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已經過了一天了,為什麼池仲宇還是沒回她簡訊?
他就算再忙,也不曾超過二十四小時不回她簡訊。當然,他搭機到北歐十幾個小時,之後又有時差的那次不算。
他現在究竟是搭飛機搭到地球的哪邊去?還是連拍24小時影片都沒讓他休息?但他是大牌耶,明訂一天拍片不超過八小時的。
一天之後,楊淘坐在辦公室里,平均每五分鐘就要檢查手機,根本沒有心思去做提案發想。
她的人生不想蹉跎在等人上,這樣太沒效率了。
楊淘抓起電話撥給池仲宇。
「喂,池仲宇嗎?你移民到外層空間了嗎?」電話一通,她立刻說道。
對方沒接話。
「喂喂喂!池仲宇听到請回答,不要鬧別扭。」
「喂。」
楊淘一听到陌生男聲,右眼眼皮驚跳了下。
「請問池仲宇在嗎?」她坐直身體,沉聲問道。
「他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他怎麼了?」她握緊了拳頭。
「請問您是哪位?」
「手機應該會顯示我的名字。」
「池先生手機故障,新的卡片中沒有任何通訊記錄。」對方繼續用一補四平八穩的語氣說道。
「他怎麼了?」楊淘揚高聲音,急得起身在室內踱步。
「他暫時只會和家人聯絡。」
「他爸媽都另有家庭了,我就是他最親近的家人。」她月兌口說道。
「池先生沒有妹妹。」
「我是他沒有血緣關系的家人。總不能叫他離婚的爸媽一個從法國、一個從北歐趕到日本吧。」她走到辦公桌前,抓起媽媽今年過年時求給她的平安符。
「他們已經在路上了。」
「池仲宇出事了嗎?」
「抱歉,我必須掛電話了。」
「向凱文,你是向凱文對吧……」
嘟嘟嘟……
電話被掛掉之後,楊淘立刻再撥。
但對方已經不接電話了,她于是把自己丟到計算機前,上網詢這兩天的國際重大事故。
沒有空難、沒有爆炸、沒有什麼挾持人質事件。池仲宇是名人,如的出事了,以台灣這種就連素人發生車禍都要插一腳的街頭巷尾新聞型態,應該會用頭條報導吧。
會不會是出車禍了?失憶了?池仲宇之前最愛嘲笑這種戲劇梗了,會不會老天因此決定讓他試上一試?楊淘愈想愈不安,把平安符放入口袋中後,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找到池仲宇。
但是,怎麼找?她除了他的電話之外,沒有他身邊任何一個人的電話。
什麼向凱文、詹斯,她都是耳聞其名而已。
總之,不論如何,她一定要得到池仲宇的消息。依照一個「六度分隔理論」的說法,只要透過六個朋友,就連美國總統都能聯絡得到,她「只是」要找到池仲宇而已,應該還不至于難如登天吧。
池仲宇昨天在日本,今天應該也還在。消息沒泄露出來,也許是因為他用法國籍入境。她立刻抓起手機和一個嫁到日本的媒體朋友聯絡,給了池仲宇的法國名字,請對方盡全力幫忙找人。
她要知道池仲宇很平安,其余的事——她不敢想。
兩天後,接到日本朋友傳來的消息,便搭上最近一班飛機趕到東京的楊淘站在東京醫院的一間病房前,和保鑣大眼瞪小眼。
「他的助理還是經紀人何時才會到?」楊淘第N次詢問。
保鑣跟過去的二小時一樣,連應都不應她一聲。
楊淘泄氣地在長廊地板上坐下。事實上要不是她跟保鑣說,如果她走出去,她就會對外宣布池仲宇在這里的消息,那保鑣根本不會對外聯絡,也不會允許她坐在這里。
她抱著雙膝,因為沒事做,只得在心里把這方神明全念過一次,希望祂們保佑池仲宇平安。
當向凱文和詹斯抵達時,看到的就是一個年輕女人嘴里念念有詞,身體前後晃動的模樣。
「是那個我們在同學會,還有精品剪彩時看過的楊淘。她應該就是前幾天打手機給宇哥的人吧。他們果然是秘密戀人。」幾步外,詹斯拉住向凱文的袖子說。
「你跟宇哥有心電感應嗎?為何說得這麼確定?如果關系真的那麼親近,宇哥為什麼從沒提過她?而且她既然有法子追到這里,表示很有門道,能要到宇哥的電話也不足為奇。」向凱文推推眼鏡說。
「但你不是說她在電話里的口氣,好像跟宇哥很熟?」
「我確實懷疑過她就是宇哥的『公主』,但是,宇哥清醒後,既沒打過電話,也沒提過她。你認為這樣合理嗎?」
楊淘坐得痛,正要抬頭起身時,正好看見不遠處的二人組。
這兩人之前在日本料理店見過她,也許會知道她並非粉絲,或者會願意讓她通關也說不定。
「向凱文、詹斯嗎?我是前幾天打電話找池仲宇的楊淘……」楊淘立刻沖了過去。
「池先生不見客,你請回。」向凱文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我不知道池仲宇有沒有跟你們提過我,但他不提也很正常,他對隱私很保護。但我不是瘋狂粉絲,否則我也不會知道他的電話。事實上,如果不是你這兩天拒接我的電話,拒絕告訴我關于池仲宇的消息,我也不用跑這一趟。」她急嚷道。
「池先生不喜歡和人交際應酬,是眾所皆知的事。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找到這里的,但你若是執意不走,我們就報警。你若想對媒體公開消息,也無所謂,我們會用更嚴密的防備,阻止你這類的粉絲靠近。」向凱文一瞬不瞬地看著楊淘。
詹斯也看著她,雖覺得她看起來挺可憐,但宇哥的安全是第一要務。
「我知道你的職責是守護池仲宇,但我想澄清我不是那類粉絲,會找到這里是因為我知道池仲宇有三種護照。因為他在亞洲太紅,所以我推斷他應該是用法國護照入境,我因此請日本朋友幫我查外籍人士的住院紀錄,才找到這里的。」楊淘盡可能用最平靜的語氣說明。
向凱文愣了一下,沒想到她連這事也知道。
「我可以讓你看我跟他的LINE通訊……」楊淘遞出手機。
「你如果有心造假,可以偽造對話。如果你真的有你說的那麼重要,池先生早就主動聯絡你了。」
「誰知道他車禍有沒有撞到頭什麼的啊!還有,他上上次離開台灣時,在機場等起飛的時候,我還跟他通過電話……啊……你快派人去查他的通聯紀錄。我們經常通電話。」楊淘見向凱文還是一臉冰山,急得想去搖晃他的腦袋。
向凱文緊閉著嘴,臉上仍沒有其它表情。
但她能怪他嗎?如果不是和池仲宇通電話的正是她本人,他也不相信池仲宇是那種會和人在電話里閑聊的個性啊。
「查通聯紀錄也要時間。」向凱文只相信小心為上。
「我馬上叫人去查。」楊淘低頭傳LINE給助理,要她飛奔到公司的電信局申請她的通聯紀錄。
向凱文讓保鑣將她攔在門外之後,看了詹斯一眼。
詹斯看了楊淘一眼,覺得她像是要哭出來了,也就不忍心再多看,快步和向凱文一起走進病房——
病房里,躺在病床上的池仲宇身體正隱約抽搐著。
他蹙著眉,感覺五髒六腑一波波翻絞的劇痛。止痛藥沒能完全止痛,只是麻痹了神智,讓他一直沒法子太清醒,他甚至連說話都不能。
他不喜歡這種昏迷感,但只要他一沒打針,那痛就會變成排山倒海而來的巨擊,就算他想忍,還是會痛到痙攣,所以醫護人員就直接加藥,因此他這幾日總是在昏睡。
恍惚間,他有印象看過爸媽擔心的臉,可那不是他最想看到的臉,他想看到……
好幾次想開口讓人叫她過來,但他甚至連發聲的力氣都沒有,總是才想起,便又昏沉沉地不敵藥力了。
「宇哥,你醒著嗎?」向凱文說。
池仲宇勉強抬起眼看向並肩而立的向凱文和詹斯。
「嗯。」池仲宇努力發出聲音。
「有一個叫做楊淘的人,說你會想見她……」詹斯月兌口說道,假裝沒看到向凱文的瞪視。
「嗯。」池仲宇微乎其微地點頭。
「要讓她進來嗎?」詹斯問。
「嗯。」池仲宇睜大眼,努力想保持神智清醒。
「你看,宇哥是認識她的。」詹斯朝向凱文一笑,立刻往門外走去。
詹斯開門跟保鑣說了幾句話之後,便陪在楊淘身邊一起進到病房。
楊淘一看到躺在床上的池仲宇,立刻就要飛撲過去。
「慢著。」詹斯攔住了她,還是認為安全為上
池仲宇瞪著她,想說話卻說不出來。
「你……好好躺著。」楊淘看著池仲宇虛弱蒼白的模樣,急到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池仲宇看著她,微乎其微地點了下頭。
向凱文看著宇哥盯人的模樣,小心謹慎的個性還是讓他開口問了句。
「宇哥,你認得她嗎?」
池仲宇看著她好一會後,從她焦急的眉眼到她不自覺往前傾的動作,然後他想起了她的那番朋友論,于是——
他搖頭。
「你騙人!你怎麼可能不認得我!車禍撞到頭了嗎?!」楊淘急得又想往前沖,但詹斯扣著她,沒讓她移動半分。
「我是楊淘!可能你現在頭昏眼花,把我誤認為路人甲乙丙,我可以走近讓你看清楚一點……」
池仲宇又搖了下頭,然後閉上眼。
「你給我張開眼楮!」楊淘掙扎著想往前沖,氣喘吁吁了起來,「你認得我,只是一時被撞胡涂了!」
「如果他只是一時被撞胡涂,那麼他清醒之後,就會再去找你……」向凱文推了下眼鏡,對于這事他也覺得疑惑。如果宇哥不認得她,方才為何要讓她進門?況且,他認為宇哥那神色分明是認得她的。
「恐怕我們必須請你出去。」詹斯箝著她手臂往門口走。
「不可以!我出去會造成他的遺憾!如果你真的忘記一切,我又沒有陪在你身邊,你會很孤單的……」
淚水飆出眼眶,她驀地低頭抿唇用力忍住,等到身子不再抖得那麼厲害後,才再度抬頭看向池仲宇。
池仲宇也在此時睜眼看著她。
「只要池先生願意,他可以有很多人陪。」向凱文沒堅持詹斯趕人。
因為若換作是平時的宇哥,現在早就讓他們把楊淘趕出去了,哪容得她在這里待上這麼久。
「很多人陪是一回事,朋友又是另外一回事。我是最難得的那一個,他在我面前可以……」當他喜歡做的家庭主夫和宅男。
她把話吞了進去,因為這話關系到池仲宇的隱私,她不能為了證明自己而掀他的底。
「請你離開吧。」向凱文看了詹斯一眼。
詹斯立刻將楊淘往外架去。
「池仲宇!你一定要想起來——」
詹斯將她架出病房外,交代保鑣不得讓她入內後,這才放開她。
楊淘喘著氣,抬頭眼巴巴地看著女圭女圭臉詹斯。
「他月兌離危險期了嗎?」
「是的。現在需要好好靜養。」
「你們確定他真的沒撞到腦袋嗎?一切記憶都正常嗎?」
「沒有。他一切都很正常,只是不認得你。」
楊淘看著他眼中的憐憫,不由得苦笑了起來。「是啦,我知道我表現沿比他更像是那個撞到頭、而且還有妄想癥的人。」
詹斯笑了出來。
「他真的沒事嗎?怎麼會在這里?」楊淘看著病房,忍不住又問。
「他走路到餐廳吃飯時,被一部酒駕車撞上,整個人飛了出去。醫生說痛個十天半個月免不了,但沒骨折沒斷手斷臂,是老天保佑。所以,他會沒事的。」
「我會祈禱他平安無事的。」
「希望他早點想起你來。」
「謝謝你。」楊淘對他感激一笑。
鈴鈴鈴。詹斯的手機響起,他按下接听鍵。
「喂。」
「公事公辦,收起你的羅曼蒂克情懷。」向凱文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詹斯收起手機,模了模頭,只能佩服這家伙的料事如神,于是,他臉色一整,向楊淘點頭後,轉身走回病房。
楊淘站在原地,決定先去買咖啡飯盒補充能量,再回來作長期抗戰。因為她不相信池仲宇會不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