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沈士嵐跑了一段路後,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蠢事。
她這樣突然轉身便跑,不等于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嗎?
任軍澄一定會覺得很奇怪的吧!
可是事已至此,她不繼續跑下去也不行了啊!
因為……因為她不知道要怎麼轉身解釋啊!
總不能裝可愛吐舌,回身對任軍澄大喊,「來追我啊!」
又不是在演瓊瑤戲碼啊啊啊!
嗚嗚嗚……她現在該怎麼辦啦?
誰來救救她啊!
就在她掙扎糾結時,任軍澄追上來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拉轉回身。
「你要去哪?」他喘著氣問。
別看沈士嵐縴縴瘦瘦的,跑得可快了,起步慢的任軍澄追了一會兒才追上。
他這麼問的意思,是他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跑掉嗎?
應該是慶幸的時候,沈士嵐卻不知怎地一股悲傷的感覺猛然襲上,眼淚就掉下來了。
「你……」詫異的拇指抹上她的頰,「為什麼哭?」
哭?
沈士嵐吃驚低頭抹臉。
「我沒……」她驚慌失措,但是不管怎麼抹,眼淚就是不停止,完全不受控制。
她覺得很難過,真的很難過,她覺得自己被清楚判了死刑,她不是任軍澄喜歡的類型,她跟姚黛拉不僅外型天差地別,個性也差了十萬八千里。
她沒人家的開朗活潑,沒人家的豪爽大方,她小家子氣極了,只敢偷偷地暗戀,住在同一個屋檐下都一個禮拜了,跟任軍澄說話還是會結巴,明明人家都說可以直接喊他名字就好,她還是覺得扭捏害羞,私底下想著他時,還是喊著副理副理……
所以她沒有辦法控制她的淚水,因為她沒有任何希望了……
「風、風很大……」她哽咽著,「吹進眼楮……會痛……」
「是嗎?」他仔細的,不放過她表情任何變化的端凝,「不是因為黛拉的關系?」
被識破心事的她雙頰陡紅,更是不敢對視他的眸了。
「沒、沒這回事……」她的腦袋亂慌慌的,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不會被看出端倪。「我……我……對不起!」她搗著臉啜泣。
對不起我不該自不量力的喜歡上你。
對不起我不應該任性地在公共場合哭泣,讓你為難。
「士嵐。」她一徑兒哭,害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冷靜點,發生什麼事,告訴我好嗎?」
她能說嗎?能說嗎?
會造成他困擾吧?
「副理我、我……」她突然打起嗝來。
「慢慢來。」他輕拍她的背。「是不是剛才黛拉的不實批評讓你難過了?你別放心上,她一直都是口無遮攔的,而且她的審美標準很高,所謂的平凡就是可愛了,如果真的平凡,她就會說丑了。」
副理在安慰她,副理真是好人,雖然外表被批評也讓她很不舒服,但真正讓她掉淚的是其他原因。
「我是……嗝!」她不自覺的扯住他的風衣。
不能說、不能說,說了公司就待不下去了。
說了,副理就不會再繼續住她家了。
說了,她就連遠遠看著他的資格都沒有了。
「你怎樣?」
「我喜……嗝。」
「我看我們先去找地方,給你弄點水喝吧。」一直這樣打嗝也不行。
任軍澄舉頭四顧。
「我喜歡副理。」
尋找餐廳店家的任軍澄瞬間楞住。
她說了,她還是忍不住說出口了。
接下來他就會拒絕她,然後回她家去整理行李,搬到飯店去住,她則默默在屋內寫著辭呈,等著禮拜一一大早送交人事部……
她已經可以預料到後面的發展了。
「你喜……歡我?」任軍澄難以置信。
他是漏接收了什麼嗎?
他竟然沒發現她是喜歡著他的?
他還一直以為她很怕她,不敢接近他,所以與她相處分寸拿捏十分斟酌,打算一步步地收掉她的防備,至少讓她與他對話時,不再結巴,哪里知道,她其實也是喜歡他的?
天,他都不知道,他竟然這麼遲鈍?
任軍澄十分意外的驚訝語氣與表情,讓沈士嵐糗得無地自容。
「副、副理你別放在心上,」她雙手無措的亂揮。「我只是、只是說出來而已,我不會要求,也、也不會糾纏你的,我就……」她語氣哽咽得再也無法成語。
她做了件傻事,是吧?
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人家想也沒想過她竟然會喜歡他。
因為她是「安全」名單啊,連住進她家都敢的安全名單啊。
她這算是破壞了他對她的「信任」嗎?
任軍澄霍地抓住她的肩,愕然抬頭的沈士嵐尚未看清楚他眸中的狂喜,一道陰影便覆了下來,遮蔽了陽光,她訝異定楮,是被塞回去的草帽貼上了她的頰,而就在下一秒,她的嘴唇被什麼給踫觸了。
她眨了下眼,發現任軍澄的臉離她好近好近,近到她幾乎看不清楚他眼楮的形狀,都糊成一片了。
「喝!」她驚愕喘氣,赫然明白此時貼在唇上的是什麼。
是……是任軍澄的唇啊!
這、這是怎麼回事?
他吻她嗎?
他剛是在吻她嗎?
任軍澄退了開來,與她近距離四目相對。
「這眼鏡真礙事。」他拿下了黑框眼鏡。
什麼?
她的腦袋還是處于一陣空白、無法思考的狀態。
黑框眼鏡被他插入襯衫口袋,他再一次的親吻她的唇,一次一次的含吮柔軟的粉色唇瓣,舌尖輕觸她的僵硬,細細舌忝舐,畫下屬于他的佔有痕跡。
她傻了啊。
任軍澄吻她是什麼意思呢?
她不是非他所喜愛的類型嗎?
她楞楞地看著重新戴回眼鏡的任軍澄,在他要直起身時,下意識拉住了他的風衣袖子。
「副理……」
「我不是說私底下叫我名字就好?」她老是忘記。
「我不知……你剛剛……」是不是親吻了她?
她想問,又不好意思,深怕剛才是因為太陽太大把她曬暈了,或者是她胡思亂想的毛病更嚴重了,竟然幻想任軍澄親了她兩次。
任軍澄大掌貼上她的後腦勺與後腰,將她往自個兒懷里送。
「竟然被你搶先一步了。」他語氣充滿懊惱。
「什麼東西我搶先一步了?」
「告白啊。」他將下巴抵上她的頭頂心,摩了摩,再低頭吻了吻。
終于,他可以光明正大,沒有任何愧疚感的吻她了。
「什麼意思?」她的心惶惶不安極了。
即使現在她人被他抱在懷里,即使他剛才吻過她,但她還是一點踏實感也沒有。
有沒有可能,副理是著她哭了,見她可憐,所以才勉強了自己呢?
「我本來以為只有我喜歡著你,一直找不到適當的時間點告訴你,」他輕嘆低笑,「沒想到竟被你搶先了。」
他是說真的嗎?
他喜歡她嗎?
沈士嵐有些難以置信地抓住他領口的衣服,踮起了腳尖,「真的嗎?」
「你不相信?」瞧她驚訝的。
她搖頭,「因為我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啊。」
「你相信姚黛拉還相信我?」
「你。」
「那不就得了。」他將快扯壞他風衣的小手納入掌心,「我很喜歡你的,士嵐。」
「真的嗎?」
「真的。」
「為什麼?」
她覺得太不可思議了,所以她需要一次又一次的確定。
「因為你的善良、你心地的美好,你有豐富的情感,有純真的心思、有認真的態度、有不拔的韌性,而且還跟兔子一樣的可愛。」
「有、有有嗎?」她怎麼都不知道自己有這些優點?
「在我眼里就是有。」他將帽子戴回她頭上,擦掉她頰上的淚水,「餓了沒?我們去對面餐廳吃東西。」
「好。」她害羞的點頭。
他直率地伸過手來,牽住小手。
她心不由得猛烈的一跳,失序了。
副理牽她的手了!
每一次走在他身側時,她都好想好想勾上他的指頭,想不到現在竟然夢想成真了!
天啊!老天爺啊!
你果然是眷顧我的!
她在心里,朝著天空大喊。
感謝你啊!
「走吧。」他愉悅的將小手緊緊握著,那讓他厭煩的前女友出現的戲碼,在這一刻,成了一個美好的意外。
當日回到家時,已經將近十點,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走在前方的沈士嵐一听到後方的關門聲響,腦子又無法克制的天馬行空起來。
她喜歡副理,副理也喜歡她,這不就是所謂的兩情相悅嗎?
孤男寡女共處于一個屋檐下,又是月黑風高的夜晚,這這這這這這這這……
莫非今晚她即將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
「累了吧?要不要先去洗澡?」任軍澄體貼地問。
哇喔……一進屋就叫她先去洗澡,這豈不是親密關系的起手式?
她羞人答答的點點頭,「那我先去洗了。」
拿了睡衣跟換洗內衣褲,進了浴室,拿起卸妝棉時,忽爾想到,她應該卸妝嗎?
這樣拿素顏對著他好嗎?
煩惱了一會兒才又想起,她都不知道對他素顏朝天多少次了,現在才在煩惱這事會不會太晚?
真要全妝睡覺,早該在第一天就開始了!
且都已經看過她最丑陋的模樣,還喜歡著她,可見她真的是靠「內涵」取勝的!
想起他對她的贊美,沈士嵐忍不住要掩嘴花痴笑了。
今天是她出生二十三年來,最最幸福的一天了!
就把今日取名為「幸福交往紀念日」!
攤開卸妝棉,圈繞于指上,她邊哼著歌邊卸妝,不僅將小臉洗得干干淨淨,身子也是從頭到腳洗得徹徹底底,還不忘抹上鈴蘭花香的乳液,一身香馥馥的走出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