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邵禹道早早便起床了。
實際上,他幾乎一夜難以成眠,數著手機上的時間,不知數了多久才闔眼,然而不到七點,他就精神百倍睜開眼了。
因為要檢查的關系,所以他暫時不能進食,可是「他的若娟」可不能餓著。
這醫院附近他不熟,不曉得有沒有賣早餐的店?
地下樓的食品街他是完全不考慮了,他猜熊若娟一定都吃膩了,所以一定要往外求發展的。
他用手機google了一下,意外發現這附近賣早餐的還不少,可能是因為有醫院的關系吧。
不過還有個問題是,他手上的點滴怎麼辦?
拜托護理師先停打,應該可以吧?
他下了床到浴室刷牙洗臉,隔壁的大嬸還沒睡醒的樣子,但是兒子已經起床了,跟他在浴室門口打了個照面。
「不好意思,我趕著要上班,可以讓我先用嗎?」大嬸兒子很有禮貌地詢問。
他也很趕啊,「他的若娟」八點要過來呢。
不過他還是讓給他了,但也不忘叮囑,「我等等有事得出去一趟,也是有點急,要麻煩你快點。」
「好的,沒問題。」大嬸兒子趕忙進浴室了。
在門口發呆也不是辦法,是故,他推著點滴架走回病床,在手機上查這一帶餐廳的評價狀況。
過一會兒,大嬸兒子出來了,邊走邊擦著濕濡的臉龐。
「我好了,謝謝。」
「不客氣。」邵禹道連忙進去了。
漱洗過後,他拉起布簾換衣服,因為點滴的關系,上衣無法換,他瞪著針頭,索性拔了出來,刺回點滴包內。
等若娟來時,再請她幫他重打好了。
他覺得這主意挺不錯的。
換了上衣,套上褲子,扣子都還沒扣好呢,布簾猛地一下子被拉開了,他吃了一驚,雙手掩在鈕扣上。
「兒子啊,我听說你胃潰瘍?」這很沒禮貌的沒有經過詢問,就將布簾拉開的,不是別人,正是他母親。
邵禹道橫眉豎目,心頭怒斥違反他交代的蕭品珺。
他一定要把她換掉,一定!
「媽-」他很是無奈地喊。
「我就說你不該搬出去的,不會照顧自己才會得胃潰瘍。」邵母一在陪病床坐下。「看我買了什麼?pizza!」邵母雙手大張,一副等著被稱贊的樣子。
這種時間,她去哪里買的pizza?
邵禹道錯愕不已。
況且,他一個疑似胃潰瘍的病人,就算不是因為檢查而必須禁食,也不能吃pizza這種高油脂高熱量的食物啊!
他倏忽可以明白蕭品瑤的白目源自何方,毫無疑問是母系遺傳啊!
下回若是遇到姨丈,他一定要問問,阿姨平常在家里的表現如何。
「媽,我不能吃pizza。」邵禹道很無奈地提醒。
「為什麼?」邵母忙碌的打開pizza盒上的繩子,「你不是最愛吃pizza的嗎?」
他哪有最愛吃pizza?
他只有小時候,因為看到電視廣告介紹的關系,跟母親吵著要吃pizza,從此他就被貼上了「愛吃pizza」的標簽。
事實上,他後來就很少吃了,一年有沒有個一次都不見得。
「我晚一點要照胃鏡,不能吃。」
「是喔。」邵母張大詫異的眸。
這時,隔壁床的大嬸兒子已經準備要去上班了,經過他們床位時,點頭打了招呼,邵母立刻熱情的舉起pizza。
「過來一起吃,我兒子等等要照胃鏡不能吃。」
「謝謝,不過我要去上班,你們吃就好。」大嬸兒子婉拒。
「那就帶去吃吧。」邵母很干脆地把pizza塞進對方手里。
大嬸兒子一臉錯愕地望向邵禹道。
「不用客氣。」邵禹道干笑了下。
「那……」大嬸兒子捧著尚熱騰騰的pizza,「那我就收下了,謝謝。」
「這邊有繩子,綁起來比較好帶走。」說著,邵母不改熱情的幫著大嬸兒子在盒上綁繩子。
看著一向自來熟的母親,邵禹道腦子里響起警告聲。
這若是讓熊若娟上來與母親相見,誰知道母親會說出什麼讓人尷尬的話來,萬一讓他「壯士未捷身先死」,還沒開始的感情就無疾而終,那他就損失慘重了。
「媽,我出去一下,等等回來。」他立馬做了決定。
「要去哪?」邵母停下打蝴蝶結的動作,抬頭。
「去買個東西。」
「要買什麼我幫你買就好了。」
「不用啦,媽,我晚一點要做檢查,時間要很久,你先回家吧。」
趁邵母正忙,邵禹道抓起羽絨外套就往外走。
為求快速,他從樓梯下樓,懷中的外套拽得緊緊,面上神色肅殺,活像要跟誰打架似的。
來到急診室,那兒鬧哄哄一片,他沒一會兒便搜尋到熊若娟的身影,她正忙碌地穿梭在病床之間,有條不紊,沒有多余的動作。
他靜靜地等候,沒有半絲不耐。
只要能看到她,他就感到愉快了。
約莫過了二十分鐘,熊若娟才松口氣,抬手看表,已經快八點了,日班的護理師正等著交接。
迅速將交班動作做完,也已經八點十分了,她揉揉僵硬的肩膀,走向急診室出入口時,意外邵禹道竟已在那等待。
「你出院了?」她訝異看著他一身上班族的裝束。
「還沒,我來還你外套。」
「那你怎麼沒穿醫院提供的衣服?」醫院有規定病人都要穿著醫院準備的衣服的啊。
「我是想謝謝你借我外套,請你吃個早餐。」
「什麼?」她沒听錯吧?
「請你吃個早餐。」他很是嚴肅的重復一次。
「你可以吃東西嗎?」她推測他今天應該會有胃部檢查才是,不管是照胃鏡、X線鋇餐檢查、胃液檢查等,都必須禁食八小時以上的。
「不行,所以我看你吃就好。」只要能看著她,他就開心了。
「這不好吧。」
「沒什麼不好的。」
「我不喜歡有人看著我吃東西。」像被動物般盯著,那會讓她食不下咽的。
「我可以看旁邊。」
「噗。」熊若娟忍俊不住噗哧一笑。
他一本正經的模樣,反而更增添了「笑」果。
「我是說真的。」他可以等她吃完,再看著她。
「這樣吧,等你好了,我們再一起去吃東西,可以嗎?」
然後她會好好想一個不傷對方一片誠意的拒絕挖角的說法。
「等我好了?」她這是在跟他許下約定嗎?
「嗯。」
「那你的手機號碼多少?」把握機會的邵禹道迅速從後方口袋拿出手機,「我好的時候才好聯絡你。」
他那迫切的模樣,好像等著獎賞的狗狗,就只差沒搖尾巴了。
熊若娟不由得莞爾。
這個男人常是一張嚴肅的臉,臉上寫著生人勿近,但有時候卻又感覺……可愛?
她對于那意外冒出的形容詞,覺得有趣極了。
「等一下。」熊若娟拿出手機,與他交換了號碼。「你幾點要做檢查?」
「九點。」
「你這個早餐約會很趕呢。」
「呃……」他完全沒注意到這一點。因為熊若娟下班時間延後的關系,等她換完衣服再到早餐店,最多也只剩下半小時時間可以用餐,更別說還要等人家做好。
「我要回家休息了,你上樓去準備吧。」
「你今天什麼班?」
「一樣大夜。」她接下來的一個禮拜都是輪大夜班。
「記得要睡滿八個小時,或者多睡一點也沒關系的。」熬夜太傷身,一定要多睡一點才能補回來。
「好。」熊若娟指指休息室方向,「那我走了。」
「再見。」
「在醫院不要說再見。」她笑著搖搖頭。
可是說了「再見」,才能再見到她啊,就算在醫院也好。
「你先回家吧。」看她累得眼眶下都兩片陰影了,就算再不舍,也要放她走。「早餐也要記得吃喔。」
如果他不用檢查就好了,那他就可以開車載她回家……不對,車子被蕭品珺開走了,他只能叫計程車……
「快上去吧。」熊若娟輕推了他一下。
邵禹道雖然照她的意思,往電梯方向走,但行了三步又轉回頭來,這時的熊若娟已經邊伸著懶腰,邊走向了休息室。他望著她的背影,跟昨晚一樣,一定要等到她的背影消失才肯死心離開。
晚上十一點二十左右,熊若娟來到醫院準備上班。
她早上回家後,洗了個澡,吃了點水果,並沒有馬上就寢,而是閱讀了半本小說,才在瞌睡中,關了電燈睡覺。
這個覺她睡了頗久,還差點睡過頭了。
她做了一個夢,夢到有個男孩突然變成了一只小狗,整天繞著她團團轉,她很開心的帶著它四處玩,醒來時回想起夢境,忍不住捧頰暗笑。
八成是因為他的關系,那個邵禹道。
她也不是很敢肯定他的意圖,說不定他只是比較多禮,為了表達感謝之意才請她吃飯,她實在不應該想太多的。
信步走向門口,意外發現那兒佇立著一個高大的身影,穿著一身休閑——T恤加牛仔褲,讓她想起他搭飛機時的輕松裝扮。
他怎麼會這個時間在這?
難不成明日還有檢查?
或者情況很嚴重得手術?
她加快了腳步走過去,急問,「你怎麼還沒出院?檢查還沒做完嗎?還是得刀?」
邵禹道舉起手上的一個紙袋,湊向她,嘴角淡淡的笑,有些靦眺。
「我買了消夜,送來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