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晏姚付了計程車費,跟穆穆合力將晏爵拖進電梯後,已然到了虛月兌邊緣、軟綿綿靠著電梯壁往下溜的穆穆說出了這麼一個結論,「我跟你堂哥絕對八字犯沖。」
「那我也跟你犯沖,每次都要幫你收拾爛攤子。話說回來,你們這樣是什麼情況?」晏姚瞅了瞅堆在她腳邊的兩人。「嘖……盛裝、結伴、衣衫不整、爛醉如泥。」
「怎麼從你嘴巴說出來的話都沒一句能听的?」穆穆沒好氣地反駁,「我跟沈澈去參加婚宴,踫巧遇到你堂哥,然後看在你的面子上,對他伸出了援手。」
晏姚淡定的看著不斷上升的樓層提示,涼涼開口道︰「哦……那真是謝謝了,也真是抱歉我剛剛說錯了話呢——應該是盛裝,被一男遺棄,後與另一男衣衫不整,爛醉如泥。」
穆穆登時惱了。「胡說,誰被遺棄了!」
隨著叮的一聲輕響,穆穆很自然的站起身,幫忙按著開門鍵。
晏姚拉起晏爵的一條腿,用盡全力將人往外拖,充滿不屑的眼神輕飄飄的掃向穆穆。「誰炸毛就是誰嘍!」
這麼赤|果|果的污蔑簡直太冤枉人了,穆穆為了扞衛尊嚴,沖到好友身邊打算據理力爭,卻被她無情地塞了只大腳丫到手中,逼著滿月復牢騷的她只能先幫忙把晏爵往晏姚的公寓里拖。
好不容易安頓了晏爵,這期間,穆穆已經見縫插針的描述了好半天,可偏偏她苦口婆心、致力于說服的對象晏姚,自始至終臉上就寫個三個字︰我不信。
穆穆發自內心的感到挫敗,除了沒守住的初吻,她什麼都說了,而且都是明擺著的事實,就連她自己回想起來,論氣勢、論口才,她都覺得表現得可圈可點,晏姚為什麼不信?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這樣的情況怎麼會是我被遺棄,是我把他遠遠甩在身後,好嗎!」穆穆氣呼呼地奪過晏姚捧在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瞪圓晶亮的眼楮,打定主意晏姚再不搭理她,她就拍案而起。
又累又渴似乎心情也不好的晏姚終于慢悠悠地看了穆穆一眼,接著輕飄飄的丟出一個問號,「當出現在轉角的人是我堂哥而不是沈澈時,你是什麼心情?」
穆穆被她問得一楞,隨即她的思緒如同倒轉的影片,時間場景一直往前回溯,直到出現她站在牆角,靜听到腳步聲靠近的時刻才停止。
她不能否認,在看見來人是晏爵的那一瞬間,她經歷了一腔熱血簌簌簌結成小冰霜的過程,有那麼一丁點兒的……失落。
穆穆灰溜溜地瞅了晏姚一眼,這家伙還真是……一針見血。她有些尷尬的清咳一聲,想要蒙混過去,「算了,前塵往事莫再提……」
晏姚沒好氣的橫她一眼。「是你自己在那兒回顧了老半天,我提問的時間點可是在你之後喔!」
穆穆惱火的瞪她。「跟現在比不都是前塵嗎?」
「哦,那為什麼就不提呢,我覺得這個問題很有意義啊。」
「你配合我一下會怎樣!好啦我承認,我當時看見不是他,是有那麼一點點不爽……但是是因為沒想到他那麼沒用所以不爽!」
晏姚冷冷一抬眼,對于持續挑戰自己耐心、侮辱自己智商的某根木頭,干脆利落地給出回應,「放、屁!」而後就是一連串如同冰雹般劈里啪啦砸向她的犀利言辭,「你敢說你撂下那些話的時候沒心虛力你敢說你大步離開的時候沒有期待他會挽留?!你敢說你在轉角磨蹭這麼久不是在等他來找你?!你敢說發現來人不是沈澈你那顆廢柴少女心沒有痛苦地顫抖?!」
穆穆不堪敵手火力,軟綿綿撲倒在沙發抱枕中,心中哀號不已。有個太過聰明又太過了解自己的閨蜜真是一件痛苦的事!
「好嘛,說實話是有一點兒。」穆穆悶悶的聲音從抱枕間傳出來。「好歹我以前也是動過真感情的……」
晏姚不屑冷哼,「你確定只是以前?自欺欺人到我都看不下去了。」
「我才沒有!」穆穆倏地坐起身,梗著脖子辯駁,可是一對上好友犀利的目光,她又縮了回去。「經過今天,我可是徹底醒腦了,而且我也及時反應,設下停損點。」
「嘖,很好。」
看著因為數度打擊她而臉色頗為愉悅的某人,穆穆顫巍巍的伸出一根指頭控訴地指過去。
「你真可怕。」
「聰明得可怕?」晏姚傲慢地勾起唇角。「這話很多人都說過。」
穆穆有氣無力地翻了個白眼。「小姐,自重好嗎?」
哪里知道前一刻還風平浪靜的晏姚,突然間杏眼圓瞪拔高音調,「你再說一次試試看,你不知道我最討厭這個辭嗎?!」
「干麼這麼凶……」穆穆被她瞪得打了個冷顫,一骨碌爬起身,委屈的縮成一顆球,可憐地囁嚅道。
「還不是因為那個該死的男人說我……」晏姚突然戛然而止,片刻後又故作灑月兌地甩甩頭發。「算了,無關緊要的人不提也罷。」
穆穆眨眨眼,看著灑月兌後又無意識揪扯著沙發套流蘇的晏姚,努力忍著笑。這麼不女王的動作,哪里是無關緊要的表現?
「喂,你那是什麼表情!」晏姚察覺到穆穆賊兮兮地偷瞄,眉梢一挑瞪了過來。「你有立場偷笑嗎?」
眼見著話題又要轉到自己身上,穆穆趕緊收拾好表情,表現出分外純良的乖乖牌模樣。
晏姚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接著想起什麼,有些疑問的道︰「你說的那個什麼宋芮琪,沈澈對她的態度真的那麼明顯?沈澈不像是那種會惦記著有夫之婦的人。」
「不知道,反正他的表情跟態度都很奇怪。」穆穆撇了撇嘴。「管他呢,反正跟我沒有關系。」
「你……」晏姚正要說些什麼,臥室就傳來晏爵胡言亂語的聲音,她沒好氣地瞪了穆穆一眼,揉著酸疼的肩膀起身往臥室走去,還不忘抱怨道︰「怎麼沒一個讓人放心的。」
折騰了一天,穆穆也覺得累了,她不想再浪費精力多想和沈澈有關的事,一個已經被她踢出歷史舞台的家伙,想他做啥!
她坐起身,豎著耳朵听了听房里的動靜,看這情況,爛醉的晏爵今天估計是要一人霸佔那張大床了,她低頭盤算一下,屋里僅剩的這張沙發可容不下兩個女人平躺著睡,更別說晏姚伺候醉鬼無處宣泄的怒火恐怕又要把她當做出氣筒。
眼珠轉了轉,穆穆決定溜。
穿著晏姚的衣服,穿著晏姚的鞋,順手拿走晏姚放在玄關鞋櫃上的錢和自家的備份論匙,穆穆總算叫了計程車,安全地回到家。
一進家門,她愉悅地眯起眼楮。嗯哼,還是自己家舒服……「哇——」
不能怪穆穆叫得太淒慘,畢竟還有什麼比前一刻放松精神,下一刻就看見黑暗中有一只冒著藍光的鬼更恐怖的?
「回來了?」
嚇得半死的穆穆緊抓著身後的門把就要奪門而出的時候,卻冷不防听見——鬼、說、話、了!而且聲音還有點熟悉。
驚魂未定的她吞了吞口水,伸出顫抖的手打開了燈,再定楮一看,原來這只「藍鬼」根木就是大半夜窩在她家沙發上埋頭玩手機的沈澈。
差點嚇出心髒病的穆穆氣憤難平的罵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你不知道嗎?」
「現在知道了。」沈澈揉了揉胸口。「差點被你莫名其妙的慘叫嚇死。」
「你隨便進我家還說得這麼理所當然,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
「你的東西留在會所沒有拿,我這是出于關心,來確認你到家了沒。」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低下頭看著手機,涼涼的道︰「果然是去晏姚那里了,這衣服一看就是她的……你穿著不合適,腰太緊胸部太松。」
穆穆又羞又怒。「要你管!」
「哪能不管呢?」沈澈邊玩手機邊說道︰「畢竟你中途離開我也要負點責任。」
話題突然從可惡的人身攻擊一下子轉回了正道,讓原本被無關事項分散了注意力的穆穆也跟著他隱晦的口吻……咳,感覺到了遲來的尷尬。
可惡,明明不是她的問題,為什麼她會莫名其妙的手足無措啊?
「什麼叫你也要負點責任,根本全是你的責任。」清清嗓子,穆穆努力找回之前高冷的姿態,揚起下巴,略顯不耐煩地瞄了眼一直在低頭玩手機的他。「我已經回來了,你也該離開我家了吧,賴在人家家里玩手機很有意思嗎……等等,那手機……」
沈澈這才終于抬起頭正視她,似笑非笑地揚了揚手中的手機,Home鍵上的賤熊貼紙跟他一起看向她。「嗯,很有意思呢,你的手機。」
「你你你看了?!」
「嗯,看了一晚上了。」
「我有鎖屏密碼的!」
「那種東西對我來說形同虛設。」沈澈十分自傲地說完,在她驚愕的目光中揉了揉手腕。「不過兩千多張自拍啊,我點得手都酸了。」
隱私被窺探,穆穆的臉瞬間爆紅。
偏偏他仿佛視而不見,還在火上澆油。「里頭一些不好看的我幫你刪了,尤其是嘴唇半開的姿勢,看著很像白痴……不過嘟嘴的倒是滿可愛的。」
「要你管!」她怒吼一聲,撲上去奪回自己的手機,眼楮冒火地瞪著他。「你沒事干麼看人家手機,你有病啊!」
「因為等你等太久,有點無聊。」
「誰要你等了!」穆穆看著霸佔自家沙發的沈澈,越看越火大,她用力打開大門,指茗外頭黑壓壓的走廊吼道︰「我怎樣不用你管,把我的東西放下,馬、上、離、開!」
沈澈文風不動,表情頗為苦惱地嘆了口氣。「你的個性總是又急又沖,我正事都還沒說呢,你就急著趕人。」
隱私被窺探的窘迫加上面對這個她暫時不想面對之人的煩悶,以及白天兩人莫名其妙又讓人不知所措的尷尬回憶,都讓她的情緒到達了臨界點,她咬牙切齒地道︰「那是因為你每次都那麼討人厭!」
就在她打定主意他要再敢惹她,她就直接把他踹出去的時候,他的臉色突然變得正經無比,幽深的眼眸直直看著她。「你真的……那麼討厭我?」
一向習慣了兩人機關槍一樣不停歇嘴皮戰爭的穆穆,面對他這頗為嚴肅的態度,一時間竟有些慌亂和心虛,可是她又沒說錯!
為了替自己打氣,她用更加斬釘截鐵的語氣道「無時無刻無處不在的討厭!」
話音落地,沈澈再度沉默。
穆穆覺得室內流動的空氣,似乎瞬間隨著沈澈的氣場變得壓抑。
叮鈴鈴∼
就在短暫而詭異的安靜在兩人之間形成了一種十分凝重的氣氛時,穆穆攥在手里的手機突然響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連忙接起,「喂,姚姚……嗯,我到家了……嗯,沒,不是。」她一邊講手機,眼角余光瞥見他站起身,走到門前穿鞋,接著便默默的開門離開了。
他……就這麼走了?不聲不響不回擊嗎?這根本不是他的作風……
「喂?喂?喂!臭木頭,跟我講電話你是在發呆嗎?」
直到電話那頭的晏姚因為得不到回應而開始抓狂時,穆穆才回神,低聲下氣地搪塞,可是嗯嗯啊啊的語調里,還是有些抑制不住的不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