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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珈儀拿著善信的手機,猶豫著要不要撥出電話。她又思考了一分鐘,然後深深地吁口氣,按下撥號鍵。
電話響了三聲,跟著婆婆的聲音傳來︰「喂?」
「媽,我是珈儀。」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嗯。怎麼了?」
「就是……善信有點發燒,我想說煮點東西給他吃。」最了解善信口味的應該就是婆婆和羅家廚師了。「所以想問媽,善信有特別喜歡吃什麼嗎?若是煮粥的話,應該可以吧?」
「幾度?」
因為婆婆答非所問,讓她愣了一下。「三十八度半。」
平常作息比她還規律的善信,過了起床時間還賴床,然後用著可愛的臉看著她,說︰「恐怕我今天要請假了。」
她模著他的額頭,拿出體溫計幫他測量,過了標準,才想說要帶他去看醫生,就見他搖頭。
「我這輩子最討厭看醫生吃藥,拜托請讓我休息就好。」他的表情有點驕縱有點不容拒絕。「你幫我倒杯水,然後替我打給許詩山請假。」
她先給他溫水一杯,然後拿著他的手機到房外查閱通訊錄,看到許詩山三個字時微微訝異,因為一直想著要找許詩珊這個名字,以為是女生。
爽朗樂觀的聲音接听了來電,跟著很關心善信的病況,又喃喃說最近善信看起來比較睡眠不足難免抵抗力弱了些,多喝溫開水吃點粥吧這樣建議著。
听到睡眠不足四個字她跟著自責了起來;她知道她的作息影響他甚鉅,于是她很快查閱粥的作法,很高興那一點兒都不難。她翻找廚房看到了米,然後看著電鍋跟著研究怎麼用電鍋煮粥或先煮飯,再來查看冰箱的庫存,突然有點氣自己的料理等級還停留在挑菜。
于是她打電話給婆婆,想確認善信的口味能不能接受粥,若是能的話,跟著她要問哪間肉舖的食材新鮮,或者這個可以打電話問趙師傅,或問剛剛的許詩山應該也可以……
「我一小時內到。」結果婆婆這樣說。
她充滿沮喪地掛了電話,給自己個「糟糕」的評價。身為妻子,她毫無理家與照顧他人之能。她想到了去查看冷凍庫發現了冰枕,跟著拿進房,緩緩地覆在善信的額頭上。
「這也太冰了……」善信似乎被冰醒,好笑地說著。
她看著丈夫那少了神采的眼,理解他的疲倦。「發燒不是要冰敷嗎?」
他看著她。「不一定需要,」其實這冰敷墊是運動傷害用的,但他不忍讓妻子更不好意思,而且冰冰的好像有稍微舒服一點。「你幫我拿毛巾包起來再給我冰敷,好嗎?」
果然,她又自責了,道歉後連忙去拿了干淨的毛巾,如他所希望地做著。看到他緩緩合上眼,呼吸平順,感覺是直接進入休息模式。
她突然注意到窗簾一角未完全合上,連忙起身拉好,讓室內維持昏暗狀態,而後輕手輕腳步出房間。
想到了什麼,她看了看客廳時鐘,然後很快地刷牙洗臉,再換下睡衣,幾乎差不多就緒時,她看到放置餐桌上善信的手機正無聲地顯示來電,來電大頭貼是婆婆。
「珈儀?」
「媽。」
「我人在樓下,就不讓管理員按鈴通報了,以免吵到善信,你按對講機通知管理室,請他們讓我上去。」
「好。」她照做。在新家,她從沒听過電鈴響過,但以前的小窩有過,那種電鈴響起來的確過于擾人。
她直接開了門候著,很快地看到婆婆自電梯中走出。婆婆衣著很休閑,跟她印象中完全不同。
「本來正要去練習場的。」婆婆迎向她的目光,這樣說著。
「喔。」她應了一聲,跟著張羅室內鞋給對方,然後看到婆婆注視著木盤上那一對鑰匙圈,MR. LO與MRS. LO。
婆婆很快走到廚房料理台,拿出袋子里的食材。白飯、絞肉、姜、蔥,什麼都預備好了,讓她不敢說她其實剛剛有煮飯。
「絞肉是剛剛順路從肉舖買來的。」婆婆說著,一邊俐落但優雅地巡視廚房,很快地選了適當的鍋具、砧板和菜刀。
看著婆婆舉止高貴卻又異常敏捷放飯加水熬粥、老姜切細、青蔥切絲,她不禁想著,婆婆應該是花了許多工夫在哄這個難帶的兒子吧,婆婆明明是百分百的千金小姐啊。
肉粥熬煮一陣,香氣四逸,突然看到婆婆順手倒了不少的胡椒,讓她驚訝得「啊」了一聲。
听到她的驚呼,婆婆轉頭看她,臉上突然漾出一抹笑容。
「這孩子,就只有在生病時最好養。」婆婆這樣說。
她馬上明白婆婆那笑的意義,跟著也不禁微笑了起來。
熄火、拌勻、撒上蔥絲,分裝到碗里,加上湯匙,一起放在托盤上,婆婆跟著開口︰「哪一間?」
她指了方位,正想引路,婆婆卻突然停步,跟著看向她。「珈儀,你端進去喂他吧。」
她看著婆婆,然後點頭,再接過托盤,帶著愛心早餐送進房服侍丈夫。
一進房間就感覺到善信是醒著的,雖然室內昏暗而他仍躺著,但他的呼吸已不像剛剛進入睡眠狀態時那樣深重。
她放下托盤,先去拉開窗簾,讓光線透進,讓空氣流通,才轉身就見他已經坐起身。
「媽來了?」他輕聲問著。
「嗯。」她點頭,微微笑著,側坐在床緣,開始喂他吃粥。
羅善信看著妻子正對著湯匙吹涼的舉動,不禁揚起嘴角。就醫學觀點來看,這樣不衛生的方式,卻是家人最溫暖的呵護。小時候是母親,現在換成妻子這樣對待他。他就食一口,跟著她又舀了新的一匙吹著,雖然眼楮酸酸疼疼的,但他還是認真地看著她。
「你是不是以為,媽和爸爸也是政治婚姻?」
「嗯,是听人這麼說的,難道不是嗎?」
「除非真的是雙方很利益取向、條件交換,否則政治婚姻並不是那麼被迫的。」他一邊說著一邊被喂食,空檔抓得剛剛好。
「……嗯。」她不是很有把握地應了一聲,又想著,如果之前的人選不是善信,她真的會願意嫁嗎?
「媽是對爸爸一見鐘情,屬于那種傻里傻氣愛上了的那種,所以對這樁婚姻絲毫不抗拒。不過爸呢,起先不是很願意,後來好像是因為听到初戀情人結婚的消息,他才答應的。」
公公婆婆的故事原來是這樣,她有點意外。不過如果婆婆是愛著公公的,那就可以理解為何後台更硬的婆婆願意忍受這樣的婚姻……
「所以,你應該要知道,這樁婚姻對我,並不是沒有選擇的。」
啊?聞言,她傻傻地忘記要喂食,就這樣看著丈夫。
羅善信很滿意這次的起頭方式,繞圈圈的開場白似乎比較適合珈儀的個性。「珈儀,你應該知道我很挑食吧?」
「嗯……」她好像慢慢知道善信要講什麼了,表情開始充滿期待。
「我很挑食,而李珈儀小姐,你是我的菜。」當然他沒講的是,若原來是分到別人碗里的話,他並不會去搶食;而有時候緣分就是如此。
「好。」她笑著回應,又開始喂食動作。
「好什麼?」他似乎明知故問。
「好」就是我已接收到你的愛意,已明白你喜歡這樣的我,我也很喜歡這樣子愛我的你,而我也會更加更加地讓這樣的好延續下去。
「好,就是我知道了。」她說。
而後兩人隨口嘻笑著他因為味覺遲鈍反而很好養的話題,聊到兩人終于可以趁著他生病那晚上來吃麻辣鍋好了,羅善信不禁覺得好笑,原來妻子終究還是懷念重口味飲食。
照顧完丈夫的胃,她帶著托盤走出,婆婆坐在客廳沙發上掛著老花眼鏡看手機。于是她去煮了咖啡,給婆婆和自己各一杯,分配妥當後便在婆婆手邊坐下。
「謝謝媽。」她說。
婆婆將視線從手機移至她臉上,又看了咖啡和一旁的榛果糖漿、焦糖糖漿和鮮女乃。「善信又睡了?」
「嗯,吃飽後就困了睡了。」這樣講似乎真的以為羅四很好養。
婆婆點頭,並沒多說什麼,動手為自己的咖啡加料,安靜地享用。這樣悠閑了一陣,才又稍微看向四周。「這房子小歸小,暫時應該夠了。」
「嗯。」她點點頭,附著微笑。
「你跟著善信吃,怕是不夠的,有空到我們俱樂部來,給芳療師看看適合什麼純露、花精或是精油,調養一體。」
「……好。」她看著婆婆,很難區分到底對方是希望她身體好一點,開始準備養兒育女還是單純調養身體。但比起自己的母親,婆婆講話雖然也是命令成分濃厚,卻幾乎沒有復雜情緒糾扯其中,感覺婆婆反而是心思單純的直腸子。
而且近距離打量,發現婆婆對于華發銀絲似乎有種倔強的不在意,任由它們散布在兩鬢間,但配合合宜自然的妝容與健康氣色,讓她不顯老,且有種成熟睿智的魅力。
「粥不難煮,想知道去哪里買新鮮食材,打回大宅問廚師,或是問許詩山也行。」婆婆又吩咐著。
「好的。」她又點點頭。
「就讓他好好休息,剩下的就麻煩你了。」婆婆這樣講完,馬上就起身。
她連忙跟進,也站了起來,剛好對上婆婆的視線。婆婆稍微點點頭,什麼也沒多說,便行到門口候著,于是她跟上,打算送婆婆到樓下,便拾起鑰匙一起出門。
搭乘電梯期間兩人一路無語,這讓她想著,感覺婆婆並不是擅于社交的人,跟自己一樣……似乎都是在群體間屬于笨拙的。
她憶起先前在自家晚宴與婚禮上的婆婆,舉止合宜得體、姿態優雅高貴,但的確很低調,這樣的婆婆長期被禁錮在不快樂的婚姻中,真的很讓人心疼的吧。
「媽,謝謝您。」行到大廳,看到婆婆的司機站起來候著,她很快地再次說著。
婆婆沒有回應,只是看了她一眼,微微點頭,便走出大樓,由司機引入座車,跟著離去。
她轉回身準備上樓,突然想到剛有幫善信請假,但自己卻無緣無故蹺班了,因為自覺她的出勤一點重要性也沒有,所以她從來都是直接缺席沒有在請假的。這樣比起來,她一直過著比善信還不認真、還不負責的生活……
這也是進步吧,她不禁微笑,以往連應該請假這種事都沒自覺呢。
于是她決定等會請假後,要開始研究粥類食譜,甚至要學習烹飪這門技術,就算不是為了善信的胃,也要為了扞衛自己分菜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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