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在訓人,盛菱便收了收自己的東西。離開了,也沒有跟那兩人打招呼。
雖然是中午用餐時間,但她卻沒有迫切進食的念頭,盛菱想回辦公室,坐下來將莫言交代給她的工作做得又快又好,他認同她工作能力這一點,讓盛菱覺得有股沖勁,想要表現得更好——為什麼呢?那種沖勁,是什麼?
對她照顧有加的大學系主任,用條件非常好的留學資格,希望她去補習考ELTS,考個好成績便送她去英國念碩士,全額獎學金,還有生活津貼以及在學校的工讀工作。
這些會讓任何一個學生都心動的條件,都沒有讓盛菱產生沖勁,可莫言不過幾句話……為什麼呢?
那是什麼?
盛菱開始覺得焦躁,越接近莫言,困惑越來越多,她卻沒有找到答案,最可怕的是,她不知道這樣的情況她該怎麼辦。
「我到底怎麼了?」盛菱帶著困惑自己許久、找不到答案的疑問,離開了會議室。
菁英部門的工作效率,就像打仗一般,緊張得令人沒有時間靜下來思考工作之外的事情,但效果是很好的,盛菱的加入是莫言的策略,一來善用她對數字的敏銳推行進度,二來以她的空降,刺激手下一干心高氣傲的組員們,莫言很滿意自己的策略得到了非常好的效果。
短短幾天,成果斐然。
周末的夜晚,行銷業務部的菁英們仍然挑燈夜戰,尤是專案小組的成員,待到了快十點。
「我受不了了!我要解放!」一名資深專員丟下快令他崩潰的卷宗,大吼著。「明天睡飽再來工作,有沒有人要跟我去喝兩杯?」
「我,我要去。」
「我也要跟。」
工作疲倦到極致的職員們,因有人提了要喝兩杯,紛紛出聲附和,吵著要大伙一塊去喝酒,放松一下。
「言哥,一起去喝兩杯,明天再來公司忙?」一群人吵著要去喝兩杯,自然要詢問一下專案負責人的意見,若領頭人不肯,他們也沒膽。
「嗯,也好。」莫言抬眸看了看在周末夜晚仍在辦公室工作的組員們,想想大伙忙了幾天,進度超前,也就不追進度,同意了大家去喝兩杯,休息一下。
當大家都在歡欣的討論等等要喝什麼、吃什麼時,莫言無法不注意坐在他右手邊位置,安靜無聲繼續工作的盛只見她專心一致地與電腦螢幕上的數據對峙,並未發現大家都在準備下班的騷動。
莫言無法將自己的目光從她專注的小臉上移開,她專心工作的神態,有一種無形的魄力散發出來,明明是個冷淡寡言的人,卻在認真的時候,專心一意。
可只要離開工作模式,莫言還是會感受到她的注視,充滿了困惑、不解,久了,莫言覺得她有點可憐。
那副找不到答案的神情,在他眼中像迷路的小狗,莫言很想要將她抱回家養著……
「欸,盛菱,要不要跟我們去喝兩杯?你下周三就回庶務部了,當做替你送行吧!」
林征達湊過來邀盛菱,他的聲音打斷了莫言腦中的思緒,他恢復眾人所知的公事公辦表情,存擋關機,其實耳朵一直在听著隔壁的動靜。
「走開。」盛菱給林征達簡單兩個字。
她面對林征達的熱情還是這麼的冷酷,盛菱的態度讓莫言不自覺翹了嘴角,感覺愉悅。
真是很矛盾的心情,一方面覺得她很危險,與她保持距離,無視她對自己的好感,另一方面又不喜盛菱跟異性太好,愛看她給男人釘子踫,莫言覺得自己真是個小氣又自私的男人。
「今天先做到這,明天再繼續。」莫言見盛菱推開林征達後,又將眼楮黏在電腦螢幕上,無視大伙的喧嘩,他不禁開口。「大家要去吃飯,喝兩杯,一起去吧。」
被林征達打擾她皺眉,但莫言開口要她停止工作,盛菱並不覺得被打擾,她看看電腦螢幕右下角的時間,才發現已經快十點了。
收回工作模式,盛菱這才開始注意辦公室的氛圍,听見的不是在討論工作,而是在說等等要喝什麼、吃什麼,一副大家要去狂歡的熱絡。
「盛菱,一起來嘛,我們請你!你幫了我們好大的忙。」不只林征達,其他組員也紛紛邀約。
盛菱將資料存擋、備份、關了機,表情播然,其實她內心感到困惑——辦公室文化,她該怎麼正常的應對,才不會讓人發現她的不正常?
她沒有跟這麼多人一起應酬過。
「走吧。」莫言見她不回答,一副很想拒絕的模樣,他拿起了盛菱擺在椅子上的包包,不容她拒絕地催促道:「一起吃個飯。」
盛菱本是冷播平靜的雙眸,因為他一句話而有了光彩,視線也調到了他身上。她坐在椅子上,而莫言站著,她得抬頭望著他,在旁人看來完全沒有任何曖昧的距離,只有莫言看見,她那清澈的雙眸映出他的倒影,滿滿的都是他,這令他喉頭一緊,覺得自己的控制力,岌岌可危。
在望著莫言時,盛菱根本就不掩藏她對他的好感,可怕又強大的是她根本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
「好。」盛菱看著他的眼楮說好,答應了,而不是面對其他人般,冷淡的拒絕,這讓莫言覺得還滿爽的。
因為他不一樣。
「走了走了走了,我好餓!」
「我想先吃東西,去吃熱炒。」
「贊成!」
小組的喧嘩引起了部門其他組員的注意,問清了他們要干麼,也都紛紛響應,結果一下子參與的人員,從六人變成了十幾人的隊伍,搭電梯下樓時,還分了兩批。
吃飯的地點就在公司附近的熱炒攤,酒吧也距離不遠,一行人便步行前往目的地。
「看我天馬流星拳——」走在人行道上,一行人聊著、鬧著,有剛進部門的新人互相攻擊,神經病般打鬧,其中鬧得最夸張的,是人緣佳的林征達。
「哈哈哈哈,白痴喔。」他的行為惹得女職員哈哈大笑。
「就是白痴。」
十幾人的隊伍很自然而然的,友好的同事會三五成群,一同前行,而身為這部門的黑馬,莫言自然身邊也有人,但他下意識的去找那個落單的女孩。
盛菱落在隊伍的最後頭,她一個人,形單影只,身邊沒有人,她看著前方人的打鬧,未加入大家的話題。
莫言不自禁緩下步伐,與她並肩而行。「你怎麼不去跟大家聊。」
不應該理會她,要保持安全距離的,但是莫言無法控制自己想接近她的心。順著他的視線,盛菱看見了那群走在他們前方十幾步遠,氣氛熱絡的同事們。盛菱表情冷然,眼神清澈,她看了那群自然交流、歡笑的人,良久良久才回答︰「因為我不會。」
「你不會什麼?」莫言不能理解她的回答,困惑地問。
「不會笑。」盛菱沒有任何隱瞞地說。「不懂為什麼能那麼開心。」
「不會笑?」莫言覺得自己的好奇心被開啟了,而且無法消弭。「什麼意思?」
「我身分證上的出生日期,是十二月三十一。」盛菱沒頭沒腦地說了自己的出生日期。
在莫言一頭霧水時,盛菱清冷的聲音繼續說道。
「那不是我真正的生日——我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年齡,十二月三十一號,是我被找到的那一天,社工說我看起來像十歲。」
她口吻平播,但莫言听了眉頭皺了起來。
「我沒有名字,出生就沒有戶口,媽媽讓我住在樓梯間的儲藏室,我不能出聲音,不能被發現。」一出聲音,就會被處罰。
不能哭、不能笑,不能有情緒。
「後來就不會了。」不知道怎麼展現自己的情緒,就是困惑著。「開心是什麼?怎麼能這麼開心?我不明白,也學不會。」
莫言說不震驚是騙人的,因為听見了一個人突如其來的告知身世,而對方的身世還這麼的驚世駭俗。
「我不想跟別人不一樣。」所以就算是遠遠的跟著,像個局外人也沒有關系。
「為什麼告訴我?」莫言內心糾結,壓抑的感情彷佛正在潰堤,他不禁停下腳步,聲音沙粗地詢問。
一般人听見別人突然自爆私事,會有什麼反應?
通常是防備,而莫言對于這樣突然說自己事情的人,也是防備不信的,但盛菱,她不一樣。
他知道她說的是真的。
「你曾經也這樣突然的告訴別人,你的私事?」
因他停下腳步,盛菱也跟著停下了步伐。
跟別人說話時,要看著對方的眼楮,盡管看著莫言會讓她覺得困惑,盛菱也依舊望著他。
「主動告知?不曾。」盛菱被莫言的問題問倒了,她表情又因為困惑到極致而揪了起來,咬著下唇,眉頭攏起。
就連無憂,她第一個交到的朋友,也是在兩人熟了,確定了這個女孩的本性善良,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待她,無憂問了她才告知的「這種事也能告訴我——就不怕我跟別人說?」莫言生氣,又心疼,覺得她太過單純,太過沒有防備,想起在酒吧初見的印象,她那身令人望而生畏的打扮,她不給人距離感,她就太危險了。
「你不會。」盛菱語調肯定。
「你不是那種人。」無來由的盲目信任。
這個女孩——莫言感覺到自己理智繃斷的聲音,一切都無法回頭了。
「為什麼這麼信任我?我們根本稱不上熟。」只有公事上的交集,更多的是他劃開距離的疏遠,她怎麼就這樣傻傻的,都對他說了呢?
「我不知道。」盛菱回答,表情是可憐的,因為她怎麼想都想不透,她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可以告訴你。」
莫言听見這樣的回答,知道自己完蛋了。
「你看起來不好惹,但其實是個除了工作之外,什麼都不懂的社交笨蛋呢。」用著輕柔的語調,莫言說著誘惑的話語。「既然你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那就跟我走吧。」也沒管盛菱的困惑,莫言突然地拉住她的手,將她拉到最近的小巷,與前方的同事們徹底隔開。「你不懂的、不會的,我來教你。」
他在說什麼?為什麼要拉她的手,他要帶她去哪里?他能解開她心中的困惑嗎?
盛菱滿腦子的問題讓她卡住了,她處理不了,發不出聲音,只能呆呆的被拉著走,來到了沒有人的幽暗小巷。
一到了無人看見的地方,她就被男人壓在牆上,屬于莫言的男人氣息濃烈地朝她撲來,盛菱發現她並不討厭他身上的氣味——怎會?她一向都覺得男人臭的。
還未能來及得反應過來,她就感覺到溫熱的東西在她唇上肆虐,抬眸,望見莫言深黑的雙陣。
她被吻了,這不是盛菱第一次被強吻,但卻是第一次,她沒有下意識地將人摔出去,把對方揍成豬頭,她很反常的……摟住了莫言的頸項,加深吻。
她听見莫言低低的笑聲,以壞男人的逗弄口吻道︰「現在,你知道為什麼,你總是不由自主的看著我?」
盛菱呆愣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他剛才吻了自己。
她現在才明白為什麼她變得不一樣。
盛菱,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