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一個幫忙的,桃花摘了一籃又一籃,整間禪房里好幾口布袋都裝滿了,一人抵數人的少年手腳利落,他根本沒有落地的從一棵桃樹飛到另一棵桃樹,靈活程度叫人望塵莫及,讓底下幾個小姑娘羨慕不已,也想有他的身手。
可比旁人多活了一世的宮清曉卻往深一層想去,她想往後的幾日若有他的「義風善行」,她摘起花就不用那麼費勁了,摘到的還能比設想中的桃花數量多上好幾倍。
她越想越歡喜,嘴上更是說個沒停。
「妳閉嘴。」沒見過比她更聒噪的小丫頭。
少年一喝,宮清曉真的一句話也不說了,安靜得令少年心生不安,他心想是不是把話說重了,傷了小姑娘的心?
他有些後悔語氣太沖,正想說兩句話來挽回一時之快,殊不知人家根本沒听見他說了什麼,她突然一言不發是在思考,想著該用什麼方法拐騙……呃,是說服他多幫上兩日。
「玄哥哥,你上輩子一定是啞巴。」這輩子忘了怎麼說話,話少是缺乏練習,舌頭長繭。
「嗄?!」他霍地一噎,把道歉的話又吞下去。
「嗯!我肯定是對的,不會有錯。玄哥哥你不要太傷心,等你和我多相處幾日,我保證啞巴也能念詩,你不必擔心話到用時方恨少。」宮清曉自說自話的以右手握拳擊左手手心,自我肯定。
「……多謝妳了。」他忽然覺得很無力,想笑笑不出來,這個能把人整到死的妖孽是打哪來的?
她瞇眼一笑,露出米粒大小的小牙。「不客氣,我的榮幸,老和尚說緣來自有天牽,不問因果,只求圓滿,我是听不太懂,不過這是說我們有緣,你該是我的小哥哥。」
很陰險地,她在設陷阱,拐一個好用的幫工。
都叫哥哥了,妹妹有事,做哥哥的好意思不來幫把手嗎?
一提到老和尚,少年目光掃過那片桃花林。「圓一大師怎麼會同意妳采摘林子里的桃花?據我所知,他一向不允許來來往往的香客任意采擷,花是用來看的,結果好布施。」
桃花寺的桃花一結果,寺中的和尚便會摘下來,一籮筐一籮筐的往山下賣,賣桃所得會在城外搭棚子施米布施,救濟窮苦人家。
一年一年皆如此,因此來此的游客、信眾便一枝不折的任由花開花落,三月花季過後便等六月桃子成熟,不會有人特意打破這規矩,大家都知道桃花寺的桃花是用來行善的。
可今天卻有個膽大包天的小賊來破壞,她真是壞了佛家的善行,菩薩一怪罪下來,修個三生三世也彌補不了。
「我沒有全部摘光呀!還留了一些花兒在枝頭。其實不是花越多結果越多越好,而是要賣出好價錢,我這叫疏花,把多余的花摘掉,桃子結少了分到的養分充足自然長得碩大,把大桃子賣入大戶人家,你說哪一邊賣的價高?」要會去計算,而非死板板的只用一種方式,量少則價高,物以稀為貴。
她說的是生意經,他听得是一頭霧水,隔行如隔山,武將之子哪曉得桃子的大小決定價錢的高低,他只知道東西越多越好才賣得出銀子,一分貨才有一分價格。
「我是說妳是用什麼法子讓圓一大師點頭?」大師生性淡泊,他唯望人間處處有淨土,蓮開滿庭香。
「我跟他打賭。」老和尚德高望重,說出的話一言九鼎。
「打賭?」他微訝。
「我說了個謎語讓他猜,他猜中了算我輸,嘻嘻!老和尚沒猜著。」她腦子里有本上下五千年的謎語大全,任老和尚再知天理,通鬼神,他也猜不到後世的燈謎。
「妳說了什麼謎語?」少年起了好勝之心,他不信以圓一大師通天的智慧會解不開一個小小謎語。
「天宮。」她笑著把桃花往發上插。
「天宮?」他一怔。
「對一海外地名,不在本朝喔!在海的另一邊。」小胖手朝蔚藍天際畫了個大圈,表示很遠很遠的地方,要坐船才到得了,沒有出過海的人是不曉得那大城在何處。
其實只要是腦筋轉得快的現代人用心一想,不難猜出所指為何,那地方很有名,到處是廟宇和古跡,還有牛排也出名。
「妳去過?」少年心有疑惑。
去過,不只一次,旅游兼觀光。「當然……沒去過,玄哥哥,我才五歲耶!我連最近的城鎮都沒去過,哪有可能坐大船。我們家以前有艘大畫舫,但祖母只讓大伯、二伯、四叔、五叔家的哥哥姊姊上去,我和哥哥弟弟們只能站在岸邊看。」
祖母說船太小坐不了太多人,但事實上是將三房排擠在外,丫頭、嬤嬤、婆子、小廝都擠上二、三十人了,主子還不如奴才,只能望船興嘆。
那時她才兩歲吧!看到爹娘落寞的苦笑,她心里很難過,有點鼻酸,小老婆生的孩子總低人一等,正室容不下,在親爹面前沒地位,如無根的浮萍似,順水漂向北東西南。
如果有能力,她不想再看他們無奈折腰的模樣,錢是腰桿子,有銀子就能挺直腰,現在在京城的宮府很風光,可十年、二十年後呢?還能一樣的意氣風發、高高在上嗎?
宮清曉想改善自家目前的狀況,她想讓三房成為五個房頭中最有錢的一房,到時誰還敢小看三房。
而賣酒是第一步,賺頭最大,她要先把基礎打起來,等酒坊的名聲做出來,五、六年後再推出絕無僅有的蒸餾酒,其酒精濃度未飲先醉,僅此一家,別家買不到。
「妳爹不是令祖母親生的?」哪有五個孩子不平等對待。
「我爹是庶子。」一個「庶」字剝奪了他的鵬程萬里。
少年了然的一頷首。「謎底是什麼?」
她咧嘴一笑,晶亮的眸子閃著星光。「我說了你也不曉得,哪天有機會遇到海上來的人你再請教吧!」
來自倭國的人。
「臭丫頭,妳吊我胃口。」可惡,居然被歲數只有他一半的小姑娘給唬了,少年微惱。
「玄哥哥,花呀!快摘,等我釀好了桃花酒再送你幾壇,桃花寺里桃花開,桃花開了有神仙,摘了桃花釀酒喝,神仙喝了笑呵呵……玄哥哥,喝了我的桃花酒就能做神仙。」她隨口一編,朗朗上口。
他咕噥著橫睇她一眼,等桃花酒熟成了,他人也回到京城了,哪還喝得到酒?
玄子鐵來自京城的將軍府,他上有兩個兄長皆投身軍旅,十來歲的年紀便在陣前殺敵,捍衛邊城,玄家小將揚威沙場,為朝廷、為百姓立下不世功績,一門忠烈保家衛國奮不顧身。
玄父是長房,底下還有兩個同胞兄弟,一母所出,為保有玄家血脈,只一房出戰,另兩房則傳衍後代,以免香火斷嗣,必要時這兩房的男丁得披甲上陣,統領玄家軍。
上了戰場難免有傷亡,誰能保證長命百歲,留有後路是不得不,沒有人願意滅族絕後,死後連個捧盆的人也沒有。
因為父兄皆在前線,身為麼子的玄子鐵便能如一般世家子弟般無憂無慮的成長,他習武也習文,文武兼修,和每一個武將家的孩子一樣喜歡兵書,舞刀弄槍地練出一身好本事。
但是玄父並不希望他走向自己的老路子,邊關太苦了,苦不堪言,夏天炎熱,冬天酷寒,糧餉常短缺,不時來叩關的蠻子搶糧、搶銀還搶女人。
「鐵哥兒,你又要出去?」略帶蒼老的聲音一起。
長相俊美的玄子鐵神似素有江南第一美女美稱的母親,他眉眼如畫,俊朗秀逸,一身鮮艷的紅襯托出他的非凡氣度。
翩翩一少年。
「姥姥,我和人約好了,一會兒就走。」玄子鐵神色有幾分不自在,墨色的瞳眸里閃過一絲忸怩。
「怎麼才來幾天就老是往外跑,你不是來陪姥姥的嗎?姥姥一睜眼就沒瞧見你的身影。」老人家疼外孫,免不了有幾句埋怨。
南陽寧家,玄子鐵的外祖家,以鹽商起家,如今是皇商,專供應朝廷所需的鹽和布料,富甲江南一方。
「姥姥,我也想多陪陪您,可是……呃,朋友有事,要我去幫忙幾天,等忙過這兩天,我天天讓您盯著看,從早到晚一刻也不離開。」他說不出口在忙什麼,面上赧然。
誰曉得他會栽在一個梳 的小姑娘手中呢!那雙骨碌碌的眼兒瞅著他,白女敕如包子的小胖手拉著他衣襬不放,他就心軟了,狠不下心拒絕,不自覺說出—我明天再來。
原本他想當沒這一回事,睡一覺後便拋諸腦後,一個才五歲的小磨人精,沒必要信守承諾吧!說不定過了一夜她自個兒都忘了,小孩子的約定哪需要當真,不過是一場玩笑。
可是他眼楮一睜開,第一個想到的是桃花林中那個小小的、白白的兔兒丫頭立在桃花樹下,仰著頭看向滿樹的桃花,眼眸好似放在湖中的寶石,熠熠發光。
他過不去自己良心那一關,和人約好了就不該反悔,不論對方的年紀有多小,身為男子都不該背信棄約。
于是,他決定去了。
反正他昨天都耗了一天了,再忍忍也就兩天,當是武技上的鍛煉,他拿桃花來練眼力。
「什麼朋友?」瞧他古古怪怪的,一回來就往屋子里鑽,渾身是桃花香氣,一沾床便呼呼大睡,連晚膳也沒吃。
「……剛認識的朋友,您不熟。」玄子鐵不敢說出實情,眼神飄忽的帶三分心虛。
他能說他的新朋友才五歲嗎?那肯定會被表哥大大取笑一番。
「嗯!去吧,別玩瘋了,要早點回府,男孩子就是愛玩,野牛似的,拴都拴不住。」寧老太君滿口唏噓,她倒希望女兒生個閨女,女娃兒貼心,不像這些猴崽子只想著玩。
玄子鐵是代替母親來探親,前些日子老人家身子不適,一度以為要不行了,寧府上下趕忙召集一干親眾來見老人家最後一面,大家都不希望留下遺憾,能見一面是一面。
在京城的寧氏收到信時也急了,收拾了行李便要往娘家趕,偏偏這時府里出了點事走不開,她只好讓麼兒走一趟,讓他代為在榻前盡孝,以全不孝女的母女之情。
誰知玄子鐵一到南陽地界時,老太君已度過危機,雖然身子還有點虛弱,但能吃得下半碗飯,精神一日比一日好,還能在院子里逛上兩圈,一點也不符合病去如抽絲那句話,紅光滿面的臉色看不出病容。
「什麼朋友,是會佳人吧!你都到了知慕少艾的年紀了,姑母沒為你挑一門好姻緣?」一只白皙的手搭上玄子鐵習武多年、微微僨起的寬肩。
「寧澤文,你沒別的事好做了嗎?」譬如到書院好好用功,不要整天纏著他不放。
十五歲少年抬起左手,往身側的表弟額頭拍去,玄子鐵機伶的一閃開,沒打著。
「無禮,叫表哥。」
閃什麼閃,他能一掌打死他不成,寧澤文有這年紀的少年心性,嘻皮笑臉地勾住他頸項。
「三表哥,你可不可以別纏我,我真的有事要做,不奉陪了。」玄子鐵腳步一滑,瞬間月兌離出三步遠。
「不行,你不交代清楚休想我放你走,做人要有原則。」他端起表哥的架子,裝大,實則藏不住好玩心態。
「你的原則是吃喝玩樂,混吃等死。」文不成,武不就,就想跟舅父學做生意,當個滿身銅臭的商人。
「哎呀!別說中我的心事,我會難為情的。」他故作害羞,搖著繪有江南水景的折扇裝文雅。
玄子鐵橫睇一眼,拍開搭肩的手。「哪邊涼快哪邊去,我今天沒心情應付你。」
「別這樣,小表弟,跟哥哥好好說說,兒郎長大了會思春……喝!你小心點,別真打壞了我的花容月貌。」嘖!真動手?脾氣真壞,小小兒郎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寧家人的皮相都很不錯,寧澤文面白膚女敕,有著南方人慣有的秀致面容,俊俏風流。
「你能不能少做些無聊事。」一張嘴專說廢話。
寧澤文笑呵呵的湊上前。「跟緊你看你在做什麼便是正經事,沒把你看顧好怎對得起還在京里的姑母?」
找著了名目拿雞毛當令箭,說得煞有其事。
其實他這話是多余的,武將家的孩子從小就訓練出堅毅的性情,他們比同年齡的孩子早知道何謂責任和擔當,寧氏根本不擔心兒子會出事,對自己養大的孩子十分放心。
不然她怎敢放他一人獨行呢?從京城到南陽可是有千里遠,快馬加鞭也要十余日才到得了,沿途的凶險不言而喻,山賊、盜匪無所不在,磨刀霍霍的等著打劫過往商旅。
玄子鐵一路南下也遇到兩撥匪徒,但都被他打跑了,因為人數並不多,他尚有余力應對,但若是來者甚眾,怕他也是難敵眾手。
寧澤文的笑臉讓他忽然心生厭煩,他想起另一張圓潤小臉。「你真要當跟屁蟲?」
「什麼跟屁蟲,真難听,表哥我是為人坦蕩,專為保護你的貞操而來。」他笑著揶揄,故作風趣。
玄子鐵嗤哼一聲,眼露不屑。「好,是你要跟,可沒後悔的余地,待會兒我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寧澤文心口一跳,表弟的神情讓他很不安,可是為了那止不住的好奇心,他還是腆著臉硬跟。
三月里,風光明媚,滿地的花千嬌百艷,有紫,有白,有紅,有黃……奼紫嫣紅,美不勝收。
桃花寺的桃花照樣開得明艷,花到正盛期艷麗無雙,滿山翻紅,彷佛置身在夢境。
「等等,這就是和你佳人有約的佳人?!」睜大眼的寧澤文失聲驚呼,錯愕的神色有如吞了十盤死蒼蠅。
「我什麼時候說過和佳人有約。」全是他自個兒臆測。
「可……可她也未免太小了,你那是什麼眼光呀!居然好這一口……」驚嚇之余他是大感失望,不敢相信小表弟惡劣至此,這麼稚女敕的小花兒也能摧殘下手。
「不想少掉幾顆牙就少說兩句,她叫小小,是圓一大師的小友。」看著咚咚咚跑過來的小身影,玄子鐵覺得他的頭好痛,那十幾只編籃是什麼意思,想累死他嗎?
寧澤文一愣,目露訝異。「你在開我玩笑是不是?」
「我親眼看見她直接走進圓一大師的禪房,連門也不敲,門口的小僧擋都不擋一下。」
她一進去後,不久便傳出圓一大師有如沉鐘的笑聲。
除了講經日,圓一大師不見任何信眾,即便是京里的王爺親臨,他也只命僧眾準備齋食招待,自個兒從不露面,更不會私下接見權貴,達官貴人,出家人只知佛祖,不問紅塵。
但是這個小姑娘讓他破例了。
「她是什麼妖鬼作祟呀!怎麼能令圓一大師另眼相待?」大師的雙眼被佛香燻迷了眼嗎?怎麼也有眼瞎的時候。
「你才是妖鬼。」那個小磨人精幾時像妖了。
誰也沒料到在多年之後,「妖鬼」兩字竟創造了一代名將,他人如惡鬼,橫刀一掃遍地血流成河,妖瞳一瞪死傷無數,無一生還,斬敵如切瓜,令敵人聞風喪膽,退避三舍。
「玄哥哥,你來了呀!你人真好,還帶了幫手。」咯咯咯……她的酒壇子又要增加了。
「幫手?」寧澤文有不好的預感,忽然想打退堂鼓,他覺得這天色不是那麼美妙,快下雨了……吧?!
「別想走,我被她煩了一天,你也該試試那種滋味。」玄子鐵一把勾住意圖開溜的錦衣少年,讓他為他的好奇心付出代價。
「為什麼我有大難臨頭的感覺?」小姑娘的眼神好……好熱情,他的心如擂鼓一般,咚咚作響。
「這位大哥哥,我們不是同林鳥,大難來時不用各自飛。」她只會推他去擋刀,人溺你去救,她在岸上搖旗吶喊。
有如進入賊窟的寧澤文心情惶惶,以手肘頂一頂身側的表弟問︰「她要讓我們干什麼?」
「摘花。」玄子鐵語氣無起伏,平靜得不起風浪。
「摘花?」他怔了一下,有些轉不過來。
原來是幫小姑娘摘花啊!舉手之勞,他樂于效勞。
「是能摘多少就摘多少,你看得到的桃花在三天內都屬于她,摘到日落前。」他勾起唇道。
「什……什麼,這一片桃花林?!」他嘴角一抽,笑意凝結成愕然,那面上的恐慌令人發噱。
桃花寺四周種滿上萬株桃花,圓一大師把後山較少人走動的這一塊撥給宮清曉,雖然不如前寺的桃樹多,但花開濃密,幾千株矗立在林子里,真要摘也摘不完。
「大哥哥、小哥哥,你們用早膳了沒?今兒正好我娘煎了幾個蔥油餅子,香酥脆口,你們拿去吃。」讓牛耕田也要先讓牠吃飽,才有力氣干活,人亦如此,所謂吃人嘴軟嘛。
「妳拿幾張烤餅子就想打發人?」她也太折騰人了,幾片餅子等同于工錢,請了兩個廉價雇工。
宮清曉笑得嬌憨可人的將籃子往他手里一塞,抹上甜醬的餅子卷了三卷放到他嘴邊。「很好吃喔!保證你沒吃過。」
「妳很喜歡說『保證』這兩個字。」誰能保證她話無虛言?
長長的羽睫如蝶翼,她笑容可掬地眨了眨。「因為很好用呀!玄哥哥,你要信我嘛!小小不騙人。」
只會坑人,他在心里回答。
都送到嘴邊的餅子能不吃嗎?淡淡的油香味撲鼻而來,微帶青蔥的辛嗆,口中生津的玄子鐵忍不住大口一咬,入口的咸香和酥脆令他大為意外,口感好得叫人一口接一口。
見小表弟吃了,不吃「粗食」的寧澤文勉為其難的撕了一小片塞入嘴里,他原本想嚼兩下就囫圇吞下,但沒想到越嚼越香,滿嘴的青蔥和餅皮的香氣,好吃到難以置信。
這只是一塊煎餅嗎?
腦筋動得快已想到無限商機,用蔥油餅子開間煎餅鋪子,旁邊擺上豆漿、豆腐腦,平民百姓的一餐就解決了。
只是當他看到手中的籃子時,那眉頭是皺起的,還打了好幾個死結,滿樹的桃花紅,他可不可以不摘呀?
他采的花兒是人不是花。
「娘,妳看到對面的山了嗎?」郁郁蔥蔥,終年雲霧繚繞,潮濕多雨,斜坡地形闢成梯形易于上下。
「很高的山。」不解其意的溫氏看著女兒,溫婉地淺淺一笑。
「娘,等我把釀好的桃花酒賣出去後,我就把那座山買下來,然後種上茶樹。」酒、茶葉,綢緞,是三大賺錢行業,也是她能力所及。
一听女兒的宏偉志向,不打擊她的溫氏笑著附和。「好,買下來當妳的陪嫁,我們小小也有十里紅妝。」
「娘,我是說真的,我們要當宮府最有錢的人,讓祖母和其他房的人不再看輕三房。」她用銀子砸人。
她爹也是姓宮,為什麼大伯、二伯、四叔、五叔才像一家人,而他只能坐在遠遠的角落,無法融入?
聞言,溫氏鼻頭微微發酸。「小小,做人要知足,不要和人比這比那的,咱們一家人能和樂平順在一起就好。」
「可是要不是祖母從中阻攔,也不會斷了爹的青雲之路。」他原本該有扶搖直上的仕途。
她訝然,「妳……妳怎麼知道?」
宮清曉抿嘴不語。
她怎麼知道?
宮清曉不能回答,因為她在娘胎里就有另一世的記憶,不同于一般嗷嗷待哺的孩子,她年幼的是年紀而非智慧。
當她還在襁褓中時,她便知曉壞心祖母的種種惡行,她爹從小就勤勉克己的苦讀,因為他比誰都清楚庶子的出路只能靠自己,嫡母不會為他鋪路,他要為自己設想。
于是他十二歲考過童生,十四歲中秀才,十八歲成為舉人老爺,雖不是案首,但和解元只差一步,他是第二名,就等著來年春闈進京趕考,以他的才華不難金榜題名。
可是那一年她爹摔斷了腳,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他沒辦法上京,只能眼睜睜地錯過考期。
三年後再考,同樣的情形又發生,他上吐下瀉,拉到月兌形,人如枯槁,走都走不動如何入京?
這一次又是一場空。
到了第三回,宮老太婆開門見山的直言,要他別奢望,她不讓庶子比嫡出的出彩,要嘛她打斷他的腿,否則停了他的月銀,讓三房從此喝西北風,看他拿什麼去考。
原本只是懷疑,一旦證實了,宮書謹只能苦笑,有了嫡母的阻撓,他再努力也無用,妻小是他的命,他不能讓他們跟著受苦。
溫氏沒再多追問,只當是自己和丈夫平時說的話被女兒听了幾耳朵去,她也想不到,女兒說要買下山頭的童言稚語終有一天成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