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臉上溫柔的笑意,因為她的話生生的僵住了,過了好半晌,在詭異的安靜之中,他微微蹙眉,不確定地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拒絕。」穆穆歪著腦袋看著他。「這捧花環節搞得這麼聲勢浩大,是你策劃的吧?」
他沒有回答。
「你也早就和新娘新郎串通好了吧?」
他還是不說話。
「真是可惜了。」穆穆握了握手里芳香馥郁的捧花,異常高傲地揚起下巴,憐憫地看著沈澈錯愕的面容。「我早就跟你說了,我對你沒有感覺了,你怎麼老是記不住,還搞成這樣,這下丟人了吧?」說完,她不再看向沈澈,提起小禮服的裙擺,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下,瀟灑地走上舞台,將捧花還給下巴都快掉下來的錢帥君。「不好意思,你再重新丟一次吧。」然後她就極其輕巧、極其自然地一扭身,從人少的那一頭跳下去,淡定地大步離開了。
她的腳步在一進入後台區域就被身後一只大手給制住了,她根本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沈澈。
沈澈抿著唇,看著不肯回頭看他一眼的穆穆,嗓音帶著幾絲壓抑。「我們談談。」
「不要。」
「你到底哪里不滿意?我……」他的話在把她硬轉過身時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在她那張平靜淡定、驕傲清高的小臉上,有著兩道清清楚楚的淚痕。
穆穆胡亂抹了把臉,把手里拿著的手機猛地丟給他。「我沒什麼好說的。」隨後她奮力抽回自己的手,快步跑了出去。
被留在原地的沈澈,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就算老板說公司陷入危機的時候,氛圍都沒有這麼壓抑過。
平日里嬉笑說鬧、氣氛輕松的辦公區域,這兩天一直籠罩在「老板不開心」的烏雲底下,至于造成這個狀況的原因,已經被八卦黨們傳翻了天。
沸沸揚揚的八卦言論中,有人猜測穆穆這幾天沒來上班是為了結婚做準備,也有人因為之前穆穆和老板的冷戰事件懷疑是兩人感情生變,穆穆被掃地出門了,甚至還有更加勁爆的,說穆穆恐怕已經懷孕了,家養胎去了。
然而在這麼如火如荼的八卦氣氛下,卻有兩個人沒有為此而精神振奮。
一個是平日最關注八卦而最近卻頗為消沉的彭麗麗,還有一個則是……此刻正一臉陰沉坐在辦公桌後方的八卦主角之一,沈澈。
自從那天穆穆從喜宴上逃離之後,他一直處于極度情緒低谷中。
他一開始被她的淚水震懾住,等他真正反應過來追出去的時候,已經找不到她的人了,偏偏她的手機還在他這里,想要定位找人也做不到。
沈澈手里攥著她的手機,瞪著螢幕上那個笑容燦爛的人,煩悶不已地捶了一下桌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一直以為穆穆自他回來以後的所有防備和排斥,不過是身為女生抹不開面子的逞強,畢竟當年先喜歡上他、先告白的,確實是她。
沈澈以為她只是在懊惱兩人感情上的不對等,所以放任她任性、任由她胡鬧,也算是彌補她心里的不平。
可是這段時間里,但凡長眼楮的人都看得出來,向來冷冷淡淡的他,只願意對她花心思,而且這麼多年來,能夠讓他願意留在身邊,甚至想要留在身邊一輩子的人,也只有她。
可是為什麼終于等到時機成熟,他向她表明心意之後,得到的結果不是抱得美人歸,而是被列為拒絕往來戶?
沈澈低咒一聲,一把抓過桌子上的電話打了秦莫言的手機,電話一接通,一道慵懶的嗓音便傳了過來——
「有什麼事嗎?」
「現在給我滾過來!」沈澈惡狠狠地命令道。
本來還百無聊賴玩著手機游戲的秦莫言,一听這口氣,頓時來了精神。「喲,發生什麼大事了,居然讓處變不驚的沈大老板這麼暴躁啊?」
「少廢話,想少挨幾拳就別耍嘴皮子。」
「我又做錯什麼了,干麼對我這麼凶?」秦莫言無辜又委屈。「你說,是你公司里頭那內奸的情況我沒有監視好?還是上市股東這邊我聯系得有丁點疏漏?還是說……」他說到這里頓了頓,而後了然的突然兩眼放光。「還是說我家木頭嫂子的搞定計劃出了問題?」
沈澈沉默良久,才惡狠狠地道︰「還不是听了你這個狗頭軍師的話!」
賓果!
秦莫言的笑意越來越濃,這幸災樂禍的模樣要是被沈澈看見了,百分之一百萬要揍得他滿地找牙,不過隔著電話他就沒什麼好怕的。「別著急啊,你先跟我說說是什麼情況。」
「她跑了。」沈澈的聲音充滿挫敗與憤怒。「所以你快點過來……告訴我這該死的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秦莫言一听,這才意識到問題不僅僅是沒搞定這麼簡單,連忙坐直身子。「你別急,這樣,你來我的會所,這里清靜隱密,我們好好分析分析。」
秦莫言身為秦家二少爺,仗著上面有個靠譜的大哥扛家業,他充分享受身為富二代的自由生活,在黃金地段蓋了一間十分高檔的私人會所,隨心經營,隨興生活,朋友不少,艷遇也多。
而這豐富的情感經歷,也成了留學時期各方面都被沈澈壓了一頭的他,唯一能在沈澈面前耀武揚威的東西了,不過他傾心教授的泡妞法寶居然把木頭嫂子給「泡走了」,這簡直太匪夷所思了。
「你確定你是按照我教你的方式做的嗎?」秦莫言在光亮的包廂地板上踱來踱去。「那可是我專門對付別扭女人的招數,不可能沒有用,我試過好幾個都成功了啊!」
「但它該死的就是沒用!」沈澈陰郁著臉。「而且她還哭了……我說了是在追她而不是鬧她,她居然哭了!」
「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呢?如果不是非一般的別扭,那就是……老大,我問個問題。」秦莫言欲言又止,「木頭嫂子……她是不是……不喜歡你啊——哎喲,你打我干麼!」
「廢話,她當然喜歡我。」沈澈不悅地瞪他。「這個假設沒有可能性,想別的。」
「就是想不出其他的了嘛。」秦莫言揉了揉被雜志砸中的額頭。「你說,女人被自己喜歡的男人又寵又追又哄又公開告白……不對,等等,你有沒有明確地告訴她你喜歡她?」
沈澈突然蹙起眉頭。「我說了是認真的,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也就是你沒有跟她說『我喜歡你』這四個字,對嗎?」
「有區別嗎?」
「我靠!當然有區別啊!」秦莫言跟泄了氣的氣球一般,倏地躺倒在松軟沙發上。「這種情商為零的錯誤你也能犯,我真是服了你了。」
「你的意思是,穆穆介意這個?」
「一般女人都是這樣的,更別說木頭嫂子了,這已經不是介不介意的問題,而是她相不相信的問題。」秦莫言大翻白眼。「你跟我家木頭嫂子糾纏了這麼久,可是你打死不說喜歡她,她豈不是會以為你是在耍著她玩嗎?」
沈澈不贊同地反駁,「我表現得很認真。」
「你認真?如果是在我們面前那不苟言笑的模樣我相信,在客戶面前那果決的模樣我也相信。」秦莫言毫不客氣地道︰「可是就我的觀察,在木頭嫂子面前你根本就是一流氓,二厚皮臉,三渾身上下寫滿欠揍的討厭鬼,哈哈哈……哈哈……好,我不笑了不笑了,你快把雜志放下。
「嘖,你要搞浪漫不早說,放著軍師不用,活該失敗。」秦莫言消停不一會兒又開始嘴賤,「那天我還打了電話給你,你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直接掛我電話,真是……」
「等一下!」沈澈猛地打斷他,「你什麼時候打電話給我了?」
「呃,就那天上午,結果你一聲不吭就給我掛了,很傷人的好嗎!」
沈澈銳利的眼神狠狠射向他。「那天早上我跟穆穆拿錯手機,而在我的手機回到我手里之後,我壓根沒有接到你的電話。」
「你、你的意思是……那時候接電話的是木頭嫂子?!」秦莫言猛地坐起身,錯愕的眨眨眼楮,突然間臉色刷白。「完蛋了……」
沈澈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他揉了揉太陽穴,冷冷的問道︰「你當時說了什麼?」
「我想想……」秦莫言想著想著,臉色由白轉青。「大概可能也許說了……公司騙局……算計穆穆……匯報情況……之類的。」
沈澈閉了閉眼,再看向他時真恨不得在他身上燒出兩個洞。「秦、莫、言!」
「我我我不知道是她啊……啊!大哥我求你了,千萬別扔椅子,那是鐵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