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大廚房,廚房里頭已經人滿為患,教似錦有些意外,不禁瞧了梅蘭一眼。梅蘭向前問了下,才知道是二房辦了小宴,廚房因而忙得快炸鍋。
「喂,你把這兩壺酒和一壺茶送過去。」吳嬤嬤一見似錦便拉開嗓門吼著。
似錦忙道︰「侯爺等著用膳,我……」
「大房的膳食還沒好,快去!」吳嬤嬤拉開喉嚨罵道。
似錦眉頭微蹙,如果可以,她想要遠遠地避開二房,不管是二爺還是二夫人,能不見最好都不見,她不想自找麻煩惹紛爭。
「似錦,我和你一塊去吧,幫著把一些膳食送過去,廚房才有空閑幫咱們處置大房的膳食。」梅蘭直接拉著她過去端起了茶水和酒。
似錦無奈地端起茶水,心想梅蘭說的也對。
跟著其他丫鬟一路走到隔開主屋和直正園的人工湖泊,才見原來小宴是辦在湖泊中的十字橋亭上。踏上跨橋,她注意到亭子里的全都是女眷,這才教她微微松了口氣,而待她走到亭外幾步,才發現從高處朝西邊遠眺而去,直正園竟比行正軒要來得寬敞,里頭有大小園林和假山流水,亭台樓閣數處,全都點著油燈,燈火如星子般閃爍著。
到底哪一處才是主屋?似錦都糊涂了。
「還杵在那兒做什麼,一點規矩都沒有。」一把尖銳的冷斥聲響起,嚇得似錦立刻回神,趕忙將茶水遞上後便打算跟著梅蘭離去,不敢抬眼瞧主位上的施蜜,所以壓根沒瞧見施蜜朝身邊的大丫鬟碧蓮使了個眼色。
就在似錦走下橋時,碧蓮從後方走來撞了她一把,教她一時失去了平衡,竟被撞進了湖泊里。
「似錦!」梅蘭嚇了一跳,怒斥著那大丫鬟。「碧蓮,你走路都不長眼的?!」
「這能怪我嗎?這兒暗呀,她那麼小一個,我哪瞧得見。」碧蓮完成了使命,正要回亭里,就見主子已經走下了橋。
「掉進湖里了?來人呀,把她撈上來。」施蜜朝旁比了比。
碧蓮立刻意會地差人去把小廝喚來。
梅蘭聞言,整個人都趴到湖畔了。「似錦,你要不要緊,會不會泅水?」
似錦在湖里載浮載沉,臉色蒼白而驚恐,勉強擠出一點聲音。「梅蘭姊,我沒事,我會游水,只是……」天色漸暗,湖畔沒有燈火,湖水又比她想象中要來得冰冷,凍得她快要抽筋了,哪有法子游上岸?
「想法子游上來,快!」梅蘭喊著。
似錦抿緊了嘴,緩緩地朝湖邊游動,盡量別讓腳有太大的動作,省得一旦抽筋她就準備葬身湖底,眼見就快要接近湖岸了,卻听見一陣腳步聲,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是什麼情況時,又听梅蘭低喊。
「似錦,別上岸!」
似錦怔住,不懂她反反復復是為哪樁,難不成兩人的友好只是建立在暫時的利益上頭?
「二夫人,似錦會泅水,能否讓奴婢去幫她取件布巾,待會讓她自個兒上岸便好?」梅蘭回頭,低聲央求著。
「梅蘭,這秋老虎的天氣說變就變,早上還熱得緊,現在就起風了,她要是待在湖里,若凍出病來,這帳豈不是要算在我頭上了?」
「二夫人說的是哪兒的話,似錦要是這般容易凍出病,那也是她的命。」梅蘭臉上抹著笑,心里卻是冰霜一片。
在場的誰都知道二夫人在打什麼主意,說穿了無非是為了那日二爺多看了似錦一眼,因此想逼著似錦落水,再將小廝找來,美其名是想救人,可目的卻是要逼人兩難。似錦現在渾身濕透,身線畢露,誰救了她,她就得嫁給誰,要是不肯嫁,又沒機會遣退小廝,那就是要逼似錦凍死在湖里了。
施蜜勾起朱紅的唇。「那怎麼成?她可是大房的丫鬟,要是在我這兒出了事,大嫂找我要人,我上哪再找個絕色丫鬟給她?」話落,往旁一睨。「你們幾個還不趕緊去將大房的丫鬟給救起來!」
梅蘭眼見小廝上前,正不知道該如何阻止時
「發生什麼事了?」宋絜推開幾個小廝走來。
施蜜見狀,神色一變。「你來這兒做什麼?我的姊妹淘都在上頭呢,你這麼做是要壞人清白嗎?」
「這兒吵得很,我不過來瞧瞧行嗎?」宋絜沒好氣地啐了聲,再朝湖中望去,驚見湖里竟是朝思暮想的人兒,月兌口道︰「這怎麼回事?」
「是她不長眼自個兒掉下去,有人會救,你一邊去!」施蜜惱聲吼著,示意其他小廝趕快把人撈上岸。
「這點小事,就讓我來吧。」
施蜜楞了下,這才瞧見李若凡竟是和宋絜一道前來,還沒來得及阻止,便見他已經越過小廝,褪下衣袍後跳進湖中。
似錦泡在冰冷的湖水中,已經泡得全身發冷、腦袋發暈,見李若凡來到面前,在昏暗的光線里,那雙熠亮的眸像是閃動的星,攫住了她的目光。
「別怕,沒事。」
听著他低醇的嗓音,感覺他一把將自己摟入懷……好暖。雖說不應該,但這一刻她真的覺得自己需要一個擁抱,因為她真的會怕,她在這個世界過得好累,好像不管她怎麼努力,身邊的人依舊討厭她,想置她于死地。
李若凡將似錦帶進懷里,在靠近岸邊時,就見梅蘭已經抓起他的外袍,擋住他人企圖窺探的目光,利落地在他抱著似錦起身時用外袍裹住她。
「二管事,不知道能否麻煩二管事將似錦送回主屋?」梅蘭低聲詢問著。
李若凡看了她一眼,輕漾笑意。「先待在我那兒吧,明兒個再將她送回主屋。」
「可是——」
「眼前做再多,不過是欲蓋彌彰。」
梅蘭皺著眉望向雙眼無神的似錦。自己只是個丫鬟,府里哪有她說話的余地,再者二管事在眾人面前救起了似錦,早就壞了似錦的清白,似錦只剩兩條路可走,不是嫁給二管事,就是尋短護清白了。
抱著似錦回入正閣,醍醐一見兩人濕透,便趕忙讓人去備熱水。
「發生什麼事了?」醍醐輕聲問著。
「二房的一出戲。」李若凡將似錦擱在錦榻上,淡聲說著,卻見她雙眼無神地盯著地面,不禁輕撫她的頰。
「似錦?」
似錦緩緩抬眼,面無表情地點著頭。「多謝三爺。」
「你不要緊吧?」
「沒事,我先回主屋了。」沒事的,她又不是沒被欺負過,又不是沒被出賣過,她早晚會習慣的。
只是她真的很心寒,她以為可以和梅蘭成為朋友的,可最後卻又讓她覺得梅蘭不顧她的生死,利用她討好二夫人……算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道不同不相為謀,真的沒什麼。
「你渾身濕透了,先泡點熱水換件干淨的衣裳再說。」
「不用。」她想一個人靜靜。
「似錦……」
「跟你說不用,听不懂人話嗎?!」似錦突地失控大吼,水靈大眼因怒火而瀲瀟懾人,教李若凡看直了眼。
一開始在清竹寺遇見她時,他以為她不過是個有點勇敢但又倔強的小丫鬟,在江府再遇見她時,他知道她一直小心翼翼度日,不讓他人越雷池一步,而現在……他發現,原來當她發火時,精致的面容更顯媚態,透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似錦姊,三爺只是擔心你。」醍醐被她的狠勁給嚇了一跳,卻還是忍不住緩頰。
「我知道,我……」似錦咬了咬唇,覺得自己不應該對三番兩次救助自己的人發脾氣,尤其是她根本在遷怒。「對不起,三爺,我只是想要一個人靜靜,但我該跟你道謝才是,你幾次救了我,我都沒有好好跟你道謝。」
她站起身,身形卻搖晃了下,李若凡眼捷手快地摟住她,這才驚覺她竟昏了過去。他眉頭一蹙,隨即將她打橫抱起,邊走邊說︰「醍醐,讓宋絡去把大夫找來。」
「是。」醍醐走了兩步,像是察覺不對勁,忙問︰「三爺要做什麼?」
「她渾身濕透了,自然是替她寬衣。」
「……三爺,你真要娶她為妻?」
「不可嗎?」他好笑道。
「不是,我只是以為三爺會想要的是……」刁蠻的官家千金就不用提了,但三爺要挑的至少會是個有利用價值的商戶千金。
「醍醐,你太小看她了,她遠比一個商戶千金要來得有價值。」他正想著要用什麼法子收買她,今晚老天給了他好機會,直接將她娶為妻,她那把好畫功自然是她的嫁妝了。
這下他還能不賺翻嗎?
醍醐相信主子說的話不會有錯。只是趁著似錦姊昏迷幫她更衣,不給後路的逼嫁,實在是太不光明磊落……
唉,原來她跟在三爺身邊這麼久,始終沒看穿他的本性啊。
似錦很累,不只是上的疲累,也包含了內心的極度倦怠。
如果可以,她真想這樣一覺不醒,可偏偏她又能感覺到自己渾身像是著火般的熱,哪怕昏睡中也不給她一點痛快,教人不怨都不行。
她一直不太懂,為何只因為一張皮相就定了一個人的命。她不過是受了命運擺弄來到這個世界,成了這張臉的主人罷了,她已經很努力地入境隨俗,學習這個世界的陳規陋習,還想要她怎樣?
她很怕,一直都很怕,恐懼如影隨形著。
陌生的環境,可怕的人心,為了存活下去,她努力地扮演好丫鬟的角色,壓抑著在這里顯得格格不入的原本性情,討好著身邊的人,只因這一切的一切都教她戰戰兢兢,深怕一個行差走錯就落得萬劫不復。
可是再怎麼步步為營,卻還是敵不過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和設陷。
她很傷心,淚水不自覺地流。
來到這個世界,她覺得自己像是被遺棄了一般,找不到前進的方向。
她想回家……她想姊姊和老爸……
嗚咽不自覺地逸出口,隨即感覺溫熱的手模著她的頭,就像無數個她生病的日子,老爸總會守在她的床邊,輕撫著她的頭安撫她。
她抽抽噎噎地抓住那只手,拉在頰邊,仿佛多了一份依靠,喃喃喊著,「老爸……」她好想念家人,她想回家。
被她逮住的那只手的主人,微眯起深邃的黑眸。
老霸?是誰?是江府的狗還是小廝來著?李若凡思索著,隨即無所謂地哼笑了聲。
管她心里念的是誰,橫豎往後她心里能擱的只有他了。
一張眼,似錦睡眼惺忪地看著男人的錦袍……不,是襟口,外袍的襟口。
她迷糊地注視半晌,伸手想抓襟口,卻感覺自己的手被抓住,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手被一只大手包覆著,她往上望去,對上一雙似笑非笑,又像是燃著淡淡慍火的勾魂黑眸。
她眨了眨眼,初醒的腦袋像是瞬間從冰凍之中丟進燎原大火里,教她清醒的瞬間快速起身,但還沒坐直身子,腦袋便暈得晃了兩下又往床鋪倒。
「還病著,誰讓你起來了。」李若凡哂著嘴,在她倒下的瞬間將她摟進懷里。
似錦貼在他的胸膛上,水靈靈的眸子快要瞠裂,有太多疑問想問,可是……她好暈,暈得就連坐著都難受。
「想躺下嗎?」見她不住地往床面傾去,他低聲問著。
「……嗯。」
李若凡扶著她躺下,替她掖好了被子,才又輕撫著她的額。「熱度已經退得差不多了,還有哪里不舒服?」
「頭暈。」她有氣無力地說著,頓了下,又問︰「我生病了?」
「情志抑郁又逢邪氣入侵。」
似錦無言地閉上眼。太深奧了,她听不懂……反正,應該是感冒,而且應該是感冒恢復期。
身子不適得教她閉上眼,卻又驀地張開眼,眨也不眨地瞪著那雙笑得幾分壞心帶邪的眼。
「三爺……我……這是哪里?」她依稀記得是李若凡將她救上岸,帶她回入正閣,然後她好像昏了過去……
「現在是什麼時候?」
她覺得自己應該睡了很久,可外頭的天色卻還是暗著的,難不成她不過是昏了一下子,所以她應該還來得及去給小姐端膳?
「已經戌時一刻了。」
「多謝三爺,我得趕緊去幫小姐端膳。」而且她還必須跟小姐說要防備梅蘭才成,天曉得她什麼時候會為了己身利益出賣小姐。
「端什麼膳?」李若凡涼聲問著。
「就晚膳啊。」她掙扎著爬起身,頭還有點暈,但可以忍。
「大夫人要是等你端晚膳早就餓死了。」
「……喔。」對喔,就算沒有她,還有其他人可以頂替。
似錦不自覺地有些失落。她不是個能干利落的人,能夠遇到小姐,實在是她最大的幸運了,但如果連小姐都不需要她……
「你已經在這里躺了了一日夜了。」
「嗄?」
「今天十四了。」
「……啊,我在這里……那小姐……」
「當晚我就讓醍醐去通知大夫人了,大夫人知情後,便答應讓你在這兒養病,直到你痊愈為止。」李若凡幾乎是有問必答,哪怕她沒問出口,大抵也猜得出她到底想問什麼。
似錦錯愕極了,不能理解小姐怎會答應這種事。這里不是個男女之防極嚴的年代嗎,讓她在這里過夜……還是說,因為她生病了,所以算是破例?
「當然是因為你即將成為我的妻。」李若凡笑咪咪地貼近她。
似錦傻楞地抬眼望去,直覺得他的面貌真是無可挑剔的俊魅,帶點壞,噙著點邪氣,卻沒有令人恐懼的惡意,等等,他剛剛是說……
「不好意思,你剛剛說什麼?」她感冒還沒好,有可能听錯了。
「你即將成為我的妻子。」他極為貼近她,只要把唇往前一嘟,就能一親芳澤。
似錦緩緩地皺緊眉頭,偷偷地把臉往後縮,沙啞地問,「……為什麼?」他雖臉上帶笑,但神情很認真,她沒有辦法視作玩笑。
「當我在湖里把你救起,當我瞧見你畢露的身形時,你就只能成為我的妻,否則你就只能為護清白當個烈女了。」真是有趣,她不像是裝傻,似乎壓根不曉得這事。
似錦張大嘴,不敢相信自己不過是被人救起就賠上了婚姻!
「那天晚上,要不是你身邊機伶的丫鬟趁機拖延時間,等到你被誰救起,甚或是被眾人目睹你濕透的身形,你也不用出閣了,白綾是你唯一的選擇。」李若凡直言道。「說來也是命運,適巧我趕到了,至少還能救你一命,你……不會傻得想走另一條路吧?」
活下去比任何事都重要,哪怕活得比螻蟻還不如,但只要活著,將來如何誰都說不準。
「三爺,你的意思是……梅蘭是在幫我?」似錦驚喜地問著。
李若凡有些模不著頭緒。「這事怎會是問我?你得瞧你和她的交情如何,不過就我所見,她該是在幫你。」
似錦听著,笑意從她的唇角開始蔓延,暖進她那琉璃般的眸里,仿似欲雕零的花兒瞬間綻放秀妍,教他轉不開眼。
似錦沒有察覺他目不轉楮地打量,直想著是自己錯怪了梅蘭。她這傻瓜,怎會因為被陷害太多回就以為每個人都會害她呢?
總會……總會遇到一個值得她掏心掏肺的!
李若凡瞧她笑得喜孜孜的,連帶著他也莫名地跟著笑,跟著她歡喜。
「三爺,大夫人差人來探望似錦姊姊了。」門外響起醍醐的軟嗓。
「一定是梅蘭。」似錦開心得快跳起來,待會見到梅蘭非要好好地謝她,還得跟她懺悔才行。
「等等,披頭散發的見人,象話嗎?」李若凡咂著嘴,起身拿月牙梳給她梳頭,簡單地將她的長發綁成辮。
似錦雖是一心想見梅蘭,但被人這麼伺候著,感覺真不是普通的古怪,尤其他的指會踫到她的頸,總會教她不自覺地瑟縮。
這一縮,她才發現身上的衣裳是不一樣的,布料很細致,繡樣也很靈巧……有點太大,不知道是上哪找來的衣裳,待會得問問醍醐。
等到將她打理得能見人了,李若凡才瀨懶地道︰「進來吧。」
醍醐開了門入內,手上還端了茶水外加一碗湯藥,而跟在她身後的不是梅蘭,而是玉蘭。
「似錦,你好些了沒?大夫人擔心得緊。」玉蘭一入內就輕聲問著。
「我好多了,待會就回去。」似錦笑眯眼地道,又問︰「梅蘭姊呢?她在小姐那兒嗎?」她原以為會是梅蘭來看她的。
「梅蘭她……」玉蘭聲音突地哽咽。
「怎麼了?」
「今兒個早上,二夫人說她在小宴上掉了東西,還說是梅蘭偷的,差人把梅蘭給押去,又差人去房里搜。」
「結果呢?」
「主子們要栽贓下人還難嗎?說什麼找到了東西要把梅蘭給打死,我趕緊去找太夫人,太夫人讓洪嬤嬤去救人,命是搶下了,可現在卻被關在柴房,說明兒個要送官府……」說到最後,玉蘭不禁淚如雨下。「咱們當下人的命就這般不值錢嗎?主子不快就找下人出氣,可這又關梅蘭什麼事了?」
似錦听得頭昏腦脹,唯一推敲出的可能就是——梅蘭救了她,讓二夫人心里不舒服,拿梅蘭出氣!
「我去!」似錦跳下床,連鞋也不穿就要走。
李若凡懶懶地將她拉回。「你一個丫鬟去那里能做什麼?」他神色不快地睨了眼玉蘭,心里清楚她許是求救無門了,這席話挑在這當頭說,是故意說給他听的。
「如果二夫人真想整治我,由著她,但不能因為我而去傷害我身邊的人!」她很憤怒很生氣。一直以來她非常地壓抑,忍受著無人權的生活,但她真的受不了不把丫鬟當人的千金爺兒們!
「你說錯了吧,想整治你也得先問過我。」
「嗄?」什麼意思?
李若凡神色略微不耐地看著玉蘭。「侯爺就寢了嗎?」
玉蘭楞了下,忙道︰「還沒,大夫人還在一旁伺候著。」
李若凡輕點頭,朝似錦勾著笑。「似錦,你還沒過門就先欠我一筆,想想該怎麼還吧。」
似錦呆住。過門?算了,先救梅蘭再說吧!
行正軒的寢房外,似錦幾乎是趴在門上,豎起耳朵仔細地听,卻一點聲響都听不見。
「……似錦。」江麗瑤好氣又好笑地將她從門邊拉走。「你風邪未愈還在這兒吹風,是打算在床上多躺幾天是不是?」
「小姐,你不是可以在房里打簾听他們說話嗎?」這年代規矩多到連出閣的婦人也不能和男人照面,說話還得隔著簾或屏風,可就不見施蜜守著規矩。
「似錦,二管事和侯爺說話是為了救梅蘭,難不成你認為侯爺連個丫鬟都救不了?」這需要她在里頭下指導棋嗎?啐,有什麼好听的。
「小姐,侯爺真幫得了梅蘭嗎?」侯爺身分尊貴,可是在府里……她懷疑他到底能起什麼作用。
江麗瑤抽動眼角,扯著她回角房。「給我安靜地待著,一會就有消息。」
似錦可憐兮兮地扁起嘴,乖乖地躺到床上去。
寢房里,宋綦倚在床柱,哪怕臉色還是青中帶白,身形骨架瘦削不少,但無損他與生來的武官氣勢,李若凡負手站在床前,似笑非笑地瞅著他。
兩人默默不語的對視,細一對照,便可見兩人的眉眼極為相似,卻因為氣韻不同而有所分別。
半晌,宋綦率先啟口,「什麼時候上門提親?」
「難不成還真要我下聘納采?」
「當然,你迎娶時我還要負責擋門呢。」
李若凡撇了撇唇。「得了,說得真像回事,你要真敢擋門,我就敢撞門,屆時有所冒犯,還請侯爺多多包涵。」
「有本事就撞。」
李若凡搖搖頭,實在不忍言明他現在骨瘦如柴,他隨便一踹都能將他踹到天邊遠。「不說那些了,先談談你這兒的丫鬟。」
「丫鬟的事,你應該去找麗瑤。」,
「大夫人在府里還沒站穩腳步,找她出頭只會給二房有機會出招。」李若凡擺了擺手。
「你這兒,老夫人給了兩個,太夫人給了兩個,用意為何,你應該也清楚,可偏偏太夫人給的丫鬟護著我的妻子,這恩情我自然要還。」
宋綦笑眯了眼窩深陷的眸。「唷,這般上心啊,要不是瞧見那丫頭,你又怎會替我安排這門親事?」
李若凡斂了笑,瞪著他。「是啊,我正等著你死,我就可以把罪嫁禍給大夫人,禍延江家,順便從中得到江家的部分家產,一舉數得,何樂而不為。」
「三弟好狠的心。」
「誰是你三弟?」他哼了聲,神色不耐地道︰「這丫鬟是太夫人給大房的,二房想要懲治大房的丫鬟也太不把大房當一回事了,好歹你是個當家的,別讓人把腳都踩到頭上了。」
「這還不簡單,讓雙全去把人要回來,就說是我的意思,二房要是有意見,叫二房的來見我。」
「就等你這句話。」達到目的,他轉身就要走人。
「你要是回宋家,這麼點小事還需要我出面?」
「我現在不就是在宋家了?」
「得了,要不是我要娶妻,要不是那小丫鬟跟著陪嫁,你會回來?也罷,回來就好,你終究要落葉歸根。」
瞧宋綦笑得一臉促狹,李若凡真不忍心告訴他殘酷的真相——他純粹是看上了似錦的畫功能為他賺取大把銀兩罷了。
「落葉歸根?」李若凡听到最後都忍不住笑了。「你弄錯了,我已經不稀罕姓宋了。」
話落,他頭也沒回地踏出門外,吩咐著雙全去把人給領回來。
似錦左等右等好一會,終于听見玉蘭在外頭又哭又笑的聲音,她急著要起身,卻見江麗瑤眉眼一沉,她便又乖乖地躺回床上。
「大夫人,梅蘭回來了。」春月的嗓音是止不住的笑意。
江麗瑤走到門外,一見梅蘭滿身狼狽,身上還有被鞭打過的痕跡,眉頭不禁微蹙。「梅蘭,去梳洗一下,要是餓了,就讓春月去廚房拿點吃食,廚房不給,就說是侯爺要吃的。」
「多謝大夫人。」梅蘭感激道。
「該謝的是侯爺,倒是我還沒謝你幫了似錦一把呢。」
「應該的……倒是似錦還好嗎?」
「好多了,明兒個你就能瞧見她活蹦亂跳的。」
「那就好,奴婢先退下了。」
江麗瑤輕點著頭,正要回房,就見秋月領著醍醐從長廊那頭走來。
「大夫人,醍醐說給似錦送衣裳來。」秋月說著。
江麗瑤瞧著醍醐捧在手上的衣裳。「這不是似錦的衣裳,是不是搞錯了?」
「是三爺昨兒個要奴婢改的衣裳,還有一套似錦姊身上換下的。」醍醐必恭必敬地將衣裳遞上,秋月趕忙接過。
「真是多虧有你,似錦受你照顧了。」
「不……是三爺照顧似錦姊的。」
「可這更衣擦洗的……」見醍醐輕輕地搖搖頭,江麗瑤隨即停了口,有點難以置信李若凡竟趁似錦昏迷時上下其手,就算兩人終會成親,但這般行事也太淳逆禮教了,依她看,這事還是別讓似錦知曉好了。「嗯……終究要成親,也無妨。」
讓秋月送醍醐回去,江麗瑤一回頭就見似錦瞪大眼的傻樣。
「呃……」她都含糊帶過了,她還听懂了?平常該听懂的沒听懂,現在不用听懂的倒是听懂了。「咳,橫豎你是要嫁給他的,所以這……」唉,她沒法子替李若凡說好話,太為難她了。
豈料壓根無關听懂不懂,似錦純粹是听到『終究要成親』五個字才受到驚嚇。
「小姐,我非嫁不可嗎?」她一臉惶恐,仿佛直到現在才明白茲事體大。
江麗瑤松了口氣,慶幸她似乎沒發覺,隨即沉著臉道︰「非嫁不可。」
「我年紀還很小。」她看起來只有十二歲……不,可能只有十歲!
「你七歲來到我身邊,九年了,已經十六了。」只是個兒小而已。
「小姐……」有沒有記錯啊……她一點也不像十六歲!
「白綾,嫁人,你選哪一樣?」
似錦哭了。她兩樣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