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被這樣那樣折騰了一整晚，隔天楊筱青起床時，發現熱騰騰的早餐已送到床邊來，她臉上蕩漾開來的微笑，讓宋實齊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起來。
「還笑，快點吃！」
楊筱青覺得自己有多年媳婦熬成婆的感慨，以往總是她伺候他，沒想到能有一天等到情況反轉過來。
「快點吃啦，吃完我送你去上班。」
宋實齊模了模那有些燙的瞼頰，覺得愈來愈尷尬了。
早知道就不要那麼over，早餐買回來後擱在桌上就行了，干嘛還特意送到床上來給她？
瞧她那訝異的眼神，好像他是什麼外星人似的。
是啊，一直以來都是他在享受她無怨無悔的付出，也難怪筱青會對他的舉動感到驚訝。
「嗯。」楊筱青吃著那明顯是外頭買來的早點，雖然不甚合口味，但也明白不能在這個時候掃興。
她大概知道宋實齊說的改變是從什麼地方開始的了，當然，她要的不只是這樣簡單的改變，可這件事不能操之過急，應該給他一些時間才行。
她現在就是等著看，希望他的改變不會只是一時興起而已。
送楊筱青到公司上班後，宋實齊再度來到父親公司的樓下，當然這一次他沒有走進那間咖啡店，雖然廖詩庭白天不在店里，總之他以後不會再主動出現在她的周圍了。
之前他猶豫許久，始終拉不下臉去找他爸，是因為知道就算去求了，也不一定會有用，可今天他還是來了，不管怎樣，和爸爸商量一下自己的未來，不算是件過分的事吧？
就算爸爸不肯幫忙，也能讓他徹底死了這條心。
宋實齊沒有預約突然就出現，宋鎮日就算有些吃驚也不會表現在臉上，他特地取消一個會議，把時間空出來陪兒子聊天，這個一直不肯原諒他再婚的兒子，前些年的確讓他傷心了很久。
可隨著時間的過去，漸漸地他也就看開了，新婚妻子陸續生了一兒一女，現在他對這個前妻生的兒子只剩下滿滿的愧疚感。
「爸。」宋實齊開口叫了一聲後，就不說話了。
宋鎮日請秘書送了咖啡進來，接著溫和慈祥地問著他的近況，因為不住在一起，平日也很少聯系，兒子的事情他都不甚清楚，反正每個月都有撥一筆錢到他的戶頭里，這樣他也算是稍稍盡了父親的責任。
問了許多，兒子都只是簡單地點頭或搖頭回應，一句多余的話都不講，宋鎮日無奈極了，最後只好問道︰「到底怎麼啦？是不是錢不夠用了？」
宋實齊猛地抬起頭望向他，心底那股別扭的感覺瞬間脹到極限。
「我不是來找您要錢的！」
察覺自己講話的方式可能傷了兒子的心，宋鎮日輕咳數聲，然後小心翼翼地望著他，「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爸爸實在是猜不到你的來意……」
宋實齊有點難過，難不成沒有事就不能來找他了？
雖然一開始是他逃離開家里的，但听到這樣的話還是難免感到傷心。
想必他的突然出現替父親造成不小的困擾了。
「沒事，我走了。」宋實齊就是拉不下臉來求人，所以這幾天才會一直在樓下徘徊，看樣子他果然還是來錯了。「再見。」
「欸，你別走啊，實齊，等等……」宋鎮日沒料到兒子竟然臉一甩就走人，他剛剛有說錯什麼話嗎？
急忙追出辦公室外，可兒子走得比他更快，看著宋實齊頭也不回的離開，宋鎮日忍不住嘆了口氣，考慮了一會兒後，他轉頭吩咐守在外頭的秘書，通知司機到他兒子身邊去埋伏幾天，詳細調查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
宋實齊離開父親的公司後就直接回去，到家後習慣性地先打開電腦，正準備點開游戲上線打怪時，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玩游戲也列在改變的範圍內，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樣整天沉迷在線上游戲里，可真要他刪號退出，一時間還真下不了手，最後他還是對自己妥協，一天最多只能玩兩個小時，因為現在重點不是能不能玩游戲，而是調整太過糜爛的生活作息，以及找到工作！
考研究所這條路他已經徹底放棄，如果再拿這個當借口成天無所事事的話，不用別人唾棄他，他自己都會想打死自己的。
打開那個知名數字的找工作網頁，宋實齊稍微篩選了一下條件後，一筆一筆地看著各個工作開出來的尋人條件，看了十幾分鐘後，他壓了壓開始發疼的額頭，深深地吐了口氣出來。
怎麼會一個想做的工作都沒有？
或者，該說是，他怎麼會連一個符合的條件都沒有？
沒有汽車駕照，沒有語言或其他專業證照，單單就一個管理學士學位而已，再加上有點心高氣傲的，這樣下去他什麼也做不了吧？
不鼓起勇氣跨出那一步，什麼都不會改變的。宋實齊斟酌再三後，選了幾個和自己所學沾得上邊的業務性質工作，制作簡易履歷表投出，接著就是靜候面試通知了。
哪里曉得接下來一星期電話都沒有響過，宋實齊早上送女友去上班，傍晚去接她下班，兩個人一起逛菜市場買菜，回家一起準備晚餐，生活看似再正常不過，可他心里的煩躁感卻一天比一天更大。
這天早上送楊筱青去公司後，宋實齊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街上的人群看似步履匆匆，每個人都有趕著要去的地方，都有趕著要做的事，為什麼他卻找不到工作呢？
好歹也是個大學畢業生，履歷投給那麼多間公司，為什麼一個面試的機會都得不到？受到打擊的宋實齊垂頭喪氣的，事關男人的尊嚴，這種心情他沒辦法和楊筱青分享，就因為彼此是最親密的人，反而不好說出口。
走著走著，他注意到街上店家張貼的紅單子，征人啟事上寫著最低時薪一百二十元，想著父親一個月匯給他的生活費，若是換算成時薪他得工作多久才賺得到，心里又是一陣厭惡自己的念頭。
幸好他不是那種愛胡亂花錢的奢華公子哥，戶頭里那些錢他甚少提出使用，生活上又有筱青關照著，也難怪他一點都沒有經濟窘迫的感覺。
他那無所事事、什麼也不在乎的態度，就是這樣一天天累積下來的。
宋實齊近來不斷深刻地反省著自己的生活，如果沒有賴在女友家的話，他會是什麼樣子的？
和大街上那些汲汲營營的人會有什麼不同嗎？
對于供他吃、供他住，供給他一切需求的女友，他不僅什麼承諾都沒有給過，甚至還曾對別的年輕女生動過心……
她說年紀到了想要結婚，她勸他不要再沉迷在網路游戲，該好好考慮一下未來，他還嫌她煩人……
仔細想想他真的太混蛋了，可真要現在就談結婚的話，他又覺得自己沒那個條件，連工作都沒有的人要拿什麼來結婚啊？
就在他感到迷茫的時刻，手機響了起來，是他父親打來的。
父子倆平常是不太聯絡的，所以他上次突然出現，他爸才會那麼吃驚，同理可證，現在他接到爸爸主動打來的電話，也是挺吃驚的。
「喂？」猶豫了幾秒鐘，宋實齊還是接听了。
「你有空嗎？到公司來一趟。」宋鎮日因為公務繁忙，只簡單吩咐了一句︰「我派司機過去接你了。」
「我現在不在家……」話還沒說完，宋實齊就看見爸爸說的那位司機，車子就停在他路邊。「你派人跟蹤我？」
宋鎮日尷尬地抓了抓臉，幸好現在透過電話，兒子看不到他的表情。「總之，你先過來吧。」
「到底什麼事情？」
「過來再說。」宋鎮日話說完就切斷通話，他這個當人家老爸的，簡直一點威嚴都沒有，可現況已經是這樣了，若還想維系父子親情的話，得想個辦法慢慢地修補才行。
畢竟兒子曾經拉下臉來找過他一次，他沒能好好把握住，現在該換他主動出擊了。
宋實齊憤憤不平地坐上司機的車，雖然很生氣，但也不能朝無辜的司機發火，只好熬到父親面前才整個爆發出來。
「為什麼派人跟著我？」
「我收到你的履歷表了，明天你就到公司的業務部報到。」宋鎮日已經吩咐過業務部經理，硬塞進來的空降職員雖然是他兒子，卻不必像伺候大少爺那樣低聲下氣，把他當一般的新進職員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