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軒,你今天看著那些秀子的時間比看著我還多。」
大公主此話一出,整個亭子里服侍的奴人皆一怔,垂首的他們只敢偷偷調轉視線,看著洛皓軒的反應。
洛皓軒知道他與公主的曖昧在整個沐德宮已不是秘密,但在王上及大王子在的場合,能如此堂而皇之嗎?
洛皓軒很清楚的看見王上及大王子臉上滿是取笑他們的笑意,卻不知該說什麼話來化解如今的尷尬。
「我倒覺得篤靈你看皓軒的時間比看著秀子的時間還長,篤靈,今天花會的目的是讓你有更多的時間看看那些秀子,而不是只在大殿上的匆匆一瞥。」孫篤宣在母王的眼神示意下,提醒了孫篤靈。
孫篤靈何嘗不知道這個花會是為了她辦的,但她就是看不上那些秀子。「皓軒,你說說,這些秀子們哪一個值得我注意?」
「奴才可以暢所欲言,王上及公主保證不降罪嗎?」
聞言,孫玄希挑眉望向了洛皓軒。洛皓軒能有如今的恩寵,她的授意是最大的因素,但洛皓軒實際上有何能耐她倒是不清楚,她還真想見識看看,洛皓軒除了用那張過分漂亮的臉孔吸引了她的女兒之外,還有何本事?
「朕恕你無罪,你說吧。」
得到王上首肯,洛皓軒才開始為孫篤靈分析起現今的情況,「公主想要的人,不在這些秀子之中亦無妨,此時的秀子不一定要選公主您合意的,要選能幫得上公主坐穩新君龍椅的。」
「所以本公主這不堪的婚姻在你口中,更不堪了。」孫篤靈顯得更不開心了。
所以洛皓軒是告訴她,她此時要選的不是她愛的男人,而是要能幫得上她的男人?她明白他說的是事實,可對于她即將擁有的妃子,他真的沒有一絲妒意?
洛皓軒明知道她討厭選秀,昨夜沒抱著她安撫她,對她說盡甜言蜜語就罷了,今天還戳破她不想正視的事!
「王族的婚姻不皆是如此?過去的王沒人想過改變,便是無法漠視這一樁現實。」
孫篤宣屏息,偷偷的望向了孫玄希,母王為王二十余載,若是有人覺得此時母王會將心緒隨意呈現,那便太小看了母王了。
但孫篤宣卻無法肯定的說,母王听了這段話,並沒有一絲怒氣。
「我一定得由這些秀子中挑出一名儲王妃,與他大婚,甚而渡過初寵之夜嗎?」
這句話,讓洛皓軒心緒起了波動,悄悄的在衣袖的隱藏下,握起了手。不!他不想孫篤靈把初夜給別的男人,甚至是之後的每一夜。
孫玄希終于在洛皓軒的臉上看見他的真心,盡管他咬著牙、握著拳,盡力的使自己看來波瀾不興,但孫玄希知道,他終究是起了妒意了。
然後呢?孫玄希君無戲言,說不降罪便不降罪,她倒要看看,他還想說什麼?
「選了後宮是一回事,但要不要寵幸他們則又是一回事。」洛皓軒沒顧上後果的說出了心中所想,「公主的初寵之夜,自然要給公主想要的男人。」
孫篤靈好似听見了解套之法,打起了精神,但孫篤宣可沒孫篤靈那般樂觀。
祖宗規訓為何不選擇讓公主遴選王夫而是大選後宮已不可考,只是逼著不願意擁有多名妃子的孫篤靈選秀,終究是太不人道。
他可憐的王妹啊!即便母王同意她的初夜能給她所愛的男人,但會同意她往後不寵幸其他妃子嗎?
自古帝王臨幸後宮三千佳麗,難道都只為了開枝散葉甚或男人的?那里頭有多少平衡外戚勢力的考量啊!
孫玄希同不同意洛皓軒的話,從她的臉上看不出來,孫篤宣知道事已至此,他是幫不上忙了。
孫玄希身為一國之君,自然沉著,她沒立刻反駁洛皓軒的話。
這兩個孩子想著什麼她不是不知道,洛皓軒若不是真愛上了篤靈,便是起了專寵之心,而聰慧如篤靈,怕是在听到洛皓軒的建議之時,腦中便已形成上百個陽奉陰違的鬼點子了。
孫玄希沒有過大的情緒反應,只是冷著一張臉說話,就足以讓听者皆打了寒顫。「初寵之夜我可以讓你留下,也能讓你選一個你要的儲王妃,但即便如此,余下的秀子你也得挑你看得順眼的,有朝一日你被我逼著得寵幸那些妃子時,你會慶幸你現在下的決定。」
孫篤靈向來吃軟不吃硬,但孫玄希的語氣實在太過冷冽,且一副「不影響你的決定,但後果自負」的態度,讓孫篤靈一時無法招架。
母王的心里是不是計劃著什麼?孫篤靈一向要跟母王爭執許久才能達到目的,母王的放任反而讓她覺得不知所措了。
「母王,我真的可以選我要的人成為儲王妃,不管他是何身分?」孫篤靈想握住洛皓軒藏在衣袖中的手,卻發現了他的閃避。
是時候讓洛皓軒對篤靈坦白他的身分了,有了洛皓軒在秀子之列,篤靈選秀會更為甘願吧!心中這麼想的孫玄希終于顯露出了她的情緒,給了女兒一個縱容的笑。
但孫篤宣看了只是嘆息一聲,他可憐的王妹,終于落入母王的陷阱之中了。
看著母王的笑容,孫篤靈覺得奇蹟似乎就要發生了。
「篤靈,你的後宮當然由你選擇,不管是不是秀子,你都可以將之選入後宮,只要不是行乞的乞兒、不是身有殘疾,更不是年齡與你不相配的遲暮老者,你都可以要他。」
那麼,她要洛皓軒也成?孫篤靈幾乎就要開口請求母王恩準了,但卻看見母王笑容瞬收。
「喔,對了,不能給你初寵之夜的太監亦不行!」
洛皓軒聞言一震,他知道這是王上再也無法等待他慢慢完成任務的催促,她要他向公主坦白他真實的身分。
他定要留在公主的後宮,只是……他該如何老實告訴公主,卻又能讓她不厭棄了他?她對秀子的反感,他還沒能扭轉。
孫玄希可沒給洛皓軒猶豫的機會,「皓軒,初秋了,午後的風吹來有些寒意,你回宮去為大公主取來披風。」
「是,奴才遵命。」洛皓軒轉身由御景亭的後方離開,是為了避免被秀子認出,畢竟在那些秀子中,認識他的人不在少數。
只是他心緒太過紊亂,沒有注意到秀子之中,有一人悄悄跟上了他。
看洛皓軒離去時神情落寞非常,孫篤靈頓時以為他是因為自己太監的身分不能與她相守而傷心,她人沒能離開,心卻跟著飄離了。
「篤靈,去告別吧!朕作主訂下日期,你在三天之後選秀,三天之後,皓軒便轉調,離開沐德宮。」
「母王!」孫篤靈大驚而起,母王不但剝奪了她與洛皓軒相守的機會,還要調走他嗎?
「篤靈,去告訴他,『身為一個太監』他調離沐德宮已成定局。」
不調離沐德宮,怎麼回到掖庭,回到秀子之列?孫篤宣已看出了母王的目的。洛皓軒不傻,听了這些話自然也明白,只是他這個傻妹妹啊!在乍听到自己與所愛之人相守無望後,又得知與愛人之間有了轉圜余地,必定是開心情願的選秀了吧。母王的算計,她終究沒逃出。
「我就是要皓軒成為我的儲王妃,不管母王定了什麼條件。」丟下這句近乎忤逆的宣告後,孫篤靈便出了御景亭,追上洛皓軒。
沐德宮的奴人正要跟隨而去,孫玄希卻出了聲,「你們留下,朕還有話要問。」
團圓領頭的沐德宮奴人,在孫玄希的命令下,齊齊跪下,卻沒想到會听見孫玄希寒著一張臉問︰「大公主召了皓軒侍寢,如此敗德之事你們竟無人來向朕稟報?」
團圓的額上滲出了顆顆冷汗,吞吞吐吐地說︰「回王上,奴才、奴才不知太監也能侍寢,只以為皓軒進公主寢殿,只是為公主驅蚊及搧涼……」
花好偷偷睨了團圓一眼,團圓總管不是還跟她說過,他們的本事,她不知道的可多著了?
孫篤宣不解的望向孫玄希。若說一般情況,堂堂一個公主和太監廝混,母王生氣也有理,但洛皓軒是被派去「吸引」篤靈的,這情況不是正合母王的意思嗎?
而且看篤靈連洛皓軒真實的身分也不知,定然兩人之間還是清白的。
更何況「敗德」兩字母王既然不會用來形容篤育,更不可能用來形容篤靈。
孫玄希當然有其用意,沐德宮里有人愛碎嘴,這事兒才會傳進她耳里,她要揪出不忠的奴人。
「你們這些奴才不敢擅自隱瞞,一定是有人交代才敢如此大膽。君無戲言,一刻鐘之內誰可以老實交代你們是听誰的命令隱瞞的,朕可以饒他不死,否則就押入天牢,待領死罪。」
幾名宮女听到了孫玄希的話,連忙膝行上前,在孫玄希的腳邊伏首告饒。
「那日大公主交辦了一場小宴,當夜便召洛皓軒侍寢了,奴婢們是受了團圓總管的命令,不許跟隨、不許聲張,請王上明察。」
孫玄希听完了幾名宮女的哭訴,臉上的寒意未褪,「就憑一個團圓?」
有幾個當時在小宴上伺候的太監見孫玄希不信,便把孫篤宣也招了出來,「王上請饒命,是大王子讓團圓總管這麼做的,奴才們沒說謊啊!王上。」
團圓不知道王上竟會發如此大的怒氣,還牽連到了大王子,連忙磕頭請罪,「王上饒命,是奴才自作主張,讓人不得張揚,跟大王子無關,這幾個奴才是听錯了!
奴才甘願領罰。」
孫玄希手一揚,她宮里的總管太監便上前垂首答是,孫玄希下了命令,「這些奴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宮女調撥浣衣局、太監調撥司苑局,都給朕拉下去。」
「謝王上饒命、謝王上饒命!」
在連聲謝恩之中,幾名奴人被扯離了御景亭,連一直不知亭內狀況的秀子們都被吸引了視線。
「團圓,領罪前你有何話說?」
「奴才無話可說。」都說了伴君如伴虎,但為了活命招出一切,未來就真的能平安無事?不如承擔罪名,還有個忠心的美名。
「王上明察,奴婢們會隱瞞此事,是出于對大公主的忠心,絕非因為團圓總管的命令。」花好雖知死罪當頭,但旁觀著大公主及洛皓軒的事,的確是她自主的意識,絕非來自于何人的逼迫。
「是嗎?」孫玄希只是簡單的兩個字,語氣中沒有帶有任何怒意,奴人們正不解,孫玄希又開口了,「效忠自己的主子絕對是好事,大公主即將親政,她的奴人不需效忠朕,但需效忠她,希望下回大公主遇事,你們還能如現在一般,為大公主擔下死罪。」
接著孫玄希的視線便掃向了孫篤宣,雖然當初把洛皓軒送進沐德宮的確別有用意,篤宣也告知了她,但這小子的撮合也太明目張膽了,洛皓軒穿著太監的衣服,誰知道那其下是一個真男人?讓篤靈毫無戒心,洛皓軒能光明正大的接近篤靈。
孫篤宣知道母王並不是生氣,只是不太贊同他的手段,他討好的笑了,「母王,兒臣這是想推王妹一把,思凡了,才肯選秀啊。」
「你啊!你說朕若要罰人,能不罰你嗎?」
「母王舍不得罰兒臣,自然不會罰這些『忠心』的奴才了。」孫篤宣不傻,此刻早看出了孫玄希的用意。
一宮的奴人看見孫玄希的笑全傻眼了,怎麼王上突然不生氣了?
雖然大王子這麼說,但團圓可沒抱太大希望,雖說他們是忠心,但瞞著王上也是事實,他們能沒事嗎?
「當然要罰,初寵之夜不在妃子的寢宮,而是在儲君的寢宮舉行,朕罰你們將沐德宮好生整理一番,要辦喜事了,沒打理好一切,連同此罪一起罰了。」
眾奴人終于松了一口氣,直到一些年紀較小的宮女終于放下心哭了,花好月圓才跟著紅了眼眶。
原來,王上是如此仁慈開明之人,只要他們誓死效忠大公主,王上便饒他們。
「好了,讓人把這些秀子帶回掖庭吧。讓一群男人做作的來什麼花會,連朕都看不下去了,叫大公主怎麼挑人?」
孫玄希說完便擺駕回宮。
她亦是過來人,又怎麼不知道這些秀子完全吸引不了篤靈,可挑中了自己喜歡的又如何?孫玄希想起了自己的王後、想起了如今萎靡在後宮連女兒都不管的妃子,不禁嘆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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