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打了燈火的船仍靜靜行駛。
艙房內,沈元卿始終沒有睡意,心神莫名煩躁,索性離開艙房,到了燈火通明的甲板上,竟一眼就瞧見溫晴一個人在玩雪。
雪花翩翩,空氣冷得沁涼,她居然在堆雪人?果然還是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但這樣的認知卻讓他感到沉重無比。
捫心自問,她很不一樣,善醫喜笑直率敢言,他是深受她吸引,再誠實一點說,他當真對她動了心,但她的年紀這樣小,他又怎能任由感情沉倫?
「再留個八字胡,就挺逗人了。」溫晴自言自語的說完,從袖中抽出絲帕,塞到雪人的嘴巴上方。
她完全沒有察覺到沈元卿的到來,她其實也是心浮氣躁才會出來晃晃,明天就要跟沈元卿分道揚鑣,雖然還有與國公爺對弈之諾,兩人一定會再相見,但要等到何時?他又不似自己賦閑在家,不但得上朝,府中還有許多人要照顧,也許時日一久,他就將她給忘了。
許就是心事重重,她輕嘆一聲正要轉往艙房走時,沒注意到雪花被她來回踩著做雪人都化成冰水,腳上繡鞋又沒有止滑功能,一個不小心,身子往前一滑,眼看就要摔跌……
見狀,沈元卿及時快步上前,一個撲抱將她護在懷里,踫的一聲,以肉身承受撞擊,同時也感受到她的豐盈緊緊貼靠著自己堅硬的胸膛,隨著她的呼吸誘人的上下起伏,讓他的呼吸也跟著一窒。
溫晴微喘著氣,凝睇著近在咫尺的俊美臉孔,過了一會兒才回神,意識到自己可是扎扎實實的趴在人家身上。
沈元卿也反應過來,拉著她起身後,連忙退後一步。「冒犯了。」
她望著他帶著歉意的俊臉,又想到他方才的舉動,這個男人,她是真心想嫁了,不僅僅是為了爺爺,而是她真的喜歡上他。「何來冒犯之說?若不是爺,我肯定跌傷了,謝謝。」
沈元卿凝睇著她在雪花飄落下,更顯動人的美麗臉龐,壓抑動心的悸動,他暗吸一口長氣。「天氣極凍,晴兒還是快回艙房吧。」
「不冷。」溫晴用冰涼的小手輕踫他的手背,這當然是故意的,既然想嫁了,行為就得大膽一點,不然,要這個救了她還說冒犯的謙謙君子示愛,恐怕比登天還難。
他訝異的看著她含笑的眼眸,這行為于禮不合,但令他在意的是……「你的手怎麼這樣冰,小丹呢,怎麼不見她陪著你?」
她不答反問︰「相較之下,爺的手好暖,練武之人都像爺這樣嗎?」
感覺到柔若無骨的玉手正輕撫著自己粗糙又帶著磨人厚繭的手心,他倏地渾身緊繃,心跳紊亂,難掩驚愕的瞪著她無辜的表情。
溫晴好無言,她只是主動握個手,這個征戰無數的大將軍卻是一臉她做了什麼不得體的失德大事,果然,要誘惑他的確是個挑戰。
「小姐,我就知道,怎麼趁我睡著跑來這兒,還沒帶著手爐!」
小丹帶著埋怨的聲音一傳來,沈元卿立即以不傷她的力道拉開她的手,男女有別,他得顧及她的閨譽。
溫晴無奈的看著神情嚴肅的他,心里直嘆氣,何必閃得這樣快?
這時,小丹跑了過來。「咦?爺也在啊。」她邊說邊將手爐塞到小姐手里,再向沈元卿行禮。
「外頭冷,快帶你家小姐進房去。」說完,他轉身往里走去。
小丹點點頭,再看著小姐,還沒說話,就听到小姐輕嘆一聲——
「好難。」
「什麼好難?」小丹不解的看著小姐沮喪的瞪著某人離去的挺拔背影。
「怎麼讓一個男人了解自己是真心想跟他共度一生?」溫晴喃喃低語。
但小丹內功精湛,還靠小姐這麼近,怎麼可能沒听到,她猛地瞪大了眼。「小姐別亂說話,這讓人听去了,會說小姐不知……咳咳咳……」她煞不住話,只能以咳嗽咽下到口的恥字,再東看西瞧,就怕真的有人听見。
溫晴見狀,只覺得好氣又好笑,這話兒她又不是大聲嚷嚷,小丹也太容易大驚小怪了。
小丹仍像火燒似的推著小姐回艙房,再小小聲的說著沈元卿的確是極品,但他年紀大雲雲的,就是希望小姐斷念。
溫晴任由她在耳邊嗡嗡叫,在古代生活這麼久,她的心智年齡可沒像身體一樣縮小過,從穿越時的六歲到現在的即將滿十六,她有太長的時間去思考如何改變命運,讓現代的爺爺不受折磨的好走。
偏偏就壞在她和沈元卿的年紀差距有些大,因此她的目標一度放在他兒子沈摯風身上,但不是她夜郎自大,她這張連自己都曾看呆的絕色好臉皮,萬一跟沈擎風有了感情糾葛,不是再添亂嗎?
經過百般思慮後,她設定沈元卿為唯一目標,但對這個年紀比自己大這麼多的男人,很多事反其道而行,方能增加他的印象,她一點也不介意主動出擊。
可是無論她如何猛刷好感度,他什麼回應也沒有,讓她很是沮喪,一回房就躺上床,拉起被褥蓋頭自省。
另一間的艙房里,沈元卿獨坐燭火前,看著方才被溫晴握著的大掌,腦海里浮現她那張凍得嫣紅的美麗容顏。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對女子動了情,但不只她的年紀是個大大的障礙,他又非孤家寡人,有妾有兒有女,怎麼也配不上才情過人的她,他並非良人之選。
隔日,時值午後,雪花乍停,河畔兩旁景物都抹上一層如糖霜的白雪。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船抵達港口,也到了兩方人馬分離之際。
碼頭旁一座古樸的涼亭內,沈元卿凝睇著溫晴,保證道︰「回京有許多待辦之事,但沈某定不會忘了答應晴兒的事。」
溫晴嘴角輕勾,「我相信,但就怕貴人多忘事。」
沈元卿目光炯然。「君子一諾千金。」
「是,那我就等爺的好消息,不過,王爺別忘了身上的舊疾要找大夫好好調養。」
「多謝關心。」
她微笑自薦。「我跟爺同住京城,爺找我也使得。」
沈元卿一愣,隨即搖頭。「不敢勞煩,我會找沈老太醫。」
她又被打槍了?溫晴有點難過,她可以感覺到他不會讓自己太靠近他,是她表現得太明顯嗎?唉,怎麼她近水樓台還是摘不了月。
最終,兩人有禮的道別。
反倒是葉東飛跟小丹之間有些依依不舍,但他們似乎又達成了某種共識,笑咪咪的握拳互擊。
兩方人馬再次道別,各自坐上雇來的馬車上路了。
沈元卿、石浪跟程皓先行回到威遠王府。
三人甫下馬車,行經百姓一見到沈元卿,馬上興奮的大喊,「王爺回來了!」
不少百姓聞風靈,熱烈揮手歡迎,但沈元卿、石飛跟程皓已迅速的步入大門內,守門小廝則急急將大門關上。沒辦法,即使王爺早已對外言明,他不愛夾道歡迎那一套,但京城百姓崇拜敬佩他,不又吼又叫的好像不行。
「回來了,終于回來了!」
周氏听到奴僕通報後,欣喜的來到前廳迎接兒子。
除了一早就到校場的沈摯風,沐馨華等人也一一前來。
「娘。」沈元卿先朝母親欠身行禮後,目光一一巡過沐馨華、沈葳葳、沈瀧瀧及睜大眼楮看著他的沈梓風,視線很快的又回到氣色欠佳的母親身上。「娘身子不好,回房歇著吧,兒子梳洗一下得馬上進宮面聖。」他再看向在身後恭敬站立的石浪跟程皓,吩咐道︰「你們也下去梳洗,待會兒隨我一同進宮。」
「是!」石浪跟程皓同聲應道。
他們從小就是個孤兒,爺把他們帶回府中後,對他們百般照顧,還讓他們當隨侍,這次戰場建功,爺也說了打算讓他們各立門戶。
兩人隨即向老夫人等人行禮後,才退了下去。
「馨華,怎麼還愣著?快伺候爺梳洗!」周氏連忙吩咐。
「是的,娘。」沐馨華將牽在身邊的兒子交給女乃娘照顧後,向丈夫恭敬行禮,跟在他身後走,準備當個稱職的妾。
兩人在走回主屋的路上,竟說不上半句話。
等到沐馨華準備好換洗衣物,沈元卿已經進到與寢臥連接的浴池,眼泡在熱水中,凝睇著他俊美非凡的臉孔,她曾經跟京城內不少閨女一樣,愛慕這張臉,但真的成為他的人後,才知道他的確是個文武全才、國家棟梁,卻不是個好良人,嚴肅死板,話更是少。
「爺辛苦了。」她擠出笑意,一邊為他刷洗後背。
「家里一切都好?」
「好。」
一陣沉默,接下來,也只有嘩啦水聲。
沈元卿突然想到了溫晴,想到她的巧笑倩兮、想到她的聰慧才智、想到她的大方示愛,她真是困擾了他,但她年輕純真,人事經歷豐富的他怎能跟著淪陷?可是此生至今,他從未這麼想要擁有一個人……
夠了!停止想她!他陡地從浴池里站起身。「可以了。」
沐馨華正要拿毛巾替他擦拭身體,但他已經徑自離開浴池,擦拭身體後,套上衣服走人,完全不需要她伺候。
她暗暗松了口氣,雖然早在邊城將軍府時,她就知道他並不熱中床笫之事,這回戰事長達三年,返回京城也有月余路途,她還真擔心他想翻雲覆雨。
他在床上雖然是溫柔的,但她不曾感覺到歡愉,只想速戰速決。
沈元卿徑自穿妥衣服,沐馨華賢慧的替他梳發,兩人的目光在銅鏡中相遇,但依舊無言。
待準備妥當,沈元卿朝她點一下頭,隨即步出,與石浪、程皓從側門策馬離開,好避開那些擠在前門想看看這個威震八方又俊美非凡的王爺的老百姓們。
沈元卿策馬,以眼角余光看著身後那棟華麗豪奢的王府,雖然那是他的家,但他從未感受到一絲歸屬感,反倒是邊城古色古香的將軍府,讓他有一種自在。
三人策馬來到繁華街道,瞬間,又是一陣陣驚呼——
「王爺回來了!」
「王爺回來了!」
眾人歡呼聲不斷,但沈元卿騎乘馬上,並未理會,疾馳如風,石浪、程皓緊跟在後。
奔馳半響,三人已至皇宮大門。
李樂跟葉東飛隨後來到,一行人進入巍峨皇宮。
御書房里,皇帝楚容瑛先是賜座,再好好的贊許沈元卿等一干功臣,身旁的管事太監杜祿及一名小太監垂首站立。
「這一戰近三年,多虧愛卿在邊城保家衛國,朕才能心無旁騖的推行仁政……」楚容瑛侃侃說起這幾年的政績。
沈元卿等人看似專注聆听,但心里皆不認同皇上的自以為是。
楚容瑛身居高位,卻是公認的無為之君,愛民勤政談不上,宮斗權勢在台面下波濤洶涌,尤其是十年前的奪位之爭,听聞內幕極為丑陋,似有兄弟閻牆殘殺等事,但楚容瑛上位後即下令,只要有任何相關事宜傳入他耳中,談論者斬立決。
當時的他們,只是朝中不足輕重的新生代朝臣,也幸運的躲過那一場腥風雪雨,當屬萬幸。
楚容瑛邊說邊看著神情沉靜的沈元卿,他年紀雖輕,但運籌帷幄,屢建戰功,成了皇朝威震八方的大將軍,盡管漠然寡言,但就心月復太監派人在外一探,比起他這個皇上,威遠王竟更受百姓愛載,光這一點,就讓他極度不悅。
用盡心機才坐上龍椅的楚容瑛,此時的表情卻不見半點厭惡,而是滿滿的笑意。「等大軍返京,朕設皇宴三日,好好犒賞有功將士。」
「微臣等謝皇上恩典。」沈元卿起身,其它人跟著起身行禮。
「平身。朕還有一重要的事與愛卿提。」
楚容瑛直視著沈元卿,仍無法在那張俊美出眾的臉上看出端倪,目光再往後,看著他身旁善于謀略的李樂,接著,是跟著出生入死的葉東飛,不畏生死出了名,堪稱是他麾下第一勇士,還有石浪跟程皓,兩人隨侍沈元卿多年,已晉升軍隊副將,都有一身好功夫,這幾人合體,若是再加上邊關在沈元卿一手帶出的鐵一般紀律的剛強部隊,靠著多年出生入死的忠誠,萬一圖謀不軌,他的天子之位岌岌可危。
所謂家和萬事興,他打算反其道而行,替沈擎風賜婚,讓沈家掀起滔天巨浪,讓沈元卿坐立難安,這可是他跟杜祿花了不少心思才想到的好計,不但可以逼得沈元卿不敢躁進,也用他兒子的婚事來牽制他,使他不得不成為保皇派的一員大將。
沈元卿拱手道︰「微臣也有要事要向皇上稟報。」
楚容瑛太好奇了,便道︰「朕允你先說。」
「是,邊城安定,所謂攘外安內,微臣府內尚無正室,微臣的母親長年叨念此事,微臣此次返京受封賞之際,想娶繼妻,讓微臣的母親安心。」
楚容瑛臉色一變,敢情他這是打算先下手為強?居然還抬出家中老太婆!他藏在袖口的手陡地握拳。真該死,老子娶妻,兒子的婚事就得延緩,如此一來,他打的如意算盤不毀了?
楚容瑛滿心不悅,偏偏又不能表現出來,只能微笑。「愛卿是否已有中意的閨女?朕可以賜婚。」
沈元卿直覺想到溫晴,但很快的回道︰「皇上國事繁忙,微臣這只是家中小事,不敢煩勞皇上。」
楚容瑛可是吃了啞巴虧,龍心大不悅,沈元卿的話在他听來,就是沈元卿不希望他的手伸得那麼長,管到他娶繼室一事。
「皇上,威遠王等人定是返家梳洗後就急著前來面聖,皇上聖明,何不先讓勞苦功高的幾位大人回家休息。」杜祿突然走上前,樂呵呵的拱手道。
「瞧朕太高興了,一時忘了他們可是風塵僕僕的返京,至于朕要說的事,也沒什麼,沒事,回去休息吧!」
楚容瑛強撐住臉上的笑意,讓沈元卿等人退下。
一待他們離得遠了,楚容瑛立即火冒三丈的將桌上的奏折、筆硯全掃落地。
「皇上……」杜祿身子一顫。
楚容瑛的神情變得陰沉,眸中盡是殺氣。「該死的沈元卿!」
「皇上,別氣壞了龍體。」杜祿好言勸慰。
楚容瑛仍是一肚子熊熊怒火,思緒不停的轉著,想著還有什麼方法可以對付沈元卿。
京城的另一棟宅第,溫晴主僕從嚴家中藥堂載了一車藥草先回自家經營的中藥堂,這才進到家門。
奴僕欣喜迎接,溫晴微笑以對,但小丹卻臭著一張圓臉兒。
溫晴看了她一眼,搖頭笑了笑。
小丹忍不住嘀咕道︰「花錢買藥材,只能騙老夫人,還讓嚴家狠賺一筆,還得另外付錢找人替我們買,這一來一往都是錢啊!」她心痛啊,那一匣子亮燦燦的銀子全沒了,她真想大哭。
「傻小丹,錢換了藥材,又沒不見。」溫晴說得灑月兌。
重點是這個嗎?小丹臉一黑,懶得說了。
此刻,劉氏在丫鬟的伺候下走了出來,一見到孫女,先是慈愛的上下打量,就怕她在外頭瘦了、餓了,接著不禁叨念道︰「這一趟也去太久了,雖然你半個月就會派人送信息回來,讓我們知道你平安,可是你爹可念死了。」
「小丹陪著嘛,爹不用擔心。」溫晴撒嬌道。
「是不用太過擔心了,一旦嫁出去,就是丈夫的事了。」劉氏拉著她坐下來。
她是真心疼愛孫女,雖然在外人看來,她給了孫女太多自由,但這孩子總是能說到她心軟,像是「晴兒這顆心也不知會不會突然就停止跳動,晴兒實在不想帶著遺憾離開」這等揪心話,讓她不得不心軟。
想到這里,劉氏拍拍孫女的手,她六歲時那暈過去的畫面仍歷歷在目,她怎麼也無法拒絕她,這一年一年揣在懷里珍寵著,就這麼寵到無法無天了。
「怎麼又提親事?祖母就這麼急著要把晴兒嫁出去嗎?」溫晴將手放到祖母的手背上,不依的嗔道。
她知道自己在某方面來說是相當不孝,以親情綁架疼愛她的祖母跟父親,但為了現代的爺爺,她絕不能當溫室中的花朵。
「老實說,這陣子上門提親的人還真是不少,最積極的就數……」
劉氏話還沒說完,廳堂外就傳來岑管事著急的叫喚聲——
「何少爺,我家小姐剛回來,等我通報……你怎麼硬闖啊!」
「又是何少峰,小姐,我替你打跑他!」小丹一回頭,就見何少峰跟他的小廝劉夏跑了進來,她舉起手正要趕人,卻看到小姐朝她輕輕搖了搖頭,她這才不甘心的把手放下,但銳利的眸光還是狠瞪著何少峰。
何少峰豐神俊朗,但就是個花心少爺,認識小姐以前像個街頭小霸王,常欺侮老百姓,直到某次錯惹江湖惡霸被砍到奄奄一息,才讓小姐救回一條狗命,卻也因此賴上小姐。
「晴兒,你終于回來了,我找來的媒婆已經上門說親好幾回了,還有,我這條命是你救的,我早就說過要以身相許的。」溫晴出遠門,可讓他這一個多月來相思泛濫、寢食難安,他還派奴才在溫府外守著,只要她回來馬上通報
「這一點,我認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溫晴神情平靜的回道。
何少峰可悶了,他知道她說過她不是他的良緣,說她不適合他,但他就喜歡她啊!在醫治他時,其它人都怕他,不敢逼他吃藥,只有她敢責罵他,這麼勇敢又美麗的女子,他如何不心動?
他曾經想借著酒意一親芳澤,卻被她撒了一把奇怪的粉末,讓他又癢又疼的臥床一個月,再也不敢對她起色心,也才能明白溫太醫怎麼那麼放心讓她這麼一個傾城佳人在外行走。
「本少爺到底哪里不適合你?我真的很愛你,我可以改啊,我發誓,我這輩子不會再愛其它人了。」何少峰乃高官之後,養尊處優,沒有他不敢說的話。
肉麻兮兮的!劉氏听了都受不了的臉紅搖頭。
溫晴覺得太陽穴隱隱泛疼。「請自重,長輩在這里。」這話是多說的,何少峰說話做事從來不管場合。
「我還不夠自重嗎?為了你,我簡直乖得都不像我了。」何少峰委屈的大聲抗議。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連劉氏都忍不住笑了。
他這話倒是說得真,見溫晴會去關照一些貧苦百姓,為了博得她的好感,他也會在佳人面前來場送糧、送衣秀,像只哈巴狗等著她回眸一笑。
溫晴揉揉太陽穴,直視著這張委屈中見可愛的俊朗臉孔,她其實並不討厭他,她看得出來他本性不壞,不過他對她而言比較像個弟弟。
雖然在外人面前,她正值青春無敵的年紀,但她的靈魂不止啊,對于何少峰這剛滿十七歲的女敕草她還真啃不下去,相較之下,三十三歲的熟男沈元卿比較對她的味兒。
「我真的累了。」溫晴知道這一招對他超有效。
「那……好吧,我舍不得你累,你先休息,我明兒再帶媒婆上門。」何少峰俊朗一笑,再回頭,就見劉夏直沖著小丹笑,他一掌毫不客氣的巴上他的頭。「別再發春了,快走,讓我的晴兒休息。」
見兩人像一陣風似的來了又去,劉氏無奈的搖搖頭,她看著孫女道︰「說來,他也算有心。」
「老夫人,你不會要小姐嫁給那個登徒子吧?」小丹難以置信的瞪大眼。
「浪子回頭金不換,那孩子性子純良,先前是被寵壞了,何況……」劉氏溫柔的握著孫女的手。「丈夫是女人的天,女人能得到天的寵愛,這輩子還會過得不好嗎?」
她原是世家閨女,只是家道中落,原本談好的親事沒了,最後只好嫁給溫晴的祖父,但良人熱中醫術,夫妻倆實在沒什麼感情可言,相較之下,兒子與媳婦的感情就令她羨慕不已,偏偏天妒紅顏,媳婦走得太早。
祖孫這麼多年,溫晴怎麼不知老人家的遺憾與感慨,她擁抱真心疼愛她的祖母,撒嬌道︰「我還想陪祖母呢,管他純不純良。」
「是個大家閨秀,怎麼這麼說話。」劉氏雖是斥貴,但笑得一雙眼兒都隨起來了。
小丹看著祖孫相擁的這一幕,對小姐的一張甜嘴除了佩服還是佩服。
「好了,你先去休息休息,晚一點再告訴祖母你這回找到了什麼珍貴藥材。」劉氏微笑的拍拍孫女的手道。
溫晴和小丹向劉氏欠了欠身,便回房去了。
一回房里,溫晴梳洗完,想著小憩一下,沒想到竟一覺睡到晚上。
醒來後她讓小丹伺候著衣,正巧趕上晚膳。
「爹,好久不見了。」溫晴調皮的向父親行禮。
溫重仁看著模樣完全承襲妻子的女兒俏皮入座,神情又是寵愛又是無奈。
每次女兒出遠門他就提心吊膽,後悔自己應了她所求,但下一回,她再撒嬌要求,他又拒絕不了。
「爹這顆懸在半空中的心,直到看到你在床上熟睡才落了地。」
溫晴杏眼圓睜,故意夸張的道︰「爹看過女兒了?莫不是我睡得如小豬,怎麼毫無感覺?」
站在她身後的小丹忍不住噗哺一聲笑了出來。
「真是的,還是醫者,怎地將自己說成了小豬。」溫重仁斯文儒雅,但有這掌上明珠,也常被逗得失笑。
「又沒外人在,何況,心情好,東西才好吃。」溫晴拿起碗筷,替父親跟祖母各夾了塊香噴噴的鹵肉,再夾了一塊送入口中咀嚼。
「看看!娘,她還是個孩子呢,怎麼詢問親事的那麼多?」溫重仁真後悔讓女兒到皇宮替一些嬪妃看病,晴兒只是太醫之女,那些嬪妃當然不是替自己的皇子挑媳婦,而是替在宮外的娘家親戚說親。
劉氏只是笑,沒有說什麼。
溫晴咽下口中的鹵肉後,不依的道︰「真是的,爹跟祖母一樣,怎麼都提這事兒?」她雖然也有打算,但她知道沈元卿絕非爹跟祖母心中良婿,年紀就是一個大問題。
「你長大了,正是說親的年紀,令爹意外的倒是離宮前听到的消息。」
「什麼事?」劉氏比溫晴還好奇。
「威遠王已先行返京,向皇上稟明要娶繼室,可以想見的,這個消息明天一定會傳遍全京城。」溫重仁說完,也夾了口菜送進嘴里。
溫晴驚呆了,沈元卿要娶繼妻?對象是她嗎?但一路上他壓根沒跟她提過這件事,所以不是她?想到這兒,她原本的好心情都沒了。
「此事當真?那位置不是已空了幾年?」劉氏多少耳聞,也知道不少飛黃騰達或攀權附貴的官商人家都在打那個位置的主意。
「應該不會錯,也該是時候了。吃飯啊,娘、晴兒,飯菜都要涼了。」
「喔……好。」溫晴連忙擠出一抹笑,再動筷吃飯。
這頓晚餐,縱使擺上桌的都是她愛吃的佳肴,她卻食不知味,又為了不讓爹跟祖母起疑,她還得振作起精神瞎編這回外出的采藥趣,至于與沈元卿相遇一事,她完全不敢吭上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