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小時的課程很快結束,貴婦們依依不舍,帥哥如此溫柔有耐心,要她們待一整天都不是問題,不過工作室的員工已經走進來收拾教室,她們只得離開教室,教室外就是店面,她們不忘買玫瑰烏龍茶的茶罐再走,剛才的茶實在讓人想一喝再喝,又香又甘醇,這麼好喝的花茶不買可惜。
貴婦們一離開店內,花斐凡的頭探出教室,對櫃台的收銀人員問︰「剛才進帳多少錢?」
櫃台的收銀員早就料到他會問了,很流暢的稟報剛才的戰績,「有一個人買八罐要分送親朋好友,三個人買兩罐,有一個人比較保守買五十克的,總共十五罐,進帳兩萬一千元。」
「很好!我實在是太優秀了!」花斐凡叉腰大笑三聲,暖男的形象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自戀外加愛財的本性展露無疑。
收拾教室的員工,有人嘴角抽搐一臉無言,也有人覺得老板很可愛暗自偷笑。
這里的大家都知道,老板的窨茶功力一流,在地方小有名氣,不過也善于利用自己的外表宣傳,不管是網路還是海報都張貼他的照片,加上每三個月辦一次課程教授窨制花茶,讓這間店的知名度很快的建立起來,除了開業的前半年以外,從未虧過錢,而且,就算不靠外表,他的窨茶實力擺在那里,即使茶葉價碼開得高,上門的客人也花得心甘情願,網路的訂單也很穩定,每個月數錢數得笑呵呵。
這時,有個人走進來,看見他笑得如此狂妄,額上青筋直跳,「死老弟,你老哥我把茉莉花送來了,滾過來給我驗收!」
花斐凡啐了聲,走出門看廂型車後車廂里幾籮筐的花,手伸進里面掬起花苞品聞後,故意抱怨道︰「老哥你花期不穩定,害我窨茶時間都要重新調整,你再這樣我要跟老爸告狀,說你接掌花田後很怠惰。」
「不然呢,氣候忽冷忽熱我能控制嗎?你不要太囂張了。」花承真在弟弟的頭上揍了一拳。
他們家是花農,專種茉莉,這個小弟從小就對種花沒興趣,倒是喜歡在制茶場學窨茶,後來不只茉莉花,其他種類也研究出心得,于是自己出來開業,結果混得還比他這個哥哥好,真是讓人始料未及。而他也沒有忘本,茉莉花絕對用自家的,不用別人種的,至于其他花種以及茶葉,他有信任的農民可以采購。
雖然弟弟的性格讓人不放心,但在工作上面十分嚴謹,茶葉和花的品質都親自過目,堅持選用上好的材料,窨制的流程也一絲不苟,把握每個細節和環節,讓茶氣與花香達到完美平衡,誰也不會壓過誰。
被打的花斐凡抱著頭很夸張的哀號一聲,「沒兄弟愛,不只凶弟弟還虐待弟弟,我要告你家暴!」
「你夠了沒,趕快叫人把花收進去!」花承真瞪他一眼。
「喔。」花斐凡懶洋洋地應了一聲,下一刻恢復正經,對里頭員工招手喊,「四個人出來幫忙搬!」
男性員工主動出來搬,他本打算轉頭繼續跟哥哥聊天,沒想到有不速之客來到門口,看到他便微笑走上來。
「花先生,我是東旭茶園的總經理,曾和您電話聯絡過,昨天沒能親自來訪真抱歉。」田正欉客氣有禮的和他打招呼,並伸出手想握手。
花斐凡冷冷地看著那只手,不只沒有握上去,雙手甚至交叉環在胸前、站三七步,表現出一種不歡迎的態度。
田正欉見狀,默默將擱在半空中的手收回,表情沒有尷尬。花斐凡的態度在他意料之中,之前用電話初步溝通時,花斐凡口氣十分差,拒絕得很不留情,這次親自來訪就是為了用誠意請對方回心轉意。
他向康育群使眼色,一旁的康育群連忙上前拿出提袋,「花先生,不好意思,昨天喝太多失態了,這個是帝亞吉歐麥芽威士忌禮盒,請收下。」
花斐凡不客氣的收下來,但皮笑肉不笑地嘲諷道︰「康先生,我看你楞頭楞腦的,不會真的不知道我是故意灌酒,好趕走你吧?我不答應你就一直站在店門口,我很傷腦筋,你凶神惡煞的樣子會嚇跑我的客人,我才這麼做的,明白嗎?」
「呃……原來我造成您的困擾。」康育群抓了下頭,立刻鞠躬表示歉意,還是夸張的九十度,「真的很抱歉!」
花斐凡臉上三條線,覺得這人老實得難以應付。
田正欉沉著冷靜地開口道︰「花先生,茶改場的謝先生跟我推薦您的茶,我喝了後覺得驚艷,有了想發展窨制花茶生意的念頭,我很有誠意想和您合作,所以一再打擾,抽成的價錢可以談,相信您也明白這是個很劃算的交易,我們東旭茶園擁有一定的規模和知名度,依附在我們之下,賺的錢會比您目前一天的收入還高。」
花斐凡三七步的姿勢動也沒動,抬高下顎,「我拒絕。」
「花先生,我可以知道原因嗎?」田正欉沒有打退堂鼓,但覺得一個年輕人面對賺錢機會一點也不心動,委實有些匪夷所思。
他對花茶的市場是非常看好的,不說花茶普遍受女性喜愛,國外也很熱愛,只要品質夠高,銷到歐美很有可能賣得比台灣知名茶種還好,花斐凡的窨茶技術很好,如果搭配他們公司的高級茶下去制作,花茶的成品可以更出色,價錢也能定得昂貴。
海外分公司成立沒多久,若有十分有潛力的商品,並買廣告行銷,在海外賺回好幾倍不無可能,這也是他為什麼執著的原因。
而打從東旭茶園在國內有知名度後,很多人主動上門想合作,這種需要他親自上門,連優渥的合作條件都不甩的人,還真是難得遇到。
「我是個知足常樂的人,自己經營這個小小的店面就很滿足了,你請回吧。」花斐凡扔下這句話後,趾高氣揚地轉身走回店里,砰地一聲狠狠關上木門,力道大得像木門是自己仇人一樣。
而還沒將花搬回店里的員工傻眼,不只因為被關在外面,更是因為那句「知足常樂」。
老板明明就是個貪財又不知足的人,說出那句話是被鬼附身嗎?
花承真垂眸掩去眼底的一絲感嘆,面無表情地道︰「我弟弟是不可能答應的,你們別再來了。」
「如果您願意將真正的原因告訴我,我會很感謝您,相信您也知道這合作機會對您弟弟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田正欉經營生意接觸的人多,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花斐凡剛才的理由是在敷衍他,只得從他哥哥身上問。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原因的。」花承真不買帳,冷漠回答完便不願再多說一句,叫弟弟的員工趕快把花搬下來後,風風火火地關上後車廂,坐上駕駛座驅車離開。
路上,他抓著方向盤的手有些收緊,回想起在東旭茶園初次來電的那天晚上,弟弟約他出來時所說的話。
向來自戀又看似沒節操的花斐凡,曾經因為朋友的邀約看了一次泡茶比賽,從此崇拜起大他幾歲的「女神」,每場比賽不辭千里跑去,比賽影片也很珍惜的留在電腦里,但即使想搭話,卻連鼓起勇氣和她面對面都沒辦法,畢竟是心目中完美的偶像,心里多少會有些自卑,不知如何靠近,只能默默看著她。
不出一年,女神結婚了,弟弟失落不到幾天又活蹦亂跳,跟大伙兒嘻嘻哈哈,花承真于是以為弟弟已經放下,畢竟花斐凡和對方連一句話都沒好好說過,不過是短暫的迷戀罷了,仰慕成分居多,也因此花承真做了件錯事……
由于東旭茶園做得有聲有色,總經理夫妻生不出孩子而離婚這事也成為一些人茶余飯後的話題,他听聞後輕率地對弟弟提及這件事,還開玩笑說,一堆人說他們夫妻鶼鰈情深,結果不過如此嘛!
沒想到,弟弟楞楞地看著他,眼淚無聲的流了下來。
除了小時候兄弟打架以外,花承真從沒看過他哭,頓時覺得很震驚很錯愕,也很自責。
弟弟看到他懊悔的表情,拍拍他的肩反過來安慰他說︰「干麼那種表情,你弟我一直都是愛心泛濫的人,剛才只是覺得她真可憐,值得同情。」
花承真知道他在說謊,但也沒辦法開口再說半句話,因為說什麼都不對。
之後,弟弟對這件事情沒再多說什麼,好像沒事了一樣,直到那天,他才坦承自己無法原諒。
無法原諒誰,即使他沒說明白,花承真也知道是誰。
因為真心希望女神幸福,不管男方是否有什麼理由或苦衷,都無法接受這種結果。
他弟的女神大概不知道,有個人發自內心替她難過、打抱不平,因而拒絕了一個很好的賺錢機會,不過……
他想他弟也不需要她知道,這種默默的感情,帶著不打擾的溫柔。
花承真的廂型車開遠後,康育群和留在原地的四個員工相看兩無言,其中一個員工求饒道︰「東西很重,你們再不走,我們就要一直站在這里曬太陽,可憐我們吧!」
另外三個員工點頭如搗蒜。
田正欉見狀,也知道今天不宜再堅持,帶著康育群離開。
回下榻飯店的路上,康育群邊開車邊煩惱地發問︰「老板,這下要怎麼辦?」
「隔個幾天再說吧。」田正欉淡淡道。
依花斐凡的態度,太頻繁拜訪只會讓他更不願考慮這件事情,不如花時間在打听他的事情上,從中找出能夠說服他的點,或是他需要被幫忙的地方,針對那部分施力,事情才能有所進展。
這時候,手機鈴聲響起,田正欉看了眼來電顯示,就任憑鈴聲一直響,直到對方自己掛斷。
「老板你干麼不接?」康育群鮮少看到辛勤工作的老板這樣,對方到底是誰啊?
「待會我會回簡訊。」
「是會計部的呂小姐?」最近會受到這種待遇的,他怎麼想都只有一個人。
老板本來因為她和孫小姐認識,所以對她不錯,加上她工作積極,性格也體貼,于是將她當成妹妹看待。可自從老板和家人大吵一架過後,對呂小姐就不再親切的像大哥哥,尤其這陣子老板的態度很明顯是要保持距離。
田正欉挑眉,「你也是有聰明的時候嘛!」
「這是當然的……咦?老板你這是在夸我還是貶我?」
他故意不回答這個問題,嘴角似笑非笑,轉移話題,「之前我不夠敏銳,沒察覺到呂正琴對我有意思,我真懊悔自己沒早點發現,讓狀況變得麻煩。我父母應該有暗中給她什麼鼓勵,不然不可能這麼湊巧,就像我上台北前,我爸媽勸我不用親力親為,不必親自北上,呂芷琴又突然常出錯,要拿很多事情請示我,這其中沒有關聯才有鬼,或許他們不知從哪里弄到消息,知道美人在台北,才阻擋著我。」
康育群斟酌了下,「老板,即使你想追回孫小姐,但她或許還是會因為顧慮你家人而不願意復合……」
田正欉面色沉凝,眸光銳利,「我的人生我作主,我無法改變我父母的想法,但不代表我得為此放棄我心中所愛的人,她是我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非得做抉擇,到時,我願意放棄一切帶她遠走高飛,她已經為我嘗盡苦楚,為了她,我什麼都願意做,只要她願意重新愛我。」
康育群為他的這番宣言震撼,不禁覺得老板真是用情至深的男人,這份決心肯定能讓他克服所有困難。
這讓他想起父親很愛講的一句口頭禪——男人就是要有決心啦!
這或許不是意指什麼事情都要沖沖沖,蠻干到底的氣魄,而是這種能夠克服一切阻礙的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