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唐曉怡是笑得眼兒彎彎、嘴角彎彎,她抬頭看了看四周,一樣是僕役院後方儲室內的小小房間,但她現在趴臥的不是硬邦邦的木板床,多了舒服的軟墊跟枕頭,被褥也是軟乎乎的毛料被,床前一角還有兩個燒著木炭的暖爐。
好久沒感受這樣的幸福了,不過她頭抬太高又轉來轉去,好酸啊,她將頭放回軟軟的枕頭上,笑了,有種趴在毛小孩身上的感覺。
真好,雖然屁|股痛,但她的心情就像中了樂透頭獎,開心到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不僅呂燕天天陪著她、照顧她,不必留在廚房里讓杜大娘欺負外,她受的杖刑的傷,王爺不僅找了城里有名的老大夫來看她,還交代管事,她的醫藥費沒底線,吃的、用的、涂的都要最好的。
一想到這里,她忍不住偷笑,沒想到喂食毛小孩的附加價值這麼高,真的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她愈笑愈開心,連有人開門進來的聲音都沒听到——
一直到一雙烏皮長靴出現在她的視線內,她才直覺地抬頭一看,楞住。
季紹威來到床鋪旁,低頭凝睇著她。
她楞楞地看著他,一張像是由上天細細雕琢的俊容實在很吸楮,揚起的劍眉、深邃黑眸,挺直的懸膽鼻,還有那形狀姣好的薄唇……
她從沒想過有那麼一天,她會看著一個古代男人流口水——她從來就不是花痴那一掛的,只是,季紹威這個男人不只是長相帥而已,他身上還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不說話時沉靜內斂,但要是凝神看人,就多了一股不怒而威的天生霸氣,這自然與他得在沙場上沖鋒殺敵有關。
真的是帥翻了!她邊看邊在心里贊嘆。
說來,這是三天前,她第一次那麼近見到這個主子後,第二次的近身接觸。她知道她發酸的脖子在向她發出抗議聲,她的理智也在警告她,他是王爺,當奴婢的她不該直視這麼久,更不該心跳怦怦加速——
可是,她在二十一歲穿越到古代,正值情竇初開的年紀,他此刻還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她很難沒反應。
「好些了嗎?」他關切的問。
他在說話嗎?她趴著仰頭,而他居高臨下的站著,她的腦袋還在胡思亂想,根本沒听清楚他說什麼。
「咦?王爺怎麼來了?」
出聲的是剛端湯藥進來的呂燕,一見到季紹威高大英挺的身影,她急急忙忙的屈膝行禮,眼見湯碗就要倒了——
元志邦突然從她身後冒出來,一手及時地拯救了湯藥,但也因為沒有拿捏好力道,藥潑灑出來,燙到呂燕的手。
「該死,爺,我帶她去涂藥。」
元志邦飛快的將湯藥擺到桌上後,就拉著呂燕的手往外跑,也不管她羞澀的嚷著,「不用啦,元爺。」
唐曉怡眨眨眼,想到呂燕被牽手時,一張臉漲得紅通通的,再想到這幾天,她邊照顧自己邊說著元爺長得好好看,對她說話也好溫柔……
「在想什麼?」季紹威問著,因為她一張粉臉突然笑開。
她一楞,天啊,她的心思怎麼那麼容易就轉開了,都忘了主子還在她這個擁擠的佣人房,呂燕還知道要行禮,她卻躺著!
想也沒想的,她急急就要起身,卻忘了她皮開肉綻的還無法任她隨意亂動,這一拉扯,痛痛痛!痛死了!就算不久前才上藥,也是痛到她齜牙咧嘴,忍不住低頭申吟出聲。
「誰要你起來的!」他馬上不舍的按住她的肩膀。
可你也沒說不必請安啊,她痛得在心里犯嘀咕,眼眶都泛淚光了。
他將木桌旁的一只圓凳拉到床鋪旁坐下,定定的看著她,「還很痛?」
她抬頭看他一眼,囁嚅的道︰「是。」她可沒忘了他是主子,雖然她有一肚子的問題想要問。
這麼安靜的她,他真有點不習慣,但他也知道原因,主僕有別。
氣氛很干啊,他看完她怎麼不走?她還有湯藥要喝,那藥很苦的,若涼了一定更難入口,她繼續在心里嘟囔。
他注意到她憂心的目光移到桌上的湯藥,由于房間狹小,他只要伸長手臂就能拿到碗。
她看著他伸手端起碗,回過頭來,就要喂她——
她瞪大了眼,「不用的,爺給我,我可以自己喝……」雖然會很狼狽,她趴臥,所以得用雙手略撐起上半身,才能喝藥。
他怎會不知道那樣喝藥的難處?他徑自舀了一匙湯藥吹了吹,再將湯匙送到她唇邊。
毛小孩,你家主子這算不算是愛屋及烏?我對你好,換來你家主子對我好?她乖乖地張嘴喝下,莫名的,她竟然喉頭酸酸好想哭——
她連忙眨眨眼,忍住想哭的感覺,除了呂燕外,他是第二個對她這麼好的人。
季紹威極有耐心一匙一匙的喂藥,房里也很安靜,沒有任何聲音。
他喂完藥後,回頭放下碗,轉過頭來,就看她偷偷的將臉埋在枕頭里,沾掉一直壓在眼眶底的淚水,再抬頭看著他,「謝謝爺。」
他定定的看著她,心里是懊悔跟自責,人虎相處的日子不算短,他知道她很堅強,她會落淚肯定是傷口很疼。
藥都喝完了,他怎麼還不走?但奴才能趕主子嗎?她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
連笑都這麼僵!該死!他等會兒一定要吩咐總管再叫大夫過來看傷口。
主子的眼楮在看哪里?她蹙起柳眉,順著他的目光緩緩的轉頭,咦?她粉臉驀地漲紅,不會吧!他在看她的屁|股?!
若非男女授受不親,他還真想看看她的傷口,畢竟征戰多年,如何處理一些皮開肉綻的傷口,他是很有經驗的,季紹威邊想邊收回定視在她臀部的視線,看著再次將臉埋在枕頭的唐曉怡,知道他在,她一定不自在也不能好好休息,他陡地站起身來,「你好好休息。」
「是。」呼!終于要走了,阿彌陀佛。
他走了一步,回身看著她,正巧捕捉到她松了口氣的表情,他忍不住道︰「對你所受的一切,我感到很抱歉。」
「沒關系,奴婢沒事。」她尷尬地說著,但對那事還是有些耿耿于懷,他明知她喂老虎,怎麼都沒說?才害她白白挨了好幾個板子。
她不知道她一雙誠實的眼楮已透露出她的心緒,他犀利的黑眸看向她。
「口里說沒事,但心里很不滿?」
她馬上吸口氣,「沒有。」她哪敢,不過——她偷偷的瞄他一眼,再急急低頭,是錯覺嗎?怎麼覺得他瞪人的眼神跟毛小孩超像的?
果然,寵物被養久了,很多神情都會像主子,但毛小孩比這個帶著疏離與威嚴的主子要可愛多啦。
季紹威嘴角一勾,從她的眼神就能看出她一定在心里嘀嘀咕咕的說他什麼,這樣很好,至于,為什麼很好?他也不知道,他唯一能確定的是,能再一次跟她同處一室,真的、真的很好!
書房內,元志邦一邊寫著開茶樓的相關事宜,一邊看著坐在對面若有所思的主子,然後嘴角提起,他愈看愈覺有趣,一個處理事情向來除了專注還是專注的人,這會兒竟會失神、失笑、心不在焉?
季紹威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突然看向他。
「爺的心情很好。」他忍不住賊賊的笑。
「你在說什麼?」季紹威答得模糊,但眼中含笑。
這讓元志邦更覺得玩味,近日他已把握機會問了多遍,但主子始終沒有正面回答過他的疑問,「我說爺這陣子臉上的笑容好像變多了。」
他挑眉,「所以?」
元志邦忍不住地再靠近他一點,「應該是曉怡那丫頭的功勞吧,她喂爺一個多月,爺吃了心情好好。」
「她的手藝的確很好。」季紹威微微一笑。
「不過,那丫頭膽子忒大,怎麼敢喂食爺?」就是這一題,他問上好幾次,但爺總是欲言又止,偏偏他又十分好奇,不打破砂鍋問到底,就是心癢癢。
季紹威看著他,深知他的個性,若不回答,怕是他天天找到機會都要問上一遍,罷了,他回答,「其實,她是把我當成寵物,還敢伸手模。」
什麼?!元志邦瞪凸了眼,「她敢徒手模老虎,還把爺當寵物?!」
季紹威點頭。
他真的無法想象那畫面,即使是自己,明知老虎是爺變的,他也沒膽量伸手去模,這跟捋虎須有何差別?話又說回來,她怎麼可以——主子是何等尊貴的人,像只小貓的被她撫模,象話嗎!
他突地站起身,「不成,爺的毛皮哪是她一個丫鬟能模的?我跟她說清楚去,免得她下回又沒了分寸。」
「不用了。」季紹威喊住他。
他走了兩步,再度一楞,傻傻的回身問︰「所以,爺是要讓她繼續模?」
季紹威俊臉沒來由的一紅,不自在了起來,偏偏元志邦還湊近想看他臉上的那抹紅,他連忙輕咳一聲,別開臉,「沒有,但我自己會跟她提。」
主子竟然會臉紅?元志邦不敢相信地再眨眨眼,直覺的道︰「莫非被她模很舒服?」
季紹威臉上的紅好像又加深了一層,但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說舒服?他是堂堂王爺、是叱 戰場的大元帥,被一個小丫頭模身模頭還乖巧的像只貓,能看嗎?!
不答就是默認了!元志邦想也沒想的月兌口而出,「既然爺喜歡,下回爺再變身為虎時,我也模上一模。」
聞言,季紹威直接轉過來,賞他一記在戰場上可以讓敵人嚇破膽的冷戾眼神,讓元志邦的心跳「咚」地漏跳一拍,嚇得馬上改口,「不模,絕不模!」
季紹威還是惡狠狠的瞪著他,讓他下意識的抬出會讓主子心情轉好,老虎變身為貓的關鍵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