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涂千雪許完自己想許願的願望,正打算要離開的時候,身邊的女子卻突然喊住她。
「這位姑娘,請留步!」
涂千雪轉頭看著這個要她留步的女子,眼里閃過一絲疑惑,「這位夫人是在喊我?」
她一看到女子的打扮,就沒順著那人一起用姑娘作為稱呼。因為女子不只梳著婦人髻,穿著打扮上也挺老氣,看起來就不像是一個姑娘家的打扮。
可即使如此,女子稱得上是美麗的,那是一種柔弱的美,似乎光站在那歇息,都有種淚漣漣的嬌弱感,明明穿著一身沉重的鴨青色衣裳,但看起來除了添上幾分老氣外,反倒襯得她膚白似雪,一雙明眸更是流轉靈動。
「是的,這位姑娘,我剛剛瞧見你和袁大人一道來,因此冒昧的問上一句,你是袁大人的親戚?」
其實這樣問話很失禮,涂千雪心中有點不快,但看著這女子一臉柔弱的樣子,想著若是說話太粗魯,說不定這女子會像林妹妹一樣,捧著胸口暈過去,就忍了下來。
「是。」涂千雪不想解釋太多,協議的假老婆也是親戚的一種嘛。
不過下一刻看到那女子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她心里有種莫名的不爽,正打算直接走人的時候,就听到那個女子道︰「原來是親戚啊,以前怎麼沒听袁大人提過。」
涂千雪看著這婦人打扮的女子,挑了挑眉,「你認識袁熹明?」
女子頓了頓,慢慢說著,「以前在宮里有過幾面之緣。」
宮里?涂千雪馬上想到那個他們想打听,卻不知道該怎麼入手的教坊司,臉上就帶出了一點興趣,「那你知道怎麼聯絡教坊司里頭的人嗎?」
女子僵硬著臉,「你……是袁大人讓你問的?」
涂千雪想自己不過是一個山中村姑,開口就說要找教坊司的人,的確太奇怪了,重點是教坊司雖然多是官奴,但就算是官奴,那也不是小老百姓能夠接觸到的,不如說是袁熹明要找人,而且眼前這人看來也是認識袁熹明的,說不定還會給她幾分薄面。
想到這里,她便笑著應道,「是啊。」
馮玳貞一听到袁熹明想找教坊司里的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要來找她麻煩,她現在雖是蘭育成家的姬妾,但實際上,蘭育成根本就沒有替她除籍,說她現在還是教坊司的人也不算錯。
「他……」她有些困難的問著,「可有說要找教坊司的誰?」
涂千雪想了想,這人她畢竟不熟,也沒直說要找誰,而是語焉不詳地說︰「一個特別的人。」
殊不知她剛說完,就看見那姑娘的臉色更加蒼白,單薄縴細的身子也顯得搖搖欲墜。
「你怎麼了?」涂千雪想出手攙她一把,卻被她急急甩開。
「不用,我就是暈了下。」馮玳貞看著眼前的女子,心里的驚慌怎麼也壓抑不住。
她有些恨自己為什麼會腦子一熱,沖動的想要看看這個和袁熹明站在一起的姑娘到底是誰,結果現在居然听到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正要去教坊司找人。
整個教坊司,她是他唯一會找的人了,這姑娘說袁熹明想找人,那肯定就是她了。回憶浮上腦海,她想起那個突然變身的野獸,圓睜的雙眼布滿血絲……一想到這,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往後退了幾步,總覺得在草木扶疏處,那個像要吞人的凶獸就會跳出來噬人,顧不上會不會失禮,轉身就想逃開,可走了兩步,看到一臉錯愕的涂千雪,她忍不住提醒一句。
「請轉告袁大人,伊人已去,強求無望。讓他別再為了不可能的人費心思了。」說完,她腳步匆匆離去,留下滿頭霧水的涂千雪。
「什麼跟什麼啊……」
涂千雪認不出馮玳貞尚在情理之中,但她的容貌在袁熹明、霍楠業的眼中,是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的。
最起碼,當他們看到馮玳貞腳步匆忙地從後頭走過來時,袁熹明的臉瞬間變得更冷不說,就是霍楠業那愛笑的臉都瞬間斂起笑容,一副巴不得要吞了她的模樣。
馮玳貞看到袁熹明一直死死的盯著她,對自己的猜測又多了幾分把握,他要找的人肯定就是她,這讓她心中除了害怕,還有一絲莫名的欣喜。
在一個女人心里,有一個男人可以愛著她、恨著她,或許也滿足了她不可明說的虛榮感。
馮玳貞匆匆而去,沒看見她離開之後,霍楠業往她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自然也沒瞧見她走之後,袁熹明那雙眼楮根本就不曾跟著她走,而是緊張的看著她出來的方向。
對于袁熹明來說,在看到馮玳貞時,心里已是平靜無波,當一腔真心秤上了可以背叛的價碼時,再多的愛恨也只是笑話一場。
既然只是笑話,那又何必留心,何必在意?
袁熹明向來性子果斷,既然明白了取舍,就不會再把視線和心思放在馮玳貞身上。
有些人,恨過一次就夠了,一直放在心上恨著,那是傻子。
他有更重要的人需要放在心上,所以那些已經不重要的人,自然要清個地方出來,將他要一一呵護的人挪進心頭,好好珍藏。
等看到涂千雪好好地從後頭的回廊走出來,袁熹明深沉的眼里才染上一抹溫柔,殷勤的迎向她,「求好了?」
涂千雪點點頭,莫名其妙地看著眼前的兩個男人,問道︰「怎麼了?我遠遠看著都覺得你們兩人的臉色不怎麼好看。」
袁熹明還可以遺忘,不過霍楠業對馮玳貞根本是恨到骨子里去了,尤其他最見不慣這種背信忘義的,更別說她還禍害到他兄弟頭上,所以一有人問起剛剛的憋屈,他再也忍不住,劈里啪啦地通通說出口。
「還不就遇上了那姓馮的女人!就她那惡心腸,也敢到佛祖面前求,也不怕污了這清淨地方!」
姓馮的?涂千雪定楮看著眼神沒有任何動搖的男人,不由得抿嘴一笑,「見到老相識,怎麼還是這副表情?」
才剛調侃了一句,她忽然想起剛剛在許願池遇見的女人,還有那番莫名其妙的對話……
「等等,那個女人該不會長得柔柔弱弱的,好似風一吹就倒的縴細模樣,還穿著一身老氣衣裳吧?」
袁熹明不由皺起眉頭,「怎麼,你也遇見了?」
「嗯哼。」涂千雪睨了他一眼,「可不是!我就覺得奇怪,怎麼會有人劈頭就問我和你是什麼關系?我說是親戚,她看起來還松了一口氣的模樣。」
袁熹明一臉緊張地看著涂千雪,追問道︰「還有呢?她還有沒有說什麼?」
涂千雪想了想,忽然意味深遠的道︰「她說,伊人已去,強求無望,讓你別再多費心思了。」
「什麼?!她少臭美了她!還什麼伊人?根本就是賤人!」霍楠業又跳腳了。
「看來她在夫家過得也不怎麼好。」袁熹明倒沒有生氣,只是冷靜的道上這一句。
听到這番話,涂千雪眼里滿是好奇,「你怎麼知道她過得不好?難道你還關注她過得好不好?」她自己都沒發覺這話說得有多酸。
「想什麼呢!不過是在回京前稍微查了點事情。」
一想起那些事,他已經不知道該慶幸還是憤怒了,若沒有查到那些事情,想要扳倒蘭育成那老賊還得花上一番功夫,可意外得知他竟是用那種法子在鏟除政敵後,就讓人覺得無比憤怒。
「你就是不說,我也知道她過得不好。」涂千雪走在他身邊,慢悠悠的說著,臉上的表情有些嚴肅,只是那一抹猜測出馮玳貞想法的得意,卻從眼眸中透了出來,減去幾分嚴肅,多了幾分可愛。
她這一番話讓兩個大男人同時看了過來,想知道她是從什麼地方看出來的。
涂千雪淡淡一笑,「這就是女人的心思了,如果她過得好,見到以前好過一陣子的男人帶著別的女人一起出現,肯定是會主動走出來比較,或者炫耀一下自己過得很好,可她只敢偷偷打探我的身分,甚至連姓名都不敢說,那不就代表她過得不好嗎?」
不論是什麼時空,那種「你過得不好,我就安心了」的想法,大抵都是不會錯的。更別說馮玳貞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就算她之前玩過類似無間道的把戲,但如果不是某人太過信她,也不會讓她有得手的機會。
涂千雪絕對不會承認,自己腦子轉這麼快,是因為默默吃了一桶醋的關系。
袁熹明和霍楠業一听,都覺得很有道理,然後在心底默默地感嘆著,這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針。
「不過她過得好不好又有什麼關系呢?」涂千雪眼里漾著淡淡的笑,看著站在身邊的袁熹明,「就算她想回頭,那也不可能了!」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其實有點心虛,因為馮玳貞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而且不管她現在的身分是什麼,在幾年之前,她也是個官家千金,她是被標準教程所教育出來的大家閨秀,身上的氣度自然不同。
涂千雪的語氣肯定,可她與馮玳貞的差距這麼大,擁有袁熹明的人卻是她,那份心虛讓她顯得底氣不足,所以才用這句話來試探他。
其實她自己也明白,很多時候,並不是一句話就能代表一切。
袁熹明寵溺的望著她,笑著說道︰「那是肯定的。」
兩個人即使不明說,可周圍流動的曖昧情意,已經說明了他們之間的感情,盡管他們心里想的東西並不一致,但在外人眼里,那含情脈脈凝視彼此的氛圍,讓人無法招架。
霍楠業看著他們兩人含情脈脈的模樣,不由得加快腳步,心中暗嘖了一聲,忍不住咕噥著——
阿彌陀佛,這里是佛門淨地,不是月老廟,有必要在他這孤家寡人面前表現得這麼恩愛嗎?刺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