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袋主母 第八章 謝氏登門被打臉 作者 ︰ 寄秋

「你散出去的?」

用完早膳,皇甫婉容正繞著莊子高牆走一圈消食,冷不防身邊冒出一句低沉的男聲,還沒習慣生活中多了一個丈夫的她有片刻怔忡,她抬頭看雲,又低頭瞧生機蓬勃的小花草。

去年栽的果樹已結果了,雖然量不多,但也是成活了,多施些肥,再照顧個兩年,便能結實累累。

歲月靜好,秋高氣爽,等這批貨進關,又可過個好年,她耳邊仿佛听見成箱成箱的金條銀錠落袋。

什麼都很好,只除了那個破壞她好心情的男人。

「你打算一輩子都不理我,當我是你養的花花草草般漠視嗎?」身形筆直的趙逸塵面上淡然無波,但眼底藏著悠悠蕩蕩的笑意。

有主見又難馴的女人,得費點心思來哄。

嗡嗡嗡的聲音吵個不停,讓人想安靜一會兒都不行。「沒瞧見我吃撐了,胃脹,不想開口。」

「要不要我幫你揉揉,散點脹氣。」夫妻本一體,不分彼此,妻子受罪,夫婿感同身受。

「停,不許過來,你給我站在那里說話就成。」神冷唇薄,本該是冷情之人,怎麼就……無賴一個。

想起夜里的動靜,面皮薄的皇甫婉容頓感面頰發熱,她沒好氣的美目一睞,惱怒中帶了一股難言的羞意。

「離得遠了怎好說些細碎話,你想讓丫頭們听見我們昨晚鬧的閨房私密?」雅致如畫的面容如同冬天未融的冰稜,凝重地沒有笑容,叫人看了生懼,可那壓低的輕柔卻十足的不要臉,像極了愛裝小老頭的雋哥兒。

表里不一。

「你……你能不能正經點,好好的說兩句不臊人的話。」她的臉又熱又燙,粉粉酡酡的,像喝了微醺的桃花釀。

趙逸塵目光一柔的走近。「那就說些你想听的正經話,城里那些流言是你瞞著我讓周叔做的事?」

主子說著話,教有成的丫頭明煙、明霞自覺的退開,走到听不見兩人交談的花牆下。

而可憐的淺草還陷在一堆帳冊中月兌不了身,每日兩眼一睜開全是數字,走著、走著、睡著都算盤不離身,叫苦連天。

「成果斐然,不是嗎?」立竿見影。

「怎麼想到用這招,夠損的。」趙府那邊八成亂成一鍋粥,為著傳言而大亂陣腳,無法道說分明。

這便是背黑鍋了,即使傳言有九成真,剩的那一成假他們也辯駁不了,還是得受著。

臉上熱氣稍退的皇甫婉容撥開撫頰的大手,橫眉一瞪,「你總要回去的,讓人來說和灰溜溜地入府是兩碼子事,我不能讓我兒子的父親任人擺布,起碼也要風光一回。」

「你跟我回去。」他不會放下她一人。

回府?她一听就眉頭凝起。「我在這里待得好好的,何必回去湊熱鬧,你那位後娘不好相與。」

她干麼好日子不過去自找苦吃,在莊子里她最大,想干啥就干啥,無須征求任何人的同意,想幾時睡就幾時睡,晏起也不用讓長輩指責,她懶懶當家,悠閑數銀子。

可到了趙府,處處是規矩,她的頭頂有公婆,得早晚請安,事事報備,還得和養得嬌氣的妯娌過招,防著她們下毒、使壞,尋著由頭拿捏長房。

「夫妻同進退。」她本該隨他同往。

嬌研的芙蓉花顏忽地嫵媚一笑,「你可以給我一紙休書。」

夫妻恩義兩絕,再無瓜葛。

「作夢。」他目一冷。

「我不貞。」她眨著眼,似乎在說這樣的妻子會令他顏面盡失,還不如痛快了斷,省得日後閑言碎語纏身。

趙逸塵眉頭一蹙,倏地握住她縴柔玉手。「瑩姐兒是我的女兒,沒有人比我更清楚。」

「但是你失憶了。」她挑著他痛腳踩。

黑眸一深,透著暗邃。「但是他們不知道我到底是失了些什麼記憶。」

「所以你想鑽漏洞反將他們一軍,好順理成章地接回我們娘仨?」他也挺狡猾的。

「你是孩子的娘,若我和孩子們回去了,你放心得下嗎?」他一個男人再方方面面全,難免還有遺漏的地方,有些事是他做不到的,他沒法整日盯著兒女。

放不下,她不信任趙府的那些人。「趙……君山,你難倒我了,我能把你挖個坑埋了嗎?」

省事。

他是是非根源,因為他,無風無雨的平靜湖面卷起波浪,浪高十幾丈,她受到池魚之殃。

「不能。」他嘴角往上翹。

頓感頭疼的皇甫婉容淺聲一嘆。「放手,你真是個大麻煩,我們的八字一定相克,相士批錯了。」

當初批他們八字相合,兩家長輩肯定塞銀子了。

一個短命鬼,一個薄命郎,相書上批的是天作之合……唔,這樣說起來,倒是不算批錯。

「你旺我,瞧瞧我不在你身邊,你為夫家掙了這麼一大片家業。」她一個女人家,著實苦了點。

「這是我的嫁妝。」她一臉防備。

見她一副生怕他來奪產的神情,趙逸塵好笑中又有一些酸澀。「以後有我在,我會照顧你們。」

「你那些銀兩的來路正當嗎?」她忽地一說。

「……」她是怎麼看出來的?

像是听見他月復中之言,皇甫婉容雙眸低垂。「和你同行的那幾人看來不是善類,有匪氣。」就連他,她也覺得一身血腥味,戾氣內斂。

他一听,笑出聲來,「他們的確不是好人。」

「你派他們去做什麼?」自從城里一見便消聲匿跡,那般張狂的一群人豈會了無聲息。

趙逸塵一凜,目光深幽的望著她。「你很聰明,不像小縣官家里養出的閨閣千金。」她總是超乎他意料的敏銳,觀察細微。

「水田里養出的金鯉魚。」有水就能活。

她的意思是靈氣天長,無關父母,龍生九子也有拐瓜劣棗,一窩小雞里出了只金雀有何稀奇。

「你倒是往臉上貼金,敢自稱金鯉魚。」百年都不見得出一只,可遇不可求,非凡間物。

「你還沒說清楚他們去哪了?」想回避問題?他做得可不成功,凌女史問案,水落石出。

看了妻子一眼,他微帶苦笑,「我讓他們去查我當年遇劫一事,總覺得太不尋常,我不放心。」

「查出來又如何?人為因素你也是無可奈何。」難道別人砍他一刀他還要砍回來?

「血債血償。」俊美臉龐冷得恍若手持雙刃的羅剎,刀上滴著血,風中帶著枉死者的嗚咽。

皇甫婉容驀地生寒,用力反握他的手。「你有兒有女,有家有妻室,你要敢將我們置于刀口上,我饒不了你。」

聞言,他看著她好久好久,久到她快不耐煩了他才幽幽一嘆,「說我是麻煩,娶個聰慧過人的妻子才是麻煩,我在你面前無所遁形,你真是皇甫家的女兒嗎……」

你真是皇甫家的女兒嗎?這話問得她一陣心虛。

隨著歲月的流逝,在無人的管束下,屬于凌翎的性格益發鮮明,她總是不自覺的展現凌女史的傲氣與威儀,忘了皇甫婉容不是一品大官的女兒,出身不凡,而是小小的文官長女。

「如果我不是,你那紙休書也不必寫了,你我天水各一方,相忘煙水里。」她狡獪一笑,趁機甩開他的手。

被她狐狸似的慧黠笑容所惑,趙逸塵怔了一怔,隨即目光皎如月的一睞眼。「休書你這輩子是拿不到,婉兒……」

直至九泉之下也要當連理枝。

「小姐,太太來了,正在廳堂等你。」夜嬤嬤走得有點喘,臉色因擔心而有些蒼白。

她怕又是來凌辱人的,這些年來,她一手帶大的小姐不知受了趙府多少氣,他們根本不把小姐當人看。

「太太?」誰呀?

快活日子過久了,皇甫婉容一時沒想起夜嬤嬤口中的太太指的是何人。

「你婆母。」趙逸塵站在妻子身後,小聲的提醒。

「啊,是她呀!」終于來了。

「怕嗎?」他輕撫她細眉。

皇甫婉容率性地把頭一仰。「是她該怕我吧!開到荼蘼花事了,她老了,而我芳華正盛。」

憑她會斗不過一個後宅婦人?氣死她都有可能。

看她面容溢彩,瞳眸清澈有神,趙逸塵心中生起一股憐惜。「是呀!我們有本錢跟她耗。」

耗死她。

兩人四目相對,互視的眸光中暗暗流動的情愫牽扯著。

這一刻,他們像一對真正的夫妻,榮辱共存。

「怎麼,還要我這做長輩的等你們不成?我這把老骨頭也不知能拖多久,沒能享兒孫福先受兒孫氣。」

趙逸塵、皇甫婉容一前一後走進改建後的莊子正廳,兩人還未開口請安,堂上正位已傳來似怨似責的老婦嗓音。

「骨頭老了就別隨意走動,要是折了、裂了,還不是得不償失,人一上年紀受了傷可不容易好,再來個風寒什麼的,說不定命就沒了,您得先備好上等棺木,省得措手不及。」

閻王老爺專收缺德貨,刀山劍海跟油鍋等著惡人來。

「你……你反了,敢這麼對我說話,你忘了你是趙府的媳婦嗎?對著婆婆也敢不恭不敬。」是誰給她長了肥膽,對婆婆的口氣一副忤逆樣。

謝氏精銳的雙眼看向皇甫婉容身側的趙逸塵,銳利的眸光一閃冷意和厭惡,有丈夫可靠果然就膽大了。

她認為媳婦是仗著長子未死才敢橫了心,對她口氣不恭敬,女人最大的勢是有個肯為她出頭的男人。

「果真是年紀大了就不記事,當年你趕我出府時,那面容多可怖呀!活似那地府爬出的母夜叉,色厲聲嚴,指著我的鼻頭說︰「別喊我婆母,我沒你這樣的媳婦!」太太人老善忘,快入土了吧!」

她不是人善任人欺的皇甫婉容,要在她面前擺譜得先據量掂量,手段凌厲的凌女史向來不讓敵人有站起來的機會,直接打趴。

粗暴,但很直接,在突厥住了十五年的凌翎不是白住的。

「你……你……」謝氏捂著胸口直喘,像是被氣著,一手捉住身邊李嬤嬤的手。

「哎呀!太太,你沒事吧?別惱別惱,別和兒孫斗氣,大少女乃女乃也是一時氣不順,這才沒了規矩,你別和她一般計較呀!緩著點,先含著大夫開的『舒心丸』順順氣兒。」

有了台階下,謝氏一邊喘氣,一邊用繡帕擦拭眼角。「你听听她說的是人話嗎?居然咒我死,我老是老了,還沒耳聾目盲,當個家管管小輩還是行的,她這是剜我的心吶。」

「不氣呀!太太,這不就沒想清楚嘛!畢竟一個人待在莊子里也沒族里的扶持,大少女乃女乃想必也吃了不少苦,你就體諒體諒她,人難免犯糊涂。」喝!這大少女乃女乃怎麼變這麼多,變得口舌伶俐,話語如針,針針扎在人的痛處。

「大少女乃女乃你的氣性也真大,太太說的不過是氣話你也當真,她當時也是惱了才口不擇言,再加上府里正在辦喪事,誰的心里都不好受……」李嬤嬤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大少爺,心里冒虛汗,牌位上的爺兒不就在這里嘛!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過路神明禰有怪莫怪,太太是主子,做下人的總要幫襯二一。

「你誰呀?」倚老賣老。

皇甫婉容是真的不認識她,原主被趕出趙府的前後事她都是由淺草和夜嬤嬤口中得知,趙府那邊的人是一個也不識。

只是她一臉氣盛的仰著頭,李嬤嬤以為她在氣頭上,故意裝出得理不饒人的樣子刁難下人。「老奴是李嬤嬤呀,大少女乃女乃可別氣過了頭連老奴都不認,當初可是老奴陪媒人到皇甫家下聘,取走大少女乃女乃的庚帖。」

她在討人情,意思是給她個面子,別為難太太了。

「這里有你說話的分嗎?一個奴才也敢越俎代庖,你當我跟你一樣是個奴才。」可見平日有多囂張,仗勢欺人的事肯定做不少,狗肖主人,咬人入肉三分。

「大少女乃女乃……」李嬤嬤面皮漲紅,羞臊得眼眶都紅了,打從她跟了太太後,就沒人敢這般羞辱她。

奴才?!多麼重的一句話,要不是今日被提起,向來作威作福慣了的她都忘了她只是全家人都捏在人家手上的下人。

「好了,你退下吧!讓我自個兒跟她說,你委屈了。」連她的人也敢折辱,真當是無法無天了嗎?

「不委屈,老奴就是太太的奴才,一輩子為太太做牛做馬。」她口說不委屈,眼里卻委屈得直泛淚水。

她這是要太太為她作主,別寒了下人的心。

「好,好,是個忠心的,我曉得你的難處。」謝氏像是個悲天憫人的慈心婦人,軟語安撫著跟了她大半輩子的僕婦,一轉頭,柔和的面容上多了一抹嚴肅。「你就不能軟和些嗎?」

被指性子太剛硬的皇甫婉容「軟和」一笑。「太太這話有趣了,當年我還不夠軟和嗎?可是我得到什麼?丈夫一失蹤生死不明,我這頭還憂得不能眠呢!太太你就讓人把懷著孩子的我趕出門,不給我一絲辯解的機會,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心狠手辣,為想獨佔家產鏟除異己呢。」

不是她肚皮生下來的都是外人,趙家長房嫡長子是,妾生的庶子亦是。

謝氏面一凜,冷厲暗藏。「媳婦呀!我當時也是急昏頭了,誤信大夫的診斷,這才對你有所誤解,心想著塵哥兒遭逢不幸,你又守不住,急到氣極了,只想眼不見為淨。」

她沒有一句道歉,話里話外是別人的錯,她一點錯也未犯,只不過人老了犯了急性,耳根子一軟便遷怒他人。

可她那一句「守不住」又暗喻年輕媳婦守不了節,當著媳婦的面給趙逸塵上眼藥,她這做婆母的懷疑是理所當然,丈夫不在身邊自是孤枕難眠,若是一時不慎做了錯事也是有的。

所以她接著便對趙逸塵解釋,她會誤會也是人之常情,誰叫你妻子就長了一副不安分樣,她只把人趕出府而未捉去沉塘已是她的大慈悲了,怪不到她頭上,她只是做了她應該做的事。

「母親這話就說岔了,就算你誤會容兒,可雋哥兒有何過錯,母親若不舍孩兒又怎麼會忍心對稚兒視而不見?難道這件事里母親全無過錯嗎?還是你想說雋哥兒不是趙府子孫。」

說法漏洞百出。

「這……」她話被堵住,面色青白交加。

「相公,該不會就像城里百姓所雲,太太是容不下我們長房,你和雋哥兒都不在了,二房便能順理成章的接掌趙府,不是親生的娘難免偏心,果然繼母都是壞心腸……」

「住口!住口!什麼不是親生的就會偏心,老大還不是我照看著長大的,我有傷他一絲一毫嗎?你們說的這些話是剜我的心呀!昔日對你的好是白費了。」她假嚎。

「那是因為我十歲前大多住在外祖楊家,我大舅舅、二舅舅是帶兵的武將。」他們兩人只要往趙府一站,出身低的謝氏便不敢吱聲,只能把他當小祖宗捧著。

趙逸塵能想起的過往並不多,但他記起了舅家的幾位長輩,這些年邊關又不太平靜,他兩位舅舅一個調往京城的京畿營,一個任河南總兵,家眷都帶了去,全不在通化,而外祖父也于四年前過世,楊家老宅如今只剩下老僕看守。

這也是謝氏敢下手的原因之一,沒了楊家當依靠,趙逸塵就有如孤兒一般,不管事的趙老爺只關心兒子的課業,想再為百年世家博一份功名,後院之事全由謝氏一手把持。

謝氏臉色一沉,「你是什麼意思,暗指我有意加害你嗎?」

「孩兒不敢這麼說,可是你對雋哥兒不管不問不禁令人疑心,你真當他是親孫兒嗎?或是如外頭傳言,長房礙著你和二弟的路,所以我們一家都該消失……」

趙逸塵都把事實說出來,兩邊那層薄薄的面子情也算捅破了。

謝氏從來沒有被人逼到無路可退,打從她進趙家門,她就是被高高捧著的太太,除了元配的事是忌諱,不能踫之外,老夫少妻很恩愛,趙老爺對她是百依百順的寵愛,夫妻間少有口角。

在趙府,她是當家主母,府里上下無不對她畢恭畢敬,她的一句話勝過其他主子的千言萬語,無人敢頂撞,奉她的話為圭臬。

怎知向來春風得意的她到了中年,居然被一雙不肖兒與兒媳所逼,逼得她進不得,退不了,滿身狼狽。

何其可恨,何其可憎。

她有些後悔當初下手太輕了,應該斬草除根,在趙逸塵落水後一並除掉他的妻小,省得如現在這般造成她的麻煩。,

可惜她當時的顧忌太多,擔心長媳的縣官爹會找上門理論,因此她留下長媳一條命,民與官斗注定要吃虧。

謝氏的確想讓長房無後,她不只一次想讓雋哥兒死得像意外,譬如溺水,從假山上跌下來,被毒蛇咬,可是一見他露出八顆小米牙,軟糯的喊她一聲「祖母」,乖巧地幫她捶腿,她就遲疑了,心想再讓他多活幾日也無妨。

她方才有句話說得好,眼不見為淨,看著邊哭邊追母親的小娃兒,她索性讓人把他丟上馬車,讓他隨他母親去,從此她再不過問,當作世上沒這娃兒,他是死是活與她無關。

沒想到以為早就死亡多年的繼子居然活著回來了,初聞消息時,她心里咚了一下,頓覺不妙。

待他回府,還沒想好該怎麼應對,他只待了一日便趕往城外的莊子,不信妻子不貞,之後在莊子里住下,以行動來證明他相信妻子的清白。

他這舉動狠狠打了她的臉,讓她面對丈夫的詢問只能支吾回答,盡量封住府內所有下人的口,不準他們外傳。

誰知事情還是失控了,流言四起,越傳越荒謬,把她沒做過的事也說得續聲繪影的,指稱她是心胸惡毒的毒婦。

就連丈夫也發話,「去把君山和他媳婦兒一家四口接回來,有我在的一天,趙府就是長房嫡子的,你不要多作妄想。」

這是在戳她心窩嗎?

原本謝氏就和兒子商量好,要到城外走一趟,把身段放低,多說幾句好話,把老大一家哄回府,好平息外面熱火朝天的流言,她以為只要說兩句軟話,這幾個傻子便會回心轉意。

不料臨出門前,趙老爺神色陰沉的說了這麼一段話,顯然他也听見城里百姓流傳的閑話,怒火中燒的相信她心術不正,對趙府財產有所圖謀,這才警告她他在一旁盯著看。

趙老爺怒,而听了他的話,謝氏更加怒不可遏,幾十年夫妻之情竟不如元配留下的兒子,叫她情何以堪?

于是她帶著不甘和怒氣驅車到城外莊子,一見到改建擴大成不下城里宅子規模的大屋,她的火氣更大了,平時還能忍得下的偽善竟然裝不下去,她看著繼子、兒媳,想他們死的念頭更強烈了。

她看向皇甫婉容,「你想怎麼樣?」話不投機便談條件。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在輩分上你是我婆婆,我該吃的虧也吃了,當我自個兒倒霉,不得婆母眼緣,不過至少我的嫁妝該還我。」

蠶食鯨吞,軟刀子慢慢磨才能讓人感到椎心的痛。

「嫁妝?」謝氏眼皮一抽。

皇甫婉容的壓箱銀五千兩,再加上她嫁入趙府,趙逸塵陸續給她的家用和私銀,謝氏總共從長房那里拿走了五萬多兩。

另外皇甫婉容的首飾、陪嫁鋪子,堆放在庫房的嫁妝,如書畫、名人手稿、皇甫家祖傳的青花長頸瓷瓶,一些布匹和毛料等,這些大半都被她轉送了,想找回費時費力也費錢。

尤其是字畫,它的價值不在于銀錢多寡,而是名人手筆,有銀子也買不到,文人雅客競相收藏。

當初皇甫義行將心愛的字畫給了女兒當嫁妝,全是一片拳拳慈父心,他想用千金難買的死物讓女兒在趙府站得直身子,能硬氣的當著長房媳婦,不叫人看不起她。

如今這些珍品早都不在府中了,謝氏是商賈人家出身,不懂墨寶的值錢,誰來開口她就給了,樂得拿長媳的私房充面子。

「我離開時忘了取了,相信以太太的為人應該不會貪沒媳婦那份妝嫁,待我回府後好好整理一番,重新登錄造冊,不和府里庫房中的物事混淆,免得被人謠傳有意奪取家產。」皇甫婉容嘴上不留情,不忘再膈應婆母幾句。

「這……呃,應該的,東西還在,我一樣也沒動。」她心想,先隨意買幾樣補上,把庫房補滿了,誰敢有二話。

以次充之,再在街上尋個書生畫上幾幅畫,青花制的仿品到處都是,仿得叫人看不出是假……

「夜嬤嬤,我的嫁妝單子呢?」

听到皇甫婉容笑顏淺淺地說起嫁妝單子,謝氏驚得臉色大變。

「在老奴這兒呢!大少女乃女乃交給老奴就一直由老奴保管。」夜嬤嬤隨身帶著,顯然是有備而來。

「讓淺草抄一份交給太太,什麼時候你上門點齊了,咱們什麼時候回儲。」她一點也不刁難,人不找死就不會死。

「你……」謝氏一口老血快涌上喉頭,她冷著臉噎下,口中滿是令人作嘔的腥甜味。

「是的,大少女乃女乃,老奴一會兒交給淺草。」哼!她家小姐委屈了這麼多年,終于能討回這口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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