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響起時,專心上色的杜思同動作一頓,反應過來後有點懊惱,她加班的事沒先和梁瑾瑜說一聲,估計現在查勤來了。
誰知道拿出手機一看,竟然是林南打來的。
羅媛初稿完成,八卦的探過身子看手機螢幕,見螢幕上跳著「In」,她頓時了然,笑得格外有深意,「不用這麼隱晦吧,都不署名。」
杜思同沒解釋。羅媛哪里知道,如果不是和In合作不得已有交集,她真的想離林南、離過去那個單純到愚蠢的自己遠遠的。
電話不依不饒的開始響第二遍,擔心和公事有關,哪怕知道可能性很小,她最終還是接起電話,「喂?」
「還在加班?」
杜思同微詫,「你怎麼知道?」話問出口才想起這稿子就是他退回來的,時間這麼緊迫,稍微一想就知道她們肯定得加班趕工。
「我在你們公司樓下。」林南的聲音帶了點笑意,「看到三樓還亮著燈就猜是這樣。我也才下班,羅媛是不是跟你一起?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下來吧,我請你們去吃宵夜。」
不說宵夜還好,這一說,原本晚飯只是匆匆填個肚子吃的杜思同還真有點餓了。
邊上豎著耳朵想听奸情的羅媛立刻問︰「林總監,豐園行嗎?」
她那大嗓門從這邊傳過去,林南听了又是一笑,爽朗的笑聲透過手機傳出,「行,你們挑地方,我負責買單。」
杜思同原本是不太想在私人時間和林南在一起的,哪怕有羅媛在也不想。她身分證上那位無理取鬧起來,只會看到他自己在意的,其他一概無視,但因為羅媛已經興沖沖的開始收拾東西了,杜思同也只得給梁瑾瑜打電話,先提前告知一下。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通,好像梁瑾瑜正在等著她打來似的。
「你在哪?」杜思同問。
梁瑾瑜也不明著回答,只是隱隱含笑的反問,「東姨說你在加班,怎麼,要我去接你?」
他聲音醇厚,听著比平時還要磁性幾分,有種近在耳邊低語的錯覺,而且那股子癢勁兒好像還會鑽進耳朵,直撓心底。杜思同的臉莫名有點紅,將手機從耳邊拿開一些,從他的話里能听出他此時的心情應該還算愉悅。
杜思同將冰冰的手貼在熱呼呼的臉上,側頭想了下,「我和羅媛剛準備下班,吃個宵夜再回去。」
梁瑾瑜沉默了半晌,「真不用我接?」
「不用了吧,我陪她加班,她肯定會送我的。」見羅媛收拾好,杜思同不敢再多說,「就這樣啦,啾啾啾。」不等男人反應,她立刻掛掉電話。
但就算只有這麼幾句,也足夠讓羅媛拎著包挑著眉,一臉八卦的湊過來,「給誰打電話呢?還Kissgoodbye.」
「家里的管家公。」和梁瑾瑜有聯系一事都被羅媛撞見兩三回了,這會兒沒有人證,杜思同一臉坦然,「他怕我太晚回去不安全,媛媛你可得安全將我送回去啊。」
「包在姊身上!」羅媛豪邁的一拍胸脯,「而且退一萬步說,就算有劫色的,跟姊在一起你也絕對安全。」
「……這個你就不用特意強調了。」
另一邊,看著轉回主頁的手機,梁瑾瑜覺得有點無奈又有點好笑,他長這麼大還沒怎麼被人掛過電話,敢情是欠了杜思同的?
他降下車窗,看見Y&M公司三樓的燈光暗了下來。
收回視線,途中無意間看到了不遠處停著一輛有幾分眼熟的車子,一個身材挺拔的男人斜斜的倚靠在車旁,光看背影,梁瑾瑜心里就不可遏制的竄起了一把無名火。
接著,他就看到那個說和羅媛一起加班的女人從公司里走出來,淺笑著對迎上去的男人點頭打招呼。
杜思同才出公司門,就被夜風吹得打了個哆嗦,忙攏緊了大衣,剛剛還和羅媛有說有笑,這會兒笑容都快被凍在臉上了。
因為肩負著護送她安全到家的責任,羅媛直接去地下停車場取車,讓她先來找林南。
A市的晝夜溫差不小,冬天時白天溫度都低到只剩一、兩度了,晚上多冷可想而知。辦公室里有暖氣還好,一出門就多少有點受不住,何況杜思同身子骨特別怕冷,睡覺前泡過腳還能冷得跟冰塊一樣,好在梁瑾瑜怕燥,某種意義上來說兩人還滿互補的。
怎麼一直想起那個男人呢……杜思同搖了搖頭,甩去腦袋里的想法。
「上車吧,暖氣開著。」
杜思同想說不用了,羅媛去開車馬上就來,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到停在對街的車子突然亮起了大燈。
自從被羅媛看到好幾次後,杜思同就讓梁瑾瑜下次過來換輛稍微低調一點的車,結果梁總裁挑來挑去,最後選了輛「低調」的奧迪R8……
大燈亮得讓人睜不開眼,可她還是看到了車型和熟悉的車牌,心里頓時咯 一聲,不等她追上去,跑車眨眼間消失在視野中。
「怎麼了?」林南察覺到她微妙的表情變化,邊朝她的視線方向看去邊問。
「沒事。」嘴上這麼回答,其實杜思同快懊惱死了!
本來嘛,弄完稿子下班直接回家多好,非要吃什麼宵夜!吃宵夜就算了,她跟梁瑾瑜報告時避重就輕的省略林南這敏感的名字,她總共才瞞了梁瑾瑜幾回?偏偏這回就被撞了個正著。
難得梁瑾瑜在料峭冬夜看她加班辛苦,特意來接她回家,結果……他一定覺得她又在撒謊了!
杜思同抿了抿唇,越想越焦慮,最後她還是對林南說;「宵夜你和媛媛去吃吧,我忽然想到還有事,先走一步。」說著匆匆往路邊走。
「怎麼,要回家嗎?那我送你。」林南匆匆跟上,他心里明鏡似的,知道一定是和梁瑾瑜有關。
讓你送?嫌火燒得不夠旺嗎大哥……杜思同嘆了口氣。
「沒事,我搭計程車就行。」話音才落,羅媛開車出來了,杜思同轉念一想,深更半夜坐計程車也確實不夠安全,干脆托林南帶羅媛吃完宵夜再送她回去,自己則開羅媛的車回梁家老宅。
她進門的時候,東姨正在準備宵夜,听到動靜出來看到她,有點詫異的往她身後瞧了瞧,「太太,先生呢?他不是去接您嗎?」
杜思同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把人給氣走了,訕訕的模了下鼻子沒應聲,一邊上樓一邊給梁瑾瑜打電話。
這時的梁瑾瑜在街上奔馳,他不敢回家,怕抑制不住沖動掐死那個張口閉口都是謊言的小騙子!在家偷偷看林南的新聞采訪,這麼多年來還戴著林南送的項鏈,甚至假稱撿到戒指偷偷幽會,連病中都喊著林南的名字……
她所犯的罪行真是罄竹難書、罄竹難書!
梁瑾瑜這會兒真是恨得頭都發痛了,他開了敞篷,車速又快,冬夜的冷風像尖細的冰錐一樣灌進單薄的襯衫、刺在他臉上,他神智越清醒頭就越痛,心里更像是埋了顆正在進行倒數計時的炸彈一樣,隨時都能炸開。
一路闖了不少個紅燈,等到了豐園,服務生見他白著一張臉,忙給送上一件大衣,才領他到房間。
梁瑾瑜一個人在房里喝悶酒,特意拿出來扔在桌上的手機一直響,他也不接,就這麼看著「老婆」兩個亮了暗、暗了亮,直到再也沒有動靜。
可有動靜他不想接,沒動靜了他又不開心,不由得鐵青著一張俊臉,朝空無一人的房間冷嗤,「又有什麼借口?杜思同你還想找什麼理由?!你別想離婚,門都沒有窗也不給,跟林南走什麼的更是想都別想!」
這時手機又響了,梁瑾瑜握著空酒瓶的手一顫,酒瓶掉落地上,發出咕嚕嚕的滾動聲音。
他拿過手機,神情格外疲倦的靠在沙發上,接起電話,語氣透露出幾不可見的妥協,「你這次最好編一個聰明點的理由。」
「是我,總裁。」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響起,見不是杜思同,梁瑾瑜下意識想掛斷,卻又想起這人是嚴馨,而杜思同因為嚴馨吃過好幾次醋……
某個念頭一閃而過,梁瑾瑜鬼使神差地說了句「我在豐園」就掛了電話,他揉了揉太陽穴,頹然倒在沙發上,低咒一聲。
嚴馨匆匆趕到豐園,由服務生領著到梁瑾瑜房間外,喊了好幾聲都沒人應,開門進去才發現他已經醉倒在沙發上不省人事,只得讓服務生幫忙將人挪到床上去,又吩咐準備醒酒茶送來。
梁瑾瑜不嗜酒、不嗜煙,就算有不好推月兌的應酬也都是點到為止,畢竟他的身分擺在那,沒幾個人有膽灌他酒,所以嚴馨幾乎沒有看過自律又嚴謹的梁瑾瑜喝得這樣爛醉如泥,更沒有看過他醉酒後這般毫無防備的樣子。
但哪怕是喝醉,這男人依舊是令人心動的。
灰色的休閑襯衫解開兩顆扣子,露出鎖骨和一片白晰的胸膛,那素來冷清的面容上一抹殷紅,不見半點狼狽,反而有種罕見的誘惑味道,再加上酒味混著他身上獨有的氣勢,楞是讓人覺得他是風流倜儻的公子哥,而不是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王者。
「小騙子……」迷糊中,梁瑾瑜低喃著。
他簡直恨死了杜思同,偏偏又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真要當面對峙,那女人淚腺發達,說了兩三句就掉眼淚,到時候哪怕是她自己做錯事,也能硬生生給人一種他在時強凌弱的負罪感。
嚴馨听不清他在說什麼,附耳過去听了半天也沒听出個所以然,又繼續幫他月兌衣服。洗澡就算了,她扛不動這麼大個男人,給他換上干淨的睡袍還行,她解開皮帶,面不改色的把梁瑾瑜的褲子也月兌了,打算讓服務生拿去干洗。
從口袋里取出深褐色的皮夾,嚴馨不是個好奇的女人,更無意窺探人隱私,但如果那個人是梁瑾瑜就另當別論了。
打開皮夾,一張不像是近照的照片躍入視線,照片上的女孩兒看著還很稚女敕,五官輪廓沒有完全褪去青澀,臉頰還有點可愛的嬰兒肥,穿著校服、綁著馬尾,散發著濃烈的青春氣息。
如果說嚴馨看了這些只是覺得眼熟,在看到那雙黑白分明的澄澈杏眸後,她幾乎能斷定這人是誰。
梁瑾瑜、杜思同,這兩個人在旁人看來根本風馬牛不相及。
杜思同的相貌並不特別出挑,頂多算是中上之姿,平時也不怎麼精心打扮,比她漂亮的比比皆是,素來挑剔的梁瑾瑜怎麼會選擇她?
別跟她說是看中杜思同背後的杜家,杜立行為人是出了名的公事公辦,不以權謀私、不收受賄賂,不然也不會穩坐市長位置這麼多年。而梁瑾瑜這些年在A市幾乎也可以算得上擁有半片天地,還需要牲自己的婚姻嗎?
雖然想不通為何這兩個人會走到一起,但他們的關系其實是有跡可循的,最明顯的一點就是戒指,再然後,她不可遏制的想到梁瑾瑜突然收購Y&M,反而忽略了一直籌備的94號地競標案……
沒有再想,嚴馨擺好梁瑾瑜的姿勢,自己躺在他身邊,枕著他的手,親昵的和他貼臉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