第十一章
花了數天的時間,孫絡晴才把宋泰臣為風遠擬的那份名單重新刪減,去掉那些沒能力且不可能之人,再整理了一份新名單。
會與長平公主同謀對付風遠的人,不僅是對風遠有著深仇大恨,且還是在朝堂之上,能參與政事之人,那天風遠率兵包圍掬紅樓,他才能在第一時間得知消息,而趕在風遠之前通風報信。
這樣的人在朝中的官位必然不小,因此刪到最後,名單里的人只剩下二十來個。
二十個仍是很多,但比起先前那一、兩百個,已算是減少許多。
她坐在寢房里再將這些人細細思量一遍,爹生前常與她點評當時文武官員的才德與品性,因此她對朝堂之事並不陌生,雖然朝廷的官員已泰半都重新更換,但這些年來她賣粥為生,卻也更貼近百姓的生活,從他們那里听了不少百姓對朝廷官員的看法和評價。
她執起筆,一邊思量著,一邊圈選幾個她認為有可能之人。
「夫人,葉滿山的新婚妻子陳氏前來拜見您。」下人過來通傳。
她擱下筆,黛眉微顰,打小照看她長大的福嬸察覺她的異樣,細心問道︰「夫人不想見她嗎?」
她輕搖螓首,剛想啟口,忽地心生一計,遂道︰「福嬸,勞煩你幫我去告訴她,我身子微恙,不便見客。」
「夫人為何不想見她?」福嬸有些納悶的問。
孫絡晴屏退其他下人,坦白道︰「我懷疑她與長平公主有關。」福嬸自幼照看著她長大,是她信得過的人,她將自個兒先前的疑慮告訴她,接著她再囑咐福嬸幾句話,「你去見了她之後,依我吩咐的說……」
听完,福嬸拍著胸脯表示,「您放心,這事就交給我來辦。」她素來相信自家小姐的才能,既然她對陳玉枝起了疑心,這便表示陳玉枝說不得真有問題。
來到偏廳,福嬸見了陳玉枝,向她表示自家夫人身子微恙,不方便出來見她。
陳玉枝當即表示關切之意,接著便有意無意的探詢起孫絡晴與風遠平素相處的情形。
福嬸依著自家小姐交代的回答道︰「唉,說來夫人這兩日身子之所以不適,就是因為大將軍的緣故。」
「發生什麼事了?大將軍婚後不是對夫人一向很寵愛嗎?」
「你有所不知,大將軍他啊雖然對咱們夫人不錯,但他心里老有個疙瘩在,時不時就要朝咱們夫人發作。」
「是什麼疙瘩?」陳玉枝順著她的話問。
「這事原也不是什麼秘密,跟你說了也不打緊,就是咱們夫人在幾年前曾與人定過親,後來那人為了攀附高門,毀約退了親。」福嬸說到這兒,睨她一眼,問︰「這事葉夫人可曾听說過?」
陳玉枝頷首,順道責罵了賴文碩幾句,「幸好夫人沒嫁給他,大將軍可比他強多了。」
「可不是,咱們夫人命好,才能嫁給大將軍,可不想大將軍心里在意著這事,擔心咱們夫人心里還惦著他。」
「這大將軍也太多心了。」
「就是啊,那種背信棄義之人,哪值得咱們夫人再惦記著,大將軍偏不信,昨兒還生著氣呢。」福嬸裝模作樣嘆了口氣,接著一臉擔憂的再說︰「過兩天大將軍便要攜咱們夫人回鄉去祭祖,希望屆時他能消消氣,要不這一路上可就不好過了。」
听聞風遠要回鄉祭祖,陳玉枝暗暗記下,嘴上則說道︰「這男人哪都愛听好話,夫人若是肯同大將軍說幾句好話,應當就能哄得大將軍消氣了。」說完,她再問了句,「對了,不知這大將軍的家鄉在哪兒?」
「就在離以前鎮江王府不遠的烏頭村。」
兩人再敘了幾句話,福嬸送陳玉枝離開後趕緊回了寢房,將適才她與陳玉枝所說的話一一稟告自家小姐。
「您先前同我提了她可能是長平公主的人,我多留了個心眼,在同她說話時暗暗瞅著她的神情,發現她確實可疑,她在听見我說大將軍要帶您回鄉祭祖時,還仔細向我打探大將軍家鄉在哪,回去時是要走陸路或是水路,還有什麼時候起程。」
「她是不是真是長平公主的細作,很快就能證實了。」她不能僅憑一個夢就斷言陳玉枝是細作,為了求證,只好出此計策來試探她。
「夫人,這事可要稟告大將軍?」長平公主派了細作在葉滿山身邊,這事非同小可。
孫絡晴沒打算瞞著風遠這事,頷首道︰「待他回來我便同他說。」
傍晚時分,風遠回來後,在將陳玉枝的事告訴他之前,她先將她曾作過的那兩個夢告訴他。
「……所以我懷疑陳玉枝是長平公主派來的人。」
听完她所說的話,風遠震驚得久久回不了神,她第一個夢,分明就是他前生的親身經歷,而第二個夢應是他死後所發生的事,他手下的那些將領,竟全被滅殺,連她都死了,這已不僅僅是為了報復他,這其中分明暗藏了什麼重大陰謀。
見他滿臉震愕,孫絡晴以為他不贊成她因區區一個夢便對陳玉枝起了疑心,解釋道︰「我知道這兩個夢離奇荒誕,但我心頭總有些疑慮,所以才想出此計試探陳玉枝。」
「……不。」他難掩激動的說出藏在心里的秘密,「你所夢見的事……是真的!」他沒有想到,前生的事會出現在她夢境之中。
「真的?」她不明所以的望著他。
「我、我……」他不知道該怎麼向她訴說自己重生之事,緊緊抓著她的手,兩眼盯著她,抿了抿唇,艱難的啟口道︰「你那第一個夢,我曾親身經歷過。」
饒是她再聰慧,一時之間也無法明白他的意思,迷惑的看著他,「你親身經歷過……」她試圖厘清他的話意,「你的意思是,那些事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不只是夢?!」
他爬了爬頭發,眉峰緊蹙的想著該怎麼告訴她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最後說道︰「簡單的說,就是我死掉了,而後又活了過來,回到尚未迎娶你之前。」
孫絡晴以為自己的夢已夠不可思議,卻沒有想到他說出的話更教她震愕,她幾乎懷疑自個兒听錯了。
瞅見一向淡然自持的她露出不敢置信的驚疑表情,風遠鄭重道︰「你沒听錯,你那場夢是真有其事,我確實死去了,但不知何故,我又重生回到未與你成親之前。再重生一回,我想做的只有兩件事,第一件事是找出前生藏在幕後謀害我的主使者,第二件事是……」說到這里,他看了她一眼,「我想改變與你之間的關系,前生因為一些誤會,令你在被迫的情況下嫁給我,因此今生我希望你能心甘情願做我的妻子。」
她想起成親前,他一再詢問她是否真是心甘情願嫁他,此時听他一說,才明了原由,她不由得信了他所說的話,並為他曾經歷過的那些事情感到心疼。
「我不記得前生的事,不知那時發生了何事,可我記得夢境里的事,我對你並非無情,夢里你的死讓我哀痛欲絕。當初你向我求親,我之所以一再拒絕,便是擔憂你娶了我之後,會發生夢境中的不幸。」既然得知夢里的事是「前生」之事,那麼她便不允許這種事再發生。
明白先前遭她一再拒絕的原因,風遠胸口瞬間被一股暖燙的情緒給塞得滿滿的,「原來如此,我以為你是看不上我是個粗人,還一度想去學琴棋書畫,沾沾些儒雅的氣息,可我沒那天賦,壓根就學不來,氣跑好幾個師傅。在我學琴那會兒,府里頭養的雞也不下蛋了,整天亂叫,下人也一個個都稱病告假,還有啊,教我作畫的師傅說,我有修道的天分,因為我作的畫像鬼畫符。」回想起當時的事,風遠自個兒都覺得好笑。
听他說起那時的事,孫絡晴也覺莞爾,把一切都解釋清楚了,如今兩人坦然相待,彼此之間再無秘密,兩人的心牢牢的連在一塊,靈犀相通,她的目光柔潤的注視著他。
「你無須為我做自個兒不喜歡的事,每個人都有所長也有所短,你所會的,泰半的人也做不到,身為你的妻子,我敬你愛你,並以你為榮。」
她這番表白,把他給樂得心頭開滿了花,他委實忍不住了,將她拽入懷里,熱切的吻住她。
她被他那激烈的吻給吻得氣息都亂了,面染紅霞。
他不饜足的想再吻她,她手抵在他胸前,微喘的表示,「你先听我說。」
他狹長的雙眼灼熱的緊緊盯著她,「你要說什麼?」
被他炙熱的眼神給看得心兒怦怦跳著,她努力穩住心緒,與他說起正事,「我們不能讓前生的事再重演,這次咱們一定要揪出那幕後主使之人。既然我的夢是真實發生之事,那麼陳玉枝定然就是長平公主派來的人,她此回前來打探你的行蹤,咱們正好可以利用一番,藉此機會,將長平公主和她的同謀給釣出來。」
「你想怎麼做?」
「將計就計……」待她說完她的計策,下一瞬,她整個人被他攔腰抱起,「啊,你做什麼?」
「我想要你。」他毫不遮掩的說出自個兒的,此時此刻,什麼陰謀、什麼詭計,全都給他滾一邊去。
他兩世的情感都傾注在她身上,那熾烈的情愫幾乎要漲破他的胸膛,他要用實際的行動告訴她,她是他此生此世唯一的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