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退聲此起彼落,沒一會兒,殿中便恢復了安靜,彷佛適才那場鬧劇沒發生過。
宇文瓏頓時覺得餓了,他看著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言少輕問道︰「餓了嗎?咱們進去用膳可好?」
言少輕頓時有些無言,自己心里泛起那點點酸楚是在做什麼?他只想到肚子餓了,自己這有些糾結的情感真是沒必要啊!
她起身,不由得嘆了口氣,也不答他的話,只道︰「竹桑,扶本宮進去。」
沒想到宇文瓏卻搶著來扶她,竹桑哪里敢跟皇上搶人,只好退開。
他的舉動令言少輕秀眉微蹙,然而他卻若無其事地說道︰「做事需得有始有終,既是朕扶妳出來的,自然得由朕扶妳回去。」
想到剛剛的事,言少輕心中纏繞著許多她自己也不明白的芥蒂,很不想宇文瓏觸踫到她,可偏偏他的手已經過來了,內監宮女俱在,多雙眼楮看著,又不能推開他,只能由著他扶她進寢殿。
他扶著她的手臂,行走間,他袖口那凹凸不平的金織翔龍紋時不時摩挲到她的手,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速,又覺得自己甚是莫名其妙,就這樣一路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到了寢殿。
過了那麼久,膳食自然是涼了,接到帝後要用膳的通知,御膳房正在熱火朝天的重做,竹桑先給他們上了兩盞加了橘皮的熱茶和一盤素餅。
兩人在鳳床前的榻上對坐,中間是張紫檀木方桌,宇文瓏喝了幾口熱茶,又吃了一塊素餅。
言少輕有得是耐心,等他吃完,這才開口問︰「為何草草結案?」
宇文瓏早做好了心理準備,她人前給他面子,人後定然是要追究到底的。
他不閃不躲,涼涼地道︰「因為查不清楚。」
言少輕眉頭緊鎖,「沒有查不清的案情,只有不想查的心。」
宇文瓏挑了挑眉,「查出來了又如何?要給芊妃定罪嗎?若是有人借刀殺人,要通過芊妃的手對夢妃下手呢?」
言少輕皺眉沉聲道︰「難道皇上不想知道青楓是怎麼死的?」
宇文瓏嘆口氣,「知道了又如何?」他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面。「若人證物證皆指向芊妃,該拿芊妃如何?意圖謀害宮妃,將她打入冷宮?還是連降三級?知道此事,大越王會坐視不管嗎?」
言少輕端坐著一言不發,片刻才道︰「因為得給大越王面子,所以是非黑白都要顛倒模糊了嗎?即便出了人命也要輕輕揭過,是如此嗎?」
宇文瓏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他語重心長地道︰「少輕,要知道,在後宮,用妳在刑部那套是行不通的,她們個個都是戲精,妳得當她們在唱戲,妳就配合著演。宮闈傾軋,妳眼下還不懂,我在後宮待的時間比妳久,看的遠比妳清楚太多了,妳相信我就是了。」
他不稱朕了,而他那一聲少輕,也莫名觸動了她,令她心里不期然的一動,像平靜的湖面被丟了顆石子。
他多久沒叫過她的名字了?她當他的侍讀時,他天天都是少輕少輕的喊她,如今,她的名字就只能是皇後二字了……
「那麼,事實究竟為何便不查了嗎?」不知為何,她的語氣緩和了下來。
見她不追究了,宇文瓏也松了口氣,「即便不查,妳想知道事實,朕也能告訴妳事實。」
「有這種事?」她微微瞇眼,深深地道︰「那麼皇上倒是說說,事實究竟為何,臣妾洗耳恭听。」
宇文瓏沉吟道︰「事實不外乎幾種可能,第一,那叫玉荷的宮女被收買了,她根本沒見過青楓,單純就是有人收買她來加害夢妃,只不過沒想到夢妃誤打誤撞沒死,死了一池魚,那人見事跡敗露,就對青楓下手想栽贓嫁禍,所以青楓也可能不是自縊的,她可能是被掐死再吊上房梁,至死都不明白自己為何遭遇毒手,然後下手之人留下了一屋子的證據,件件都指向芊妃。
「第二,點心確實是芊妃派青楓送到綺羅宮,要害夢妃,但沒害成,她便派人滅了青楓的口,再佯裝吃驚,將自己摘了干淨,而柳燭自然可能是主子的同謀。
「第三,可能整出戲都是夢妃自導自演,她派人偷了芊妃的食盒,命玉荷說見過青楓,再派人毒死一池魚,就是要嫁禍芊妃。
「第四,芊妃、夢妃都和此事無關,是某個痴戀朕的嬪妃下的手,收買了青楓送毒點心去綺羅宮,為的是讓她們自己相殘,當然也可能是哪個外臣勾結哪個嬪妃,弄了這麼一出來給朕添堵,指望著大雲大越兩國失和……」
言少輕緊緊凝眉,「好了,別說了,我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照他的說法,她一輩子也破不了後宮懸案,因為後宮發生的事都無理可循,即便梳理出來了,還要權衡利益得失才能結案,而這又叫哪門子的破案呢?
她一陣沉默後道︰「做為皇後,我不及格,是不是?」
宇文瓏深深的看著她,「因為妳從來沒把心思放在後宮。」
他在心里加了一句︰可我喜歡妳這樣,不要像其他女人那樣斗得妳死我活……
「要知道,光鮮的宮闈之中,可是隱藏著重重險惡。」他把玩著空杯,把聲音放低了些,眼眸看著她,「知道從前我為何打死都不娶王妃嗎?」
言少輕不由得看著他。老實說,她是很想知道,她一直以為他成年出宮去建府之後就會娶妃,可是他沒有,成了親王後,他也沒有娶妃納妾,悠悠數年過去,他還是孤家寡人一個,直到他莫名頂下皇位,這才多了這許多嬪妃。
她想知道,若他沒坐上皇帝的位置,是否到今日仍不娶妃納妾?
他可是二十七了啊,別人這年紀,都做多少次爹了……
「原因便是……」宇文瓏深深吸了口氣,徐徐吐出,「我自小看盡了後宮嬪妃的爭寵,厭煩極了,不想我的王府里也有這些煩心事,索性不娶王妃了。」
並不是這樣的,他不肯娶妃的理由是因為她。
心里的位置給她一人佔得牢牢的,又如何容得下別的女人?
他明白自己一旦娶妃,就再不能擁有她了,她可不是會給人做妾的女人,即便是側妃也一樣,而他,也不要她做小……
「原來如此。」她垂目掃了他一眼,若有所悟。「我還想,你為何一直不娶親,以為你真有什麼癖好,與褚統領……」
褚雲劍乃是大內侍衛統領,和宇文瓏是表兄弟,太上皇之母、先端敬皇後是郭家大小姐,褚雲劍的母親是郭家二小姐,文宇瓏的母親則是郭三小姐,三姊妹一母嫡出,他們三個表兄弟也就情誼凡非。
宇文瓏直想吐血。她還真信啊?沒心沒肺的女人,因著她,他都被傳有龍陽之好了,對象就是嘴壞心肝黑的褚雲劍。
他皺了皺眉,無可奈何的嘆了一聲,「誰知道,我如此潔身自好,老天爺卻給我個大報應……」
想到他口中的報應是指後宮的嬪妃,言少輕便忍俊不住的笑了。
「好笑嗎?」宇文瓏黑著臉抽了抽嘴角。
她看著他,聲音也軟了幾分,「就算你覺得是報應,可她們是可憐的,尤其是雲妃,你也該發發慈悲心召幸雲妃了。」盡管雲妃入宮至今未曾侍寢,已經為她招來許多蜚短流長,但話一出口,她還是有些後悔了,把他推向其他女人,是她真心所願嗎?
宇文瓏猛然起身,瞪視著她,「妳真要我召幸雲妃?」他與她說了這麼多,她竟然——竟然還要他召幸雲妃?
看著薄怒的他,她也不好打自己的臉,違心地點了點頭,「讓嬪妃們雨露均沾,也是皇後的職責。」
他深吸了口氣,賭氣地道︰「好!如妳所願!」
宇文瓏甩袖而去。
竹桑正領著一溜小宮女端膳食進寢室來,見了這變故不禁一愣。「皇上這是怎麼了?」
言少輕沉默不語,一瞬間心口像壓了塊石頭。
他這麼一走,她也沒胃口了,隨便用了幾樣便讓竹桑撤了膳食,跟著又看起了卷宗。
明明案情有進展,陸宸也把相關卷宗都呈上來了,可她卻無法靜下心來抽絲剝繭,眼前老是浮現宇文瓏臨去前那張怒火攻心的俊臉。
他生氣了,他在對她生氣,為什麼?
她讓他去臨幸雲妃有什麼錯嗎?身為皇後,安排為皇上侍寢的人本來就是她的職責,她並沒有說錯,那麼他在氣什麼?
「娘娘。」多蘭手輕腳輕地端上蜜桃冰碗。「娘娘晚膳沒用多少,奴婢做了蜜桃冰碗,還可以消暑,您多少用一點吧。」
言少輕終于頹然地擱下手中卷宗。「去問問皇上今日可有召人侍寢。」
「是。」多蘭人如其名,向來蕙質蘭心,也沒多問,很快去了。
等待的時間里,言少輕是如坐針氈,囫圇吞棗地把蜜桃冰碗吃完了,卻也不知道是何滋味,只覺得暑氣是消了點,但胸口悶窒依然。
多蘭去了好一會兒才回來,言少輕巴巴地看著她,真不知自己怎麼了,打听他有無召人侍寢是要做什麼?
多蘭字字句句清楚地稟道︰「娘娘,皇上還在御書房,並未召人侍寢。」
不知怎地,她竟有松了口氣的感覺,胸口不再悶熱,冰碗確實有消暑之效。
「娘娘,」多蘭看著她的臉色一松,又道︰「小佑子公公說,皇上從鳳儀宮離開後便直接去了御書房,晚膳也沒用。」
言少輕一愣,他竟這樣折騰自己……
她若有所思的看著幾案上的空冰碗,片刻才道︰「也給皇上送蜜桃冰碗去吧。」
多蘭眼里有了笑意,「是。」
御書房里,小佑子恭恭敬敬的以托盤呈上蜜桃冰碗。「皇上,皇後娘娘派人送來了蜜桃冰碗給您消暑。」
宇文瓏正提著筆,頓時停在了半空中。
他抬起頭,眼楮眨也不眨的看著小佑子,「你說,這是皇後派人送來給朕的?」
小佑子頭不敢抬。「是的。」他總覺得和皇上視線對上就會有事,盡量不要看皇上的眼楮就是了。
「當真?」
小佑子勤勤懇懇地道︰「奴才不敢信口開河。」他的神色益發恭謹了。
這主子要發瘋,只是一瞬間的事,過去他領受得太多了,像這種越是看似風平浪靜的時候,越是潛藏著危險訊號,不可不當心。
宇文瓏倒是不知小佑子心里那些亂七八糟的小九九,只覺他的五髒六腑突然舒坦了起來,直到小佑子進來之前,他都還批折子批得很火大,各路官員呈上來的折子盡是提些沒必要的造橋鋪路,且皆要朝廷撥款,叫他焉能不火?
可現在,那折子上的話未變,他卻不火大了。
他放下了朱筆,身子微微往後靠向了龍椅椅背。「擱下吧。」
「是。」小佑子像送觀音似的擱下了那冰碗,接著彎著腰恭敬地退了幾步,往旁站到他師父尚德海的身邊去了。
伴君如伴虎,他今夜是深刻體會到了,以前他師父怎麼傳授,他都無法心領神會,而今晚他完全可以融會貫通了。
稍早,皇上在鳳儀宮蹭飯時那是如三月春花,可沒過兩個時辰,氣沖沖離開鳳儀宮時便成了九月飛霜,嚇得他們大氣不敢喘一個,彷佛連放個屁都會被拖出去問斬似的。
然後,便是現在了。
冰碗還沒來之前,皇上像要把折子都用他自個兒的眼楮燒了,神奇的是,冰碗來了之後,皇上那像陰間來的臉色瞬間就柔和了。
宇文瓏根本不知有人在偷偷打量他,他旁若無人的瞪著那冰碗,像要把它看出洞來。
所以,她知道他沒有召雲妃侍寢?也知道他在御書房里認真的批折子?可能還知道他氣得未用晚膳,所以才會送這冰碗來。
她這是……在關心他?
他低眉沉思了一刻,忽然覺得坐不住了。
「皇上,您這是要、要去哪里?」主子突然起身離座,尚德海和小佑子這對師徒都有些反應不及。
尚德海忙問道︰「皇上這是要回寢宮歇息了嗎?」
「朕去去就來,爾等不必跟來了。」宇文瓏已經快要走出御書房了。
「啊?」饒是尚德海這樣經驗老道的大太監,也是滿臉的錯愕。
他的差事就是跟著皇上,無時無刻的跟著皇上,皇上這會兒不讓他跟是什麼意思?要去何處為何不能讓他也跟著?
宇文瓏已離開了御書房所在的晴光殿,而且他並非從正殿門走出去,而是跳窗而出,好不讓侍衛察覺。
原來輕功就是要用在這種時候啊,他突然不恨教他武功的師父把他逼得那麼狠了。
由御書房到鳳儀宮只是幾個起落之間的事。
只是,要瞞過鳳儀宮的侍衛隊長陸霜林卻不是簡單的事。
「皇上?」陸霜林察覺有異,躍上金瓦查看,發現來人竟然是皇帝,她雖詫異,但立即在原地站定,還劍入鞘,單膝下跪,拱手一揖,「卑職見過皇上。」
她是皇上安排給皇後的侍衛,皇上自然是她的主子,只不過她要保護的對象是皇後。
宇文瓏示意她起身,手一揮,吩咐道︰「下去吧,當沒見過朕。」
陸霜林蹙眉,嘴角微翹,頗不認同地搖了搖頭,「皇上這是何苦?」
「大膽。」宇文瓏裝出面色不悅。「妳又知道什麼了?」
陸霜林沒在怕。「卑職什麼都知道,皇上暗戀皇後娘娘都多長時間了,過去不就是因為娘娘,您死活不肯娶妃嗎?如今娘娘好不容易成為您的皇後,皇上為何不跟娘娘說清楚,偏要在此行如此有失君儀的蹩腳之舉,而娘娘卻是半點也不知皇上心意,根本徒勞無功。」
宇文瓏一下被拆穿,臉上登時有些掛不住。「好!朕問妳,如果一個妳不喜歡的人,說他戀慕妳已久,妳會如何?是會不屑一顧還是歡歡喜喜地接受?」
旁人不會明白的,他這是「皇上心里苦,皇上不說啊」。
陸霜林想了想,點了點頭,「卑職明白了,卑職這就下去,皇上請自便,只不過不要待得太久了,這樣對娘娘很失禮……」
宇文瓏瞪著陸霜林如大雁飛去的身影。
丫頭,以為他要看多久?他又不是變態,他只不過想安安靜靜的看她一眼而已。
他悄無聲息的揭開一片金瓦,頓時蹙起了眉頭。
她果然又在看卷宗了,這般的不听話,如此折騰自個兒的身子,那腿傷何時才會好?
「娘娘,歇會兒吧!也該喝藥了。」多蘭把裝湯藥的碗呈上。
言少輕微皺眉心,把湯藥喝完,擱下湯碗這才問道︰「皇上可有把冰碗退回來?」
听到她問起自己,宇文瓏整個人精神都來了。
不虛此行,真是不虛此行……
「沒呢,娘娘。」多蘭欲言又止,「只是……」
言少輕目光平靜,「但說無妨。」
「是。」多蘭這才道︰「奴婢回來時正巧听到雲月宮的兩個宮女在說話,說娘娘霸著皇上,不讓皇上召幸雲妃實在好沒道理,說雲妃心里委屈,但心太軟,不願去請太後主持公道,只能讓娘娘一直欺負。」
宇文瓏一時氣急敗壞,想跳下去解釋,是他不想召幸任何人,把這帽子往少輕頭上扣,那雲妃是腦子被門夾了吧?
他是皇帝,他要不要召幸,是皇後能支配得了的嗎?
「也不怪雲妃會誤會了。」言少輕一嘆,不見火氣。「雲妃與我一同入宮,至今未獲聖寵,自然會認為是我從中作梗了。」
「娘娘,難道由著他人誤會娘娘嗎?」多蘭深知主子心性,很為主子抱不平。
「我何嘗不知,皇上雨露均沾,才是後宮和諧之道,可皇上不肯去,又豈是我能勉強的?」言少輕苦笑。「只是這番話,即便我向雲妃說破了嘴,她也不會信,且有越描越黑之嫌,不如不說來得好。」
宇文瓏心口頓時像是壓上了石頭。
原來他不肯召幸,帶給她這麼大的困擾,可是,他也不願為了消除她的困擾而召幸別的女人。
以前他可以放蕩,因為他從來不認為少輕會來到他身邊,誰知她真的來了,他便想把最美好的給她,包括他自己的身子。
過去的,追悔已無濟于事,但未來,他要他們是彼此的唯一,因為其他女人原本就對他毫無意義,所以他不能踫雲妃——這也是他皇兄臨行前告知他的,他說少輕是我朝最為特別的女人,想法自然與世俗不同,若想得到她的傾心真愛,那麼就只能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她才會真正地對他開啟她的心門,將他放在她的心上。
說到這個,他就不得不把他皇兄恨得牙癢癢的。
他皇兄明知少輕的心性,又怎麼能先讓他當皇帝,再把少輕給他,這麼一來,在他登基時納的嬪妃,他要如何收拾?
因此,他不免強烈懷疑他皇兄如此安排,根本是故意給他添堵的,他皇兄大可以在他登基時便把少輕指給他為後,這麼一來,他要整個後宮只有皇後一人,也沒人敢說半句,但皇兄偏偏沒那麼做,要走了才搞這麼一出,還大言不慚的說是為他圓多年來的夢想。
如今,為了得到少輕的真心,他要收拾的女人有三個,想到那三個女人他是怎麼招惹來的,他就忍不住嘆氣。
日子回到六個月前。
那時,他是皇帝,她還不是皇後,是他的臣子之一,是朝廷重臣,他的女相。
那一日,散朝後,他很失意,因她把臨江峽水患分析規劃得井井有條,群臣附議,顯得他這個皇帝很無用似的,面對出色的她,他自卑,她憑借著自身的才能走到了一國之相的位置,而他卻是靠他皇兄禪位才成了皇帝,根本是雲泥之別,想到她會怎麼看他這個皇帝,他就很悶。
退朝後,他看到她和陸宸一塊離開,兩人有說有笑的走向朱雀門,她還開口邀陸宸一起去臨江峽巡視江防。
由京城去臨江峽,至少要乘船十日,一來一回,這表示他們少說會在船上形影不離二十日。
他很不開心,獨自喝了些酒,剛巧梅嬪說她生辰,請他過去落梅宮熱鬧熱鬧,他便去了,又在梅嬪勸酒之下,喝了更多的酒。
那一夜,他不勝酒力,宿在了落梅宮,他把梅嬪當成了少輕,他記得自己對身下的人兒激情又霸道,梅嬪又驚又喜的承歡,不出一個月便診出了喜脈。
當時他不以為意,左右他母後常問皇孫在哪里,索性就此給她個交代。
日子再回到四個月前,相同的情況又來了,下了朝,她又與陸宸一起走,宮廊邊,他親眼看到陸宸為她取下落在她朝帽上的落葉,兩人相視一笑,端的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雙璧人。
他們,就在他眼前並肩談笑著遠去。
那一日,他心里一直憋著一簇邪火無處發,也不知自己在朱漆柱後站了多久,吹了多久冷風,他的拳頭攥得死緊,這時秀嬪和宮女遠遠而來,撞進他的眼底,當夜他就召幸了秀嬪,同樣不出一個月就診出了喜脈。
除了梅嬪、秀嬪,第三個便是從大越嫁來的芊妃了。
她是大越的嫡公主,在她入宮的那一日,他便臨幸了,之後不多不少,一個月召寢一次,算是給個交代,並在她飲食里下了方子,因此她不可能有孕。
如今這些女人,都讓他越看越心煩,而且懊喪莫及。
要是知道少輕會來當他的皇後,他一個女人都不會要,也不會讓自己如今陷入這為難的處境里。他最恨她的識大體,她竟要他去翻別的嬪妃的牌子,難不成,他跟別的女人共赴雲雨,她半點都不介意?
可恨的陸宸,至今沒有半名妻妾的陸宸,那家伙在這一點上又勝過了他不只一星半點,他得解散後宮才能勝得了他,可是沒有後宮時還好說,現在有了,豈是說解散便能解散的?
若是他解散了後宮,肯定又會有人將這筆帳算到少輕頭上。
「皇上雖然沒有召幸其他嬪妃,可也沒有召幸娘娘,這事尚寢局一查便知,其他嬪妃說娘娘獨佔皇上,根本是子虛烏有的罪名,不知她們日後會怎麼編派娘娘。」多蘭看著主子的目光里多了擔憂。
宇文瓏在心里冷笑,誰敢拿這事編派她,他就不饒誰!
他不召幸她是因為不想勉強她,他想得到她的心,再得到她的人,他不要因為他是皇上,她便只好咬牙侍寢。
「難道,娘娘就不想皇上召幸嗎?」多蘭突然問道。
言少輕一愣。她……想嗎?
宇文瓏渾身猛地一震,不由得屏住了氣息。
好多蘭,問得好,問得太好了,他極想听她的回答,太想听了……
誰知,喵嗚一聲,一團白球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一下便躍上言少輕腿上,妥妥地坐在她懷中。
言少輕輕輕順著貓毛,臉上帶著寵溺的笑容。「我們家雪兒很熱吧?要不要也做碗冰給妳吃呀?」
宇文瓏咬牙切齒。可惡的臭貓,又來壞他的好事,讓他沒听成少輕的答案。
她的答案為何?是想他召她侍寢還是不想?
看來今夜他別想睡了,這問題的答案肯定能讓他輾轉難眠。
這一筆,他會記在言雪兒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