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逝,不管人是悲傷還是快樂,它依舊安靜流淌。
今天禮拜一,幼兒園事情最多的一天,但徐卡娜卻任性請假,將事情丟給自己的助理處理,自己則難得地睡到日上三竿。
吃完早餐後,無所事事的她帶著徐媽媽的愛犬珍妮出去蹓,只是剛走出大門,就見珍妮朝著前方吠了起來,還搖起了尾巴,徐卡娜知道,這是因為珍妮發現了自己的好朋友戴維。戴維是隔壁許家的大公狗,可以說徐卡娜是看著牠長大的,小時候還常常抱在懷里玩,只是曾經的小迷你經過歲月的洗禮早養成了如今的大肥狗。
「嘿,戴維,你也出來跑步啊。」徐卡娜帶著珍妮過去跟戴維打招呼。
戴維一看見她,興奮得站了起來,整個身子快要撲到她身上。
「戴維,down.」男主人低沉一吼,戴維乖乖趴了下去,發出一聲可憐的低嗚聲。
徐卡娜不覺一愣,這不像許叔叔的聲音,會是誰?她抬頭望去,卻意外看見一張剛強的男性臉龐,「阿哲哥。」他叫許哲,是她的鄰居,也是她曾經暗戀過的對象。
「娜娜。」他朝她一笑,眼中露出復雜情緒。
「阿哲哥怎麼突然回來了?我听許阿姨說你在美國開公司。」
「嗯,不過已經倒閉了,因為我的前妻。」想到那個背叛他的女人,許哲眼底蕩起一絲晦黯的光。
「真抱歉,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他離婚了,就連他結婚的消息也是他結婚後很長一段時間她才知道的。
她以為自己會傷心、會難過,畢竟他曾是她年輕歲月里喜歡過的人,可結果是她听見後的反應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冷靜。也許是時間久了,她對他的感情淡了,也或許是她對他的那份感情只是一種習慣和依賴罷了。
「沒關系,已經過去了。」許哲微微一笑,安慰著她,忽然問道︰「你呢,過得怎麼樣?听媽媽說你和男朋友準備結婚了。」
听見他提起宋沐陽,徐卡娜心口揪緊,痛得讓她呼吸困難,她甚至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卡娜。」宋沐陽站在她身後,低緩開口。
徐卡娜覺得自己渾身抖了一下,深吸口氣,努力想要拉開一道自然的微笑再轉過身,但緊張讓她連轉向的力氣都沒有。
兩個人已經好幾天沒見面了,除了最初那兩天宋沐陽會持續打她的電話,之後就再也沒打過,一回也沒有。是倦了,抑或是決定結束他們的關系?徐卡娜不敢多想,因為她心情太亂了,不知該如何處理他們的關系。
她變得膽小、變得懦弱,連接听他的電話、跟他來一次坦誠對話都不敢。萬一他打電話來是想跟她談分手呢,她可以坦然接受嗎?徐卡娜自認自己還不能,因為她很清楚她對宋沐陽的感情,她愛他,愛到一刻都不想和他分開。
可一想到他和別的女人接吻的畫面,她又不想原諒他,因為她害怕,原諒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她無力承受一次又一次的傷害。所以她躲起來了,以為這樣可以讓自己稍微好受一些,但只有自己知道,她的心並沒有因此快樂起來,反而更加痛了,因他曾經給過的寵溺和背叛……
只是他今天來找她到底是為了什麼?
沉默是一堵牆,阻隔在兩人之間。
宋沐陽緩緩走到她身後,她徐徐深吸口氣後慢慢回過身,與他正面相對,視線一觸及他血紅的雙眼及滿臉的胡渣,徐卡娜輕輕倒抽口涼氣,眼前這個頹廢的男人是他嗎。
「別被我的樣子嚇到,我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沒睡了。」宋沐陽雙眼熱切地凝視著她。
超過二十四小時沒睡?徐卡娜感覺自己心口猛然一悸,他怎麼可以將自己搞得這麼辛苦,但話在喉間滾了一個圈,最終變成冷冰冰的一句,「這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的眸光黯了下去,這時他的視線觸及徐卡娜身邊站的男人,兩人手中各自牽著一只狗,小狗們玩得很開心,絲毫不被此時怪異的氣氛所感染。
許哲感受到了他的打量,不甘示弱地回望過去,說︰「娜娜,他就是你的男朋友?」過來人的他早已看出這對情侶正在鬧著別扭,雖然他不清楚原因,不過彼此的眼神已經透露
了某些訊息,那就是這兩個人彼此相愛著,或許他該做點什麼。
「已經不是了,阿哲哥。」徐卡娜故意這麼說。
已經不是了?宋沐陽眸光一沉,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朝自己籠罩過來,他置于身側的兩手不自覺握緊而後松開,聲音冷靜,卻透著一股涼氣,「卡娜,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沒什麼好談的。」徐卡娜輕輕閉上雙眼,再緩緩睜開,「在你選擇背叛我的那一天起,你就該知道這個結果。」
「我沒有背叛你,卡娜,莫利斯只是我的客戶。」
「呵,客戶,一個連客戶都可以隨意勾搭上的男人,宋沐陽,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她冷冷一笑。
「我沒有勾搭她,那天是她自己跑到我辦公室來,我沒有搭理她,她才會突然沖過來抱住我,更沒想到的是她還強吻我。」這就是當初他沒有第一時間推開她的原因,因為太震驚了,他完全失了正常該有的反應。
「強吻,為什麼我看到的不是強吻,而是你們兩個人吻得難舍難分。」徐卡娜以為自己已經不在乎了,可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還是氣得渾身發抖,她最恨背叛,尤其背叛自己的人是她如此深愛的他。
「卡娜,你看到的都不是真實的,當時我沒有馬上推開她是因為太震驚了,完全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麼做。但後來我馬上就將她趕了出去,並且聯系了合作的公司,不準她再出現在我的辦公室。」
「謝謝你跟我解釋這麼多,可是我發現我已經不需要了。」徐卡娜深吸口氣,壓抑住心底涌現而出的酸意,靜靜地看著他,「或許我們先各自冷靜一段時間。」
「冷靜一段時間?」這通常是分手的前奏曲,「我拒絕。」
「我現在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或許直接分手也可以。」她的心越痛,就越是說出傷人的話。
宋沐陽不懂,只覺得一陣心痛,心痛她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將分手說出口,那他們那些甜蜜的過往是什麼,難道就沒有在她心里留下一絲的留戀嗎?還是在她心里,他只是個讓她覺得有趣的男人,現在膩了,所以不想再跟他繼續下去?
越是這麼想,他的心就越痛,瞪著一雙血紅的眼,像只被傷透的野獸,「你真的想分手?」
徐卡娜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心口猛然一扯,明明心里已經因他的話而動搖,卻又不想輕易原諒讓自己受委屈的男人,所以她沒有再看他,而是對身旁的許哲說道︰「阿哲哥,你不是說想去我家坐坐嗎,我們走吧。」說著,她故意挽起許哲的手臂。
雖然許哲有些疑惑自己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但很快明白了她的用意,所以微笑著配合她,「好,正好我也想去看看女乃女乃了。」
徐家的方向在宋沐陽的身後,兩個人相攜從他身邊經過時,宋沐陽一把扣住她的手,力道大得足以將她捏碎,可他卻沒有留意,因為他此時的心比她還要痛,「他就是你想冷靜一段時間的原因?」
「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出這種違心的話,但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因為她在這一剎那從宋沐陽身上感受到了悲慟的痛苦。
她傷害到他了嗎?有那麼一瞬間,徐卡娜想拉住他,告訴他,她說的都不是真的,沒有其它人,也不會有其它人,因為她愛的人是他,一直是他。但結果她什麼也沒有做,直到他與她錯肩而過,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她眼底,她才驚覺自己臉頰有些濕濕的。
下雨了嗎?她抬頭,看著烏雲密布的天空,明明前一秒還晴空萬里,現在居然就要下起雨,這何嘗不是她和宋沐陽之間的寫照。
徐卡娜深吸口氣,抬起一手飛快抹去不爭氣的眼淚,側首望著一臉擔憂的許哲,揚起一抹沒事的笑容,「阿哲哥,謝謝你剛才沒有揭穿我。」
「為什麼要騙他?」他不答反問。
「不要說了,阿哲哥,總之今天謝謝你。」說著,徐卡娜想繼續往前走,手卻被許哲突然握住。她微愣,不解地望著他,「怎麼了,阿哲哥?」
「娜娜,如果你決定忘了他,你可以到我身邊來,我願意當你永遠的避風港。」他望著她,眼里透露著難以掩藏的深情。
「阿哲哥,你怎麼……」徐卡娜徹底驚訝住了,記憶在剎那間轉回了十年前,十七歲的她捧著一顆少女心跟他表白,他卻笑著揉揉她的發頂,告訴她,她永遠是他最喜歡的小妹妹,所以他現在只是因為不想看見她難過對吧。
「我知道你一定很驚訝我突然對你說這些,或許是這幾年經歷了太多的事情,我覺得現在的自己需要一份平淡的幸福,而你是可以給我這種感覺的人,娜娜。」在經歷了和前妻的失敗婚姻後,許哲曾不只一次想,如果當初他接受了徐卡娜的感情是不是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但人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只能抓住眼前。
「對不起,阿哲哥,十年的時間太久,早已改變了許多事情,包括我對你的感情。」
「但感情是可以培養的,我相信只要你願意,我們一定可以找到當年那種感覺的。」許哲急切地搶白。
徐卡娜笑了笑,輕輕搖頭,「不會的,阿哲哥,有些東西變了就是變了,不管你有多努力想要抓住,它終究是回不來了,尤其是感情。」
「是因為那個男人對不對?」
徐卡娜沒有說話,但許哲卻從她神情中得知了答案。他無奈地輕嘆口氣,「可以給我一個告別的擁抱嗎?就當斷了我對你的想法。」
「阿哲哥,你變了很多。」以前的他絕對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或許吧,年紀越大,越懷念從前。」這是許哲的心里話,他真的很懷念那段被徐卡娜追著跑的時光,而他這次回來,確實是抱著和她再續前緣的想法的,只不過他似乎來遲了,「不管怎麼樣,妹妹想要哭訴的時候,哥哥的肩膀永遠借你。」他難得爽朗大笑。
「謝謝你,阿哲哥。」徐卡娜上前給了他一個擁抱,一個告別的擁抱。
身後,佇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宋沐陽站在那里,目光沉沉地凝視著眼前的一幕,終于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