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以柔離開總裁辦公室後,並未立即返回秘書室,而是轉向樓梯間。
一點都不意外,她在樓梯間找到了兒子。
「想什麼這麼入神?為了那塊地的事傷腦筋?」溫以柔走過去,拍拍兒子的寬肩。
她一手拉拔大的兒子都已經長這麼高了,身高足足高她這個媽二十五公分。
「媽。」他低頭看著嬌小的母親,眼底笑芒閃爍。也只有在他在乎的人面前,他才會展露出真正的笑容。
「怎麼找來了,是不是爸找你發牢騷?」
溫以柔抬手摘下他鼻梁上那副眼鏡。「真丑。」
嫌自己兒子丑?「媽,大家都說我遺傳自你的美貌——」
「我是說這副眼鏡。」丑得要命。
瞧,沒有眼鏡阻礙,五官深邃多俊俏啊,簡直迷死人不償命。
「媽,這是我在人前維持專業形象的必備品之一。」基本上這副眼鏡從不離身。「來找我有什麼事?我時間有限,得馬上回去開會。」他搶回眼鏡,重新戴上。
溫以柔撇撇嘴。「沒事就不能找自己兒子聊聊天啊,會議比老媽重要?」
「我媽一點都不老,是美魔女,我們站在一起,絕對沒人相信我們是母子,說姊弟別人或許更相信些。」他馬上改口。
他可以正面跟父親交手,卻不敢挑戰母親的底線。
「少跟我耍嘴皮子。」她其實也沒多少時間閑聊。「我記得你讀小學時有個女孩子叫做管晴,她以前很罩你——」溫以柔想了想,「管」這個姓氏不多見,加上又是同名同姓,機率更低。
「還是我媽厲害,看來什麼都瞞不了你。」在母親面前,他沒什麼好隱藏的。「管晴就是那塊地的地主,她現在一個人獨居,身邊沒有親人,只有一只胖胖的笨狗陪著相依為命。」
提起管晴,他眼光變得柔和。「以前她罩我,現在換我罩她。」
「原來你純粹是想報恩啊!內幕這麼單純干麼故做神秘,惹惱你爸?」依她看,內情不會這麼簡單,要不他大可坦白。
「媽,我承認我對管晴有好感,不過現在事情都還沒進展,我能坦白什麼?萬一人家根本不想讓我追,我說了等于白說。」何況以他對父親的了解,恐怕管晴會遭受到刁難。
「不會吧?!我兒子這麼俊、這麼優秀還能被嫌?」這管晴眼光是不是有問題。
「沒辦法,為了拿下那塊土地,我三天兩頭跑去找人家談判,我在管晴眼中恐怕比蟑螂還讓人討厭。」他好哀怨。
「說得也是,誰會喜歡土地掮客,真的比蟑螂還要討人厭。」溫以柔萬般同情。「好吧,你加油,這個老媽幫不上忙,我只能精神上支持你。」
溫家禾苦笑。「我盡力,我的娶妻計劃已經在進行中,請拭目以待。」
人還沒追到就列了娶妻計劃?!
溫以柔大驚。「你當真對管晴動了心?」
「媽,我剛剛說的听起來像開玩笑嗎?」他向來很清楚自己要什麼,一旦確定目標就會立即行動,絕對不會半途而廢。
「加油!我全力支持你,有需要協助盡管提出來,只求你快點把我兒媳婦追到手,讓我早日抱孫子。」
「我已經放了長線,可她還沒上鉤,簡單來說,就是八字還沒一撇。」
「那就趕快讓八字撇上一撇,我相信我兒子的能耐,鐵定沒問題。」溫以柔對兒子深具信心。「我真期待你們的孩子,一定很可愛。」
「如果生個女兒像她,的確很可愛。」溫家禾腦海浮現管晴小時候那小小黑黑的可愛模樣,她雖不漂亮卻充滿活力,就像一顆熱力十足的小太陽,「好,我盡量追上進度,不過爸那邊還要媽多幫忙。」
「這周日抽個空,我們一家子聚一聚,你要的交換條件好說,你爸只是嘴硬,到時候他一定會答應的。」溫以柔掛保證。「我該去忙了,媽就不打擾你,這里留給你獨享。」
輕輕拍拍兒子的寬肩,她踩著小步離開樓梯間。
溫家禾看看表,自己出來樓梯間透氣已將近半小時,也該盡快返回H作崗位,接下來還有一場會議。
當他轉身欲離開時,身後傳來一聲橋滴滴的叫喚。
「溫律師。」
溫家禾腳步一頓,推了推下滑的黑框眼鏡,回頭往上頭望去。
一抹窈窕身影站在上方樓梯口,染成女乃茶色的波浪長發,精致的彩妝,紅黯黯的唇,名牌新款套裝搭上名家設計的限量款高跟鞋,渾身散發著優雅。
溫家禾暗暗吞下一口嘆息,表面上維持著禮貌的笑意。「姚秘書,找我有事?」
溫家禾口中的姚秘書便是姚靜,去年由宮俊生一手安排進入集團工作,安插在總裁秘書室里擔任要職,是溫以柔的左右手。
他對父親這樣的安排沒有意見,可這一年來父親有意無意拉攏他跟姚靜,時不時派姚靜到他身邊協助公事,這舉動讓他感到相當頭痛。
姚靜聰明伶俐,不論外貌才能都相當出眾,家世背景也無從挑剔,娶到她的男人絕對可以少奮斗三十年。
不過,這些好條件對他而言都不具任何誘惑力。
一來,財富權勢在他眼中渺小到不屑一顧,宮家的財產他半點覬覦心都沒有,還會看上姚家能帶他的好處?
二來,他對姚靜實在沒有感覺。
姚靜不是他要的那個女人,就算把他們關在無人島上,或是全世界只剩下姚靜這個女人,他也不可能對她產生怦然心動的感覺,再怎麼饑渴都不可能對她出手,所以父親這一次算是白費心機了。
「溫律師,總裁命令我協助溫律師處理北區都更土地。」
又來了!溫家禾忍著抬手揉眉心的舉動,嘴角持續掛著笑,表面仍舊不動聲色。
「我到辦公室找不著溫律師,心想溫律師應該待在這里。」姚靜注意著溫家禾的表情,見他臉上那抹笑意未達眼底,明顯帶著一分應付意味,心里難免不好受。「抱歉,我打擾到溫律師了嗎?」
溫家禾笑笑的搖頭。「姚秘書,關于那塊地我不需要協助。」
「可是總裁——」
他客氣的打斷姚靜。「事實上我已經有底了。」
「是嗎?」姚靜難掩失望。「不過……」
「抱歉,我待會有個會議得出席,先回辦公室去。」話落,他打開厚重的門扇,修長身影消失在門後,把姚靜晾在原地。
姚靜怔怔的看著他毫不留戀的大步離開,心里除了失望還有更多的悵然。
她對溫家禾富有好感,但經過一年多來的努力卻仍得不到他的青睞,說實在話,這讓她打擊頗大,以她的身家背景和自身的條件,有多少男人搶著討好她。
可死心眼的她眼底只有溫家禾一個,偏偏溫家禾對她十分冷淡,若不是因為同事關系,以及看在總裁的面子上,溫家禾恐怕連多看她一眼,跟她多說一句話都懶。
姚靜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捏著,美麗的臉龐閃過一抹難堪。
「樂•瑜珈」主要教授瑜珈及皮拉提斯課程,以預收學費方式做小班制教學,除了蘇行虹是主力瑜珈教師之外,另外還聘請三位瑜珈老師輪流排班授課。
管晴每周會撥出一、兩天空檔到教室走動,幫忙打打雜,有客人上門詢問課程收費,她也會幫襯一下做詳細說明,協助招生事宜。
蘇行虹剛結束一堂課,一見到管晴立即喊她進辦公室談話。
「瞧你這麼開心,有什麼好事發生?」管晴往沙發一窩,看著一臉笑咪咪的好友。
蘇行虹拿毛巾擦著汗,她瞥了管晴一眼,揶揄的道︰「這句話該我問你吧,你跟溫律師進展如何?人家大律師既然堅持要負責任,你就快快讓人家負起責任吧。」
管晴生活圈小,除了瑜珈教室就是中醫診所,身邊可談心事出意見的朋友只有事業伙伴蘇行虹,她在蘇行虹面前完全是透明人,什麼事都一五一十坦白,通常蘇行虹都會幫她拿主意。
管晴一臉無言加無奈。「這太荒謬了,他的想法也太八股了吧,只是在走廊上一起睡覺,他就堅持要負責任?真是夠了!」她為這件事傷透腦筋。
「以溫律師的條件你還考慮什麼?只要你點頭嫁給他,根本不需要辛苦的看診,每天在家納涼當貴婦多好。」
管晴可不這麼想。「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可能是一坨鳥屎,我不敢撿,還是小心為上。」
「哼,別跟我說你一點都不動心。」
「該怎麼說呢……」情況有點復雜啊。「起初我還滿討厭他的,雖說他說服力石集團老板點頭答應更改都更計劃,讓我保住我的房子和土地,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我好,但我對他其實感覺並不強烈。」
「管晴,談感情本來就需要一點勇氣和沖動,你不要猶豫太久,小心手拿金卡的金龜婿飛了,到時候你欲哭無淚,生活沒著落看誰還願意幫你。」
「我們有這間瑜珈教室,有你幫我賺錢,我怕什麼。」管晴一臉不以為然。「倒是你,干麼說得那麼嚴重啊,我以前一個人努力工作,不也過得好好的。我還擔心這溫律師不過是個外強中干的破落戶呢,這飛來橫財不見得是好事。」
「溫律師還滿有名氣的,他賺錢賺得光明正大,才不是橫財。」蘇行虹曾在電視上看過溫家禾的訪問,是個厲害人物。
「是是是,溫律師不是橫財,但我還是要慎重考慮。」
「我是站在好朋友的立場,希望你能夠不必這麼辛苦,有個有錢男人可以依靠多好,不用為錢煩惱,還能過更好的日子。」蘇行虹眼神閃爍,語氣帶著一絲不安。
「我如果接受溫律師的追求,絕對不會是為了錢,對我來說要能支持我的理念、支持我所做的事才最重要。」管晴向來把錢財看得很淡。
她對溫家禾並不是沒感覺,但還沒到動心的程度。
她是個務實主義者,對多金單身漢沒有任何幻想,將來她交往結婚的對象必須是個能認同她的人,畢竟她現在扛著對外公的承諾,倘若對方無法理解她的想法,在一起應該會很辛苦很多摩擦吧。
蘇行虹看她一臉苦惱,遂轉移話題。「小晴,言歸正傳,我有兩個好消息要跟你報告。
第一個好消息是終于和印度瑜珈名師Kash搭上線了,他同意九月來我們教室開一期十堂的特別課程,針對資深學員做指導教學;第二個好消息就是我規劃已久的香氛瑜珈搭配推拿課程,已經找到了肯配合的女推拿師傅,另外我還打算推出親子瑜珈課程,最快十月推出,我前兩天跟其他學員提起,已經有幾位搶著要報名了呢,在我看來這兩個課程絕對會大受歡迎。」
「行虹,真多虧了你。」管晴全然信任蘇行虹。「樂•瑜珈」從無到有一路走來很辛苦,開課之初遇到許多困難和阻礙,她卻從不退縮,堅持不懈的努力才有今天的成績。
「我們不能滿足現狀,必須繼續加油。依我手邊的規劃,年底應該可以開分店擴大營業……」蘇行虹拿了一份規劃書給管晴看,里頭提到「樂•瑜咖」將于下周開始在網路刊登新課程的招募廣告,為了給學員最大的學費優惠,屆時將推出預繳一百堂打六折的超級優惠價廣收學員。
管晴對管理一竅不通,上頭密密麻麻的字看得她頭痛。「這事你來處理吧,我沒意見。」
「好吧好吧,就知道你懶得看。」蘇行虹早模透她了。「那你在這契約上簽名,名義上你算是瑜珈教室負責人,得由你簽名才算數,我才好繼續下一步的計劃。」
「那有什麼問題。」管晴二話不說,接過蘇行虹遞過來的幾張相關契約,刷刷刷在她指定的落款處一一簽下大名。
蘇行虹收好契約之後又跟管晴聊了幾分鐘,原本還想多談一下計劃內容,可管晴卻哈欠連連。
「你這早睡的老毛病還沒改啊,跟個老人似的。」蘇行虹念歸念,還是放了人。
「那我先走。」管晴拎起包包快步走出辦公室,她已經累得眼皮快要闔上了。
她巴不得飛回家洗洗睡,沒發現站在辦公室門口的蘇行虹臉上笑容驟然消失,換上一臉的凝重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