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詡接過她手上的盒子,放在大鏡面木桌上,接著用雙手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坐在手工精致的刺繡緹花絨布沙發上。
在她左手邊那間開放式的廚房,看來是唯一正常的設施。
「你的表情像見鬼一般。」他坐在另一個單人座的沙發。
魏心靖突然瞪大眼,有些害怕地問︰「這些該不會都是古物吧?」
「當然不是,這只是中國古典風格裝潢。」他眉宇深鎖,「真正的古物,應該在國家的保護下讓人瀏覽,而不是放在這兒供我一人欣賞。」
她松了一口氣,听說有些歷史文物是會停駐靈魂的,她可不想某天夜里醒來喝水,卻看見水杯在空中飛翔。
「我曾听凡沐老修女說過,你是從事歷史研究這方面的工作?」
曹子詡點點頭,「因為了解,所以喜歡。」
「這些是很美……但總覺得和這棟房子的外觀很不搭配。」
「我喜歡不協調的美感。」他的眼神熠熠閃爍。
「看得出來,你本身就是一個代表。」
閃爍的火滅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空洞,「如果有選擇的機會,我希望自己是個百分之百的東方臉孔。」
「那是上帝賜予你的禮物。」她是不是說錯了什麼,為什麼他的表情好像相當難受?
「禮物?我看是懲罰吧!」他啐道。
「你有一雙罕見的藍眼眸,深沉卻又淨透,還有一個直挺的鼻梁,下方有個寬薄的唇瓣,不經意會勾起迷人的弧度,高瘦結實的身材還附帶一個性感的窄臀……」
當她滔滔不絕的說著時,突然瞧見曹子詡極力忍住笑的表情。
「我看鏡子都沒這麼仔細。」他瞅視她,「言下之意,你喜歡羅?」
她漲紅了臉,急著解釋說︰「我現在是分析你的五官,那些我還……可以接受,但和你這個人無關!」
噢!她這個笨蛋,怎麼會口不擇言的助長這家伙的氣勢!?魏心靖緊咬著唇,在心底咒罵自己。
「既然你把我的外表形容得如此生動,你也該讓我好好看一眼吧?」他說著,便將她戴在頭上的修女帽一扯而下。
「喂,你這個失禮的人,快還給我!」
曹子詡幾乎是毫不費力的左右閃躲她的攻勢,她伸長了手,卻怎麼也踫不到他抓在手上的修女帽。
「在這里,你不需要這種東西了。」
魏心靖將自己嬌小的身體不顧一切的往他身上撲。
「但那還是我的東西。」終于搶回了修女帽,但他爽朗的笑聲卻瞬間澆熄了她短暫的勝利喜悅。
「說!你究竟把那冒牌貨藏到哪里去了?」高立達用力地把魏杏雪虛弱的身子扯下床。
魏杏雪嫌惡地瞪著他,「我說過了,不準你這樣說心靖!」
「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現在我再問一次,你把她弄到哪去了?」他厲聲問。
「我什麼也不知道。」
「操你媽的,鬼才相信!」
「面對時時刻刻都可能被侵略的人生,誰都會想離開。」她淒涼道。
窒息的空氣,籠罩整個房間……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只剩下兩個多月的時間,那筆巨大的遺產將自動匯入魏心靖的戶頭,無計可施的情況之下,高立達開始像瘋狗般,四處找尋魏心靖的下落。
「沒有你的幫忙,她能順利逃走?」
真是太可惡了!他本來好不容易打听到魏氏集團所贊助的那間教堂,近來有個新進的修女貌似魏心靖,沒想到那個負責的老修女,卻怎麼也不肯透露半點消息,就算他翻遞了整間教堂也尋不著那女人的蹤跡。
魏杏雪報以大笑,「你別太小看了別人的本事。」
「臭婆娘!你這是在討打!」面對日益逼近的日期,使高立達更加惱怒,毫不留情地用腳踢向魏杏雪瑟縮的身軀。
她雙手緊抱著自己的頭部,用盡意志力去抵抗一次又一次的疼痛。她有時真的希望高立達就這麼將她打死,眼睜睜地看著曾經親昵的人變得如此邪惡……真的太痛苦了。
停止了,再也感受不到痛楚了……她終于解月兌了嗎?
「父親,求求您別再打了!」魏承哲跪在高立達的腳邊,緊抓著他的手腕,連手指關節都泛白了。
高立達用手一揮,打飛了他兒子的眼鏡,「走開!就是你這廢物,才會讓我的計劃全泡湯了!」
在魏心靖離開的前一晚,高立達曾命令魏承哲溜進她的房里,用盡各種手段也得使她成為他的人,因為父親一再地向他保證——她絕對不是魏家血脈,而且……
他是真的打從心里畏懼自己的父親。
但是,當他看見魏心靖熟睡的美麗臉龐,他遲疑了……卻又想起父親面目猙獰的臉孔,他只能抬起不停抖動的手指,輕輕扭開她的衣扣。在魏心靖喃囈了幾聲時,他嚇得縮手……
魏心靖睜開惺忪的雙眼,「承哲哥,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擔心你又踢被子,現在天氣很冷。」他困窘的不敢看她。
「嗯,謝謝你。」
魏心靖不僅沒有一絲懷疑,反而將身體緊緊地靠向他,然後帶著甜美無邪的笑容,再度進入夢鄉。
魏承哲伸手輕撫她的秀發,柔聲道︰「好好睡吧!」
那晚,不斷涌出的愧疚感侵蝕了他的心,讓他整夜都合不上眼……直到再也見不到魏心靖的人,都無法忘懷。
魏承哲在地上胡亂模索,將已經破裂半邊的眼鏡急忙的戴上,「父親,很抱歉……但我真的做不到。」
高立達冷眼看著如此怯懦的兒子,「算了,我要是真的指望你,恐怕也得喝西北風了!」
幾乎是卑微地,魏承哲不敢再出聲。只要能阻止父親的暴行,他不論怎麼被侮辱,也會苦澀地咽下。
魏心靖這才終于了解到,此刻她和曹子詡之間的距離,緊密到連空氣都無法介入。
她未經三思便躍起身,迅速整理自己的衣著,「有什麼好笑的?」
「任何時候,我都歡迎這樣熱情如火的你。」曹子詡被她的反應,又逗得大笑。
「我發現和你共處一室,是我這一生最愚蠢的決定。」
他收拾起玩笑的臉孔,「坐下,我們談談。」
「你大可不用管我,嚴格來說我們只是陌生人。」她冷冷回應,拒絕听從他的指示。
「既然凡沐老修女將你交給了我,現在起你就是我的責任。」
魏心靖嗤之以鼻,「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不需要有個監護人來看管。」
曾經她也是被捧在手掌心呵護的,既然無法靠著回憶繼續生活,就算今後只能一個人獨自面對所有事情,她也會堅定地勇敢活下去。
「你要真有辦法,還用得著躲在教堂里嗎?」他無情的戳破她。
「那……只是暫時的。」
「別老是像個刺蝟。」他一本正經地說︰「不管我們多麼不願意承認,終究還是脆弱的人類,只要活著的一天,就會有需要別人幫助的時候。」
沉默了幾秒後,魏心靖垂下眼,投降地坐下。
「去年……在父親的葬禮上,我和爺爺相認了,在此之前我們並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四個月前他也離開人世了,卻留下一筆巨額的遺產給我。」
曹子詡在一旁靜靜地听著,對于她和自己一樣喪父的處境感到同情,「說下去。」
「姑丈對爺爺的這項決定大表不滿,想盡了各種方法要奪取那些錢……甚至還想要我和承哲哥結婚。」她有些哽咽道。
曹子詡突然皺起眉,「他是誰?」
听到從魏心靖口中吐出另一個男人的名字,讓他有些不悅。
「他是我表哥。」
「怎麼會?」他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她瀕臨落淚之際,「姑丈一直不相信我是魏家的人。」
「現在的科技這麼發達,要證明應該很容易。」他不解道。
「是的,我也曾主動要求驗明身份,但姑姑卻堅持不需要,也許她是不希望我有受辱的感覺。」
「要喝點東西嗎?」’
不等她回答,曹子詡便起身走向廚房,開始煮著咖啡。他刻意給了魏心靖一些私人的時間,因為以她故作堅強的個性,拼了命也不會想在他的面前掉淚。
數分鐘後,他端了兩杯冒著煙的香濃咖啡放置桌面。「要加糖嗎?」
只見魏心靖頂著紅通通的鼻子,用力點著頭。
看來是大哭一場了,曹子詡在她的杯子里倒進女乃精和糖,「我好像問了個笨問題,你那麼喜歡吃甜的,怎麼可能不加糖。」他將咖啡推到她面前,順便看了看那縴細的體態,「你的肉都長到哪兒去了?」
「它們都在該在的位置。」她朝熱咖啡輕輕吹氣,小心地啜了一口。
「口說無憑。」那雙不安分的藍眼眸,又開始在她身上打轉。
魏心靖不由得身子一顫,「你一直都是這麼說話的嗎?」
曹子詡頓了頓,「對不起,我下次會注意。」她和一般他所認知的女人不同,尊重她是目前他最該學習的一門課程。
他這樣的反應,並不在魏心靖的預期之中,反而有些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