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暫住草藥園,傅雲書並未再接手小包子的武藝教導,一來他有要事在身,二來凌玉曦下了禁令,可是,為了當個盡責的父親,即使他的身分還未公布,他也覺得自個兒應該做點什麼,于是轉而陪小包子練字。
「師傅的字真好看!」凌霄對傅雲書的崇拜可以說是毫無隱藏。
「假以時日,小包子的字會比師傅更好看。」傅雲書可是實話實說,小包子真的是一個值得驕傲的兒子,不過四歲,一筆一畫卻是有模有樣。
略微一頓,凌霄帶著渴望的口吻問︰「師傅會永遠跟小包子在一起嗎?」
傅雲書伸手模了模他的頭,「當然,師傅怎舍得離開小包子如此可愛的徒兒?」
凌霄笑得好燦爛,伸出手,「拉勾。」
「好,拉勾。」傅雲書跟他打勾勾,好奇的問︰「你這顆小包子為何如此愛拉勾?」
「娘親說拉勾是一種承諾的表現。」
「娘親很愛跟你拉勾?」
「我很小的時候娘親喜歡拉勾,這會兒是我喜歡拉勾。」
很小的時候……這顆小包子以為自個兒長大了嗎?傅雲書失笑,「你娘親肯定是為了養成你的規矩,才老是找你拉勾,如今你知規矩守規矩,何必拉勾?」
凌霄咯咯咯的笑了,「師傅與娘親真的是心意相通。」
「你娘親也是如此說嗎?」
「嗯,可是娘親越來越愛耍賴,我只好跟娘親拉勾。」
傅雲書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原來是你娘親變成了小娃兒,喜歡耍賴啊。」
凌霄放下手中的狼毫,舉起右手,食指放在嘴巴中間,「噓,不可以說出去,娘親會不高興。」
傅雲書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我們小包子真是孝順的孩子。」
「娘親很辛苦,每次上山采草藥,總是將手磨破了。」
心微微抽痛,傅雲書舉起手發誓道︰「再也不會了,以後有師傅護著你們,你們會越來越好。」
凌霄用力點點頭,笑得眼楮都眯成一直線。
「爺,霄少爺習武的時辰到了。」傅嵱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凌霄是個懂事的孩子,也不敢拖延,站在椅子上,撒嬌的在傅雲書面頰上親了一下,便跳下椅子跑出去。
房門再度關上,傅雲書仿佛沒有察覺到房里有人似的模了模面頰,垂下頭看著凌霄的字帖,待他看得差不多了,隱身在暗處的傅崝方才走出來。
傅崝兩腳猶如未著地似的一點聲音也沒有,可是聲音卻截然不同,非常宏亮,此時更是興奮得像個孩子似的。「爺,我已經查出那批『海盜』的藏身之處了。」
傅雲書難掩驚訝之色的抬起頭,「真的找到了?」
傅崝歡喜的點了點頭,細細道來,「吳公子發現兩位兄長近來老是去一處偏僻的莊子,之後我暗中跟去查探,發現他們每次都會帶上好幾個妓女,原以為他們是在那兒尋歡作樂,可是當他們離開那兒的時候,我覺得那些妓女的情況不太對勁,好像被人下藥,而吳公子的兩位兄長一如往常,什麼異樣也沒有。」
傅雲書了然的唇角一勾,「那幾個妓女並不是為他們自個兒準備的。」當侍衛的當然不可能清心寡欲,但是若在鎮國公的眼皮子底下,肯定不會容許他們嫖妓,就怕對手藉迷惑他們——雖說不可能完全堵得住,但是好歹讓他們在上頭提高警覺,不過這兒天高皇帝遠,此地的商賈嫖妓、送女人已經成了習慣,無可避免用這一套來伺候這些「海盜」。
「是,我也如此猜想,便繼續查探那個莊子,發現每日都有大量的雞鴨魚肉送進去,顯然莊子里面住了許多食量很大的漢子。」
傅雲書贊許的點點頭,傅崝如今做事更細心了。「可有證實?」
「我不清楚里面的底細,又獨自一人,不敢潛進去,只能守在外面,不過,還真教我守到人了。」傅崝看起來很平凡,可是一笑起來,宛若孩童般純真的笑容卻讓整張臉變得光彩耀人,也因此可以訂下傅家村最美的姑娘當妻子。
「我認出對方的身形,是那日在酒樓外交手的人之一。」傅崝算是隱身在暗處的侍衛,不到最後關頭絕對不會出手,因此那日在酒樓外,他並未與黑衣人正面對上,也因為如此,更能將那些黑衣人的身形看仔細。
「真是太好了!」傅雲書終于松了一口氣,可以說是成功一半了。
「接下來是不是盯著他們,等候他們采取行動,我們就可以逮人了?」傅崝迫不及待想去抓人。這些人真是可惡透了,淮州沿海的百姓因為他們提心吊膽過日子,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在他們手上。
「不,我們的商隊不出海,他們不會采取行動。」
頓了一下,傅崝困惑的搔了搔頭,「我們的商隊要出海?」
「當然要出海,這趟買賣若是做成了,利潤可是很驚人,皇上還等著我給他的小庫房送銀子,豈能不出海?」
傅崝忍不住皺眉,想狠狠罵皇上幾句,卻又沒那個膽子,只能在肚子里面罵個過癮——
這位皇帝真是可惡透了,危險賣命的事交給爺,自個兒卻躲在宮里坐享其成,還想分爺應得的銀子,簡直是土匪……
傅雲書顯然知道他在想什麼,笑道︰「這次出海的船只和熟悉船務海事之人都靠皇上安排,皇上要個兩成也是理所當然。」
傅崝干笑了幾聲,忍不住為自個兒主子不平,「為了讓吳公子加入,爺還讓了半成給吳公子。」
「我讓了半成出去,就會有人讓出半成給我。」
「是誰?」傅崝瞪大眼楮,這可稀奇了,半成的利潤是很可觀的,誰舍得讓出來?
「時候到了就知道了。」
突然,兩人很有默契的停止交談,傅崝隨即隱身在房門旁邊,過了一會兒,傅岩的聲音傳出來——
「爺,是我。」
「進來。」傅雲書將桌上的字帖放進匣子——自從陪兒子練字後,他都會將兒子每一次的字帖收起來,這讓他有一種陪兒子長大的感覺,對于失去的那四年,不無小補。
傅岩推開房門鑽了進來,也是滿臉歡喜,「爺,劉公子那邊都安排好了。」
「確定日子了?」傅雲書也很開心,忙了好幾個月,如今終于可以收網了。
「對,下個月初五。」
「貨物準備得如何?」
「劉公子說大致上完成了,剩下一小部分是他臨時加上去的。」
「他比我更清楚什麼貨物在海外有利可圖,這事就交給他。」傅雲書側頭看了一眼暗處的傅靖。「告訴吳公子,出發前三日將我們商隊要出海的事透給他兩位兄長。」
傅崝點了點頭,可是有些擔心,「吳公子很怕兩位兄長,他會不會不敢說?」
「你告訴他,此事至關緊要,還有,我會派人暗中保護他,給他出氣。」
「是,他不說,我也會想個法子讓他說。」
「不必,他會說,不過,他會弄只耗子去告狀。」吳子鈺這個人看似軟趴趴的,可是到了該決斷的時候卻很有魄力,相信再過幾年,他會完全月兌去懦弱的一面。
「耗子……對哦,我都忘了還有這一招。」傅崝拍手道。
傅岩戲謔的瞥了傅崝一眼,「爺,傅峻已經敲定夫人的侍衛,是我們傅家村最美的姑娘。」
聞言,傅崝兩眼閃閃發亮,可是又覺得很害羞,臉兒都紅了。
傅雲書很贊成傅峻的安排,「過兩年就要成親,兩人也該多些機會相處。」
「傅峻問爺,是否要將人直接送過來。」
「不必了,我們過不久就回京了,屆時再安排她見夫人。」傅雲書起身往外走。「身子許久不動都變笨了,傅岩陪我練一下。」
「是,爺。」傅岩快步跟上去。
傅崝當然也跟出去了,不過,卻是窩在暗處不見人。
傅雲書眷戀的看著坐在榻上對奕的母子。未曾想過有一日,他會因為想起某人,就不自覺笑容滿面。雖然他面上經常帶著笑意,但誰都看得出來,並非發自真心,不同于如今的笑容,那是真正的開心。
不知不覺,傅雲書將目光轉向凌玉曦身上,無論何時,她總是美得令他心動,真想將她狠狠壓在身下,看著她為他盛開嬌艷……
凌玉曦懊惱的轉頭瞪他,他看兒子就好了,干麼盯著她,感覺很像狼看到肉……好吧,她不應該形容溫潤如玉的傅雲書是一匹狼,不過,這種感覺真的很強烈,他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似的,她承認,其實內心深處她很渴望被他生吞活剝,正因如此,他的目光更令她坐立難安。
傅雲書很無奈的一笑。當著兒子面前,他也想管好自個兒,免得出丑,可是,他太渴望她了,一不小心就忍不住看著她胡思亂想。
既然阻止不了某人用眼神擾亂她,只好趕緊打發對面的寶貝兒子。「時候不早了,小包子是不是應該安置了?」其實她很不喜歡下棋,覺得這是很費腦子的事,而她的腦子全用來鑽研醫術,哪有閑功夫耗在下棋上面?可是,這顆小包子立志要打敗她,每隔兩三日就要纏著她下棋。她曾經想過偷偷放水,不過小包子年紀雖小,卻聰明得很,嚴重警告她,逼得她只能收起這種糊弄他的計謀。
凌霄撇了撇嘴,告狀的看了傅雲書一眼,「娘親真是小氣。」
「小氣?」凌玉曦眨了眨眼楮,不懂兒子突如其來的控訴何來。
「今晚只下了一盤棋。」
「……日日都可以下棋,一日一盤也就夠了。」
「每回找娘親下棋,娘親總是有忙不完的事,小包子就想,既然娘親懶得下棋,小包子就忍著點,兩三日再來一次。」凌霄真的自認為很體貼。
凌玉曦差一點從榻上摔下來,當然,她看見了某人強忍著笑意、繼續抱著看好戲的心態作壁上觀。自從他出現後,她在小包子心目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總是不管不顧當著外人面前……不對,基本上只在他面前扯她後腿,遇到其他人,小包子百分之百站在她這一邊。
「小包子是真的喜歡下棋,還是為了打敗娘?」
「若是不打敗娘親,小包子就不能跟師傅下棋了。」
凌玉曦相信自個兒的臉一定扭曲變形了,這顆小包子想打敗她竟然是為了——「為何打敗娘才可以跟傅師傅下棋?」
「師傅的棋藝是大齊第一,小包子不先打敗娘親,如何與師傅下棋?」
凌玉曦不以為然的輕哼一聲,「傅師傅的棋藝是大齊第一?」
傅雲書清了清嗓子道︰「皇上確有此言。」
凌玉曦的舌頭打結了,又不能反駁皇上。
「時候確實不早了,師傅陪小包子睡覺,如何?」
凌霄兩眼一亮,「真的嗎?」
傅雲書走過去,伸手將凌霄抱起來。
凌玉曦連忙幫兒子套上鞋子,歡送……不是,目送他們父子走出書房。
自從凌霄身邊有了個寸步不離的傅嵱,凌玉曦就給凌霄獨立的房間,因此凌霄已經不跟她睡在一起了。
凌玉曦突然有一種「劫後余生」的感覺,這是不是很可笑?不過,她算是認清楚了,女人一旦對一個男人動了感情,很難抗拒得了他的誘惑,何況他們是夫妻,夜里抱著一起睡覺也很正常,只是他們目前的情況有點尷尬。
凌玉曦悠閑從容的收拾棋盤,再挑了一本醫書,準備窩到床上看書,可是一進內室,便落入傅雲書的懷里,教他緊緊的從身後抱住。
啊一聲,凌玉曦手上的醫書掉落在地。
「你以為小包子可以困住我嗎?」傅雲書輕聲笑道。
「……你不是說要陪小包子睡覺嗎?當師傅的,不能說話不算話。」她還是避重就輕,先將自個兒從眼前的情況撈出來,偏偏越是使勁的想掰開他的手,就越來越緊。
「他睡著了,閉上眼楮就睡著了。」
怔了一下,凌玉曦半信半疑,「每次睡覺前,他總是吱吱喳喳說上一串。」
「他是在跟你撒嬌。」
「他不也很喜歡跟你撒嬌嗎?」
「他在我身邊覺得很安心,因此一閉上眼楮就睡著了。小時候有爹陪著我睡覺,我也是如此,明明前一刻還想跟爹說話,眼楮一閉上,就睡著了。」
「你是不是很想念你爹?」
傅雲書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輕聲道來,「雖然爹死得早,但是他的模樣一直清晰的刻在我腦海,有時舉目望月,還會見到他爽朗的笑容。爹與我截然不同,爹出生在北城關,是真正的武將,而我出生在京城,更像個權貴之家的貴公子。」
雖然他的聲音很平靜,但是她感覺得到語氣里的孤單寂寞。十幾歲的孩子應該還生活在父親的羽翼下,可是,他卻已經獨自扛下傅家軍這麼大的擔子,又沒有兄弟互相扶持,再苦也只能獨自吞進肚子,午夜夢回,必然忍不住思念父親,想著父親為何不多陪他一段時日?
凌玉曦轉身面對他,溫柔的用雙手捧著他的臉,踮起腳尖輕吻他的唇,「以後,我會一直陪著你。」
這可是她自個兒送上門,他就不客氣了,低下頭,他霸氣的堵住她的嘴,狠狠的吞噬蹂躪,恨不得將她整個人吃下月復。
纏纏綿綿許久,傅雲書終于放開她,捧著她的臉,看了她一遍又一遍,好像要看到天荒地老。
凌玉曦伸手遮住他的眼楮,嬌嗔道︰「你別再看了。」
「怎能不看呢?」傅雲書雙手各握住她的一只手,合在一起,放在唇邊輕柔一吻。「我要一輩子看著你。」
明明甜在心頭,凌玉曦卻故意道︰「將來一頭白發,你可不能嫌棄哦。」
「我陪著你一起發蒼蒼、視茫茫、齒牙動搖。」傅雲書再一次將她摟進懷里,半晌,終于道來擱了一個晚上的話——「這幾日我不會回來。」
聞言一驚,凌玉曦慌張的推開他,「你要出任務了?」雖然今晚他大大方方出現在眾人面前,說要跟他們一起用膳時,她就察覺到他不會繼續住在草藥園,可是也只當他準備搬回城里,並未想到他要執行皇上交付的差事了。
「過幾日就會行動。」
凌玉曦不安的抓住他的手肘,「你會不會有危險?」
「別擔心,我身邊有很多人保護。」
「上次你身邊難道沒有很多人保護嗎?」
「當時時機未到,躲在暗處的人不方便現身保護我。」
凌玉曦並不覺得松了一口氣,反而更擔憂不安,「時機未到就落水發病,時機到了,豈不是更危險?」
見她眉頭糾結在一塊,傅雲書歡喜的笑了。
凌玉曦郁悶的一瞪,「你如何還能笑得出來?」
「人生在世,不是每個人都能如此幸運得到心愛之人,而心愛之人如此為我擔憂,我豈能不開心的笑呢?」
他很喜歡這種被她牽掛的感覺,他們真的心意相通,成為對方生命里不可缺的那一塊。
心情明明很沉重,他卻可以教她感到很甜蜜。凌玉曦伸手圈住他,依偎在他胸前,如今想東想西都是多余的,這是他無法推卸的責任,她只能像送老公遠行的妻子一樣說︰「我和小包子等你回來,要平平安安的。」
「我答應你。我回來的時候,別再讓小包子喊我師傅了。」
凌玉曦輕輕的點頭應允。當她決定跟他回京時,就想說出來了,不過考慮他有任務在身,心想還是等回京之前再說好了,可是這會兒她有點後悔,若是出任務的過程發生什麼意外……不會的,他一定會平平安安,他還未听見小包子喊一聲「爹爹」呢。
凌玉曦苦惱的咬著下唇,看著專心練字的凌霄,一次又一次的自問︰小包子真的知道他師傅就是他親爹嗎?
雖然知道她應該公布傅雲書的真實身分,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啟齒,煩得連飯都吃不下,娘見了還笑話她——
「娘知道你的腦子裝了很多東西,可是如此簡單的事,你為何非要想東想西給自個兒添愁呢?還記得娘說過的嗎?小包子可聰明了,只怕早就知道師傅是親爹,要不,他不會待師傅像親爹一樣,師傅給的東西,他來者不拒全收了。」
「我覺得……也許小包子只是認定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凌母看她的眼神好像她沒長腦子,「娘還不曾听過終生為父的父能夠變成親爹。」
好吧,她也覺得相當荒謬,可是為了站得住腳,她只能很艱難的又吐出一句,「小孩子心思單純嘛。」
這次凌母用一種無言以對的表情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回敬她一句話,「娘看你心思更單純。」
難道心思單純的真的是她,而非小包子?
凌玉曦仔細想了又想,小包子對傅雲書的態度還真是兒子對爹,而且當傅雲書表示與她心意相通時,小包子竟然歡喜且認同,這確實說明一件事——小包子將傅雲書當成了爹,只不過,小包子是接受傅雲書成為爹,還是認出傅雲書是爹?
「小包子,我們來下棋好嗎?」
「娘又不喜歡下棋。」
「娘今日想下棋。」
「可是小包子不想下棋,小包子要練字。」
凌玉曦唇角一抽,這顆小包子會不會太過老氣橫秋了?曾經听過這麼一句話——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雖然他們沒有真的窮到那種程度,但是小包子如今的早熟確實起因于困難的環境。
凌霄放下手中的狼毫,正經八百的看著母親,「娘親有話直說,別拐彎。」
凌玉曦又忍不住抽動唇角,這顆小包子真的是她生的孩子嗎?人家不是說兒子肖母,為何她覺得自個兒連他一半的聰明程度都沒有?最近,她真的覺得自個兒在兒子面前有越來越笨的傾向。
清了清嗓子,凌玉曦試探性的道︰「小包子還記得爹爹的事嗎?」
「記得啊,娘親要小包子重述一次嗎?」
凌玉曦急忙的搖頭又搖手,「不必了,娘只是在想,若是傅師傅當小包子的爹爹,小包子覺得如何?」
凌霄歪著腦袋瓜,狀似很苦惱的樣子,看得凌玉曦心驚肉跳,還以為他無法接受,結果他突然用一副對她莫可奈何的口吻道︰「難道娘親不知道小包子的爹爹就是師傅嗎?」
凌玉曦覺得自個兒像是被雷劈中了,沒想到自始至終搞不清楚狀況的人真的是她,傅雲書應該也跟她一樣吧……不對,她忘了昨晚的事嗎?傅雲書說什麼?小包子在他身邊很安心,因此閉眼就睡,如同小時候他有爹陪伴睡覺……好吧,她果然如娘所言,心思更單純。
頓了一下,凌玉曦虛心請教,「小包子何時知道你師傅就是你爹爹?」
「娘親不是給小包子繪了爹爹的畫像嗎?」
凌玉曦瞬間被石化了,難不成早在他向她求問「子璇叔叔為何與爹爹如此相似」之時,她就沒有糊弄成功嗎?
凌玉曦推起討好的笑容,態度極其卑微的道︰「娘親沒有一開始就告訴小包子傅師傅就是你爹爹,小包子會怪娘親嗎?娘親不是故意隱瞞,實在是不知從何說起。」
凌霄搖了搖頭,「侯府太壞了,欺負娘親,誣陷娘親,娘親不想回侯府。」
凌玉曦差一點淚奔,小包子怎能如此聰明如此體貼呢?
「不過,娘親不應該說爹爹……」凌霄深深看了她一眼,皺眉搖頭。
凌玉曦真的不知如何反應,垂著腦袋瓜像做錯事的孩子嗎?在一個四歲的孩子面前擺出這樣的姿態會不會太蠢了?還是尷尬的笑幾聲混過去?這種姿態好像也挺不象話的……她再一次深深的感覺到生個天才型兒子很困擾。
「沒關系,爹爹不會跟娘親計較。」凌霄安撫道。
這顆小包子的胳臂是不是彎得太過分了?凌玉曦不服氣的撇嘴,「他好意思跟我計較嗎?若非侯府欺人太甚,我又如何……罷了,反正全說明白了,皆大歡喜。」
抿了抿嘴,凌霄悶聲道︰「娘親,爹爹很可憐的。」
凌玉曦挑起眉毛,無聲的請教他,傅雲書何來可憐之說?
「娘親有小包子,爹爹只有一個人。」
怔楞了下,凌玉曦突然明白了,這顆小包子在勸她與傅雲書和好。
「小包子,爹爹回京的時候,我們一起回去吧。」
凌霄兩眼閃閃發亮,「真的嗎?」
「嗯,不過,我們暫時不回侯府。小包子也知道娘親被誣陷的事,這就表示侯府藏了壞人,可是爹爹至今還查不到壞人是誰,我們無從防備,所以,只能暫時住在外面,待爹爹查清楚了,我們再回去。」
「小包子只要能跟娘親和爹爹在一起就好了。」
凌玉嗡伸手模了模兒子的頭,「當然,我們一家人在一起。」
「娘親還會給小包子生弟弟妹妹嗎?」
凌玉曦再一次被石化了,放在兒子頭上的手不知該不該收回來,為何一下子跳到生孩子的問題?嚴格說起來,她和傅雲書和離的事還沒徹底解決,這會兒她若是急著拉傅雲書上床生小孩,難保侯府不會拿她的清白大作文章。
「小包子想要弟弟妹妹。」凌霄眨巴著眼楮瞅著母親。
那模樣真是太萌了,若非凌玉曦的理智還在,說不定傻傻的給他點頭應了。
凌玉曦將手收來,很誠懇的詢問︰「小包子為何突然想要弟弟妹妹?」
「爹爹問小包子想不想要弟弟妹妹,小包子很想要弟弟妹妹,爹爹就說,這事要娘親同意,娘親才能給小包子生弟弟妹妹。」
咬牙切齒,凌玉曦很想掐某人的脖子,原來他一直暗中給小包子洗腦……不對,也許該說,小包子從一開始就很清楚師傅是爹爹,因此很乖巧的迎合爹爹企圖塞進他大腦里的念頭,父子倆一搭一唱,算計某個自以為聰明的傻蛋。
「娘親會給小包子生弟弟妹妹吧?」凌霄顯然對這件事很固執。
「……這種事總要等你爹爹來了再說嘛。」凌玉曦決定先將眼前這關混過去,可是這一刻,她同時生出一種前途堪慮的感覺,這對父子實在太精于算計了,即使上一世是高材生的她也不是他們的對手,何況他們還聯手……將來,她會不會變成生孩子的機器?念頭一轉,她忍不住抖了一下,這實在太可怕了!
凌霄歡喜的點點頭,再度將心思擺在練字上面。
凌玉曦突然有一種無語問蒼天的感覺,不到一個時辰之前,她還糾結在如何說清楚傅雲書的真實身分,這會兒她擔心的竟然是將來會不會成為一只母豬,這還真是應驗了一句話——世事無常。
雖然入秋了,暑氣散去不少,可是白日艷陽依舊高照,若是能夠不曝露在大太陽底下,誰都喜歡待在涼爽的池邊。除了出門給人看病,凌玉曦都拉著兒子來到草藥園,坐在栗樹下,一邊乘涼,一邊練習吹簫——這是她唯一擅長的樂器。她很贊成讀書讀得很煩悶的時候,應該將自個兒放逐在音樂的世界,因此她認為兒子必須接受音律的燻陶,可是這兒真的很難尋到音律師傅,索性先由她教他吹簫,待他大一點,去了書院,書院自然有教導音律的夫子。
凌霄很喜歡簫聲,因此每次給他上課,他總是特別興奮,可是今日一直不來勁,吹了好一會兒,也听不出他吹了什麼。
「怎麼了?天氣太熱了嗎?」
「娘親,我……」凌霄突然跳了起來,邁開小短腿往外跑。
凌玉曦還真是傻眼,這顆小包子在搞什麼?
約莫一盞茶,凌霄垂頭喪氣的走過來,再度回到剛剛的石椅坐下。
「小包子,要不要告訴娘親,這是怎麼一回事?」凌玉曦自認為通情達理,訓話指正之前一定要先問清楚,免得孩子覺得委屈,抱怨當娘的不懂他的心。
咬了咬下唇,凌霄可憐兮兮的瞅著母親,「爹爹是不是不要小包子了?」
凌玉曦怔楞了下,終于明白怎麼一回事了。「爹爹怎可能不要小包子?娘親不是說了,這幾日爹爹有要事在身,回城里去了,不能陪在小包子身邊。」
「可是爹爹說過,沒有看到我,他睡不著覺。」
原來這個男人就是這樣子哄小包子,難怪小包子胳臂全彎到他那兒去了。好吧,她自我檢討,上一世獨立自主的嬌嬌女不太懂得討好人,可是,當娘的再苦也要安慰兒子。「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城里到這兒來回要一兩個時辰,爹爹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如何來看小包子?」
「爹爹真的不會不要小包子?」
可憐的小包子,這根本是嚴重缺乏安全感。凌玉曦輕聲一嘆,伸手將他抱進懷里,溫柔的道︰「娘親向小包子保證,爹爹很愛小包子,就像娘親一樣,見不到小包子,我們會擔心,有小包子在身邊,我們會開心,小包子是我們最珍貴的寶貝。」
「真的嗎?」
「真的,小包子忘了嗎?爹爹教小包子武藝,陪小包子爬到樹上摘果子,親自給小包子打造弓……爹爹如此愛小包子,怎可能不要小包子?」
陰霾一掃而空,凌霄開心的咧嘴一笑。
這時,銀珠急匆匆的走進草藥園,「小姐,福伯剛剛從城里回來,說城里發生了大事,這會兒在花廳等小姐。」
凌玉曦神情一肅,連忙放下凌霄,牽著凌霄離開草藥園去前院的花廳。
一見到凌玉曦,福伯立刻起身,「小姐……」
「福伯不急,坐著就好,回春堂的藥材送到了嗎?」凌玉曦最擔心的還是自個兒的生意,更重要的是不能誤了人家醫館。
「送到了,這是易大夫給小姐的帳冊和銀票。」福伯將幾案上的布包遞給凌玉曦。
凌玉曦將凌霄安置在一旁,在上首坐下。「城里出了什麼事?」
「吳家被淮城衛包圍了。」福伯驚魂未定的道。他一直覺得小姐不應該拒絕吳少爺的提議,可是小姐認為吳家看似得意,其實是站在風口浪尖,一不小心就會落入萬丈深淵,凌家這種只求生存下來的落魄人家還是別去招惹,沒想到小姐真說中了。
凌玉曦想起那日在小屋外無意間听聞的內容,由此可知,吳家被淮州城衛包圍應該是傅雲書的杰作。「福伯可知道原由?」
「我打听了一下,可是各說各的,總之,應該是跟海盜有關系。」
凌玉曦若有所思的挑起眉。大齊初建之時,為了鞏固政權,嚴禁海上貿易,直到前一任太宗皇帝才開始鼓勵海上貿易,也因此大齊海上貿易並不活絡。大齊十三州當中,瀕海的並非只有淮州,但因為地理位置居中,淮州最大最富裕,所以最大的出海港當然也在淮州。
因為海盜猖獗,致使淮州商賈不願意從事海上貿易,難免也教其他帥看了心生怯步,因此吳家就成了大齊唯一進行出海買賣的商賈。若是吳家被圍與海盜有關,很有可能是吳家勾結海盜……原來如此,難怪吳家敢不畏海盜威脅出海買賣。
「除了吳家被淮州城衛包圍,城里還有其他的事嗎?」
「如今城里只準進,不準出。」
「只準進,不準出?」
「對,好像是防止吳家的人潛逃出去,我是趕著禁令開始之前離開。」
凌玉曦覺得好笑,又不是那些有通天本領的權貴,已經將人家家里包圍得水泄不通,有必要擔心人家潛逃出去嗎?
頓了一下,福伯試探的道︰「小姐,吳家與鎮國公府有關。」
凌玉曦一怔,「什麼?」
「我也是听說的,淮州大戶人家皆知此事,要不,單憑吳家商賈的身分,淮州那些身分尊貴的人家如何瞧得上眼?」
淮州大戶有一半以上的貴女皆找她看病,她難免听到一些私密的話,吳家是商賈,正經八百出身的人家並不歡迎,可是每回的賞花宴,吳家必在受邀之列,原來是因為鎮國公府……她明白了,傅雲書名義上對付吳家,事實上是沖著鎮國公府,如此說來,海盜的問題就不是那麼單純了。
「福伯,只要有機會,我會向鎮國公府討回我爹的清白。」
聞言,福伯眼眶立刻紅了,突然站起身,在凌玉曦面前跪下來,聲音哽咽道︰「小姐,我知道這太為難你了,可是你要跟侯爺回京了,老爺一生的清白也只能靠你了。」
福伯與凌父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福伯的妻子是凌父為他娶的,福伯的兒子甚至成了凌玉琛的伴讀,每每想到凌父死不瞑目,福伯就傷心難過。可是,如今凌家能安安穩穩的在淮州扎根已經不容易,哪敢妄想對付鎮國公府這樣的外戚權貴?
凌玉曦起身將福伯攙扶起來,「不為難,為人子女,豈能見父親含冤而死卻無動于衷?福伯放、也,終我一生,我一定會讓凌家光明正大回到京城,也會讓琛哥兒將來挺直脊背站在朝堂上。」
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福伯已經管不住淚濕衣襟。「小姐,你能有這份心就夠了,莫拿自個兒的安危開玩笑。」
「這幾年福伯幾乎都跟在我身邊,還不了解我嗎?我不會莽撞行事。」
福伯用衣袖擦了擦眼淚,開玩笑的道︰「是,我會提醒侯爺,教侯爺盯著小姐,別教小姐一時義憤填膺闖禍了。」
「福爺爺放心,我會告訴爹爹。」凌霄突然跳起來道。
福伯見了哈哈大笑。
凌玉曦懊惱的瞪兒子一眼,沒有那個男人,她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凌霄撒嬌的爬到母親身上,卻很英勇的說︰「小包子會跟爹爹一樣保護娘親。」
凌玉曦冷哼一聲,「小包子一顆!」
凌霄咯咯咯的笑了,在母親的懷里鑽來鑽去。
凌玉曦懶得理他,讓福伯去休息,然後抱起那顆心情無比暢快的小包子回房,同時叫銀珠帶著帳冊和銀票跟上他們。
凌玉曦沒有試圖打探城里的消息,一來因為她相信淮州城很快就會解除準進不準出的命令,免得引發民怨;二來左鄰右舍的莊子會自動互通有無,若城里有消息傳出來,不打听,人家也會把消息送上門,反之,若沒有消息透出來,她也打听不到。更重要的是,傅雲書只要完成任務就會出現,她自然可以從他那兒得到第一手消息。
果然,淮州城隔日就恢復自由進出,只是身分的核對更為嚴格,不過,傅雲書卻是過了十日才招搖過市的來到莊子。
看到傅雲書,凌霄好像恨不得撲過去,可是雙手卻緊緊抓住母親的衣裙,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傅雲書看了凌玉曦一眼,見她點了點頭,確定她已經說了,便蹲子,看著凌霄,張開雙手,下一刻,就見凌霄松開母親的手,飛也似的撲進他的懷里。
「爹爹,小包子好想你哦!」凌霄緊緊揪著傅雲書的衣襟。
「爹爹有要事在身,娘親沒告訴小包子嗎?」
「有,可是小包子還是很想爹爹。」
「對不起,以後爹爹再也不會丟下小包子這麼久。」傅雲書抱著凌霄站起身,走到凌玉曦面前,貪婪的直盯著她,「夜里是否擔心得睡不著?」
「又不是小孩子,為何要擔心?」凌玉曦嬌嗔的一瞪。也不看一下場合,當著眾人面前,難道要她說每晚翻來覆去睡不著嗎?
「我想你們,夜里難以成眠。」傅雲書可不在意其他人,滿心滿眼皆是她。
凌霄突然湊到傅雲書耳邊,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了什麼,不過,顯然是令傅雲書極其歡喜的事,只見他唇角上揚,糾纏著凌玉嗡的目光更火熱了。
「……我們進去再說。」凌玉曦已經見識過兒子如何扯自個兒後腿,若是不想被賣得更徹底,甚至在眾人面前沒臉沒皮,還是趕緊將他們父子帶回房間。
他們一家三口回房了,某人的情緒卻無法平靜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劉穆言激動的扯住傅峷的手臂。原本他只是想跟傅雲書一起回莊子慶祝一下,可是沒想到傅雲書的目的地不是他的莊子,而是凌家的莊子,腦子還沒來得及思考,傅雲書就突然多出一個兒子,害他下巴差一點掉到地上。
傅峷鄙視的看了他一眼,「劉公子看不出來嗎?霄少爺是爺的兒子啊。」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為何會突然迸出一個兒子?」
傅峷忍不住皺眉,「什麼突然迸出一個兒子?霄少爺本來就是爺的兒子,只是以前不知道,如今終于相認了。」
劉穆言真的很想跪下來求饒,為何他有听沒有明白呢?「以前不知道,如今終于相認了——這不是很奇怪嗎?」
傅峷真的很想賞一拳,讓他腦子清醒一點。「以前不知道夫人生了小少爺,如今知道了,當然要相認啊。」
這是很簡單的道理,哪兒奇怪了?
「為何以前不知道你家夫人生了小少爺?」
「夫人離開侯府之後方才發現有孕,侯府的人不知道,爺又如何得知?」傅峷忍不住嘆氣,劉公子真的被嚇壞了,要不,為何像個傻子似的問個不停?
「如今又是如何得知?」
「遇見了不就知道了嗎?」
「可是,又是如何遇見?」
傅峷受不了的翻白眼,他真的準備沒完沒了的問下去嗎?算了,索性好心一點,拍了拍劉穆言的肩膀,從頭說起,徹底滿足他的好奇心——「說起來,這是劉公子的功勞。若非劉公子,吳公子不會帶爺去春水堂,我們也不會在春水堂發現小少爺……」
相對外頭的吵吵鬧鬧,凌玉曦的房里是溫暖而寧靜。
凌霄嘰哩呱啦說了一刻鐘,就心滿意足的趴在傅雲書的懷里睡著了,傅雲書隨即就近將他放在榻上,凌玉曦取了薄毯為他蓋上。
凌玉曦有很多話想問,可是過了半晌,一句話也沒說出口。
「你不問我嗎?」
「若是能說,你就會說,何必我開口問?」若說此次行動真正目標是鎮國公府,他的任務只怕還沒結束,恐怕也不便對她多說什麼。
「吳家為了壟斷海上貿易,勾結海盜,殺害大齊百姓,如今已被押解進京,送交刑部審理。」嚴格說起來,他真正的目標還未解決,可是現今她要跟他回京,就不能不了解鎮國公府的情況,「鎮國公府」這幾個字勢必經常出現在她耳邊。
凌玉曦不以為然的挑起眉,「吳家有如此大的本領勾結海盜?」
傅雲書贊賞一笑,「沒錯,想必你已經猜到了,吳家不過是鎮國公手上的一顆棋子,而所謂的海盜是否是真正的海盜,這就很難說了。」他逮著的海盜已確定是大齊百姓,此時已暗中送至京城,交給皇上秘密審訊,不過即使能從這些人身上查到鎮國公府,但若他們不咬出鎮國公府,就不能藉此定下鎮國公的罪,更別妄想將鎮國公拉下來。
很難說?若是她猜得沒錯,他很確定海盜是鎮國公的侍衛或死士,只是很難拿此事鎮國公認罪,自然不好一口咬定鎮國公乃主使者。
「無論如何,吳家垮台對鎮國公府是很大的打擊,是嗎?」她只要知道鎮國公府的地位是否動搖了。
「當然,吳家乃江南首富。」
凌玉曦冷冷一笑,沒有江南首富這個錢袋子,鎮國公想「做大事」難免諸多不便。
「我可以向你保證,鎮國公不會笑到最後。」
「我不傻,不會以為雞蛋可以對付石頭,可是我也明白,再巨大的石頭面對洪水泛濫也難以招架。每個人都有弱點,沒有人可以無所懼怕的將天下踩在腳底下。」
沒有人可以無所懼怕的將天下踩在腳底下——這句話說得真好,即使身為一國之尊的皇上都不能不妥協,後宮不少嬪妃就是最佳證明。傅雲書戲謔的一笑,「你為何將自個兒視為雞蛋?我倒覺得你是一顆頑石。」
「我才不是頑石。」
「明明就是小頑石。」傅雲書伸手一勾,教凌玉曦撲倒在他懷里。
「你干啥?」凌玉曦緊張的看著一旁的凌霄。
「剛剛小包子跟我咬耳朵,說了什麼,難道你不好奇嗎?」
「……他還能說什麼?」
「是啊,他還能說什麼……」傅雲書刻意停頓了一下,低下頭湊到她耳邊,近乎呢喃的接著道,「不過是說你答應他生弟弟妹妹……」
「我豈有答應他?」凌玉曦急得臉都紅了,這顆小包子太不老實了,胡說八道,她不過是承諾他爹爹來了再說,何時答應?
傅雲書搖了搖頭,「當娘親的不守信用,這樣好嗎?」
「我真的沒答應他。」
略微一頓,傅雲書轉而點頭附和,「你也的確沒有答應,生弟弟妹妹這種事又不是單靠你一個,還要我配合啊。」
「傅雲書,你耍我啊!」凌玉曦懊惱的踩他一腳,可又不敢太用力,感覺倒像在挑逗。
「生孩子的事本來就要我們兩個一起合作啊。」傅雲書很無辜的道。
「傅雲書——」凌玉曦不知如何阻止他糾纏這個話題,索性用手遮住他的嘴巴。
她不讓他說,他就不說,不過,他可以用情意綿綿的眼神對她訴說。
他的目光比嘴巴更有殺傷力,她只好轉而遮住他的眼楮。
听傅雲書輕聲的笑了,凌玉曦又羞又惱的索性捂住自己耳朵,然後閉上眼楮。這會兒听不見,也看不見了。
傅雲書靠過去親吻她的唇,聲音溫柔而甜膩的道︰「小包子真的很想要有自個兒的親手足,回京之後,我們給小包子生個弟弟妹妹,好嗎?」
半晌,凌玉曦沒有回答,卻將腦袋瓜鑽進他的懷里。
傅雲書伸手將她圈住,恨不得將她整個人揉進身體里面。他知道,從今以後她不會離開他了,除非他不懂得珍惜她,而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