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夏千勝雖沒為那個吻向蘇寧亞解釋什麼,她卻默認他也喜歡上她,心情無比歡愉。
早上跟他一起吃早餐,只要不經意與他視線對上,她就會羞怯的低下頭,心頭也忍不住泛起甜蜜。
「千勝說佣人房供電系統故障,線路問題阿火應該能處理,不過你之後就搬到客房住好了。」夏母說道。
她隱約感覺兩人有點不尋常,不久前二兒子告訴她,因昨晚半夜佣人房停電,蘇寧亞害怕不敢睡,于是讓她去睡樓上客房。
她知道二兒子對蘇寧亞態度比起一開始有明顯改變,而昨天蘇寧亞因隱翅蟲感染嚴重到掛急診,之後二兒子送她回來,他看她的眼神就很不一樣。
「那就打擾了。」蘇寧亞笑咪咪應聲。
其實佣人房雖然空間小了點,但她已經布置得很漂亮,住起來頗適應了,不過夏千勝願意讓她入住客房,代表不同意義,她自是欣然接受。
「去你原本房間把藥袋拿過來,我替你擦藥後要出門了。」原想等她吃完早餐,但她今天吃飯吃得心不在焉的,一直頻頻偷瞧他,眼看門診時間將到,只能先替她擦藥,之後再讓她自行慢慢吃早餐。
「喔。」蘇寧亞點點頭,隨即轉往後門,到佣人房拿藥袋。
不一會兒,夏千勝在客廳替她擦藥。
蘇寧亞抬高下巴讓他替她上藥,可是一雙大眼不由得望著面前的他。
他低頭看著她,一雙長長睫毛輕垂,手拿棉花棒沾藥膏,動作輕柔。
他的眼神一如昨天替她上藥時那般溫柔,甚至比昨天更柔和,教她心口再度怦然。
「待會吃完早餐,記得吃藥。」他溫言提醒道。
「昨晚那個……」她粉唇輕啟,仍想問清那個吻的含意,想听他親口道出對她的感情。
「睡眠不足是美容大忌。」夏千勝刻意移轉她的注意力,而近距離凝視她,他不由得又對她甜美唇瓣蠢蠢欲動,不過他很快壓下心頭的渴望,淡然道︰「吃完早餐就上樓補眠,我去醫院了。」
她雖上了妝,細看仍能看出她眼下有睡眠不足的疲倦痕跡,猜想昨晚肯定沒睡好。
替她擦完藥後,他隨即拎起擱在沙發上的公文包,步出大門,開車前往醫院。
蘇寧亞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回想他先前的回應,盡管他仍沒解釋那個吻,但他顯得溫柔的行為和難得體貼的叮嚀就已經是明確回答了。
她想,以他的個性,應該也說不出什麼直白的甜言蜜語,也就不逼問他了。
她忍不住掩嘴打個哈欠,她到天快亮了才睡著,現在確實有困意。
她很在意睡眠,從沒熬夜通宵,來這里後因牧場工作需早起,便會提早就寢,但仍要睡足一定睡眠時間。
她先返回飯桌,繼續未吃完的早餐,餐後夏母收拾,她想幫忙,夏母卻要她上樓休息。因二兒子也告訴過她,蘇寧亞不用再去牧場工作,這幾日先把皮膚炎治好,之後便會要她回台北。
夏千勝結束上午的門診後,又跟幾名外科醫師開醫療會議,直到下午三點才回到辦公室。
他在整理資料時,手機一陣震動,他點開一看,唇角不自覺輕揚——
夏醫師,還在忙嗎?中午吃了沒?
我有听話補眠,中午也乖乖吃過藥了。
現在要跟夏媽媽學做芋頭餅,夏媽媽說那是你唯一愛吃的甜食,但你對外面賣的很挑,只吃她當天現做現炸的。
等你傍晚回來,就能吃到溫熱香酥的芋頭餅了。
蘇寧亞關懷的話語令他心頭一暖,而她宛如小孩般交代自己的狀況也令他莞爾。
看見她要向母親學做他愛吃的甜點,他不禁期待萬分的想品嘗。
若要對她這封簡訊挑毛病的話,便是她仍喚他夏醫師,感覺兩人關系還存有距離。
盡管他沒用直白話語向她表述情意,但他的行為已清楚明了,她不可能不懂。
當他識清內心對她的感情時,仍無意改變與她的關系,無奈克制不了對她涌起的,直接吻了她。
那個吻,輕易劃破他的自我設限。
他決定順從心意坦然接受喜歡她的事實,不再對自己的感情壓抑回避。
只不過要跟她正式交往,他必須面對許多問題。'
他沒打算回亞安醫院任職,待她回台北後,兩人的新關系會如何發展?又該如何繼續?
即使待在這里的醫院不若過去在大醫院那麼繁忙,卻也鮮少有空閑時間。
他在工作之余仍持續研究許多特殊病歷,內心仍期望將來有適當環境,讓他能全心投入腦部罕見疾病研究及治療。
他思忖著,過幾日待她皮膚炎痊愈,他仍會勸她先回台北,畢竟這里的環境不適合她久待。
之後他會撥出時間,也許一周去台北一趟和她見面約會,也會跟她商量,若希望兩人更頻繁相處,則由她來花蓮見他,畢竟她的時間確實比他自由且寬裕許多。
然而當夏千勝回到家,就听母親說蘇寧亞接到一通電話便匆匆叫了計程車趕往機場,說要趕回台北。
一听到她接到的惡耗,他心口一陣緊縮。
她父親發生嚴重車禍,目前陷入重度昏迷。
「她離開多久了?」
「差不多半小時。本來要打電話問你是否要回來了,讓你載她去機場,可是她非常慌張焦急,就直接叫了計程車。」夏母不禁面露憂心,蘇寧亞原本還一臉開心的要試吃才炸好的芋頭餅,沒想到……
「我去機場。」夏千勝忙轉身又驅車出門。
也許他能在機場踫到她,陪她回台北一趟。
夏千勝沒能在機場看到蘇寧亞。
他撥她手機是關機狀態,抬眼看航班表,她顯然才剛搭上前一班飛機,他只能搭下一班飛機前往台北與她會合。
不料他到櫃台買票,竟已沒機位,且就這麼剛好在五分鐘前接連售出最後四個機位,偏偏這班飛機是今天飛往台北的最後一班。
夏千勝只好先回家,希望稍晚能與她聯絡上,確認她父親狀況,再決定是否明天早上就北上。
可是等啊等的,他一直沒接到蘇寧亞的來電,他傳訊息給她也遲遲沒有回應,他後來又陸續撥了幾通電話,她的手機都是關機狀態。
他愈想愈不放心,打算上網先訂機票,決定明天早上還是要去台北一趟。
當他正要連上航空公司的網頁訂票時,卻被一則網路及時新聞驚駭住——
亞安醫院院長蘇伯毅在今天下午于醫院地下二樓停車場被一輛汽車撞倒,肇事車輛隨即逃逸,疑為蓄意謀殺,警方正著手追緝凶嫌。
蘇伯毅因腦部重傷陷入重度昏迷,恐有生命危險,目前由亞安醫院的神經外科醫療團隊搶救中……
夏千勝被蓄意謀殺這四個字驚呆了。
蘇伯毅做了什麼,怎麼會引來殺機?難道與他意圖改革醫院經營狀況及醫療體系有關?
他過去便知道亞安醫院內部經營其實大有問題,主要分為兩大派系,分別以院長及金董事長為首,後來金董事長收購某個股東的股權後,手中持有的股份比蘇伯毅多了百分之三,儼然是醫院最大的股東,勢力更強大。
盡管蘇伯毅對他許多作為早有意見,卻無法正面得罪,而巴結金董事長的醫師干部甚至藥商更不在少數,是以醫院經營愈來愈重利,漠視一開始成立的宗旨及許多患者的公平權益,與政商掛勾圖利。
這也是他當初選擇離開的最大因素。
蘇伯毅一再慰留他,曾嚴正向他表明會積極改革院內風氣,他卻對他的承諾不抱多大期待,畢竟先前蘇伯毅身為醫院集團第一大股東時都奈何不了金董事長,何況那時金董事長已轉而成為第一大股東了。
他離職後並沒特別關注亞安醫院的事,也並未听聞有什麼人事變動,但先前蘇寧亞向他提過,她父親這段時間比過去更積極想改革,難道因此惹禍上身?
他不禁認為蘇伯毅的作為很可能與他離職時的一番建言有關,蘇伯毅招來殺身之禍,他似乎有責任。
他因對方是蘇寧亞的父親而擔憂,更因蘇伯毅過去不僅是他的上司,也形同他的師長,在這情況下,他勢必要趕往台北關切此事。
蘇寧亞一夜未闔眼,此時她在加護病房里,看著病床上插管重度昏迷的父親,而儀器上顯示生命跡象不穩定,她的雙眼又蒙上一層水霧。
意外來得太突然,她措手不及,更心慌焦慮害怕不已。
她走得匆促,來不及跟夏千勝說一聲,如果他知情,他能幫幫她嗎?
但夏母應該會告訴他她急著趕回台北的原因,他怎麼也沒打電話問她狀況?
想到他,她心口泛酸,好希望此刻他能在身邊陪她。
不管他是否已知道她父親發生意外,她還是要打通電話給他。
她用手背抹抹淚,便要起身從包包拿手機。
才一轉身,她倏地駭住。
她張大眼,瞅著站在門口的他。
她眨去眼眶水霧,懷疑置身眼前、穿著隔離衣的他是否為幻影。
「你……」蘇寧亞張嘴想說話,聲音卻猛地硬咽,淚水再也忍不住滑落。
「你的手機一直沒開機。」夏千勝心疼的望著她,不過一夜未見,她怎麼就這般憔悴了。
「我……忘了……」她這才想到應該是上飛機關機後忘了再開機,她方才還以為是他沒跟她聯絡,真是的。
「我都知道情況了。」他神情凝重的望向病床上的蘇伯毅。
「我爸會不會……」蘇寧亞忽地緊緊環抱住他,難過驚惶的低聲哭泣。「我好怕、好怕……」
從來醫院後,她不禁一再難過掉淚,卻哭得有些壓抑,因這里沒有其他親人,她感到非常孤單惶恐,直到他無預警出現,她感動又激動,再也克制不住情緒。
「他們……不敢替我爸動手術……」
原本由神經外科主任鄧國升操刀替父親緊急動腦部手術,他卻在打開腦蓋後認為手亂比預期的還困難,失敗率極高,就算成功救回性命,父親變成植物人的機率也很高,是以不敢執行,決定先送加護病房觀察,跟醫療團隊再做治療研商。
當她听到這個消息,一度非常生氣,卻也不敢用父親的生命做賭注,交給沒信心執刀的鄧國升,更擔心動手術後父親若成為植物人,他將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