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睡夢中的阮無心卻是淌著冷汗的,她的夢境使她驚恐,可她卻醒不過來,她夢見了雷之亦與人搏斗,一支破空而來的利箭由雷之亦的胸口穿過了他的身軀,殷紅的血液從他的胸口向外噴涌,阮無心失聲尖叫著想呼喚誰來幫忙,但四周盡是尸首殘骸,沒有生機,她扶起癱倒在地的雷之亦將他擁入懷里,哀哀痛哭。
「小饅頭,快醒醒!小饅頭!」
連聲的呼喚將阮無心從睡夢中喚醒,她一睜眼看見了雷之亦,便哭著投入他的懷中。
「怎麼了?作惡夢了?」
阮無心點了點頭,難掩驚悸,「我夢見你……」看著雷之亦擔憂著她的模樣,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即使是夢,她都覺得說出來是那麼地不吉利。
雷之亦看著阮無心欲言又止,大概也猜出夢境與他有關,而且是不吉利的夢,他將阮無心擁入懷中輕聲安撫,「你一定是因為祖父要回來了,擔心他不承認我們的婚事才會擔憂得作惡夢了,別想太多,我今生認定是你就是你了。」
阮無心倚靠在雷之亦的懷中,讓他擁著她再躺回床上,像安撫孩子入睡一樣的輕拍著她,哄著她入睡。
阮無心看著雷之亦,她當然相信雷之亦的承諾,但總有力有不逮的時候,她怕了,怕像三年前那樣的分離。
老太爺雷鴻翰前些日子派人捎回了信息,說他雲游即將歸來,希望可以在天莊見到所有的孩子。
所以雷傾天讓人送信到了天市院,把兩位兄長雷司楓及雷之亦給請回天莊,雷之亦也帶著阮無心回來,就是要向祖父表明他不但娶了阮無心,而且再也不會放手。
京城里的洛家醫館有兩名執業的大夫,一是父親洛天華,二是兒子洛琌玥。
洛天華把上門的貴客交給了兒子診療,是因為擔心自己近來越來越虛弱的身子會誤診,已幾乎不為病人看病了。
洛琌玥慎重的寫下藥方,看著貴客蒼白的臉色,重重嘆息,「雷夫人,身體上有任何的毛病,只要放寬心,還沒下藥就先好一半,更何況雷夫人這並不是病。」
「我知道,我會調適自己的心情。」阮無心點了點頭,謝了洛大夫。
「我為雷夫人開了張藥方調養身子,你現在用藥更需小心,所以我會仔細為雷夫人調配處方,但有幾味藥無可替代,而且藥鋪不一定有,不知雷夫人會在天莊待上多久?三日後,我親自為雷夫人送去天莊。」
「三日可以的,那就拜托洛大夫了。」
洛琌玥親自將阮無心送出了醫館,她有些心不在焉,所以一出醫館便險些撞上了人,她定楮一看,竟是翳無仇。
「神醫前輩,您回來了?」見到熟悉的長輩,她臉上露出了笑容,雖然他回來便代表雷鴻翰也回來了,不過他身旁的人並不是雷鴻翰,「這位是?」
翳無仇看了眼身邊的人,見他不說話,他只得替他回答,「這位是老太爺在雲游時認識的朋友,你喊他寧爺便可。」
「無心向寧爺請安。」阮無心一個福身,卻見寧爺不太搭理她。
「你就是嫁給雷之亦的新媳婦?」寧爺嘴上這麼說,但可以明顯看出他對這婚事的不認同。
阮無心望向翳無仇,想向他求證,「老太爺已經知道了?」
「嗯。老太爺在路上遇到了鬼才夫子,是鬼才夫子對他提起的,還說三少爺把天莊家主的位置讓給了七少爺,所以老太爺才會趕回來。」
「那老太爺呢?已經回到天莊了嗎?」
「他和鬼才夫子遲幾天才會回來,我跟寧老先回來。」翳無仇才剛說完,就問出了疑問,「你……還用著無心這個名字?」
阮無心淡然一笑,她知道翳無仇同情她,但她並不在意,「名字不過是個稱呼,如果改回來會讓老太爺生氣,那不如不要改了,不值得。」
「你怎麼會到醫館來?生病了嗎?」翳無仇一心急,就要托起阮無心的手把脈,阮無心連忙收回。
送阮無心到醫館門口的洛琌玥還在,他本要說明阮無心的身體狀況,只是剛開口就被阮無心給打斷了。
「沒事,昨夜作了惡夢有驚悸之象,所以來給大夫診斷,並請大夫開了藥方。」阮無心簡單的回答翳無仇後,回身便向洛琌玥告辭。
翳無仇看了心里有疑問,卻沒有明說。
那位寧爺果然是雷鴻翰的好友,身為貴客,天莊理應好好招待,沒想到他一到天莊見到雷傾天,便說他時常听老太爺說起天莊的產業有多龐大,不知如今是否有幸能請雷傾天帶他見識見識。
雷傾天狐疑地看著眼前人,就憑他一句想看看,他就得親自帶他去見識天莊的產業嗎?
但雷傾天不傻,翳無仇對他使眼色分明是希望他不要怠慢,所以雷傾天應允了。
而寧爺的下一個刁難竟是對阮無心來的,今晚他想吃她親自下廚做的菜,還說了她既然是奴僕出身,燒幾樣菜應該沒問題吧。
「奴僕出身」四個字狠狠地踩住了雷之亦的底線,他幾乎動怒,但雷之亦不傻,他知道這個寧爺先祖父一步回來,就是要代祖父挫挫他及傾天的銳氣,他不能被寧爺挑撥。
所以,阮無心下廚,他索性陪著她一起到廚房去了。
這是自從來到天莊後阮無心最快樂的一天,近來她總是擔心老太爺會拆散她及雷之亦,如今有事讓她專心,她便可以不去細想其他,她得想著做什麼菜色,想著怎麼做才好吃。
寧爺看著雷之亦也跟去了廚房,他堂堂一個天莊三少爺竟然到廚房去幫阮無心當助手,氣得他原要去見識的天莊產業也不急了,反而是偷偷帶著翳無仇到廚房外去盯場了。
翳無仇無奈,他壓低聲音對寧爺說︰「三少爺及無心的感情真的很好,不如您就別再反對了。」
「我自己會看,你不要多嘴。」
翳無仇知道寧爺不想听,只好閉嘴了,只是他緊皺著眉頭,還是在為這小倆口擔心。
阮無心看著雷之亦越幫越忙的樣子,氣得想把他趕出廚房,但他就像個孩子一樣跟前跟後的不肯離開,最後還是讓她笑了出來。
雷之亦見她終于笑了,一把由她身後抱住她,把下顎枕在她肩上,看著她炒菜的模樣。
「阿亦,這是老太爺的貴客要吃的,你這樣玩,萬一我把菜燒焦了怎麼辦?」
雷之亦也不知突然想起了什麼鬼點子,露出一抹邪譫的笑容,阮無心偏頭一看,不解問︰「怎麼了?你干麼那樣笑?」
雷之亦伸出手在灶邊的鹽罐里舀起好大一匙鹽,猛地加到了鍋里,阮無心尖叫,欲阻止已不及,「你做什麼啦!」
「我是擔心寧爺吃不出這菜的美味,特地幫他加重味道。」
「阿亦,你分明是想到時老太爺回來了,把我趕出天莊吧!」
雷之亦露出計謀被識破的傻笑,「被你發現了……我是想著我們回天市院去,你就不會再愁眉苦臉,不會再作惡夢,所以想幫你快點回天市院。」
「我們……一起回去嗎?」
「當然是我們,別說你又想把我丟在天莊里!」
阮無心看著他,感動得眼眶盈淚。雷之亦不想再看見她流淚的樣子,他吻住了她,輕吮著她的唇瓣,疼惜、珍視地吻著,直到阮無心推開了他,害羞得轉過頭繼續炒著她的菜。
雷之亦也沒再逗她,只是靜靜地抱著她。
「阿亦,你會陪著我,我就什麼都不怕了,現在我不是一個人了,我更怕失去你。」
「什麼叫你不是一個人?」
「沒什麼,等我們回天市院我再告訴你。」
阮無心不說,雷之亦也不逼問她,她說會告訴他,他就等。
「好。我會陪著你,三年前是我身不由己才讓你受了苦,這一回我不會再讓你獨自承受了,我會說服祖父接受你,若他不肯……我只能當一回不孝子孫了。」
阮無心的左手搭上放在她腰間的雷之亦的手,在心里嘆息,其實,她不希望走至那個境地的,她不想雷之亦為了她真斷了親情。
翳無仇看著寧爺握緊拳頭離開的表情,他知道,雷之亦是真的惹怒了寧爺了。
寧爺去看完天莊的產業後,給了雷傾天很高的評價,他對雷傾天說雷鴻翰初知道他接下天莊後,是有些惱怒居然沒有事先告知他,但今天看到天莊這一年來在雷傾天管理下經營得不錯,相信雷鴻翰回來後也定會滿意。
雷傾天對于寧爺的肯定只是淡然一笑謝過,就沒再多說什麼。
這一點寧爺很意外,因為雷傾天似乎不再是那個毛躁的孩子了,這幾年來他似乎成熟穩重了不少。
當夜,寧爺享用了阮無心親自下廚做的晚膳,但稍晚寧爺就出現了身體不適的情況,經過翳無仇診斷是腸胃不適,應是食物導致。
雖然每個人都吃了晚膳,除了那道過咸的菜以外,其他的菜都很正常且可口,皆無異樣,但因為翳無仇都這麼說了,總不可能有假。
阮無心听了翳無仇的診斷,十分自責,擔心是自己沒有處理好食材所致。
不過阮無心很快的就發現,她的自責根本是多余的。
寧爺生病是真,但打算刁難她也是真,接下來的三餐都要她煮就算了,還挑三揀四的一下說要吃這個,一下說要吃那個。
像今天寧爺居然突然說他要吃肉餡餅,于是她煎了好幾塊肉餡餅端到寧爺的房里,放到桌上才用小碟子先裝了一塊,送到床邊。
寧爺那時喝著熱茶,也沒管她還捧著碟子,徑自喝著茶不理會她。
阮無心也沒與他計較,只是捧著碟子等著,看著寧爺喝熱茶的樣子,她的目光突然集中在他臉上的某一點,突然,她問出了一句莫名的話——
「寧爺,我剛剛進來時,您匆匆忙忙的似乎在做什麼?」
「我做什麼還要向你報告嗎?」寧爺沒有回答她,只是把茶杯交給了她,換走了她手上的碟子。
他不說,阮無心也不打算深究,有些事她看明白了便好。
知道阮無心總是被刁難的雷之亦,決定今天不再放任寧爺這樣欺負自己的妻子,他抱著問罪的態度而來,來到寧爺的房門前時,正巧遇上翳無仇端了碗藥來。
翳無仇一見雷之亦,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三少爺來得正好,我有事要出去一趟,這碗藥要勞煩你親自喂寧爺。」
雷之亦挑起了眉,不明白為什麼得他親自喂?
翳無仇見他頗不以為然,說︰「良藥苦口,你一定要親自看他喝下,你別看他這樣,跟老頑童似的覺得苦就不喝了,所以一定要讓他喝下。」
所以這藥很苦是吧!雷之亦接過了藥,一抹淡笑中也帶著他人難以分辨的詭異,「我明白了,神醫前輩。」
雷之亦一走進房就看見寧爺在嫌棄阮無心做的肉餡餅,有這麼難吃嗎?雷之亦看桌上另外放了一盤,他拿起一塊來吃,發現妻子的手藝真的不錯。
肉不老不柴,飽含肉汁,而餅皮煎得焦香酥脆,極是美味。
「這叫肉餡餅嗎?餡都集中在中間,厚度也太厚,切開肉餡餅後,看起來就像吃太飽的人快要吐出來一樣。」
雷之亦听完寧爺的話,看了一眼咬了一口的肉餡餅,拿在手上的肉餡餅突然覺得好沉重,明明很好吃,但寧爺的比喻讓他沒了胃口。
雷之亦上前拍了拍阮無心的肩,讓她起身後,雷之亦便捧藥坐至床邊凳子上,將藥碗端到寧爺的面前。
「喝什麼藥,我又沒病。」
「神醫前輩不是說了寧爺腸胃不適,怎會沒病?莫非寧爺及神醫前輩串通起來騙我們?」
這句話讓寧爺斜睨了雷之亦一眼,才接過他手里的藥碗喝藥,只是剛喝了一口,立刻皺起眉頭,把碗拿開,「太苦了,這藥怎麼這麼苦?」
雷之亦沒有接下藥碗,他當然知道藥很苦,不然他何必親自來喂寧爺喝藥?就是想看他苦的樣子。
「寧爺,良藥苦口,有藥是不苦的嗎?」
寧爺瞪了雷之亦一眼,心中暗罵翳無仇明明是作戲,他干麼硬是弄了那麼苦的藥給他喝,難道不能加些什麼陳皮或是枸杞的藥材嗎?非得這麼苦!看雷之亦這樣子,是非得要他快快把病養好免得他繼續虐待他的妻子,所以才盯著他喝藥的模樣,寧爺又不能說他是裝病,只得喝了。
阮無心似乎也發現雷之亦是故意來喂寧爺吃藥的了,看著寧爺那苦得全身一個哆嗦才把空藥碗推給雷之亦的模樣,她肯定那藥是有蹊蹺的。
只是那藥是加了什麼,怎麼會這麼苦?黃連嗎?這藥是神醫前輩故意做的嗎?
寧爺吃完了藥,只覺得口中苦味久久不散,他皺起眉頭,「無心,我要吃甜粥沖沖口去苦味。」
見寧爺又想使喚阮無心,雷之亦正要開口阻止,阮無心只是扯了扯他的衣袖,就要依寧爺的命令去煮甜粥,只是她剛邁開步子就一陣天旋地轉,雷之亦發現情況有異,上前接住了阮無心癱軟下來的身子。
「小饅頭!小饅頭!你怎麼了?」
「阿亦……我……肚疼……」
「肚疼?怎麼會肚疼?」
寧爺看了阮無心一眼,知道她是個古靈精怪的孩子,所以沒有相信,「只不過是煮甜粥,有需要裝病嗎?」
阮無心扣住了雷之亦的手,語氣十分著急,「阿亦,我不是裝的,快……快讓人去請洛家藥鋪的洛大夫。」
「何必舍近求遠,就讓翳無仇幫你看看,你只要求給特定的大夫看,莫非是串通好了?」寧爺的話依然不留情面。
「老太爺!神醫前輩早上就跟我說他下午有事要離開天莊一趟,現在肯定已經出門了,我求您別玩了,再玩您會後悔的!」
「小饅頭,你喊他什麼?」雷之亦不解,他回頭看了寧爺一眼,只見他雖然眼神心虛,但態度仍是高傲的回看了他一眼。
「先別管了,阿亦!快!」
雷之亦見阮無心這模樣,沒有心思細想其他,橫抱起阮無心就要回他的院落去,路上還喊了人去請洛琌玥。
阮無心的狀況已穩定了下來,診療完畢的洛琌玥正在收拾出診箱,今日他剛配好要給阮無心的安胎藥,想送來天莊給她,正好遇上天莊派來的人,他急忙的趕過來查看,所幸阮無心的狀況並無大礙。
所以說他最討厭這種富貴人家,明明就算是個奴僕都不會因為營養失衡導致暈厥,更何況是三少女乃女乃,偏偏就是發生了。
難道只因為不得寵,就可以任意使喚?
所以洛琌玥再開口,對雷之亦便沒有好口氣,「那日雷夫人來醫館,我已經對她說她有驚悸之象要小心身體,否則很可能導致滑胎,貴莊這麼大的產業,非得讓一位少夫人操勞成疾嗎?」
听見洛琌玥本是要來送安胎藥才知道阮無心有了身孕,就已經自責得無法言語的雷之亦,如今更是緊緊地握著阮無心的手,听著洛琌玥這個外人的指責,也沒有動怒,因為他的確是錯了,錯在沒有保護好妻子。
「是我沒有照顧好她,洛大夫,我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嗎?」
「在生下孩子之前要注意她的心情,保持她的心情愉悅,而且不能再讓她過度操勞,不管是勞心還是勞力。」
「我知道了,謝謝大夫。」
雷之亦讓人送走了洛琌玥時,正好翳無仇也趕了回來,他們見了彼此,只是一頷首就錯開身了。
翳無仇來到床邊,二話不說就托起阮無心的手診脈,診完之後又走到桌邊打開洛琌玥送來的藥包,詳細地端詳了藥才放下心,「以藥方看來,這位大夫醫術不錯,這個處方連我一時都想不出來。」
寧爺走到翳無仇的身邊,問了,「怎樣,她真病了?」
翳無仇無奈地看了寧爺一眼,敢情這位大爺直到現在還以為阮無心是裝的?
「她不是病,是險些滑胎了!」
听到祖父這個時候還懷疑阮無心,雷之亦動了怒,「祖父,您還要偽裝寧爺多久?」
雷鴻翰見事跡敗露,沒一點歉意的拿下假臉皮,「不先以假身分試試你們,我怎麼知道傾天會不會給我看什麼假象,讓我相信他能當天莊家主?怎麼知道這個阮無心對我恭不恭敬?結果,她的恭敬果然是假的,她早知道我是誰才會逆來順受。」
雷之亦已經不想再跟祖父多言,他心疼妻子險些滑胎了還要讓祖父數落。
翳無仇真是看不下去了,對著雷鴻翰說情,「老太爺,無心她是真的險些滑胎了,看在她有了您的曾孫,您接受她吧!」
「三年前我就說過,她若有了孩子就讓雷家來養,雷家不需要這個媳婦,現在我也不會改變。」
「老太爺,三年前三少爺還病著,可是任你揉、任你捏的,但現在三少爺腦傷痊愈了,他大可帶著無心離開,您確定您還要固執下去?」
雷鴻翰想起那日在廚房外听見雷之亦對阮無心說的話,惱怒,但無言。
此時的阮無心似乎是醒了,雷之亦著急地喊她,見她想坐起,他便扶她靠坐在床頭,「小饅頭,你還好吧?」
「阿亦,我們的孩子沒事吧?」
「沒事,你有孕了怎麼不說?你不知道我會心疼嗎?」雷之亦對阮無心真是又心疼、又無奈。
「說了也沒有用,萬一我真的被迫得離開你,至少我還有我們的孩子,不會連孩子都被老太爺搶去了。」
阮無心此話一出,連翳無仇也是帶著些許指責意味的偷偷看著雷鴻翰,見雷鴻翰瞪了他一眼,他才趕緊收回視線。
「小饅頭,我已經決定了,等你身體好些我們就回天市院去,天莊我們就不回來了。」
阮無心看了雷鴻翰一眼,他氣得吹胡子瞪眼的,自然不會讓雷之亦如此自作主張。
「亦兒,我說了你可以回去天市院嗎?」
「我留下來如果是要讓小饅頭吃苦,那我就不留。」
阮無心很感動雷之亦這麼維護她,但這終究不是她要的,「阿亦,留下來會吃苦我不怕,我只怕不能跟你在一起,如果你不能回天市院,我們就留下來,頂多……我就把菜做難吃一點,讓老太爺吃了不滿意,以後都不敢叫我煮了。」
雷鴻翰沒想到阮無心竟敢當著他的面這樣算計他,眼珠子都快凸了一般的瞪著她。
雷之亦听到阮無心的話,卻忍俊不住,「你啊!還有,你早知道了寧爺是我祖父扮的,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剛才送肉餡餅給他的時候才發現他假皮沒貼好,怎麼來得及跟你說?」
這一點雷鴻翰倒是很意外,他以為對他的刁難阮無心一一接受,是因為她早知道了他的身分,原來並不是嗎?
「只是一個寧爺你也這麼認真服侍他?想讓寧爺在祖父面前為你說好話?」雷之亦更心疼了,心疼她的逆來順受。
「反正我在老太爺的心里是改變不了他的看法了,討好也沒用,我只是擔心哪天萬一惹得寧爺不開心,他可能會在老太爺面前說傾天的壞話,還記得他剛見到傾天的時候對他是什麼口氣嗎?傾天好歹也叫我一聲嫂子,我得幫幫他。」
听到這里,翳無仇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雷之亦心疼妻子,當然笑不出聲,他怨懟地看了翳無仇一眼,而雷鴻翰臉色更差,更是狠狠的瞪視了翳無仇。
「很好笑嗎?」
「當然好笑,一個七老八十的卻像孩子一樣,玩易容的把戲還意氣用事,結果一個孩子倒比這七老八十的還成熟……」
「有什麼好笑的,人家有洛大夫可以看,不需要你這個神醫前輩了,走吧!」
雷鴻翰惱羞成怒,冷冷的丟下一句,也沒對雷之亦及阮無心多說什麼就走了出去。
翳無仇走到床邊來對小倆口安撫,「別急著回天市院,老太爺也不是真那麼冥頑不靈,畢竟無心懷了他的曾孫,他不會真那麼狠心不要的,再說萬一無心走了,別說沒了曾孫,連孫子一並走了,他那老頑固難道真一輩子不見你們?我會再勸勸他,你們就放寬心吧!」
雷之亦並沒有放下心,但至少是暫時同意了,阮無心也對翳無仇點了點頭,「我也會勸勸阿亦的。」
「無心,你才要放寬心,真滑胎了可不好。」
「我會保住雷家的命脈的。」
「傻丫頭,我是擔心你的身體,這雷家的孩子與我何干,那老頑固才要擔心。」
發現翳無仇沒跟上來的雷鴻翰,正要回來喊他,一回來就听到了阮無心的話,他一怔,在其他人發現之前又轉身離開了。
好不容易阮無心的身子好些可以下床了,雷鴻翰指使她做事的毛病卻沒有改善。
「今天是寒食節,你準備這是什麼?能吃嗎?」
「這是南方人在過寒食節一定要吃的,叫潤餅,城里新開了一家鋪子,就只賣這味,老板是南方人,我特意請他教我怎麼做的。」阮無心拿了張潤餅皮包了些豆芽、蛋皮、豆干及肉絲,好不豐盛,「想吃什麼食材可以隨意挑著來包,最後再加上一點糖粉就可以了。」阮無心把包好的潤餅,討好的送到了雷鴻翰的面前。
雷鴻翰接過潤餅,嫌惡地看了一眼,「你包這是什麼?瞧這頭包得快漲破餅皮了,這肚子像個胖子穿著孩子的衣服一樣,這賣相能看嗎?」
雷之亦看祖父又開始嫌棄了,正要發難,阮無心拍了拍他的手,對他搖搖頭。
「老太爺,今天寒食節您就將就吧,明天無心會煮豐盛大餐給老太爺吃,也會盡量記得不要加太多鹽的。」
這話讓雷之亦及翳無仇都笑出了聲音,雷之亦方才的怒氣也消散了,而雷鴻翰一听,惱怒地看了阮無心一眼,決定拿起潤餅皮給自己包一卷潤餅,反正只是把食材加一加,很簡單,「你不用下廚了,我還想多活幾年。」
此時,雷司楓正要來向祖父請安,沒想到剛請安完就看見桌上豐盛的食材,「這是潤餅吧!街上那間鋪子生意好到我都只看過,沒有機會吃到就賣完了。弟妹,這食材你做的?」
「是的,大哥。」
「原來你一大早在忙這個啊!我剛好到後院去就看到你忙東忙西的,準備這麼多食材不容易吧!」雷司楓看見桌上那卷阮無心包好卻被雷鴻翰嫌棄的潤餅,拿起來詢問似的看著大家,見沒人反對,他咬了一口,蔬菜鮮甜,蛋皮軟女敕,加上一點糖粉提味,的確美味。
「沒關系,這是應該的。」
雷鴻翰吃著方才自己包的潤餅,其實心里也是滿意的,但他不會稱贊阮無心,他可還沒原諒她,不趕她走只不過是怕自己丟了孫子又丟了曾孫罷了。
「當然是應該的,你之前以為我是寧爺時服侍我,還有為了天兒討好我,以及現在一大早起床準備食材,都是你該做的,沒什麼好說嘴的。這些東西就留著,我吃了還挺順口的,你們該忙什麼便忙什麼去。」
雷之亦很意外,祖父的這句「順口」可是第一次沒對阮無心做的菜給差評,但更重要的是,只要祖父不找阮無心麻煩就好,他還是快快帶走她。
只是他才剛拉著阮無心要走,又被叫住了。「還有,‘無心’這個名字不要再用了,你給我長點心眼,不要做菜又放多了鹽,用點心思在炒菜上頭。」
這一回不但雷之亦意外,連雷司楓都咬著潤餅楞在當場。
只有被「特赦」恢復本名的阮丹荷還算鎮定,福了福身,「是,丹荷知道了。」
雷之亦直到被阮丹荷拉出祖父居住的院落時都還訝異著,祖父怎麼突然變了性子了?
「祖父這是接受你了嗎?」
「還得感謝這個孩子。」阮丹荷輕撫著還看不出孕象的肚子微笑著。
「我還以為祖父真的狠下心,這曾孫他也不要了。」
阮丹荷搖了搖頭,今天早上她在準備食材時,翳無仇就在廚房外親自幫她熬藥。他後來又和洛薄玥見了一次面,討論出對她身體更好的調理藥方,他要親自看好這帖藥以確認藥效。所以當雷鴻翰來找翳無仇時,他正在熬藥,而且雷鴻翰並不知道她就在廚房里。
「老太爺他今早跟神醫前輩談話被我听見了,其實……他再嘴硬,還是擔心這孩子的,現在可能還不是真的那麼接受我,但他會慢慢改變的,我相信。」
「這麼肯定?」
「一下子沒了孫子又沒了曾孫,老太爺怎麼可能不在意,而且,讓我改回名字不就是他改變態度的開始嗎?」
「好吧!為了我們一家三口,我會多討好祖父讓他消氣,直到同意我們為止。」
「多謝你了,我的夫君。」
「道什麼謝啊!我的娘子。」
那對恩愛的夫妻相依偎著離去時,誰都沒有發現身後雷鴻翰就站在門邊看著他們,淡淡的露出一抹笑容。
雷司楓不知道何時湊到了雷鴻翰面前來,帶著笑意,「祖父,您是真的接受弟妹了吧?」
「閉嘴!還不是為了亦兒還有我的曾孫。」
幸好祖父還肯看在曾孫的分上原諒弟妹。他們的情路坎坷,看得雷司楓心疼。
翳無仇帶著笑,半是取笑的說︰「多少也是因為最近很滿意丹荷的表現吧。」
雷鴻翰沒有回答這句話,只是坐回桌邊包起第二卷潤餅。
翳無仇的話可還沒說完,「還有一件事,三年前為了丹荷離開天莊的,還有另一個孩子。」
翳無仇意有所指,雷司楓楞了楞,他這回回來的確是被迫回來的,但經過這些年,當年的怨懟早已淡了,尤其看雷之亦及阮丹荷過得那麼幸福。
雖然他已在天市院生根不會回來住了,但對祖父,他已不像三年前那麼怨了。
他走上前在桌邊坐了下來,由祖父的手上拿過潤餅皮,「祖父,寒食節後就是祭祖的日子,以後每年寒食節前我就回天莊來祭祖,也陪陪祖父,您說可好?」
雷鴻翰听了,滿滿的笑意顯露在臉上,但嘴上還不饒人,「隨便你,天莊這麼大,不差你一雙碗筷。」
祖孫倆算是有默契,也決意不再多說了,雷司楓把包好的潤餅交給雷鴻翰,他也接了過去一口吃下。
翳無仇在一旁看著,終于放下了心,終究是一家人,盡管人離得再遠,心,不該疏離。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