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氣到通紅的臉蛋逐漸轉為蒼白,許銳殘忍地繼續在她傷口上撒鹽——
「與其過度在意陸久照,我建議你最好多關心你的父母。你為失戀哭得再傷心欲絕,也無法改變任何事,只會讓你的父母更加擔心!」
梁媛湘這輩子從來沒有被人罵得這麼狗血淋頭過,雖然很想開口反駁,但幾次張嘴,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他說的一字一句都是那麼真實犀利,針針見血,戳得她幾乎面目全非。
其實早在接到喜帖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早已失去了阿照,只是她不甘心也不想承認罷了,直到這一刻被揭開瘡疤,她才發現自己多麼可悲又可笑。
房內頓時一陣沉默。
梁媛湘頹喪地呆坐在床上,許銳則是一臉不敢置信的捏捏眉心,實在不敢相信自己會那麼失控,縱然他答應梁母會好好開導這個蠢蛋,但這麼情緒化的言語卻並非他本意。
原本他只想簡單的開導幾句,沒想到……
該死,先是像管家公似的繞著她打轉,現在又莫名其妙的和她交淺言深,今天他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
無論如何,現在還是先解決她的身體狀況要緊。「你先吃藥。」
這次梁媛湘不再拒絕,默默接過藥服下。「謝謝。」
「不客氣。」
沉默再次蔓延,許銳不禁有些坐立不安地看向床頭櫃上那幾幅她和阿照的合照,照片中青梅竹馬的可愛笑容,清楚記錄著他們從小到大的點滴情誼,也記錄著她歷久彌堅的愛情,可惜如今已經物是人非……
心中的焦躁和悔意似乎更盛,他終于不再淡定的站起身。
「我想褲子應該烘好了,你繼續休息,再見。」
「再見。」她沒有開口挽留,有氣無力的朝他揮揮手。
縱然明白他說的都是對的,也明白自己不該再繼續執迷不悟,然而堅持這麼多年的愛情早已成為習慣,又怎麼可能說抹煞就抹煞?
整整二十七年,她將所有的青春歲月都給了阿照,從今以後她又該何去何從?
如果說婚禮當天,梁媛湘還抱著一線希望渴望見到陸久照一面,並弄清楚一切都是假的,但在婚禮結束一個月後的現在,她卻只想捂著她那不再劇痛,但仍皮開
肉綻的傷口靜靜療傷。
只是,命運總是特別愛惡作劇……
「媛湘?你怎麼會在這里?沒想到會這麼巧在百貨公司踫到你。好久不見,最近你還好嗎?」
陸久照一臉驚訝的攙著妻子,臉上如春陽般和煦的笑容是那樣自然,那親和的語氣又是那樣恰如其分,彷佛就像許久不見的朋友偶然在路上遇見。
他怎麼能如此自然的和她打招呼,彷佛他不曾故意和她避不見面?
曾經她以為獨一無二的溫柔,原來全是她的一廂情願,她和他之間根本就不曾存在過愛情——
這些事實諷刺得讓她笑不出來。
但面對眼前露出甜蜜微笑的新嫁娘,縱然再難過,她也只能努力裝作若無其事。
「我最近挺好的。」才怪!「就是周末有點無聊所以出來逛逛,你們呢?也來逛街?」
「是啊,雖然距離孩子出生還有幾個月,可阿照就是覺得應該早點來看嬰兒
床,也不知道他在猴急什麼……」接話的不是陸久照,而是一旁捂著肚子笑得一臉幸福的新嫁娘紀楷嵐。面對陸久照對梁媛湘熟稔的口吻,她並沒有開口追問梁媛湘的身分,彷佛早已知道她是丈夫的青梅竹馬。
阿照?她一直以為從小到大只有她這麼叫陸久照,沒想到……梁媛湘語氣有些干澀。「那很好啊,畢竟嬰兒用品不便宜,事先貨比三家比較不吃虧。」
「其實我覺得價錢不是問題,給孩子用的東西本來就該選最好的,阿照你說對不對?」紀揩嵐突然搖搖陸久照的手臂撒嬌。
「當然,我家小寶貝就該用最好的,待會兒你盡管買,我通通買單。」陸久照拍著胸脯,一副好丈夫、好爸爸的模樣。
「你說的喔。」紀楷嵐俏皮地用指尖戳了戳他。
「當然!」陸久照包住她不規矩的小手,表情充滿寵溺。
梁媛湘覺得自己的傷口似乎又要流血了。「那個……我突然想起來還有其他事,我先走了,再——」
「等等,你吃飯了沒?我和楷嵐正打算去吃午餐,不如你也一起?」陸久照忽然向梁媛湘熱情邀約。
「不用了。」梁媛湘連忙婉拒。
「難道你吃過了?」陸久照問。
「還沒,但……」
「那就一起來啊。」紀楷嵐也跟著熱情邀請。「只有我和阿照吃飯好無聊,相逢即是有緣,就讓我們請你吧,不過之前你好像在我們的婚禮上吐了,是不是生病了?現在已經好了嗎?」
吐了吐了吐了吐了吐了……
忽然一陣天旋地轉,梁媛湘只覺自己苦心經營二十七年的完美形象全在這一刻瓦解,碎了一地……
「抱歉,她和我已經有約了。」
一抹低沉嗓音介入,意外解決梁媛湘尷尬的窘境。
梁媛湘和陸久照夫妻倆幾乎同時循聲看向突然出現的許銳。
「阿銳?!」陸久照一臉驚訝。「你怎麼也在這里?沒想到我們大家今天竟然這麼有緣。話說回來,你和媛湘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好了?以前明明就沒看你們說過幾次話。」
許銳點頭向所有人打招呼。「最近我和她比較有話聊。」
什麼鬼梁媛湘立刻露出一臉踩到狗大便的樣子。
「比較有話聊?」陸久照表情更意外,實在無法想象以許銳那種生人勿近的個性會和人熱絡聊天。「你們都聊些什麼?」
「一些事。」許銳輕描淡寫地帶過,直到發現紀楷嵐若有所思的觀察目光,才又補充道︰「包括心事。」
放屁!誰跟你聊心事了,明明就是你單方面在我傷口上撒鹽!
梁媛湘圓眸一睜,就想開口反駁,但許銳突然緊緊握住她的手。
陸久照看見兩人十指交握,不禁目瞪口呆。「真……真的假的?你們……呃我是說你們感情突然變得那麼好,真是讓我……讓我吃驚……」
「沒什麼好吃驚的,你要和你太太吃飯就先去吧,我和梁媛湘還有其他事,不打擾了,再見。」語畢,他立刻拉著梁媛湘離開現場。
突然莫名其妙被人拉著走,梁媛湘也沒急著甩開他。
畢竟她本來就打算找借口月兌身,她當然不會傻得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只是面對許銳剛剛那曖昧不清的言論,她還是覺得一肚子火。
當兩人來到百貨公司一樓,她終于再也忍不住用力抽回被握住的手。
「我很感激你幫我解圍,但你剛剛怎麼可以把話說得那麼曖昧?我和你明明就不熟,重點是我什麼時候和你聊過心事了?」
許銳一愣、他的注意力竟不是放在她怒氣沖沖的表情上,而是被那句「不熟」給奪走所有心思。
想起她「目中無人」的前科,他微微眯起黑眸,眼里不自覺流泄出一絲不悅。
「你該不會又不認得我了?」
「怎麼可能!」梁媛湘握緊手中的包包,指證歷歷。「一個月前就因為你寄來的帳單,害我整整損失了一千元,我怎麼可能會忘了你?」
雖然吐在他車上是她不對,但一千元對她來說根本是搶劫,對于搶她錢財的強盜,她怎麼可能會忘記?
她終于記得他了?許銳勾起嘴角,心中的不悅頓時一掃而空。「那我叫什麼名字?」
梁媛湘眨眨眼,又眨眨眼,語氣有些不確定。「呃……阿銳?」剛剛阿照好像是這麼叫他的?
許銳立刻黑了一張臉。「我以為之前在婚禮上,我已經向你自我介紹過了。」事實證明,一個月不見,這女人還是這麼蠢!
剛剛他果然不該雞婆的替她解圍,除了陸久照,他真懷疑她的腦袋瓜里還裝得下什麼?!許久不見,看她都瘦成什麼樣子了!上蒼總是讓他撞見她最難堪無助的時候,而他偏偏又無法對她見死不救……
「許銳,我叫許銳。」算了,今天就當作是他日行一善,下次他絕不會再自取其辱的多管閑事!
「許銳?」她喃喃重復他的名字,除了之前在婚禮上他曾介紹過,這一次她總算對這個名字有了一絲印象。「這個名字我好像有印象」
許銳猛地一愣,在被她嚴重「忽略」那麼多年後,實在沒料到她會突然這麼說。他不自覺屏住呼吸,心中竟莫名掠過一絲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期待。
「啊,對了,我想起來了!」梁媛湘恍然大悟,雙手一拍。「以前阿照曾經跟我說過,他說他有個朋友叫許銳,不但是個富家子弟,而且能力卓絕,是個無論在私底下還是商場上都必須交好的人物,難道那個人就是你?」
許銳瞬間沉下臉,只覺得剛剛自作多情的自己真是愚不可及,沒想到他堂堂「歸真生命集團」副總也有淪為路人甲的一天,甚至淪落到必須成為陸久照的某個話題人物才能被她記住。
真虧他們認識了整整十二年……
真是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