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譽眸底有抹深思,凝眉細想方才承寬拒絕他時的神情,不由得瞥向床榻上昏迷的人兒,劍眉緊擰。
「小姐,你身子受寒,一整夜發熱,六爺寸步不離守在床榻前照顧你,直到今早確認你無事了,這才回房休息。」「小姐,有件事我想還是先讓你知道比較好,你昏迷時六爺曾對大少爺表示希望你這個假未婚妻能弄假成真,而大少爺一口拒絕。」臥坐在床榻上、臉色蒼白的人兒,秀眉微蹙,腦中不停回蕩著先前她清醒後,喜鵲告訴她的話。
大哥說得沒錯,她的確是配不上喬譽。
他是高高在上、手握重權、行事難測、人人敬畏的六王爺。
而她是受到詛咒的薄命姚家女。
兩人的確不適合,否則她也不會在察覺到他對自己的心意時,會如此為難,甚至心頭泛起一絲苦澀;或許她對那個男人並非完全不在意。
桐花林里兩人的初次邂逅、她假冒他未婚妻並為他所救,之後留在勤王府作客,他借機找她麻煩,甚且在書房輕薄她,卻也在兩人緊密依偎時,明白了他的心意。他為了她的安全禁止她出府,以及懲罰她不听話,逼她戴上猴子面具,再到進宮她燙傷時他勃然大怒,還有她摔落河里他奮不顧身救起她。
那個男人自始至終未曾言明他對她的心意,但從他的言行舉止間已透露出對她的在意;她雖早已明白,卻只能選擇忽視,只因她配不上這個男人,或者該說,今生她配不上任何男人。
「咳、咳……」「為什麼一直咳個不停?喜鵲人去哪里了?」喬譽剛至門外就听到她的咳嗽聲,劍眉緊皺,大步踏進房內。
姚芝穎眼神復雜地看著他大步往床榻走來,全不避諱地坐在床畔,大掌探向她額頭,確定她沒再發熱,緊皺的眉頭這才松緩。
「六爺。」喜鵲端著湯藥踏進房內,一看到房里的男人,立即恭敬地低喚。
「還不快把藥拿來。」喬譽擰眉低喝。
「是。」喜鵲慌忙將湯藥端給他後,隨即退到一旁。
喬譽舀了一匙湯藥湊到她嘴旁,示意她張嘴。
姚芝穎偏過頭,水眸低垂。「……六爺,還是讓喜鵲來吧。」
喬譽黑眸微眯,注視著不敢與他對視的人兒,敏銳地察覺到清醒後的她似乎有意拉開兩人的距離。為何?
「別讓本王說第二次,把頭轉過來,喝藥。」喬譽話里透著警告。
水眸微抬,對上他黑眸底的怒意,姚芝穎在心底嘆了口氣,粉唇輕啟,由著他一口一口喂湯藥。
喬譽見她柔順地喝完湯藥,臉色稍霽,將空碗遞給一旁的喜鵲,瞧見她又垂下臉,似無意與他多說話,胸口不禁升起一股無名怒火。
「該不會是傷到腦子了吧?否則為何在面對本王時一向無懼的你,變成這副怯懦模樣?」「……芝穎在王府叨擾多日,等病好了就向六爺告辭。」既然兩人注定今生無緣,她何苦害人害己。
此話一出,喬譽俊臉瞬間變得陰鷙,黑眸狠狠瞪向低垂著頭的人兒。
「本王有準你離開嗎?你以為勤王府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你當本王是個好說話之人嗎?」姚芝穎驚愕抬眸,對上他怒氣升騰的俊臉,胸口猛地一顫。
「……六爺……」「你是執意惹惱本王嗎?」喬譽被她明顯排拒的態度給激怒了,冷不防地連人帶被將她抱起,大步往外走去。
「六爺!您要帶小姐去哪?!」喜鵲驚住,待回過神,驚慌地追出去。
「……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咳咳……」姚芝穎被他突然的舉動給嚇著,螓首無力地偎靠在他頸間,忍不住又咳了起來。
「本王房里。」她愈是想推開他,他愈要讓她無處可逃。
「什麼!」姚芝穎臉色更加蒼白了,愕然抬眸瞪著俊臉緊繃'渾身散發怒火的男人。
喬譽一路無視眾人驚訝的目光,緊抱懷里的人兒大步走進月泉閣;一踏進房里,即命高峰守在門外,不準任何人進來打擾。將懷里人兒小心地放躺在床榻上,高大身形半伏在她身上,深沉難測的黑眸緊鎖住身下一頭青絲披散、蒼白小臉透著驚慌,更顯荏弱的人兒。
「……為什麼要帶我來你房里?」姚芝穎早被他的舉動及此刻那雙宛若盯住獵物般詭譎的黑眸,給嚇得額冒冷汗。
「本王不管是否是旁人對你說了什麼,才令你對本王起了排拒之心,本王現在鄭重宣布,你姚芝穎就是本王的未婚妻,本王決意弄假成真。你別忘了,太後和皇上也都認定你是未來的勤王妃,欺君之罪,禍及家門,你可得想清楚。」喬譽陰惻惻地在她耳邊撂下威脅。他喬譽看上的,豈容她漠視、輕易轉身離開。
姚芝穎瞠目結舌,瞪著撐在她身體上方的男人,他……這是打算威逼她屈服?
「你……這是在威脅我?堂堂勤王竟然打算強逼民女。」姚芝穎驚愕過後,逼自己冷靜下來,然藥效似乎在此時發揮了作用,令她神智逐漸昏沉。
「別忘了,是你先招惹本王的,本王不過是讓你的謊言成真罷了。」大掌輕撫她微涼的小臉,注意到她眸里帶著困意,卻極力強撐逼自己清醒。
「我……不能成為勤王妃……」
俊臉一沉,俯身吻住粉唇,教她再也說不出令他氣惱的話來;輾轉吸吮間,才發覺她早已因藥效而陷人深眠。
指月復輕撫過粉唇,黑眸沉沉注視著她熟睡的小臉,腦中想的是她方才未完的話「我不想害你……」這話究竟是何意?
姚承寬一接獲喜鵲通知,忙不迭地趕到月泉閣,見到高峰守在主房門門,臉色一沉。
「喬譽!快將小妹交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成何體統!」姚承寬怒聲大喊。
緊閉的房門內並無任何聲響傳出,就在姚承寬雙手握拳打算硬闖時,房內傳來渾厚嗓音︰「高峰,讓他進來。」高峰側身,笑著請他自行推門入內。
姚承寬冷睨了高峰一眼,雙手推門人內,甫踏入房里,即見坐在小廳喝茶的喬譽,目光越過他,直視以巨大山水屏風相隔的內房。
「芝穎呢?」語氣不善,目光含怒。
「喝了藥,睡得正沉。」喬譽抬頭直視他,替他倒了杯茶。「坐。」姚承寬垂眸,撩袍落座他對面,接過他遞來的茶,一口飲盡,將已空的青玉瓷杯重重放在桌上。
「喬譽,你太任意妄為了,存心毀掉芝穎的清白嗎?」
「她即將成為本王愛妃,留在本王房里並無不妥,怎能說是毀她清白呢?」喬譽只手把玩著已空的青玉瓷杯,無視好友不善的語氣,黑眸深沉若有所思。
「你……」姚承寬緊皺眉頭,知道他對芝穎是認真的,可他實不願再見到姑丈所遭遇的事在他身上重演。失去摯愛的痛可能毀掉一個人一輩子,他不想喬譽步上姑丈的後塵。
「倒是你,承寬,你們兄妹倆到底隱瞞了本王什麼事,你最好老實說出來。」承寬激烈的反對,還有芝穎沉睡前所說的話,令他無法不起疑。
姚承寬注視著他眸底的認真,心知只有把實情說出來才能令他徹底死心。
「娶妻不娶姚家女,這是在梧桐城百姓口耳相傳的話,是連三歲孩童都知道的事。」
聞言,喬譽瞠目結舌地瞪著他,手中把玩青玉瓷杯的動作霎停,語氣急迫︰「這是何因?說清楚,不準有絲毫隱瞞。」
「姚家先祖曾被下血咒,世代姚家女子皆活不過十九。即使姚家在梧桐城世代皆是積善之家,但所積善行仍破不了這個狠毒的血咒。」姚承寬苦笑,語氣平靜︰「十九年前,有一狀元郎名喚馮德成,不知六爺是否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