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後宅我作主 第十九章 風雨總有停的一天 作者 ︰ 陽光晴子

威遠王的嫡長女沈葳葳被兩名惡徒劫走,雖然各方幫忙搜索,她也在歷經幾個時辰後返家,卻有流言傳出,她被救出來時衣衫不整,被人凌辱了。

何公侯爺府因此退了婚,威遠王府這方則是怒不可遏的將所有聘禮退回。

听說,為國事忙得焦頭爛額的皇上也撇下東北水患、西北干旱等災情奏報,將威遠王找去問話。

听說,威遠王向皇上稟報國有大事,臣子事小,皇上該以百姓福禍上心,皇上拍桌大怒。

听說,那兩名惡賊被活活揍死,丟棄山崖。

听說,根本沒有抓到惡徒,惡徒已消聲匿跡。

听說……有很多無中生有、加油添醋的流言傳出。

唯一確定的是,沈葳葳過去就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女,現在更是不曾出門。

倒是不少有心人上門關切,其中,徐洛嵐走得最勤,听說她已跟沈葳葳成為閨中密友,也跟溫晴是摯友,還有可能成為未來的家人。

還是听說,她跟沈擎風郎有情、妹有意……

繁華的京城里,充斥著很多很多的听說。

初秋時分,庭園里的楓紅隱隱在綠葉中染上色,沈葳葳靜靜的坐在屋內,透著雕花圓窗,望著暖暖日光下,從樹上緩緩凋落的枯葉。

寂靜無聲的午後,偶爾幾聲啁啾鳥聲,再次陷人靜寂。

驀地,屋外傳來說話聲——

「大小姐好可憐啊。」

「就是啊,沐姨娘昨兒還當著老夫人的面前說,『這下可毀了,外面的人都指指點點的,尤其何公侯府退婚,王府的面子更是沒了,連我們也蒙羞,也不知道葳葳在外面做了什麼事,才會讓人綁走。』」

「噓,小聲點,大小姐听到會傷心的。」

「我只是太生氣嘛,沐姨娘都沒想大小姐都了一大圈了。」

兩個丫鬟的談話聲漸漸變小,直至消失。

沈葳葳淚水一落,名聲已毀,她還有什麼顏面見人?還有沐馨華,她怎麼敢說那些話!

就是她!就是她!

但為了王府名譽,為了家丑不外揚,為了瀧瀧跟梓風未來不會讓人指指點點,爹已為她做了安排,讓她永遠也進不了王府,估計在今日就要跟她攤牌,她不知大禍將至,還說那種話!一個人怎麼可以這麼壞?!她就不會心不安嗎?!

但不管沐馨華的下場如何,也改變不了一件事,她的清白已毀,還害家人蒙羞,她活著做啥?

沈葳葳愈想愈心痛,她深吸口氣,轉身走到衣櫃前,拉開抽屜,從中拿出一塊白布。

此刻,在庭園前方的回廊,溫晴、徐洛嵐、小丹跟小月正往沈葳葳的院子走來。

「葳葳一直郁郁寡歡,怎麼辦?」徐洛嵐近日常來王府,但不是為了心上人,而是沈葳葳。

她心疼沈葳葳的遭遇,不吝惜給予關心,很快的就贏得王府上下的歡心。

「這需要時間,好在今天就要將沐馨華送出府了,她不在同一個屋檐下,葳葳慢慢也能放下吧。」溫晴雖然這麼說,但也替沈葳葳感到心酸,傷害自己的竟是家人,怎不悲哀?

溫晴已將徐洛嵐視為家人,所以並沒有向她隱瞞這次綁架主謀就是沐馨華。

一四行人走到屋前,小丹困惑的問道︰「奇怪,怎麼沒半個丫鬟在?老夫人不是要她們看好大小姐嗎?」

「一定是葳葳叫他們退下的,她這幾日不想看到人。」溫晴回道。

小丹先行上前,推開門。「大……」

「天啊!」

溫晴等人臉色丕變,急急沖向高掛在屋梁下、已失去意識的沈葳葳,小丹更是身形一掠,飛快的將懸梁自盡的她給抱下來。

溫晴一把扯開沈葳葳脖間的白綾,一探鼻息,再按壓人中,沈葳葳才幽幽轉醒,一見溫晴等人,她痛哭出聲。

「為什麼做傻事!」溫晴氣憤的罵道,卻心疼得眼眶都紅了。

「嗚嗚……我沒有臉活下去了,我根本連出門的勇氣都沒有……我好害怕別人的眼神……嗚嗚嗚……」沈葳葳愈哭愈傷心。

徐洛嵐也跟著掉淚。「可是這不是你的錯啊,你怎麼可以懲罰自己?連命都不要了!」

「就是,大小姐,生命多美好。」小丹也忍不住接話。

小月在一旁陪著掉淚,也不忘點頭附和。

溫晴將沈葳葳扶到椅子坐下,安慰道︰「求死不過是親者痛、仇者快,如果是為了退婚一事,為了一個也不知道是好丈夫、壞丈夫的男人就結束自己的生命,也一樣愚蠢啊!」

「是啊,人要活得有價值,死得也要有價值。」徐洛嵐漂亮的外表下有著男孩的率性。

也因為她這樣的個性,讓沈擎風再也當不了冰塊,反而跟她很有話聊。

沈葳葳看著眼前一張張關心的臉孔,她們說的道理她都明白,可是……「我清譽已毀,未來能如何?」

「我爺爺認識很多皇家子弟,我一定會請他幫葳葳姑娘找到一個真心待你的有緣人。」

徐洛嵐認真的承諾道。

這一方,溫晴等人拚命勸著沈葳葳。

另一方,一輛馬車停在王府後院,沐馨華被塞進車內,她淚流滿面,卻是被點了穴,不能說話不能動,眼里全是懊悔與祈求。

就在不久前,沈元卿將她帶到王府地牢與兩名惡賊對質,她不得不俯首認罪,但她怨啊,她恨沈葳葳,居然當眾指責她推兒子入水,還建議讓溫晴替她照顧兒子,她一時氣昏頭了,才會花錢買通兩個地痞流氓去綁架沈葳葳,本只是想嚇嚇沈葳葳,怎麼知道兩人還起了色心。

她錯了!她不想離開兒子,不想被軟禁在家廟啊!

沈元卿看得出她淚眼中的求饒與懇求,但她這次做得太過了!

他冷冷的道︰「本王若將你放了,就怕你又去傷害他人,但要你死,我也不想髒了手,再怎麼說,你還是瀧瀧及梓風的母親,你就留在家廟好好懷悔吧。」

馬車達達而去,從今而後,沐馨華的側院空了下來。

當日在老舊破屋里,听到主謀是沐馨華的所有人都被要求守口如瓶。

至于沈瀧瀧與沈梓風則住到靜默軒,兩個孩子對母親的消失沒有太多感覺,沈瀧瀧原本就與沐馨華不親,反而與溫晴較熟,而沈梓風年紀太小,听大人說親娘到很遠的地方,要很久以後才會回來,他憎憎懂懂的點頭,而且天天有小姊姊陪著玩,他臉上笑容更多了。

威遠王府的風風雨雨,在某某富商又出了什麼上妓院的丑事,哪一親王又因兄弟爭產出了什麼互毆大事,逐漸趨于平靜。

至于沈擎風與徐洛嵐,他們兩情相悅,連國公爺看了沈擎風都贊不絕口,可是當他請皇上賜婚時,皇上卻一反過去的態度,要他再另覓孫婿,讓他氣得當場拂袖而去。

翌日,徐辰方就命令前來與他對弈的溫晴找媒人上門,他要嫁寶貝孫女,天皇老子也管不了。

沈元卿听命,最重要的是,他看到兒子與徐洛嵐之間的互動,還有兒子臉上的神采,也因為兒子有了紅粉知己,父子關系也熱絡多了。

于是,數日後,沈家下聘,定下小兩口的婚事。

听聞,皇上震怒,但國公爺為保皇派之首,皇上在氣怒過後,還是讓杜祿送了價值不菲的黃金珠寶給徐洛嵐添妝。

而沈擎風情定徐洛嵐,也讓董氏跟呂曉嬋淚灑威遠王府,但她們很快的又拭淚而笑。

因為溫晴替呂曉嬋找了門好婚事,這其實還是透過晉北第一首富魏富牽成。

說來也巧,魏富的嫡長孫在魏富花了一年的時間打破他的心房,才知道他的心疾來自家族親兄弟的暗斗,最親的弟弟下毒讓他半身不遂,他雖沒中毒,也沒揭穿,還刻意裝半癱,就是不想讓家人痛心,牲自己可以換來一家平和,弟弟也能如願承繼龐大家業。

總之,真相大白,魏富處罰了相關人等,特意派人來向溫晴道謝,還說有任何需要,他一定不推辭。

于是,溫晴請要魏富替呂曉嬋挑個良婿,外貌、家世、財力都要一等,魏富也辦到了。

此舉,讓沈元卿,甚至是所有沈家人都困惑。

但溫晴是這麼解釋的,「曉嬋也是個痴情人,一顆心都在擎風身上,但他現在心有所屬,我是他母親,對曉嬋也愧疚,安排一門好親事,也是補償她。」

眾人接受這樣的說詞,但溫晴的真正想法是,一個人只要日子過得好,就不會去想些不好的事,呂曉嬋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或許有些愛慕虛榮,但誰不想過好日子?所以只要她有個好丈夫,怎麼還會想留在沈擎風身邊當妾!

如此一來,房良伊所說的事都不會發生了,她相信,在現代的爺爺一定能解月兌了。

平心而論,這段日子,大家都過得很好,她娘家、國公爺等人都是,就數沈葳葳仍是抑郁寡歡,她執拗于清譽受損,不管眾人怎麼鼓勵,她都不願意踏出家門一步。

眾人傷腦筋,也不時想著法子,直到溫晴看著已能在中藥堂與病患侃侃而談,甚至讓一些上了年紀的老公公、老爺爺病患笑哈哈的何少峰,她突然有了靈感。

這一天,沈元卿夫妻、沈擎風、徐洛嵐、葉東飛、石浪、程皓、小丹跟小月等人都在廳堂里,苦思如何將沈葳葳帶離愁雲慘霧中。

溫晴看著沈元卿道︰「我想找一個人來看看葳葳,也許他能治得了她的憂郁。」她笑了笑,說得有些心虛,她可以想象等一下丈夫的表情一定會很難看。「那個人,爺也認識的,他做人不管什麼名譽不名譽,他臭名遠播,是出了名的紈褲子弟,但他改頭換面,現在都快變成中藥堂的台柱,你也認識的。」

沈元卿黑眸一凜。「告訴我你不是認真的。」

他可不怎麼開心,他沒忘了追問溫晴怎會知悉沐馨華有chun藥一事,迫得她不得不將何少峰給供出來,若不是她已一再發誓,她已狼狠罵過何少峰,他還想去揍他幾拳。

溫晴點點頭。「我當然是認真的,如何轉換心境,何少峰絕對是個中翹楚。」在她心里,他就像打不死的蟑螂。

徐洛嵐傻眼,她當然听過何少峰,自命風流、橫行鄉里,是個小惡霸,但在遇上溫晴後,整個改頭換面,現在也到中藥堂學習醫術,听說醫術還不錯。

沈擎風突然開口,「爹就讓何少峰試試吧。」

沈元卿听到兒子這麼說,不免愣住了,事實上,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愣住了。

「前些日子,有一小將練武受傷,何少峰正巧經過,我看著他認真的為他把脈,那專注的眼神跟母親很像,我想,有那種眼神的人應該是個好人。」

溫晴忍不住笑了,沈擎風是拐個彎的在贊美她這個後娘呢,多麼不容易啊,老是當隱形人的嫡長子,身邊有了美麗開朗的未婚妻,臉上也常常有笑容了。

「既然擎風也這麼說,就讓他來試試吧。」沈元卿也想要女兒快快走出陰霾,至于個人喜惡,就不考慮了。

第二日,何少峰就被請進沈葳葳的院落,兩人先前就曾見過面,但當時的沈葳葳美得高傲、美得冷漠,不像現在人瘦了一圈,多了楚楚動人之姿。

「哇!我自從被你母親凶過後,眼神就全定在她身上,再也沒見過美人了,沒想到你瘦了、憂郁了,竟變成大美人了。」

這是一個大夫該說的話嗎?沈葳葳怔怔的看著許久未見,竟變得更俊俏的何少峰,尤其他此時一襲月牙白袍,襯得那張俊雅的五官更出色……她在想什麼?她現在就跟殘花敗柳差不多,不會有人看上她的。

沈元卿對何少峰的第一句話就感到不滿,這會兒又見女兒神情一黯,直覺就從椅子站起身,要將何少峰拉出去,但溫晴馬上握住他的手,再向他搖搖頭。

此時,何少峰突然傾身靠近坐在身旁的沈葳葳,大聲笑說︰「看在你這麼美的分上,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別人不能听。」

這麼多人,誰听不到,他還說得特大聲,沈葳葳眨眨眼兒,覺得他傻了,但他這突如其來這麼靠近,讓她不由得臉兒一紅,心兒狂跳。

沈元卿听不下去了,他瞪著溫晴,卻見她正憋著笑,再看後方的小丹、程皓、石浪,他們也是一副憋笑的表情。

「他最好別說瞎話,不然我就一掌打飛他!」沈元卿低啞著聲音威脅。

溫晴咬著下唇,眼楮含笑,那可慘了,她認識何少峰多年,她有預感,他要說的秘密絕對很驚人。

何少峰突然溫柔一笑,對著沈葳葳繼續說︰「眾人皆知我心儀于你母親,為了她,我不知改變多少,可是前陣子她卻突然要認我當哥哥,說她要一個嫂嫂,我想了想,你爹對你母親有多好,京城里的閨女沒人不羨慕的,我哪有機會,是不是?」

沈葳葳直覺的點點頭。

何少峰大手一攤,嘆了一聲,「好了,我認了,天涯何處無芳草,可我看了看,就沒有一個看中意的,但今天,我看到了,就你,沈葳葳,我中意你了!」

「噗噗咳咳……」

在場的每個人不是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就是正巧喝了口水被茶水嗆到,沒想到何少峰的話還沒說完。

他嘿嘿笑道︰「其實在來這里之前,我就認真想過了,你爹搶了我最喜歡的女人,我娶了他一個女兒當老婆,一來一往,這不扯平了?」

「咳咳……噗噗……」又是有人咳、有人嗆到,應該還有人憋住笑意,但每人都是一臉的難以置信,偏偏何少峰說得得意洋洋,模樣還挺欠揍的。

「我真的不知道他會這麼說……」溫晴很想笑,但她也想昏倒,因為丈夫的臉色超級難看,看來有機會她得幫何少峰的腦袋扎個幾針,怎麼老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不意外的,沈元卿鐵青著俊臉,馬上起身要將何少峰給轟出去,但就在他拎起何少峰衣領的剎那,靜悄悄的廳堂內,一道久違的笑聲響起——

「噗……呵呵……」沈葳葳竟捂著唇笑了。

這一笑,讓眾人皆是一陣錯愕,而這一笑,何少峰被留下來了。

接下來的日子,何少峰天天來威遠王府,說是把脈治病,倒不如說是來讓沈葳葳開心的。

而且,出乎眾人意外的,這麼兜兜轉轉,直言敢言的何少峰竟然博得沈葳葳的好感,好幾回,守在屋外的奴僕都听到大小姐忍俊不住的噴飯笑聲。

小丹奉王妃之命守在大小姐的房外,就怕何少峰會沒規沒矩的亂來,但有好幾次她都憋笑憋到肚子痛,甚至向葉東飛求救,「可以換你去嗎?我真的受不了。」

佳人有難,葉東飛義不容辭,可是他沒多久就爆笑出聲,飛奔至靜默軒去向主子爺說︰「何少峰這人,東飛欣賞,而且他父親也是高官,與葳葳小姐很配。」

沈元卿揮手要葉東飛離開,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狠狠瞪著坐在身邊的妻子。

溫晴好無言,這不是她找何少峰的初衷,但愛情來時,誰也擋不住嘛,她從椅子上起身,勾著丈夫的手,仰頭看著他。「那好吧,換咱倆夫妻去看看。」

夫妻倆還真的往沈葳葳的院落而去。

沒想到,這里已經很熱鬧了,不……是廳堂外的窗戶下方、門的兩側已經有不少人佔好位置在偷听,小丹跟葉東飛窩在窗戶下方,笑得額頭都靠在一起,門的兩側則是石浪跟程皓,但四人一看到兩個主子,連忙尷尬的閃人。

溫晴則拉著沈元卿走到窗戶下方蹲著,果真將房內的聲音听得一清二楚——

「世俗眼光最無聊了,我現在是個實習大夫,過去對我避之唯恐不及的閨女,現在卻是刻意到中藥堂指名由我把脈,這不可笑?我過去模她們,她們花容失色,現在模她們,個個羞答答,還要我再多模兩把。」何少峰大嘆一聲。

沈葳葳噗哧笑著。

「我再跟你說,我現在老往王爺府來,外頭還亂傳說我想搶回晴兒,你想我怎麼回答的?」他又問。

她咬著下唇,反問︰「你怎麼回答?」

「我說,晴兒這朵花都被王爺摘了,君子有成人之美,現在本少爺看中的是另一朵山谷幽蘭。」

沈葳葳的粉臉紅了。

「而且,我還送了大禮去給把你退了婚的何公侯府,上百斤的上等明目好茶,還有上百斤的補腦藥材。」

「明目跟補腦?!為什麼?」她真的不懂。

何少峰莞爾道︰「本少爺謝謝他眼楮差、沒腦袋,不然,哪輪得到本少爺!」

她噗哧一笑,粉臉兒更紅了。

接下來,何少峰又說了許多好笑的話,惹得沈葳葳笑聲不斷。

沈元卿臉上也是笑意,他也隨即發覺有人憋笑憋到全身發抖,他連忙抱著愛妻施展輕功回到靜默軒。

溫晴終于可以倒在丈夫懷里不顧形象的哈哈大笑。

沈元卿明白,何少峰所謂一來一往,不就扯平一事就要成真了。

但不能否認的是,他的確是萬年難得一見的奇葩,而且女兒的快樂是真實的,他相信何少峰會真心待女兒好。

正當沈元卿為沈葳葳的事放心之際,皇宮內的楚容瑛卻是怒不可遏的瞪著長桌上一迭迭如山高的奏折。

哪里干旱、哪里又水患、哪里又是瘟疫肆虐,死傷無數,一大堆地方官請求皇上派官、開糧倉、從國庫撥金子……林林總總的事,讓楚容瑛幾乎夜不成眠。

更可惡的是,像是說好似的,一大堆朝臣竟然上奏要他這個皇上派沈元卿前往處理,哼!不過是個戰功彪炳的大將軍,卻視他為救世主!

「這些家伙是覺得王朝內的能人賢士都死光了,只剩沈元卿一人了,是嗎?!」楚容瑛表情陰郁。

杜祿一身冷汗,忍不住以袖拭額,皇上近月來的火氣旺得讓他這奴才是如履薄冰啊。

「皇上不滿威遠王備受重臣倚賴,但再怎麼不滿,也不該將那些上奏的官員任意懲治,不是調到邊陲地帶,就是減一年薪,有的更是直接施以仗刑,這……」

「朕不這麼做,那些蠢官會上更多奏折上來!」楚容瑛跳了起來,怒指著杜祿。

「可是,皇上……」

杜祿簡直不知該怎麼勸了,皇上愈來愈疑神疑鬼,莫名責罰能臣的行為已經讓不少世家官員心寒,再加上皇上喜怒無常,國公爺多次進宮要他定下心來處理國事,也被皇上罵走,剛剛才又罵了一次,讓國公爺都氣得撂下狠話了。

「皇上,老國公可是保皇派勢力的最大代表,剛剛都氣得放話,不再理政事……」

「那也好,朕就當他告老還鄉!」楚容瑛恨恨的道。

他根本懶得理會那個老家伙,保皇派又如何?他現在要擔心的是沈元卿!他怒不可遏的一揮手,將桌上的所有奏折全掃到地上。

杜祿嚇了一大跳,急急又蹲去一一撿起。

「也許再過不久,眾臣會聯合上奏逼朕讓位給他,朕是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的,黃辛那邊還沒有消息嗎?都這麼久了!」楚容瑛再怒拍一下桌子。

杜祿瑟縮了一下,抱著一大迭奏折,放上桌也不是,抱著又嫌重,只能苦笑。「皇上忘了?黃大人昨日才派快馬送來消息,他暗殺不了赫平,也收買不了赫平,更甭提收買其它副將,黃大人認為是威遠王的名聲勢力如日中天,眾人才不願叛離,要請皇上滅滅威遠王的威風,挫挫他的氣兒,黃大人才好辦事。」

「好辦事?!那個飯桶都辦多久的事了!」楚容瑛氣得咆哮。

不行!再這樣下去,沈元卿父子都可以帶軍隊逼他退位了,古今皆然,有軍力就會叛君,他得先下手為強!

「看來,朕也只能用那件事來治沈元卿了。」

听到皇上說的「那件事」,杜祿臉色丕變。「萬萬不可啊,皇上這一說,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那些偽契氏族是安王爺……」

「閉嘴,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朕自己會說。」

「皇上要判威遠王欺君之罪?皇上您可千萬不能斬了王爺啊,屆時民怨會沸騰的!」杜祿不能不阻止,要是把事情愈鬧愈大,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但楚容瑛心意已決。「不拿這事兒,你以為沈元卿有把柄可以給朕治罪嗎?!不過朕懂的,這一次只是挫挫他的銳氣、傷他尊嚴,最多施個杖刑便是。」

杜祿也只能哈腰行禮。「是、是。」

于是第二日在朝堂上,楚容瑛就對著朝堂下的沈元卿大發雷霆,「威遠王竟敢欺君!」

「微臣不明白。」沈元卿從面面相覷的朝臣中站出列,神情無懼的看著皇上。

楚容瑛黑眸半眯。「還不明白?!朕已經查到了,威遠王在邊關一役欺瞞朕,所謂契氏族的侵犯之戰,根本是個騙局,那些只是偽匪,卻以征戰凱旋,隱匿軍情,為的就是得到朕的封賜!」

「敢問皇上從何得知這些內幕?」沈元卿面無表情的拱手再問。

「是朕的人查到的!」楚容瑛說起謊來也是臉不紅、氣不喘。

沈元卿冷笑一聲,「是皇上自己查的吧!」

楚容瑛臉色悚地一變,驚愕的瞪著沈元卿,但隨即又怒氣沖沖的大吼,「你敢誣蔑朕!此罪足以將你誅之,但念在你功在朝廷,朕只施以仗刑!來人!」

「皇上!萬萬不可!」百官們急了、慌了,紛紛拱手勸阻。

但楚容瑛是皇帝啊,他要打一個人,還打不了嗎?「給朕拖出去,狠狠的打!」

不到一日,戰功彪炳、深受百姓愛戴的威遠王在朝延當著文武大臣前被皇上施以杖刑一事很快就傳遍皇宮內外。

「皇上獨攬大權,只想鞏固個人江山,卻不顧百姓疾苦。」

「我早听出宮的老太監說過,皇上心緒繁雜,疑神疑鬼到要病入膏肓的程度!」

「不少官員都被無端懲處,沒想到連威遠王也被仗責了。」

「听說沈副將氣到辭官。」

「功高震主,下場慘烈,日後,誰敢再為皇上效力,不是自掘墳墓?」

「是啊,威遠王可是咱們王朝的基石,皇上竟然要將其鏟除了?」

老百姓們私下議論紛紛,民怨也愈來愈激烈。

威遠王府門外,更有不少官商百姓前來慰問。

威遠王府內,慶幸有溫晴這個小大夫,一手好醫術讓沈元卿的皮肉之苦沒有太難熬,幾天的上藥、熱敷、去瘀再加上針灸、藥湯,恢復速度之快,讓沈家大小皆松了口氣。

沈元卿卻是愧疚,因為溫晴在與他獨處時,哭了幾回,還罵了皇上好幾回,他每次都只能將她抱得緊緊的,安慰道︰「時候快到了。」

溫晴是聰慧的,丈夫隱瞞的事一定很重大,而且他好像事先已知道皇上會對他施以杖刑,在那日上朝前,就請她在他臀上事先涂抹一種來自契氏族皇室的祖傳藥膏,說是可以減緩重擊下的傷勢,事後,她察看傷勢,確是如此。

「我相信待事情過後,爺會好好解釋的,我不急著知道。」

沈元卿就愛她的這份信任,他深深的吻了她。

是夜,沈元卿小心翼翼的離開床上熟睡的妻子,經由相連浴池後方的秘道,一路走至後院假山內的密室,石浪、程皓已在里頭等候。「爺。」

幾乎在同一時間,三名蒙面黑衣人施展輕功,潛入靜默軒後院假山,轉動隱藏在樹後方的機關鈕,假山立即出現一道門,三人立即走進去,門隨即關上。

密室內,四邊牆上瓖嵌了夜明珠,相當明亮,三名黑衣人拉下臉上黑巾,赫然是楚容玨跟他的兩名貼身隨侍。

沈元卿與楚容玨面對面坐下,楚容玨立即道︰「皇上行動了,但可苦了王爺。」

「不過是皮肉傷,再加上早一步得到情資,肅王給了奇藥做防護,現今已無大礙。」沈元卿不以為意。

「如此甚好,近幾日朝臣可有什麼變化?」沈容玨再問。

沈元卿隨即將國公爺對皇上的昏庸益發不順眼,就連南青王都到國公府找國公爺一敘,商討如何讓皇上收手,不再任意懲罰功臣,再加上天災人禍、朝堂震蕩,還有人私下來訪,願意說出人神共憤的事,將楚容瑛拉下皇位。

「安王爺也想通了嗎?」楚容玨再問道。

「是,他只有一個條件,我想王爺也會答應的。」沈元卿將安王爺的條件說出,就是讓凌妃出冷宮,讓他帶愛女回家。

楚容玨听完,點點頭道︰「無妨,屆時後宮的嬪妃,我會在做妥善安排後全撤了,本王的後宮將只有皇後一人。」他頓了一下,直言道︰「也該是時候讓你的王妃知道一切了。」

「我也是這麼打算,晴兒與國公爺特別投緣,有她去說明一切,國公爺得知自己的兒媳就是遭受皇上毒手,若情緒激動,她也能適時安撫。」

「那就麻煩她了。」

于是第二日,沈元卿將與肅王有關一事,沒有半點保留的對溫晴全盤托出。

溫晴的震驚自然不在話下,但是再想到古今為了帝位,爭權斗利、同根相殘,倒也不這麼意外了。

她身負重任前往國公府,與國公爺獨自深談,娓娓道來十一年前的恩怨情仇,國公爺喜怒交加,喜的是原來自己期許的肅王仍活著,悲的是殺死自己兒媳的惡人,他卻擁載多年,愚蠢至極!

溫晴看著老人家悲憤落淚,慶幸自己先讓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徐辰方久久無法言語,溫晴靜靜陪伴。

半個月後,一場沒有戰爭的叛變在皇宮中上演。

金鑾殿上,楚容瑛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被月兌去身上的九龍皇袍,讓四名侍衛以刀抵住他的脖頸,只能怒瞪著南青王帶著安王爺上朝,由安王爺泣訴他的愚昧投效,說他這個皇上如何威脅收買、派弓箭營圍殺威遠王後,國公爺也來到朝殿,怒不可遏的說出他如何派人刺殺他的兒媳。

接著,出現的人,讓他差點激動刎刀,嚇白了臉。「怎、怎麼可能?!你已經死了!」他看到楚容玨身著金黃龍袍走上朝殿,而在他身旁的是早已不管事的母後,他更呆了。「母、母後!」

太後的悲憤盡在眼中,顫抖著手,指著楚容瑛怒道︰「你這個孽子!」

最終,楚容玨沒殺楚容瑛,只讓他對外宣布禪讓皇位,再將其軟禁,這自然也是看在母後的分上。

如此溫和的回歸,也是不想傷及無辜百姓或官中朝臣,確是仁君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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