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我不信任你,倒不如說我不信任自己,我深深地陷在嫉妒與自卑中無法自拔,比起怨恨你回到陳立嘉身邊,我更恨自己留不住你。從母親手里拿到你親筆簽下的離婚證書時,我感覺狠狠被甩了一巴掌,我猜,在你找到我擬定的結婚契約書時,是不是也覺得被打巴掌了?」他捧起她的臉,眼底滿滿的全是自責。
「對,我被打臉了,可是我已經沒有退路,只能假裝沒有這回事,企圖用更好的‘業績’來爭取留任。我努力扮演小妻子,我把你的喜欲放在最前面,我不看重自己只看重你,我想當妻子排行榜上的冠軍,可是我不快樂,我也自卑,我始終沒有忘記是你讓我不再當小麻雀。」
她長大了也看清楚了,如果持續那樣的生活,六年下來現在的自己一定會變得面目可憎。
「那晚你頭也不回的走了,我驕傲地在心里數數,我想數到十,你就會乖乖回來,因為除了我身邊,你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可我數到十,你沒回來,我數到一百,門還是沒有被打開。
「我等不住了,我沖出去瘋了似地到處找你,我去你家,被你母親用掃帚打出來,我去莘辰、我打電話給凌珊珊、我以為你會去找陳立嘉……但是你消失了,而我竟然不曉得可以到哪里找你。
「你消失得那麼徹底,連讓我後悔的機會都不給。我什麼都不能做,除了狠狠把陳立嘉揍一頓,我對他又踢又踹,他半句話都不敢說,我打得他吐膽汁了,他才對我大吼大叫,說︰‘我愛語萱,如果你沒有本事保護語萱,為什麼不放手?’「保護?我什麼時候沒有保護你了?我不明白他在講什麼,但我看到凌珊珊發瘋了,她也沖上前對陳立嘉拳打腳踢,痛罵他一頓,說︰‘莊語萱是誰?別人的老婆需要你多管閑事?你該保護的是我、該在乎的是我……’「他們夫妻大打出手,我听見凌珊珊說陳立嘉曾經在夢里喊你的名字,我做出歸納,你愛他、他愛你,你們之間的愛情只是被阻礙了,而不是消失。
「所以我選擇放棄,放棄找你、放棄我們的婚姻,我想,如果放手可以讓你得到快樂,我有什麼權力阻止你追求?畢竟這段婚姻中,我是既得利益者,因此我始終相信你留在陳立嘉身邊,尤其在陳立嘉和凌珊珊離婚之後。直到後來我明白了,陳立嘉所謂的保護,是指我沒本事阻止我母親對你的攻擊。」
「你不知道我拿了億新的獎學金出國念書?」
她當時想,如果他願意、他後悔,他會知道到哪里尋找自己。
可是他沒來,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她告訴自己再不死心就是真的笨蛋。
「我不知道,當年的獎學金名單上寫的是另一個人的名字。」
語萱苦笑。「我終于明白,我們的婚姻是輸在自卑,而不是別人的手段。」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很抱歉。」閔鈞拉住她的手緊緊裹住。
「事過境遷了,不過換個角度想,離婚並不是件壞事,它讓我重新定位自己,讓我有機會追逐夢想。」
「對你也許不是壞事,但對我來說壞透了。收到離婚證書那刻,我又縮回機器人的鐵殼里,我笑,為著應酬;我怒,為著達到某種目的。我的喜怒哀樂不是因為心情,而是因為最正確的算計。
「我娶盧欣汸,因為對家族有利,我告訴閔泱,無所謂了,不是莊語萱,換誰都無所謂。但事實比我想象的更困難,我無法忍受和她躺在同一張床上,她埋怨我不行使夫妻義務,我只道歉,因為我的電路板里面有利益、停損、籌劃……卻沒有一項名為‘幸福’的設置。
「她曾灌我酒企圖讓我酒後亂性,但最後我被一桶冷水潑醒,因為我即使醉得不知東南西北,也總是能夠分辨她不是莊語萱。
「那天,盧欣汸哭得很慘烈,她問我們兩人到底有什麼問題?我知道問題在哪里,但我沒有回答她,答案是她沒有莊語萱身上的燻衣草香。
「那次之後我開始訓練自己的酒量,半口酒都不能踫的我漸漸能夠灌上半瓶威士忌,她想要灌醉我,我裝醉卻不真醉,所以她始終沒有成為我真正的妻子。
「結婚周年時,父母幫我們舉辦一場宴會,邀請許多商界的朋友參與,但是當天晚上回家我們卻大吵一架。」
「為什麼?」
「因為她把我手機里面你的照片通通刪除了,我狂怒,當晚就搬進書房里,從那之後再也沒踏進臥室一步。
那個晚上我躺在沙發上,想起你沖進辦公室扞衛主權似地對盧欣汸大喊,說你永遠不會離婚,說我只能是你的男人。我反復咀嚼這幾句話,嚼著嚼著,嚼出淡淡的幸福感。
「從小我就討厭女生,她們會為了某個男人說壞話、互相陷害,明明憎恨對方,表面上又裝得無比熟悉熱情,所以我覺得女生很麻煩,我對她們講過最多的話是——走開、我不喜歡你。」
小時候不懂,後來明白了,原來討厭是因為想把所有的喜歡、溫柔、憐惜,全部積著存著,只留給一個女人。
「難怪你會變成機器人。」語萱失笑。
閔鈞重新將她扣進懷里。「盧欣汸不一樣,她的能力強、智商高,我從沒拿她當女人看待,我也認為她沒把我當男人看,結婚不管是對她或對我都只是一種權宜之計。
「所以那天你從監視器里看到的,我不認為是母親為了離間我們而出手,她只是想知道我和閔泱在暗中做什麼,但我錯了,她們確實是針對你,確實想讓我們吵架分手。
「我不知道盧欣汸是真的喜歡我或只是想征服一個難以征服的男人,但我的警覺性很高,她越是使勁、我越是提防,我們之間成了對立關系,整整五年,我在等她主動放棄,但她並沒有!
「不過她為了泄恨到處宣揚我是同性戀,她以為我會為了證明自己和她成為真夫妻。我暗笑她的幼稚,因為我根本不想證明什麼,于是同性戀的傳聞在業界傳揚開來,這也是我母親會輕易相信我和Jerry有一腿的主因。」
「為什麼她又願意離婚了?」
「她幫我買很多衣服,我不踫,我只願意穿你做的。結婚五周年,她慶祝的方式是趁我不在家命佣人把你做的衣服通通丟掉。她說我應該放掉過去,展開新生活了。
「我的反擊是,把她的衣服、她的東西全部都丟出我的房子。很像小孩子吵架,可我就是這麼做了,還給家里換上新鎖、換新佣人,傳簡訊告訴她,除非把我的衣服找回來,否則連她也不必回來。
「這件事鬧得很大,岳父岳母也出面撻伐我,我反而指責他們沒有教好女兒,我丟了一迭照片給他們,那是五年婚姻中盧欣汸和無數男人的一夜。
「我很刻薄,我說︰‘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不踫你們女兒?因為她很髒,結婚之前,就是個髒透了的女人。’,他們面子拉不下來,才逼著盧欣汸簽下離婚證書。」
原來兩人離婚背後還藏著這一段?這樣的婚姻真不可思議。
語萱舌忝舌忝唇,干巴巴問︰「我其實很想問你,你真的相信我背著你和陳立嘉在一起?」
「理智叫我別相信,但情感逼我相信。你離開後,我決定關掉億新的服裝部門,記得不?那時候凌珊珊在我手下工作,她紅著眼楮告訴我她和陳立嘉離婚了,她不能沒有這份工作。我回答她服裝部是為語萱開的,人走了就沒有繼續營運的理由。
「我的話讓她狂怒,哭著問我你有什麼好?為什麼大家都喜歡你、愛你、夸獎你,做什麼事都是為你,那她算什麼?
「我沉默,卻也認定陳立嘉為了和你在一起才和凌珊珊離婚。直到後來陳立嘉在演藝圈闖出名氣和小模傳出緋聞,我才曉得你沒有在他身邊。」
「你說,服裝部是為我開的?」
「我說過,不願意妻子在外面工作,我的孩子不要讓保姆帶大。同學會之後你曾經試探過我說想外出工作,我拒絕了,你雖然不再提起,但我知道你有多沮喪。
「我想,如果成立一個部門再做出規模後,你就能在家里設計衣服,然後交給公司去做,如此一來你可以完成夢想、可以有成就,也可以為我和孩子守著家,這是我能想到最周全的方法。」
怎麼能不感動?原來如此,他是為她做這件事,她卻因為凌珊珊在他旗下工作而不滿。
當初她為什麼不溝通?為什麼不面對面說清楚,為什要讓自己委屈?她是傻瓜、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