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沐雨心神一定,重新回到男人身旁,拿出匕首,干脆地割破他的衣服。
他外頭穿著看來很普通的青布衣,但里頭卻是一件上好絲綢裁制的白色單衣,可惜已經被血染紅,且他的傷勢要緊,雖然有些心疼這好布料,她還是把單衣也割破,將割開的衣服扯開時,從他的衣襟中掉出了一個精巧的瓷瓶,她只分心的瞄了一眼,沒空理會。
他的刀傷在右後臂膀,對他下手的人極狠,傷口之深幾乎見骨。
不顧撲鼻而來的血腥味,她從竹簍里拿出早上采到的止血藥草,將藥草給弄碎,一鼓作氣的將藥草壓向他的傷口。
昏迷的他驀然睜開了眼,大如牛鈴的眼中滿滿恨意讓她心頭一震,忙不迭的開口——
「別誤會,我是要救你!」
她說得急,注意到他就算昏迷,那緊握在手上的劍卻動了一下,真怕他會拿劍向自己揮過來,要了她的小命。
她的手下意識加重了幾分力道,「我真的是要救你,我是無辜的,你別殺我……」
她的話忽地隱去,因為原本凶神惡煞般的男人,突然身子一軟,又暈了過去。
她低下頭,這才發現自己情急之下死命的按住他的傷口,雖然血是因此而止住了,但肯定令他痛極。
她有些內疚的看了看他蒼白的臉色,難怪他剛剛要拿殺人似的眼神看她,要是她,肯定也會疼得想殺人。
「不能怪我,只能怪你的眼神嚇人。」她喃喃的替自己解釋。
原以為自己見過最駭人的眼神是那最後要將她逼進火爐的康平山跟江宏,沒想到這個失血過多的家伙,雖只剩一口氣,眼神卻更嚇人。
她替他包扎好傷口,等她忙完,才放心的呼了長長一口氣,注意到太陽漸漸西下。這里離莊子還有段路,她得將人帶回去,只是以她的體型想要搬動這個壯漢,簡直痴人作夢。
她皺眉想了一會兒,突然靈光一閃,拍了拍招財的頭,「招財乖,你在這里守一會兒,我回去拿點東西。」
她背起竹簍,注意到滾到一旁的瓷瓶和昏過去的男人松開手的佩劍。她順手撿起來,往竹簍一丟,飛快的跑回去。
太陽都快落入山後頭,只見康沐雨拿了被褥放在從屋里拖出的一塊木板上。
平時這木板是放在空地上曬干藥草用的,上頭還綁著繩子,方便移動,這下正好,可以拿來拖人。
只是事情果然是想的比做的容易,當她得意的把木板拖上不平的山路,木板上沒擺放東西,她就已經走得跌跌撞撞,更別提等等上頭還要放上一個大男人。
她回到溪邊,用盡九牛二虎之力將人又滾、又拖、又拉的給安放在木板上。
她的耳里清楚的听著他在昏迷之中一聲聲因她的推拉不斷冒出的申吟聲,她心中忍不住一抽一抽的不安。
不過這一切也怪不得她,要怪就怪他自己太壯,偏偏遇上她這麼瘦弱的救命恩人,這實在說不清是他的幸還是不幸。
好不容易把人安置在木板上,她都已經去了半條命。
無力的坐在一旁,有些失神的看他平躺在木板上,半截腿卻硬生生的落在木板外。
康沐雨實在無語問蒼天,這個人不知道是吃什麼長大的,如此高大強壯,先不論她現在拖不拖得動他,就算拖得動,他落到木板外的腳,說不定還會被粗礪的石子路磨破了皮。
不管了!她搖了搖頭,強迫自己起身,先檢查了下他的傷口,被她這麼折騰還真是慶幸傷口沒裂開。
她將粗繩背在肩上,吃力的往前拖,用盡力氣向前,卻只是艱難的移動了一點點,她咬著牙,只顧著向前,沒注意到路邊的石頭,被絆了一下,她一踉蹌,跌倒在地不說,手中的粗繩一松,她只來得及驚呼一聲,一個轉頭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木板上的大男人直接滾落石子路,還好巧不巧的撞上了路旁的石塊。
耳里听到他痛苦的申吟,她感同身受的咬了下牙,知道他肯定痛得很。
以他那駭人的眼神猜測,此人脾氣肯定不好,若他此刻清醒著,十有八九會想拿劍宰了她。
招財嗚嗚的跑到男人身旁,用鼻子推了推他,連牠都同情他了。
康沐雨吞了下口水,半跪在男人身旁,苦著一張臉,小心伸出手,檢查他的頭。
初步檢查後並無大礙,讓她不禁覺得身子壯就是不一樣,這樣折騰都沒見血,不過後腦杓痛個幾天、腫個幾日是免不了的。
「雖然頭上多了個包,但總比沒命好。」她喃喃自語,這句話其實是安慰自己居多。
在心中暗自同情他一把,她的心一橫,重新將人給滾上木板,不過這次再也听不到他的半點申吟聲,不知道是不是痛得徹底暈了過去,讓他連申吟聲都發不出來了。
招財一直很乖的跟在她身旁,突然牠低嗚了一聲,往一旁跑去。
康沐雨連忙叫喚,但見招財沒理會,跑前了幾步,又回身對她吠了幾聲。
「招財,別鬧了。」她已經沒多少力氣,沒法子跟牠玩。
招財又叫了幾聲,似乎要說些什麼。
康沐雨這才猛然想起——對了,這附近有座廢棄的山神廟,平時除了上山采藥的藥奴和獵戶外,少有人煙,稱不上舒適,但至少是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
她懂了招財的意思,興高采烈的一笑,「乖孩子,真是聰明。」
她可以先把人安頓在山神廟里,等他人好些,讓他自個兒回去,這樣她不累,他也不用受了傷還得被她折騰。
康沐雨把人拖進了山神廟,天色已經全暗了下來,她在四周飛快的撿了些細枝,生起了火,天氣還不冷,不用擔心他受寒,但怕他因傷發燒,她還是替他蓋上被褥,拿出竹簍里的竹筒,灌他喝了點水。
一直到安置好他,她自己終于能喘口氣,也好好的喝了口水,入口的清涼令她滿足地嘆息,拍了拍撲上來舌忝著自己臉的招財,心想救人實在是件勞力活兒。
雖然累極,但她看著年久失修的廟宇,還是起身簡單的清理了一番。重生一次,她相信冥冥之中定有神佛相助。
她恭敬的雙手合十,對神像磕頭叩拜,「山神爺爺,得要打擾您幾日,希望您能保佑這位受傷的大俠度過難關,還有回去楊家的月姊姊也平平安安、順順利利。日後等我有了銀子,肯定給您買烤雞、烤鵝,一堆好吃的東西來答謝您。」
她連叩了好幾個頭,這才站起來,方才只是隨意撿了幾枝枯枝回來,肯定燒不了多久,所以她又出去一趟,這次多撿了些柴火。
拿出用布包著的雜糧餅,今天實在累極,沒有力氣弄吃的,勉強用這餅填肚子。
咬了一口,順手拿出了竹簍里的劍,拔劍一看,劍身刻寫著奇怪的銘文,她不解其意,只隱約覺得這把劍在火光之下發出來的光芒顯得有些森冷,心頭有股異樣的感受,她好奇的揮了揮,不經意的揮到了一旁方才撿回來的柴火,不過是輕輕一踫,木頭應聲而斷。
「哇!」她驚呼了一聲,「這把劍真鋒利。」
曾經听聞上好的兵器可以削鐵如泥,她將餅放在一旁,挑了個塊頭大的木頭,試探的劈過去,立刻劈成了兩半。
「真是好東西,比斧頭還好用。」她體弱,斧頭重,往往劈沒多少柴就累了,若有這把劍,她劈柴可就輕松多了。
她的目光下意識飄向昏迷不醒的男人,真不知道他是什麼來頭,身上沒帶半點值錢的東西,卻帶著一把好劍,還有——對了,想起了從他身上滾落的瓷瓶,她迫不及待的從滿是藥草的竹簍中翻出來。
手中的瓶身細致,上頭刻劃著栩栩如生的山水墨畫,但她無心欣賞,急著將軟布塞子拔開。
撲鼻而來的藥香味令她的神情微變,倒出里頭的丹藥,梧桐子般的大小,色澤光亮,藥香濃郁,她鼻子湊近一聞,聞出幾種藥草的味道,眼中亮光一閃,腦中掠過數十種藥材︰靈芝、雪蓮,千年蔘……這是極品丹藥。
是……體魄丹?!這是習武之人的寶貝,可以輔助練氣,提升內力。這個丹藥珍貴的不單是效用,還有藥材珍貴,尋常人家根本不可得。
她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昏迷的男人,瞧他虎背熊腰,一身結實,受了這麼重的傷,流了這麼多血,換作尋常人早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尸體,他卻還有氣息,他肯定服用這種丹藥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她沒多想的撬開他的嘴,將一顆體魄丹給塞進了他的嘴,他失血過多,這藥對他有益。至于其他——她的心忍不住雀躍了起來,原本還苦思該怎麼扭轉劣勢,現下老天爺開眼,可給她送來了一個大好的機會。
益州城是益州最繁華的城鎮,它的繁華不是因為風景秀麗或是佔了山川地利,而是因為這里有一間令四海江湖人都不敢等閑視之的青雲閣。
天下人皆知曉,百年煉器大家——護文鍛坊。
天下第一盟——天煞盟。
第一藥草世家——青雲閣。
青雲閣是傳承數百年的醫藥世家,手中有不少祖傳的藥方、丹方,祖上更出了不少能人奇才。為求丹藥,五湖四海之人都往益州城而來,造就了益州城的繁華富貴。
雖說至今青雲閣傳到第五代都沒有出半個對煉丹有奇才之人,但這一代的青雲閣閣主卻懂得用重金從各地請來藥師和丹師,至于那些不外傳的藥方、丹方,他也與幾個丹師、藥師立下生死狀,放心的將丹方交出,再加上靠著名號從各地搜羅奇珍異草、難得一見的丹藥,讓青雲閣名聲依然響亮,賺進白花花的銀子。
傳聞青雲閣閣主不懂煉丹之術但長相俊美,對他的傳聞頗多,卻鮮少人有幸一見。康沐雨知道青雲閣能寄賣丹藥,且能被看上的東西一定得是最好的,這瓶丹藥或許能替她與青雲閣搭上一座橋。
她壓下心頭的激動,半跪在昏迷不醒的男人身旁,道︰「這瓶丹藥就當是你給我的謝禮,不過你放心,我不會白拿你的東西。我在山神面前起誓,我收了你的東西,從今而後,你就是我的責任,我絕不會棄你于不顧。」
康沐雨早有預期這男人的傷勢過重,可能會發熱,果然到半夜,他就體冒虛汗。
她怕他撐不過去,半步不敢離開他的身旁,不停的替他擰濕巾散熱,累極了也頂多在他身邊瞇下眼,一有動靜就立刻驚醒。
到了下半夜,她替他擦了汗,再拿水喂他,突然間見他睜開了眼。
她驚了一下,還來不及開口,手腕被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用力握住——
「我殺了妳!」
看他說得咬牙切齒,康沐雨被嚇得腦子一片空白,手中竹筒里的水溢了出來,她愣愣的回道︰「要殺我也得等你好了再說。」
他似乎沒听到她說什麼,只喃喃的重復,「殺了妳……」
他的眼神沒有焦距,意識根本是迷糊不清,她的手腕被捏得好像要斷了,但她又不敢真的拉扯,就怕他的傷口會裂開,只能苦著一張臉,任由他緊握著不放,只希望自己的骨頭別真被他給捏斷才好。
只是真的好疼……就在她疼得考慮要不要賞他一巴掌,讓他放開她時,他松手了。
她松了口氣,看他像是失了力氣似的閉上了眼,似乎陷入惡夢之中,申吟不斷。
見他動個不停,怕他扯動了傷口,她只能試圖壓制他,但是兩人體格上的差異,讓她根本是徒勞無功,累得喘息吁吁,忽地,他揮舞不停的手臂停下,轉而一把抱住了她,下一刻她就被男人緊緊抱在懷中。
康沐雨從沒遇過這種事,想把他推開,卻因為看到他雙眼涌出的淚水,一時間忘了動作,她不知道一個大男人也會哭得像孩子,她心軟的拍著他的後背。
「沒事了。」她柔聲的安撫,就如同以前娘親在自己作惡夢時做的事,「有我在!我會保護你。」
好不容易他消停了,她也累了,他的懷抱暖乎乎的,讓她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太陽露了臉,康沐雨轉醒,有一時半刻的迷糊,這才想起自己累極,不自覺的睡著了。
她連忙看了看身旁的男人,手輕撫上他的臉,昨晚他反反復覆的發燒,終于他身子不再發熱,看來是度過了難關,她不由得露出一抹笑,能活下來就好。
她小心翼翼的起來,先到溪邊簡單的梳洗了下,再弄了些干淨的水回到廟里,幫他擦了身子、換了藥,驚訝的發現他的傷口已經開始收口了。
她注意到他身上的大小傷痕不少,但他的脈象強健,沒有留下半點的積疾,果然他隨身帶著的體魄丹有絕妙功效,只是他到底從何而來,為何身上會有這麼多的傷痕?
招財靠了過來,在她的腳邊撒嬌。
她低下頭,伸手拍了拍牠的頭,知道牠該是肚子餓了,手伸向供桌,心想昨天她在上頭放了雜糧餅,不料手卻撲了個空,她看向桌面,發現上頭空無一物,她心頭一驚。
看著招財,牠嗚嗚了幾聲。招財是聰明,但牠可沒辦法跳上有半個人高的供桌。至于山神……她雖相信有神佛之說,不過不信山神會顯靈來吃她的雜糧餅,所以……她看著地上睡得正沉的男人,東西是他吃的?
可是她一直守在他身旁,若他曾醒來,沒道理她會一無所知。
康沐雨想了一會兒,猜是自己守著病人累極了,才會睡死過去,連他有沒有醒來都不知道。她不太自在的搔了搔頭,說要照顧人,但自己實在太不盡責。
招財嗚叫了幾聲,她安撫的拍了拍牠,從竹簍里翻出幾條地瓜,丟進還有些余火的柴堆里。
想起家里的存糧不多,除了自己和招財,現在還要再養一個大男人——她皺眉想了一會兒,心中估算著進城一趟來回大約要三、四個時辰,若她腳程快一些,太陽下山前肯定能回來。
她伸手輕推了推他,想要跟他交代一聲,但是他只是咕噥一聲,沒有轉醒。果然民以食為天,他有力氣起來吃東西,卻沒力氣睜開眼听她說句話。
等了一會兒,她拿著樹枝將丟進火堆里的地瓜給翻出來,放在一旁,這樣一來也不用怕他醒來因為她不在而餓肚子了。
她讓招財待在山神廟里,接著風風火火的下山,馬不停蹄的腳步直到城門下。
她進益州城的次數屈指可數,前幾次都是陪著楊涵月回楊家才有進城的機會,這次獨自一人進城,她心中不是沒有恐懼,可是她鼓舞著自己,這趟來可是有要事待辦,不容她怯懦。
走在最熱鬧的玄武大街,她的心情緊張,然而一看到周圍賣吃食的小攤子,有賣肉粥、栗粽、蜜糖蓮糕,她的口水不由得泛濫,忙著照料那個昏迷不醒的大男人,她才喝了口水便趕著下山,現在肚子正餓。
她身上有之前楊涵月給她的十幾個銅錢,或許她等會兒可以先買些吃食填填肚子,她暗暗下決定,等她有銀子了,就要把這街上賣吃食的攤子都吃過一輪。
沒有遲疑的,她的腳步在大街上最氣派醒目的一棟宅子前停下來。
三十多年前,青雲閣的老閣主還在世之時,憂心白家百年榮華退盡,破例點頭收閉門弟子。消息一出,數百人涌入益州城,一心想要投入青雲閣門下,楊藥師便是當年百中選一的一個,誰知道學成之後,楊藥師的選擇卻是背叛師門,離開青雲閣,在另一頭的朱雀大街自立門戶,取名為通天閣。
白家扛著一方藥草世家大旗,卻被楊藥師徹底的將尊嚴踩在腳下,老閣主在世之時,青雲閣與通天閣可說是形同水火,不過當少閣主接手之後,對于過去恩怨不再多提,但他也沒再犯與老閣主同樣的錯誤,少閣主將丹方傳人,但此人卻得與青雲閣簽下生死狀,若將丹方外傳,只有一條死路,就連天皇老子都救不了。
原本不過是區區一張紙,不該有如此大的能耐凌駕于律法之上,偏偏青雲閣除了扛著數百年的名號外,少閣主的姊姊在二十多年前嫁給了天下第一盟天煞盟的盟主,自此五湖四海就算不在意青雲閣也得顧忌天煞盟,楊藥師是運氣好,若是晚個幾年背叛師門,命早休矣。
仰頭看著朱紅大門上的的閃亮招牌「青雲閣」,康沐雨深吸了口氣,這個與她重生前意圖以她的命練劍的百年煉器大家護文鍛坊齊名的青雲閣,原該是她避之唯恐不及之地,但今天她卻自己送上了門。
她神色堅定的走進青雲閣前的石階。
踏入青雲閣,一陣清爽的藥草味襲來。
熟悉的藥草香讓她彷佛回到了與娘親待在康府丹房的歲月,雖然那時娘親不受寵,而她這個庶出小姐還被說是命不好,被當奴才養大,可是娘親疼愛她,她日子過得幸福平凡。
想起過去,她嘴角一揚,將思緒拉回眼前,入目的是一大面牆的紅木藥格櫥櫃,擺放著來自天南地北的各式藥材。
「這位姑娘,有什麼需要的?」站在櫃台後的一個伙計客氣的問道。
康沐雨有禮的點了下頭,「我這兒有些藥材,想看看青雲閣是否有興趣?」
伙計看到康沐雨額頭上醒目的紅色胎記,心頭微驚了下,但很快的平復心神,走了過去,看了看她竹簍里的藥材。
「這些藥材,青雲閣有不少。」雖然康沐雨衣著樣式有些寒磣,拿來的也不是什麼特別好的東西,但掌櫃千交代萬交代,絕不可以貌取人,上門即是客,不能怠慢,盡管不需要,伙計還是十分客氣,「姑娘不如去試試別家吧。」
伙計的響應並不讓康沐雨意外,這些藥材確實普通,想到接下來要開口的話,她不禁緊張得手心冒汗,「這位小哥,其實我身上除了藥材,還有些丹藥想寄賣。」
伙計眼底閃過一絲不以為然,實在不認為她能拿出什麼了不得的丹藥,原想將人打發出去,可又想起掌櫃的交代,只能聳了聳肩,道︰「請姑娘稍候片刻。」
他交代櫃台後的另一個伙計看顧著,自己走進了屋內。
康沐雨壓下心急,目光移到另一面牆上,注意到一格一格的櫃上放著各式各樣的丹藥瓶,看著上頭的介紹,多是些尋常的小兒、婦科用藥。
沒多久,一個身材微胖的男人走了出來,後頭跟著先前的那名伙計。
「姑娘安好。在下魏青成,是青雲閣的掌櫃。听伙計說,姑娘手中有丹藥要寄賣?」
康沐雨點了點頭。
魏青成一張圓圓的臉笑得慈祥無害,看康沐雨年幼,還以為是個不懂事的丫頭跑錯了地方。「小姑娘,我們閣里是能讓人寄賣丹藥,只是若想要打著青雲閣的名號寄賣,可不能是尋常東西。」
「我明白。」康沐雨保證道︰「我手頭上的東西絕不平凡。」
這口氣不小,魏青成翻了翻康沐雨放在一旁的竹簍,有能排毒的葛根,用來補氣的水蔘,這些藥材將竹簍裝了五分滿,藥材還散著泥土的氣息。
「這是姑娘采的?」
康沐雨點了點頭,「是。」
「這些藥材都是飛楓山上特有,姑娘一個人上山采集,不怕嗎?」魏青成很清楚水蔘是長在飛楓山的水源處,那一帶毒蛇不少。
「不怕。」康沐雨一笑,「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魏青成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口氣跟他們閣主還真是相似,青雲閣的閣主白洛卿,平生對任何事都不感興趣,就只熱中賺銀子這件事。
「不如這樣吧!我給姑娘三兩銀子,東西留下,妳走吧。」
三兩銀子買她竹簍里的東西算是多了,不過康沐雨看得出掌櫃的是想打發她離開,根本不信她身上有丹藥。
她也沒氣惱,只是從魏青成的手中接過了三兩銀子,有錢拿,她可不會客氣。「謝掌櫃的,只是我有丹藥想寄賣。」
「小姑娘,」魏青成的脾氣好是出了名,更何況是面對個跟他孫女差不多大的丫頭,他的耐性更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要讓青雲閣看上眼的——」
康沐雨拿出丹藥瓶倒出了一顆丹藥,她不知道青雲閣的掌櫃有多大的能耐,是否真的識貨,不過手中的丹藥單看光澤、聞味道就會知道是個好東西。
魏青成一見,立刻將要說的話都吞了回去,原本笑得跟尊彌勒佛似的圓臉多了幾分嚴肅,「小姑娘,這丹藥是從何而來?」他接過來細細打量。
「從何而來掌櫃就不用多問,」康沐雨看出了魏青成知道手中的丹藥珍貴,心頭一陣雀躍,「我只是想要寄賣,掌櫃只要說一句——成或不成?」
「這丹藥難得,不是我能作主,不如姑娘——」魏青成將丹藥交還給康沐雨,「跟我走一趟。」
康沐雨眼底閃著不解,但還是跟著魏青成走向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