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有聚會,你不用來接我了。下午兩點鐘,陸盛恆收到鄭櫻琪發來這樣一封簡訊。
陸盛恆看過之後直接將手機丟到一邊,繼續投注于呈現在電腦螢幕上的寫到一半的主題宴會策提案。
宴會……聚會?她今晚要參加什麼聚會,難道就那樣跛著腳參加嗎?對了,他怎麼能夠忽略,在鄭櫻琪參加的聚會里絕對不會少了那些沒大腦的追求者們,有他們的照顧,她鐵定不會受傷就是了。
只是不知道會不會有其他方面的損失?畢竟現在想來,那些人看起來獐頭鼠目,很不像好人的樣子。不過這和他有什麼關系,鄭櫻琪自己都覺得沒什麼,他還是少管閑事。
對著電腦螢幕發呆了五分鐘之後,陸盛恆還是把手機拿了過來,想要回復,可是游標閃爍,一封簡訊寫了刪、刪了寫,一分鐘之後還是呈現著空白狀態。
他懊惱一嘆,鎖定手機螢幕丟回原處。
好吧、好吧,整件事情都怪他,怪他猶豫不決,怪他搖擺不定,怪他始終沒有狠心拒絕鄭櫻琪所以才會鬧成這樣。
可是那又有什麼辦法,他就是沒辦法拒絕鄭櫻琪,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沒有真的排斥過她。雖然她看起來有些笨,一出現就會帶來麻煩不斷,可那暗藏在嬌艷外表下單純、倔強還有些膽小的靈魂卻讓人沒辦法不去疼惜,正是這種疼惜讓他不忍離去,卻也不敢靠近。
沒錯,他確實可以和鄭櫻琪交往,反正這對他而言並沒有什麼損失,只是之前失敗的戀愛經驗令陸盛恆不敢貿然去愛。
前女友說他太乏味、太無聊,不懂情調,更不會浪漫,一直以來,他都是個糟糕的男朋友,放在工作上和寵物上的精力都要比分給女朋友的多。對他而言,戀愛只是結婚的前奏,而結婚是人生中的一大要事,所以他才會去找人戀愛。他需要戀愛、需要結婚,至于對象是誰,似乎並不重要。
前女友曾告誡他,讓他先學會如何去愛一個人,然後再談戀愛,不然他帶給別人的就只有傷害。曾有人說,他這種不擅拒絕的性格才是最傷人的。
所以陸盛恆才不敢接受鄭櫻琪的告白,他怕自己沒辦法成為一個合格的男朋友,怕自己會傷害鄭櫻琪,傷害到這個已經喜歡自己這麼多年的傻女孩。
可事實證明,他們就算沒有交往,他也已經傷到了她。而且明明錯在他,他中午卻還和鄭櫻琪發了脾氣,該死的,他真是個糟糕的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這個下午顯得格外漫長。
下班時,他給鄭櫻琪打了一通電話,可電話卻是關機狀態。回到家又打了一通,還是關機。將近九點的時候,已經打了無數電話的陸盛恆終于捱不住,準備出門找人。可他剛走到玄關處準備換鞋,手機便適時響起。
陸盛恆呼吸一緊,立刻撈出手機,結果卻看到一個陌生號碼。
「喂?」他不太耐煩地接起。
對方並沒有立刻應聲,大約有十幾秒他只听到了呼吸聲。就在陸盛恆想要掛斷電話的時候,電話那頭終于有了動靜,「阿恆。」輕輕的聲音。
「鄭櫻琪?」他蹙眉,幾乎是急切地問︰「是你嗎?」
「嗯。」還是不太精神地回應。
她那邊有些嘈雜,「你還在外面?」
「嗯。」她隔了一會又問︰「你……可以來接我嗎?」
「你在哪里?」陸盛恆立刻摶起車鑰匙。
鄭櫻琪報了串地址。
听到一半,陸盛恆就已經推門而出,「好,我半小時後到。」
他準時趕到鄭櫻琪所在的地方,那是一家夜店。
陸盛恆將車子停在路邊,剛好看到她正和一個男人交談。男人扶著她的手臂,她則是架著單拐,單腳離地,搖搖晃晃地想要與男人拉開距離,可怎奈很難找到平衡,所以幾度都不得不靠在男人身上。時已入秋,她卻還是穿得單薄,光潔縴細的手臂赤果在外,在男人大手的映襯下更顯白皙。
陸盛恆大步走到他們面前停步,氣質巋然如冷山,目光垂下,滑向男人輕握住她胳膊的手,黑影攏住光線。
鄭櫻琪凝神望去,看清楚來者是誰後立刻錠出笑容,「你來了。」
「櫻琪?」那個男人問道。
陸盛恆聞聲望去。他長相俊朗、穿著得體,並不是中午那些追求者之一,但卻比他們的條件都要優秀。而他看向鄭櫻琪的眼神,也彰顯了他對她的心思。
陸盛恆極自然地攬住輕輕靠上來的她,轉而對男人點頭笑道︰「謝謝你,接下來就由我來照顧她吧。」
「這……」男人看起來有些不太信任他。
「麻煩你陪我等這麼久,現在接我的人到了,你也回去吧。」鄭櫻琪強撐精神說。
「那好吧。」男人並未多糾纏,「你們路上小心。」說完轉身而去,上了路邊一輛價格不菲的轎車。
陸盛恆收回目光,偏頭審視著那漂亮臉蛋上因為微醺而沾染的醉人嫣紅,「你喝酒了?」臉色瞬間沉下。
「一點點。」
一點點是多少,不知道這一點點的酒,足不足夠讓她鬧出那一晚的鬧劇?
這個女人明知道自己腳上有傷,為什麼還要出來和這些亂七八糟的人喝酒鬼混,就算她不擔心腳傷,難道也不擔心自身的安全嗎。
陸盛恆竭力撫平心頭的怒火,淡聲問︰「你能自己走嗎?」
「我想應該……」架著單拐邁出一步,便軟趴趴地倒進陸盛恆懷中。
他想應該是不能。陸盛恆陰著臉,無奈地拿過鄭櫻琪手上的單拐,然後彎腰伸臂,將她打橫抱起。
似乎能察覺到陸盛恆的低氣壓,所以她難得乖巧地沒有吭聲,安安靜靜地被塞進車子里,安安靜靜地被送回家。
因為怕她不適,所以陸盛恆一路上都保持著平穩的車速,中途還停下來幫她買了一杯西紅柿汁醒酒。不過鄭櫻琪只看了一眼那杯液體,酒就全都醒了,「我不要喝西紅柿汁。」
「為什麼?」
鄭櫻琪不開心地望著他,「你忘了?」
他思忖片刻後才舒展眉心。暈血癥,之前醉酒那晚她說過曾為了治療暈血癥而喝了很久的西紅柿汁。
「就知道你不會記得。」她的一切他都不會放在心上。鄭櫻琪輕聲嘀咕過後還是將西紅柿汁接了過來,努力掃去臉上的失落,「其實喝一喝也沒關系,我的暈血癥能治好,全要感謝它呢。」
「我再去買一杯?」
「不用啦。」鄭櫻琪擺擺手,好像並不在意的樣子。
陸盛恆沒再要求,一路默然地將她送回家。
抱著她走上樓梯的時候,鄭櫻琪忽然開口,「阿恆。」
「嗯?」樓梯間幽黑淒冷,唯有被她倚靠的胸膛尚存一絲溫暖。
黑暗中,她的聲音又輕又軟,「我可不可以反悔?」
「反悔什麼?」
「中午的話,我收回。」她充滿依賴性地攬緊他的脖子,「不要說那些話,不要拒絕我。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不再和那些人聯絡,我不會再要他們送來的東西,高跟鞋我也可以不穿……」
樓梯上到一半,他忽然停下,「鄭櫻琪。」
「嗯?」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他不明白,她這麼漂亮,她身邊有的是比自己優秀很多的追求者,為什麼,為什麼偏偏喜歡上無聊又單調的他?為什麼對他這麼好?好到沒有自我,好到放下自尊。
「因為喜歡你啊。」
「喜歡我……並不是件開心的事。」他總是害她難過。
「怎麼會不開心。」溫柔的臉頰磨蹭著他的頸窩,柔滑絲潤的觸感令陸盛恆心頭產生異樣,「現在你會陪我一起吃飯、會送我上班、會接我下班,和以前只能偷偷望著你相比,現在的我不曉得開心了多少倍。」
如果真的這麼開心,那為什麼他會覺得頸間有些濕熱,「可是你現在在哭。」
「因為我喝醉了啊。」她將臉埋得更深,吸著鼻子苦笑,「人在喝醉之後所做的事都是無法理解的。」
陸盛恆見識過她喝醉時是什麼樣,所以他知道,現在的她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他沒有點破,沉默地將她抱上樓,開門,進屋,誰都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