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國公楚鴻鳴跌跌撞撞地沖進暢春院,果然見到嬌滴滴的林姨娘正跪在老夫人前面,心疼極了,可是,想上前將人扶起來,又擔心母親的怒氣更大。
「娘,這是怎麼回事?」楚鴻鳴討好地湊到老夫人身邊,拿起案桌上的茶盞遞到老夫人面前。
「今日回來得可真早。」老夫人不像往常一樣伸手接下茶盞,給大兒子面子,而是冷冷地瞥了林姨娘一眼。真是好手段,不到一刻鐘,就有奴才通風報信將人帶回來,難怪老大媳婦兒被她斗得只能待在蘭馨院養病。
楚鴻鳴干笑幾聲,將茶盞放回案桌上,「娘不是常夸晴娘乖巧聰明,若是哪兒做錯了或是處置不妥,您教導她就好了,何必生那麼大的氣?」
「是她自知理虧,跪下求饒,可不是我教她下跪。」老夫人過去看林姨娘滿意極了,乖巧聰明是其一,與定國公府扯得上關系是其二,可是這一次,她竟使成國公府淪為京中權貴夫人之間的笑柄,只因她不願意派象樣的馬車去岐縣接寧丫頭。
「怎麼了?」
老夫人不悅地皺眉,「難道你沒發現寧丫頭至今還未回來嗎?」
「不是已經派人去接了嗎?」楚鴻鳴的心思全擺在外面,而府里的事就交給林姨娘打點,有要緊的事,她自然會告訴他。
「是啊,派出府里最破爛的馬車,將差事交給粗使婆子,結果如何?馬車一出通州,不是車輪月兌落,就是馬兒病了、驚了,如今快一個月,不但沒接到人,還鬧得京里的貴夫人都在議論此事,說你不喜歡嫡女,不願意嫡女高嫁英親王,才會用如此拙劣的手段阻止嫡女回京。」
楚鴻鳴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責備地看著林姨娘,不過是派人去接寧丫頭回來,怎能鬧到他的面子全沒了?
「你還看不出來嗎?這絕對不是巧合。」
楚鴻鳴細細一想,試探地道︰「娘的意思是有人不滿意晴娘派去接寧丫頭的人?」
「寧丫頭要嫁英親王,怠慢寧丫頭不就等于怠慢英親王,按著英親王蠻橫霸道的性子,他可以容忍嗎?」老夫人忍不住又白了林姨娘一眼,沒見識的女人!
「我听說,英親王很可能拒絕這門親事。」楚鴻鳴至今未得到當上英親王岳父的好處,原因很簡單,沒有人相信英親王會順利結成這門親事,他當然感覺不到那位在岐縣的女兒有何重要。
「你真胡涂,英親王再任性妄為,也不敢公然反抗聖旨。」老夫人真是恨鐵不成剛,這個兒子若是有點出息,成國公府也不會沒落到二流權貴都算不上,如今還能撐住門面,那是因為她擅于經營,手上有不少良田鋪子。
楚鴻鳴一噎。對哦,他听了不少關于英親王的惡行惡狀,獨缺反抗皇上這一項,甚至英親王往往是第一個跳出來支持皇上的人,譬如三年前皇上大膽用年輕武將領兵攻打南楚,朝中老臣都反對,唯獨英親王站在皇上那一邊。
「你讓驍哥兒去接寧丫頭回來,他們是兄妹,正好可以藉此機會拉近關系。」老夫人可以說是成國公府目光調適得最快的人。以前楚意寧是短命鬼,如今是未來的英親王王妃,除了太後,後宮的女人都要拉攏她。
「驍哥兒要讀書,國子監那兒不好請假。」楚鴻鳴最看重兒子,尤其是嫡子,想要擦亮成國公府的匾額就靠他了。
「別忘了,皇後娘娘的百花宴就在下個月,寧丫頭已經賜婚英親王,皇後娘娘理當召見寧丫頭,若是見不到寧丫頭,說不定皇上會以為成國公府不滿意這門親事。」
「我讓嚴總管親自跑一趟。」
老夫人對他的安排顯然不滿意,不過,倒沒反對。他如何想,她豈會不明白?這關系著面子,派人悄悄將人接回來就好了,大張旗鼓上岐縣迎人,不是打他的臉嗎?再說了,也不清楚寧丫頭的模樣,若是沒見識的村姑,教人見了,多難看啊。
「林姨娘先回去吧,我還有細節與國公爺商議。」如今老夫人最擔心的就是楚意寧的教養問題,雖然有老大媳婦的人在身邊侍候,不至于目不識丁,不過,肯定是不懂規矩的野丫頭,成親之前不好好教,將來順利嫁去英親王府,只會添麻煩,英親王若因此遷怒成國公府,那就得不償失了。
林姨娘顫巍巍地起身,可憐兮兮地行禮告退,臨去之前,還瞥了成國公一眼,成國公終究心軟了,安慰地回視她一眼,示意今晚會去她那兒。
林姨娘安心地翩然離去,出了暢春院,原本還嬌柔的面孔瞬間轉為陰沉。她太粗心了,竟然忘了英親王有多麼蠻橫難纏。
林姨娘剛回到晴芳院,早已等得不耐煩的楚意歆心急地撲上前,「娘親還好嗎?」自小受寵的她絲毫不在乎嫡母的存在,往往直接稱生母為娘。
林姨娘安撫地拍了拍女兒的手,「沒事了。」
「祖母惱上娘親了嗎?」如今成國公府是林姨娘管家,楚意歆就是不出房間,也可以知道府里大大小小的事。
「這是我的失算,我不樂意那個丫頭風風光光地回來,沒想到卻弄巧成拙。」
楚意歆懊惱地道︰「這門親事為何如此巧合地落在她頭上?真是太便宜她了!」
「妳爹要派嚴總管去岐縣接人,算是給她面子了,不過妳放心,妳爹不可能為她開成國公府的大門。」雖然不是秘密,但是國公爺也不願意大剌剌地告訴眾人——他一直將嫡女關在鄉下,當然要悄然無聲地將人接回來。要不,讓楚家嫡長子去接人不是更好,何必派嚴總管?當然,嚴總管機靈能干,一定知道如何讓那個丫頭安靜無聲地回來。
「我只擔心她生得太蠢笨了,影響我的親事。」
「妳別擔心,妳爹已經看上一門好親事,說不定過些日子就有好消息。」
「我就是嫁入高門,也得不到皇上賜婚。」楚意歆不服氣地噘嘴。皇上為何突然記起那個村姑呢?除了皇子,她不可能比那個村姑嫁得更好,可是,即便是皇子的側妃,也只能是嫡女,庶女想嫁入皇家並不容易。
「皇上賜婚又如何?這也要她有那個命享受啊。」林姨娘惡毒地冷冷一笑,「英親王性情殘暴,手上沾滿的血可以染紅江河,那個丫頭說不定嫁過去不到一年就被凌虐致死。」
楚意歆縮了一下脖子,「英親王真有那麼可怕嗎?」
「英親王不可怕,會死了兩任王妃嗎?」
雖然楚意寧悲慘的未來令她開心,不過,那終究不是眼前的事,「我只要想到那個村姑下個月能在百花宴上大出風頭,我就不甘心。」
「妳何必跟她計較那麼多?」林姨娘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既然知道她是村姑——沒見識又粗俗,她只會在百花宴上鬧笑話。」
「對哦,蠢笨至極的村姑還是別出風頭,只會鬧更多笑話。」楚意歆咯咯咯地笑了,好像她已經親眼見到楚意寧出糗的樣子。
楚意歆認定楚意寧是個粗俗沒見識的村姑,必然輕視之,不過,林姨娘也知道楚意寧的身分比她們高,「那個丫頭無論如何都是妳姊姊,妳在府里多少給她留點面子,免得落人口舌,說妳沒規矩。」
「誰敢說我一句不是,發賣了就是。」楚意歆不以為然地道。
「因為這次的事,老夫人又開始過問府里的事,以後還是收斂一點。」
楚意歆哼了一聲,顯然不當一回事。
「妳可記住了?」
楚意歆應了一聲,腦子卻想著要在百花宴之前,先在府里辦個茶會,當著京中貴女的面給那個村姑難堪,讓她認清楚自個兒是什麼德性。
得知成國公府接人的馬車到了,周璇尹就準備隨時出發回京,可是,當周河再次出現在他面前時,卻不是因為楚意寧要啟程回京,而是她病了。
「她不是大夫嗎?」周璇尹看得出她是個有主意的,可是也沒料到她會在臨去之前鬧上這麼一出……好吧,他很喜歡她的反擊,難道他們來接人,她就應該迫不及待收拾箱籠跟他們回去嗎?門兒都沒有!不錯,這個村姑有個性!
周河愣怔了下,「大夫就不會生病嗎?」
周嶺反應機靈,立馬明白主子的意思,「楚姑娘的病來得可真是巧。」
這會兒周河也反應過來了,「對哦,昨日一早還出門為人看病,怎麼今兒個就病了?」
周璇尹送上一個白眼,這個遲鈍的家伙!
周河覺得好無辜,他又沒見過未來的王妃,哪知道她是個難纏的……糟糕,王爺已經是難侍候的主子了,再來一個不省心的王妃,這日子還過得下去嗎?
「你們認為她會病多久?」周璇尹興致勃勃地問。
周嶺感覺到自個兒的臉垮了下來,主子的口氣會不會太歡快了?為何他覺得很不妙?「我想應該病個兩日就好了吧。」
「兩日?」周璇尹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既然要鬧,豈能不鬧大一點?重重拿起,輕輕放下,這不是很無趣嗎?
「成國公府的總管應該不會容許楚姑娘病得太久。」
周璇尹冷冷地挑起眉,「主子的事豈容奴才指手畫腳。」
「是,楚姑娘要病幾日就病幾日。」周嶺順著主子的意說著,覺得自己好像喝下一碗苦不堪言的湯藥。
人人都說主子性情殘暴,這有失中肯,武將上了戰場,若不想雙手染上敵人的血,就等著自個兒的血漸漸流光,說白了,殘暴是一種生存手段。不過,若說主子任性妄為、蠻橫無禮,這絕對是事實,沒法子,誰教主子骨子里就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身分又尊貴,將折磨人視為樂趣毫不稀奇。
「她究竟會病幾日?」周璇尹對楚意寧真的很好奇。
「主子認為幾日?」周嶺覺得順著主子的意思方為上策。
想了想,周璇尹不屑地道︰「終究是養在鄉下的村姑,沒有急匆匆地趕著回成國公府已經不簡單了,難道還能期望她多病幾日嗎?能夠撐個兩日,她當本王的王妃也算是有那麼一點象樣了。」
周嶺強忍著翻白眼的沖動,主子的結論不也一樣嗎?他突然生出一股惡趣味,真想看主子被未來王妃狠踩一腳的樣子,「楚姑娘會不會又教人大吃一驚?」
周璇尹冷哼了一聲,「村姑就是村姑,她能有多了不起的骨氣。」
「是是是,主子所言極是。」周嶺衷心期待未來的王妃能狠踩王爺一腳。
「馬屁精!」
周嶺好想嘆氣,若耍嘴皮子處處與主子作對,他豈不要淪為主子的人肉沙包?
「等著唄,不會超過兩日。」周璇尹肯定道。
好像一切盡在周璇尹掌控之中,可是過了五日,他的臉就垮下來了——
「她竟然病了五日!」周璇尹有一種被某人狠踩一腳的感覺。這個村姑真的很喜歡跟他過不去,病兩日就夠了,竟然搞到五日……
「楚姑娘好像還臥床不起的樣子。」周嶺小小聲地提醒。他此刻的心情很矛盾,想放聲大笑,主子也有大大失算的時候,可是,一想到皇上不知已經派了幾回密使催他們回去,他就只想嘆氣。
周璇尹惡狠狠地一瞪,「她是病上癮了嗎?」
「病不好,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主子真的有夠小氣,若一開始預言病上十日,這會兒主子一定夸未來的王妃識相。
「我們去瞧瞧。」
「嗄?」
周璇尹懊惱地踢了他一腳,「上房頂瞧瞧她究竟在搞什麼鬼。」
「……是,主子。」其實他想告訴王爺,老是夜探佳人不太好,可是,主子決定的事豈容反駁?還好主子身手很好,溜得夠快,要不,被逮個正著,那就丟臉了。
床上的人臉色蒼白,看起來病得很重,可是仔細一看,兩眼閃閃發亮,絕對沒有對外所言般病得昏昏沉沉。
「妳這個丫頭還要病幾日?」秦御醫真是傷透腦筋了。
「徒兒很擔心師傅,放心不下師傅,這病就好不了,如何是好?」楚意寧看起來又可憐又委屈。
秦御醫冷哼一聲,「別想博取我的同情,我說過了,我不想回京城。」
「我真的不放心師傅獨自留在此地。」師傅的性子過于耿直,很容易得罪人,要不,以他的醫術,流落至此時不會窮到有一頓沒一頓,後來還是靠她推銷,師傅的醫術才會在岐縣得到認可,接著傳到周邊的縣城,讓師傅的醫術能夠發揮。
「沒有妳,難道師傅就活不下去嗎?再說了,妳回到成國公府,也不可能跟著師傅,更不可能繼續一起行醫。」
是啊,先不管她的身分,單是女兒身,出個門都不容易,不過,她有個夢想——「我一直想為師傅開一間醫館,讓眾人見識師傅的醫術。」
「傻孩子,何必呢?這無疑是跟梁淑妃公然對抗,師傅的命保不住就算了,只怕會將妳拖下水。」秦御醫的眼眶紅了,心暖了。雖然遭人逐出太醫署是極大的恥辱,但是得到一個聰穎又敬重愛護他的好徒兒,他真的沒有遺憾了。
「將來是不是三皇子繼位可不知道,梁淑妃也不見得可以一直如此風光。」雖然不在京城,但是經由師傅對宮中的描述,還有邸報透出來的信息,她總覺得當今皇上並非昏君,三皇子又不是極為聰明膽識過人之輩,選擇外戚強大的三皇子接位,這不是將周氏王朝送到外姓手中嗎?
秦御醫搖了搖頭,覺得她根本不知道強大的外戚對一位皇子有多重要,「皇後娘娘只有一女,四妃中唯獨淑妃和德妃生了皇子,而德妃的出身遠遠不及淑妃,三皇子繼位的可能性最大,這也正是皇後娘娘處處忍讓梁淑妃的主因。」
「師傅,我忍讓你,不見得是因為我怕你,有可能是為了降低你對我的敵意,但可以肯定一事——皇後娘娘是個聰明人。至于出身,在我看來,這反而是德妃娘娘最大的優點,外戚的勢力太大,絕非好事。」
「是啊,皇上不喜歡外戚的勢力太大,但是想登上那個位置,沒有外戚相助,也不太容易。」
這一點楚意寧倒無法否認,外戚往往是皇子成為九五至尊最重要的助力,除非皇上握有另外一股足以對抗的勢力,而這股勢力可以順利交給皇上看重的皇子。
「師傅還是先跟我去京城吧,我已經讓陳雲川在京城置辦宅子,師傅不便在京城為人治病,可以去城外行醫,待我嫁進英親王府,再接師傅去我的陪嫁莊子,在那兒,我就可以照顧師傅,再尋機會為師傅開醫館。」
「再說吧。」
楚意寧微微挑起眉,「師傅是擔心我嫁不成英親王嗎?」
秦御醫略一思忖道︰「雖然師傅在太醫署的時候未曾有機會見英親王,可是關于他性情殘暴的傳聞,只怕是言過其實。」
楚意寧第一次對未來的夫君來了興致,「師傅是說,有人刻意將他的名聲搞臭?」
「師傅不確定是否有人在後面操縱此事,不過,皇上很疼愛英親王,甚至將他一手栽培的大周最強大兵力的鐵騎軍交給英親王,難免使英親王更為惹眼,據說上個月英親王還遭人暗算,傷得極重。」
楚意寧雙肩垮了下來,「我究竟得罪誰,皇上為何賜婚賜到我頭上?」
秦御醫還真是傻了,一般人來看,委屈的人應該是英親王,可是這個丫頭卻覺得倒霉透了……好吧,他這個徒兒就是與眾不同,志氣比天高,生性瀟灑不喜歡拘束,對她而言,若非自願,就是嫁皇帝也委屈。
某位偷听者的俊顏此時扭曲變形,這個村姑真的有氣死他的本領!
楚意寧唇角抽動了一下,「難道師傅覺得委屈的人是英親王嗎?」
「師傅當然覺得英親王能娶到妳,可以說是他三生有幸。」
「這是當然,就怕他不識貨。」
「皇家人自視高人一等,可是師傅相信不久之後,他就會明白了。」
楚意寧開心地笑了,果然是師傅,總要站在徒兒這一邊。
秦御醫起身準備離開,「妳的病何時會好?」
「我的身子還很虛弱,再養個十日也不為過。」
「妳這丫頭也別鬧得太過頭了,套一句妳的話——將人得罪死了,就是將自個兒的路堵死,何苦呢?前進一步是懸崖,但是退一步,也許是海闊天空。」秦御醫見她瞬間蔫了,一笑,轉身走出去,侍立一旁的方嬤嬤緊跟在後。
某位偷听者的劍眉忍不住上揚,這位村姑竟能說出如此有智慧的言語!好吧,雖然听見她對皇位繼承人的見解,已經令他大為驚奇,但是這會兒他更是要說,他還是太小看她了,她的見識不見得輸給男子,當然,這不能否認她真的很令人生氣!
守在外頭的嚴總管一見到秦御醫出來,急忙上前詢問︰「小姐如何了?休養了幾日,應該好了吧。」
秦御醫不願意順著楚意寧的意思,但也不想扯她後腿,只好折衷道︰「小姐平日很少生病,一生病,往往要多養上幾日。」
嚴總管驚愕地瞪大眼楮,「我們趕著回京。」
「若是你執意小姐這會兒定要起程回京,也無妨,可是,別怪老夫沒有事先警告你,半路上若折騰出什麼更大的毛病,這就是你的錯。」
嚴總管張著嘴巴,可是一句話也擠不出來。
「老夫告辭了。」秦御醫行禮走人。
「嚴總管,小姐也不想延誤回京的時日,若是嚴總管不怕小姐剛剛轉好的病情又惡化了,小姐也願意明日一早跟嚴總管起程回京。」方嬤嬤連忙上前釋放善意。
嚴總管苦哈哈地垮了一張臉,這會兒他還能催嗎?這位再也不是那位被遺棄的國公府小姐,而是將來的英親王王妃,就是國公爺也不敢在她面前張狂。
房里,思兒忍不住問︰「小姐還要養多久的病?」
「養到我高興為止啊。」楚意寧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將我丟在這兒十幾年了,說要接我回去,我就應該毫無意見的回去嗎?」
「他們確實很可惡,可是,小姐終究要回去,鬧得不愉快對小姐不好。」
楚意寧戲謔地揚起眉,「方嬤嬤教妳當說客嗎?」
「不是,嬤嬤只是為我解說利害得失。若不是皇上賜婚,國公爺甚至可以隨意將小姐嫁人,再說了,小姐可以不考慮唯一的同胞哥哥,卻不能不管國公夫人。」
半晌,楚意寧心不甘情不願地道︰「知道了,待陳雲川他們送消息回來,我們就出發,至于師傅,就等英親王休了我再說吧。」
某位偷听者差一點從屋頂上滾下來,休了她!很好,真有本事,一次又一次教他「大開眼界」……這一次應該輪到他教她「大開眼界」了,要不,她一直搞不清楚將要嫁得是何方神聖。
雖然她不是出生不久就被遺棄的原主,她對成國公府沒有任何期待,可是,她總想為原主出一口氣,若能被風風光光地接回成國公府,當然更令人滿意,不過,也用不著搞得如此盛大吧!這位傳說中性情殘暴的英親王有必要以這種方式現身嗎?這是想懲罰她第一次沒有認出他是了不起的英親王嗎?這豈能怪她?如今的邸報又不像現代報紙會附上照片,她如何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英親王!
「二姑娘,這樣不妥吧。」嚴總管低聲在楚意寧身側道。若是真的讓英親王護送二姑娘回京,成國公府就要開大門迎接,這些年二姑娘一直被養在鄉下一事勢必會鬧開來——雖說這事在京城權貴圈子並非秘密,但是鬧得人盡皆知,那又是另一回事。
楚意寧唇角一抽,「你覺得不妥,你去告訴那位王爺啊。」這位總管真當她是無知的村姑嗎?以為她不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嗎?人啊,還是少做缺德事,免得有一日為此付上慘痛的代價。
嚴總管一看到倨傲地高坐在馬背上的周璇尹,兩條腿就軟了。這位王爺惡名昭彰,單听見他的事跡就令人膽顫心驚,哪敢上前跟他說話?
瞥了嚴總管一眼,楚意寧不懷好意地接著道︰「從這兒到京城大約五日,試問,有誰不喜歡舒舒服服,而是一路顛簸進京?若是嚴總管,想必也會選擇坐英親王府的馬車吧。」
英親王府的馬車是宮里特別訂做的,除了御輦,就是皇子府的馬車都不見得比得上,更別說三流權貴成國公府用的了。嚴總管再無辜、再委屈,也只敢月復誹,不敢說出口,「這已經是府里最好的馬車了。」
楚意寧幸災樂禍地揚起眉,「此次來接我回府的若是父親或哥哥,英親王應該不會說要護送我回京吧。」
嚴總管真是欲哭無淚,若是國公爺知道會發生今日的意外,就是丟臉,也會親自來接二姑娘。
周嶺接到周璇尹遞來的目光,再一次上前恭請,「楚姑娘,請上馬車。」
「我要在下一個城鎮上街逛逛。」楚意寧很理直氣壯地提出請求。
周嶺愣怔了下,連忙轉身回到周璇尹的坐騎旁邊,轉達楚意寧的要求。
聞言,周璇尹眉毛挑了挑,終究點了點頭,卻又忍不住在心里月復誹︰我這個未過門的王妃是不是太沒有將我放在眼里了?好吧,村姑一個,根本不知道我的權勢有多大,待回到京城,妳就會認清楚,再也不敢如此怠慢我。
念頭一轉,周璇尹頓時變得志得意滿,盼著回到京城後,楚意寧反過來巴結奉承他。
沒想到美好的畫面還未實現,他卻先嘗到跟在楚意寧身後打轉的滋味。
楚意寧去了一家又一家的藥鋪和販賣茶葉的鋪子。
早在岐縣縣城,她就知道這個時代藥茶的方子很少,因此她借著自己所知道的藥茶方子與藥鋪合作掙銀子,而藥鋪願意合作是因為她會醫術,加上她推出來的藥茶很得夫人小姐的喜愛,畢竟藥茶在岐縣縣城漸漸被推廣開來。可惜她無法用同樣的方法在京城販賣藥茶,因為連讓府里的人知道她懂醫術都不妥了,更別說公然行醫,不過,這世上的事很難說,先了解狀況,將來有機會時,就可以用得上了。至于賣花茶的鋪子,相對容易多了,可是,在京城開一間鋪子不容易,還不能教人知道與她有關。
「妳想賣藥茶?」周璇尹實在無法忍受被人漠視的滋味,只好主動上前搭話。
楚意寧側頭看了他一眼,「王爺知道藥茶?」
周璇尹驕傲地抬起下巴,「本王豈有不知道的事!」
「了不起,不過,王爺對藥茶知道多少?」
張著嘴巴,半晌,周璇尹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顧名思義,藥茶既是藥,也是茶。」
周璇尹的臉綠了,「妳當本王不知道藥茶既是藥也是茶嗎?」
「可是,王爺剛剛說不出來啊。」楚意寧很不給面子,沒法子,這位王爺看起來就是一副很欠扁的樣子,「藥茶,有單味的,還有復方;有用于治療疾病,又有養生保健、延年益壽的。」
被人下面子,周璇尹真的很想撲過去咬人。
「天下之大,豈是一眼就可以收入眼底?若什麼都知道,非人,乃神仙也。」
先給他難堪,再安慰他,她當他是個孩子嗎!不過,為何他挺受用的?剛剛明明很想撲過去咬她,這會兒看著她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寧靜祥和。
「王爺難道沒听過術業有專攻嗎?我可以一口氣說上數百種藥材,可是若教我上戰場,在敵人喊殺之前,我已經直接趴在地上裝死。」這位王爺傲嬌了點,但卻是一個保家衛國的英雄,而她一向敬重英雄。
「沒出息!」
「不會打仗,卻搶著沖鋒陷陣,這不是有出息,而是不長腦子。」
「妳是夸自個兒有腦子嗎?」
「難道王爺不同意嗎?」若她不長腦子,他肯定懶得跟她多費口舌。
「……本王對妳只有一個想法——村姑一個!」不過,她絕對是天下最特別的村姑——容貌比花兒還嬌艷、見識如同朝堂上的大臣,氣勢媲美養在宮里的公主……她真的自幼養在鄉下嗎?
楚意寧一笑置之,村姑又如何?難道她就不是她嗎?
見她不為所動,周璇尹感覺一拳打在棉花上,教人真是火大,忍不住想再給她狠狠踩一腳,「說妳是村姑,是本王抬舉妳,知道嗎?」
楚意寧不當一回事地點點頭,接著,好像看見什麼似地兩眼一亮,咽了口口水,話題便轉開了,「王爺要吃芙蓉糕嗎?」
「嗄?」
「肚子餓了,想吃芙蓉糕。」話落,深知她的思兒已經買來芙蓉糕了。
周璇尹深信自個兒絕對會死在她手上,氣死的!到時關于他克死妻子的冤屈終于能被洗刷了,可是他的怒氣還來不及發作,香味四溢的芙蓉糕就已送到他面前。
「吃吧。」楚意寧甜甜一笑,彷佛在哄孩子。
「……」這個村姑真是該死,為何笑起來如此勾人魂魄?
「吃啊。」
周璇尹覺得自個兒一定瘋了,不但伸手接下來,還吃得津津有味。
周嶺見了兩眼暴凸,主子從不吃外頭這些來路不明的東西,更別說還沒驗毒。
「好吃嗎?」
「……這哪比得上本王的廚子?」
「听過人比人,氣死人嗎?無論何種食物,進了嘴巴,好好享受食物的美味就對了,何必比來比去呢?」
他想反駁,可是……她的口吻听起來雖怪里怪氣,不過細細品味,還真有道理。
「人啊,別太計較了,要不,日子只會越過越糟……糖耳朵!」嘴一饞,楚意寧眼中只看見食物,其他的全拋到腦後,包括某位傲嬌的王爺。
可想而知,這位王爺又想咬人了,不過最後,卻不知不覺吃下一堆他視為來路不明的東西。
今日天未亮,成國公府上下都動了起來,打開中門,就為了迎接十幾年未歸的二姑娘楚意寧……不,他們真正要迎接的是英親王周璇尹——大周名聲最糟糕、最難纏,卻是連皇上都忍讓三分的極尊極貴之人。除了老夫人、臥病在床的國公夫人,以及在國子監讀書的楚驍外,國公府楚家三房全員到齊,人人滿懷期待又戒慎恐懼,沒想到有生之年可以見到成國公府如此風光的一刻,不過,這位英親王會不會瞧誰不順眼,一掌就劈過來?
「我們為何要站在這兒迎接那個村姑?」楚意歆原想裝病不出來,可是林姨娘不許,再想想能第一時間見到村姑的蠢相,令人愉悅,就順從了,不過等了快半個時辰,還沒見到人,她火氣就沖上來了。
「別胡說!」林姨娘扯了一下楚意歆的手,又趕緊望向成國公——此時他滿月復心思皆在前方的胡同,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娘親……」
「安靜,別忘了妳也是國公爺的女兒。」林姨娘能夠深得成國公歡心,主要是知道輕重,懂得分寸。楚意寧即便是見不得人的村姑,也是成國公的女兒,當眾詆毀她,這等于是打成國公的臉,且歆兒雖是庶出,卻最為受寵,其他兩房姑娘始終不平,不時睜大眼楮等著看她笑話,她們絕對要小心為上。
楚意歆百般不願地噘嘴,可是也不敢再多說一句。
這時,門外響起了騷動聲,顯然是期待已久的車隊出現了。
楚鴻鳴此時的心情很復雜,為了這個自幼扔在鄉下的女兒大開中門,就好像當眾搧他的臉,不過見到騎在最前面的周璇尹,他興奮又膽怯……除了皇上,大周最有權力的人莫過于眼前這位親王了,而此人將成為他的女婿,他能不開心嗎?可是,英親王的脾氣壞透了,皇上都不當一回事了,豈會看重他這個岳父?
周璇尹的坐騎直至楚鴻鳴面前方才停住,而他顯然沒有下馬的意思,搶在楚鴻鳴率眾行禮之前舉手道︰「不必多禮,本王只是護送楚二姑娘回府。」
「……是,王爺。」楚鴻鳴一臉尷尬,後面正準備下跪的眾人更是尷尬極了。
周璇尹策馬退到一旁,嚴總管匆匆上前向楚鴻鳴行禮,便喚人在第一輛馬車擺車蹬子,恭敬地請楚意寧下馬車。
楚鴻鳴見了忍不住皺眉,不過他的心思很快就跟著眾人轉向馬車。
待坐在第二輛馬車的方嬤嬤和采兒走過來,侍立兩旁,馬車的車門簾才有動靜,有人跳下來,眾人才剛剛伸長脖子,就見此人小心翼翼侍候後面的人下馬車,瞬間,眾人的心彷佛被提到空中,有人盼著她是蠢笨的村姑,有人盼著她是粗魯的野丫頭,有人盼著她至少相貌過得去……總之,沒有人想過她貌若天仙,更別說氣質猶如京中貴女。
這位真的是養在鄉下的二姑娘嗎?
楚意寧隨著嚴總管來到楚鴻鳴面前,淡然行禮道︰「女兒見過父親。」
怔了半晌,楚鴻鳴終于反應過來,「先進去吧。」
點頭應允,楚意寧轉身對周璇尹道︰「民女多謝王爺一路護送。」
「明日本王會讓江嬤嬤過來見妳,將來有事妳都可以找她,她應付不來,還有本王。」周璇尹說得很輕巧,可是落在眾人耳中,彷佛是一種警告——若有人敢欺負本王未過門的妻子,你們就死定了!
「民女記住了。」經過這幾日的相處,楚意寧越看周璇尹越覺得可愛,看似傲嬌,內心卻是沒長大的孩子,也因此待人涇渭分明,看你是好人,就對你好,看你是壞人,就對你不好——若是讓成國府的人知道,英親王已經將他們歸入壞人一類,他們應該不會費心地在這兒裝模作樣了吧。
「還有,本王最討厭笨蛋。」
這句話有何含意?眾人一致相信,英親王是在警告他們要當聰明人,別讓他討厭他們,要不然,他們死定了!
「民女記住了。」楚意寧唇角微微上揚。
想來,未來在成國公府的日子也不至于太難過吧……
「民女記住了。」楚意寧唇角微微上揚。她實在想不明白,他明明承認她是個有腦子的人,為何堅持用「村姑」來貶低她?
英親王冷冷地掃了眾人一眼,也不打一聲招呼,便策馬轉身離去。
緊跟在他身側的周嶺和周峻不好意思地向楚鴻鳴點頭致意,趕緊策馬追過去。
「父親應該知道王爺是個武將,向來大而化之,不是有意失禮。」楚意寧溫婉地解釋。
可是眾人听在耳中卻很不是滋味,她又還沒嫁給英親王,何必幫他解釋?她是不是想提醒他們,她是未來的英親王王妃?
楚鴻鳴實在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這個女兒,胡亂地點點頭,有些狼狽地道︰「你祖母等你等得很心急,還是趕緊進去吧。」
隨著眾人入內,見了老夫人,再一一將成國公府的人認了一遍,楚意寧便直接了當地提出請求,她要見母親。
楚意寧的請求合情合理,老夫人即使想拉著她建立感情,也只能裝模作樣地道一句「應該的」,就讓身邊的大丫鬟親自送楚意寧到成國公夫人的蘭馨院。
看到瘦骨嶙峋的成國公夫人,楚意寧感覺整顆心揪在一起,許久無法言語。
她很心疼原主,一直想知道當母親的為何能夠忍心對女兒置之不理?雖然方嬤嬤提過成國公夫人病重,但畢竟十幾年沒有回成國公府,成國公府的消息皆由夫人身邊的大丫鬟久久來一次信件告知,事情難免失真……是啊,確實失真,只是沒想到與她想象的相反,大丫鬟刻意淡化母親的情況,就為了不讓她擔心。
「娘。」楚意寧很自然地月兌口喚道,不知何時,她與原主已經融為一體,她可以感覺到她們是血脈相連的母女,感覺到原主對母親的渴望。
成國公夫人紀明珠激動地看著楚意寧,舉起手想模她,又無力地垂下來。
楚意寧握住她的手,緩緩貼上自個兒的臉頰。
「寧、寧兒……」紀明珠的眼淚嘩啦嘩啦地滾下來,曾以為至死再也見不到女兒,可如今不但近在眼前,還生得如此嬌艷動人、朝氣蓬勃,這會兒她死也無憾了。
「是,我回來了。」楚意寧溫柔地取出帕子為她拭淚。
許久,紀明珠終于又濟出聲音,「對不起。」
「若覺得對不起我,就養好身子,讓我當個有娘疼愛的孩子。」楚意寧不著痕跡地為母親把脈,脈象極其虛弱。她相信原主一定會原諒一生無緣相見的母親,因為,這不過是一個可憐的母親,為了兒子,不得不將女兒送走,可是又惦記著女兒,茶不思飯不想,長久下來,硬生生將自個兒的身子折騰壞了。
「不恨娘嗎?」
楚意寧搖了搖頭,「可是,娘若獨自丟下我走了,我很可能對娘心生埋怨。」
「娘也想看著你嫁人,可是娘的身子……」
「只要娘想活下來,我可以讓娘活得好好的。」說白了,母親的病是心病,而她就是心病的解藥,如今解藥服下,就看病人了。
紀明珠顯然很困惑,這些年她何嘗不想將身子養好,可是每況愈下,每個大夫都說她無藥可醫了。
「娘相信我,我可是大夫。」楚意寧看了一眼侍立一旁的方嬤嬤。
方嬤嬤連忙點頭附和,「是啊,夫人,小姐不但是大夫,還是很了不起的大夫,小姐拜了一個很厲害的師傅,在岐縣有好多人找小姐看病呢。」
「這……怎麼回事?」紀明珠很難相信。
「習醫很好,不會看不懂大夫開的藥方,不知道自個兒吃了什麼藥材。」
楚意寧說得很輕巧,紀明珠卻听得很心酸,堂堂國公府的千金,卻不得不跑去習醫,這是因為日子過得很苦吧。
「我能夠讓娘活得好好的,這才最重要。」楚意寧不難猜出母親的想法,想想現代讀醫科根本是聰明人的權利,醫生社會地位很高,可是在這個重視科舉的時代,身分地位取決于權力,醫生救人治病的本領就顯得無足輕重。
是啊,她能夠活得好好的,能夠看著女兒嫁人,這才是最重要的,可是……紀明珠看著自個兒干瘦的雙手,「真的可以嗎?」
「當然,娘按著我的指示乖乖吃飯、吃藥,不但可以活得好好的,還能長命百歲。」
「好,娘全听你的。」
「還有,女兒會醫術一事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娘不可以說出去。」
紀明珠點了點頭,當然不能說,若教人知道女兒是大夫,對女兒不好。
「我剛剛進蘭馨院時,丫鬟婆子亂成一團,我讓方嬤嬤暫時待在娘身邊侍候,好好教導她們規矩禮儀。」娘病了好多年,這個院子侍候的人生出異心或工作態度不佳,也是可以理解。
略一思忖,紀明珠就明白了,「若是方嬤嬤在娘這兒,你那兒怎麼辦?」
「我有采兒和思兒,她們很能干。」她畢竟是未來的英親王王妃,想必有不少丫鬟婆子急于討好她,她只要訂出大方的獎勵政策,她們就會互相監督、牽制。
「采兒和思兒?」
「娘累了,該休息了,明日我再帶采兒和思兒過來見娘。」
紀明珠確實累了,只是終于見到心心念念的女兒,舍不得閉上眼楮。
「是啊,如今夫人最重要的就是養好身子,關于小姐在岐縣的事,我再慢慢告訴您。」
方嬤嬤知道當母親的心情,恨不得快快將那段失去的歲月尋找回來。
紀明珠放心地閉上眼楮,可是依然拉著楚意寧的手不放,緊緊地,好像害怕一松開手,她就會消失不見。
「嬤嬤,我在這兒陪娘,您先去見蘭馨院的丫鬟和婆子,她們想必在外面等得不耐煩了。若她們對您訂下來的規矩有意見,就安排她們去其它院子侍候。」
方嬤嬤應聲退出去。
楚意寧看著紀明珠,回想著今日在老夫人的暢春院見到的每一張面孔——楚家三房每個成員都出席了,除了她唯一的同胞哥哥。她突然覺得,楚家人的臉皮真的很厚,一個個搶著在她面前亮相,卻不讓她見最親近的家人,若非她主動要求見母親,他們也不知何年何才會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