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听見那位終于從昏迷中醒來的公子要見他們父女倆,秦文忠與女兒對視了一眼,都覺得有些疑惑與惴惴不安。
真的不是他們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而是俗話都這麼說,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他們完全是心有余悸啊。
在房里那位是什麼樣的人他們並不知道,但從眼前這位即便渾身是傷、依舊能冷冽的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就算是對著救了他們這對主僕,又花錢替他們請了大夫,還為他們安排吃住而忙前忙後的父女倆,他也依舊沒給他們好臉色看的情況來看,他的主子恐怕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所以呢,有這樣一個下屬的主子在醒來之後沒多久,就說要見他們父女倆,這不得不讓他們多想啊。
他是想對他們父女倆說些什麼?不會高高在上的甩張銀票給他們當謝禮吧?如果真是這樣倒也不錯,就怕那人會有別的要求,例如頤指氣使要他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為他掩人耳目,送他平安回家之類的,若真是這樣的話,那他們還能拒絕,能說一聲不嗎?殺神的鐮刀就豎在一旁啊。
這一刻秦文忠當真是有些後悔了,覺得自己應該要听女兒的話,留下銀兩食物給他們就好,不該多管閑事的將人救上馬車,真是後悔莫及。
相對于父親後悔莫及的惴惴不安,秦羅敷倒是沒有啥想法,只因為後悔也無濟于事啊。
她之所以靜默只是在想那個人想做什麼?這麼迫不及待,而且指名要見他們父女倆,而不是單獨讓爹做為代表前去,真的很奇怪,畢竟她可是個未出嫁的閨女,若是大白天在外面也就算了,現在可是晚上,而且還是去一個男子歇息的房間,這于禮不合吧?那家伙到底想干麼?
不過這樣也好,讓爹單獨前往她也不放心,因為爹太老實憨直了,說不定對方大聲一喝就能把爹嚇住,然後不知不覺的割地賠款給人家。
當然,她是不會擔心爹會把她這女兒也給割賠出去啦,因為對爹娘來說,子女就是他們的心頭肉,即使傾家蕩產也做不出賣兒賣女的事,這一點她真的很放心也很有信心。
深吸一口氣,她起身開口道︰「爹,走吧。」
反正有道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就不信那家伙還真能吃了他們父女倆不成?況且他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敢恩將仇報他就不怕惡有惡報嗎?
秦羅敷在心里哼哼的想著,一邊跟在那個殺神與父親身後,朝被那人單獨霸佔的房間走了過去。
進入房里,只見那位主子爺似乎剛用完餐,用過的碗筷還擱在桌上未及收起,令秦羅敷感覺訝異的是,這位爺竟沒有嫌棄農婦準備的那些粗茶淡飯,將它們全數都吃光了,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你們來了,請坐。」
第二個意料之外緊接而來,他竟還會對他們父女倆用上「請」字,真是太讓她驚訝了。
秦羅敷不由自主的抬眼看向男人,怎料竟與他四目相交,他竟然也在看她。
這家伙該不會也是一個吧?她忖度的想,卻在下一秒就將這想法推翻,只因為他的眼神太正直,表情太冷淡也太有距離感了,別說是對她有興趣了,只怕情況正好相反。
他應該是怕她會對他有興趣,挾恩以報的要他娶她之類的吧,畢竟他一看就是世家子弟,還是有權有勢那種,加上年輕,長得又白淨帥氣,整個就是花美男形象,哪有女人見了會不芳心悸動的啊?他的確是有驕傲的條件。
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她听見父親用帶著些許慌亂與恭敬的語氣急忙答道︰「不敢,不敢。不知這位公子喚小的父女來有何吩咐?」
「請坐。」那位主子爺再度說道。
「不必,不——」秦文忠急忙搖手,話未說完便讓女兒出聲打斷了。
「爹,坐下來比較好說話,不然您讓這位公子一直仰著頭與您說話也是會累的。」秦羅敷柔聲道。
「噢。」秦文忠應了一聲,這才轉頭尋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秦羅敷則是走到他身後站定。
「姑娘也請平。」封承啟看向她說。
而他的殺神護衛則極有眼色的立即為她搬來一張凳子,放在秦文忠斜後方,同時向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謝謝。」她也只能感恩謝坐了。
「听說是大叔救了我們主僕倆,封承啟在此謝過大叔與姑娘。」封承啟朝兩人抱拳感謝。
「不必客氣,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而已。」秦文忠急忙揮手道。
秦羅敷眼觀鼻,鼻觀心的垂目而坐,對父親的回答狠狠地在心里撇了下唇,什麼舉手之勞啊?又救人,又出錢,又出力,還得委屈閨女兒兩個陌生男人擠在同一輛馬車上,這叫什麼舉手之勞啊?爹也太過謙虛了吧?
不過這家伙謝爹就好了,干麼還要連她也給帶上啊?她一個未出嫁、跟隨家人出門的閨女哪會有本事救人,他這是客氣還是另有圖謀呢?為何她總覺得答案是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這感覺可不好。
「即便是舉手之勞,沒有大叔與姑娘的相救,我們主僕倆的下場恐怕不會太好,因此還是要謝謝大叔與姑娘。」封承啟再次說道。
不會太好?您還真客氣啊,封公子。
靜坐在父親身後的秦羅敷忍不住在心里月復誹著。一個深受重傷而昏厥的護衛和一個傷雖不重卻因驚嚇過度而昏迷至今才醒的弱書生,若不是得他們出手所救,陷在那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後頭又八成有追兵的荒郊野外,他們能安然活下來才怪。
「欸,不過你們是怎麼了,遇到了土匪嗎?同行的可還有其它人,要不要去報官啊?」秦文忠關心的問道,又有些好奇。
「不瞞大叔,我們遇到的不是土匪而是殺手。」封承啟語出驚人的說,完全不怕嚇到人。
「什麼?殺手?!」秦文忠倏然驚叫,瞠目結舌,果然是被嚇了一跳。
相對于他的反應,坐在他斜後方的秦羅敷只是眉頭輕動了一下,讓一旁的影七見了都覺得訝異。
「對。」封承啟點點頭,他也注意到那丫頭平靜的反應了,卻是不動聲色,因為他早領教過她的與眾不同。
「這、這太可怕了。」秦文忠心有余悸的說,然後看向立在一旁的殺神,「難怪這位公子——」
他話未說完便讓影七開口糾正道︰「影七,我叫影七。」
「喔,影七公子。」秦文忠從善如流的改口道。
秦羅敷嘴角微抖,差點沒噴笑出來,她爹真的是太可愛了。
「大叔,你直接叫他影七就行了,他不是什麼公子,只是我的護衛。」封承啟說。
「喔,那好,影七。」秦文忠點點頭,朝影七憨然一笑之後,這才繼續他之前想說而未說完的話。「我的意思是說,這位影七護衛看起來很厲害,但卻受了這麼重的傷,那些殺手一定很厲害吧,你們怎麼會惹到這麼厲害又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呢?」
他活了大半輩子,過去只听過有殺手這種人,卻從未見過殺手或是被殺手視為目標的人,難免感到好奇。
「商場上的競爭,有些輸不起的人就會心生邪念,想解決掉對手好一勞永逸。」封承啟一臉無奈。
「什麼?竟是為了生意上的事?!這還有沒有王法啊,簡直無法無天!生意競爭輸了就輸了,對方竟因不甘心就買凶殺人,怎麼會有這種事?你怎麼不去報官呢?」秦文忠怒不可遏,感同身受,義憤填膺。
「一來沒有證據;二來那些殺手來無影,去無蹤,報官也沒用,根本抓不到人。就算抓到了,也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出現,層出不窮,畢竟有錢能使鬼推磨。」封承啟搖頭道。
「怎麼會這樣?那……那……」秦文忠頓時沒了主意,只好轉頭求助女兒。
「敷兒,你向來聰明,也替封公子想想辦法吧。」
秦羅敷一陣錯愕,差點忍不住翻白眼。爹真的是擔心她太閑太無聊了是不是?
盡想找事給她做,若是自家事也就罷了,別人家的事他管那麼多做什麼啊,她又不是吃飽太閑,沒事找事做。
「爹,您這樣說會讓女兒羞得無地自容的。」她露出羞愧的表情,低聲開口道。「女兒只是個見識淺薄的鄉下姑娘,哪有什麼聰明才智能幫得上忙,您別敝帚自珍,讓人看了笑話。」
「姑娘客氣了,光是听姑娘這一席話,便知姑娘絕不是什麼見識淺薄的鄉下姑娘,相反的還是一位極有主見、反應靈敏、見識不凡的聰慧姑娘。」不等秦文忠開口,封承啟已率先說。
秦文忠聞言,忍不住得意的哈哈大笑了起來。「封公子說的沒錯,可不是我這個做爹的老王賣瓜,自賣自夸,我這個女兒生下來就是個不凡的,大家都說她是天仙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