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鶯鶯紅唇上揚。
悄悄和離了?郡主和離,是何等大事,竟然悄悄的進行?
若真如此,那衛如月繼續留在王府要做什麼?既然都與李和和離了,她們再無妯娌關系,也沒必要對她示好了不是嗎?還約她去听戲?
果然有古怪。
不過,這讓她更想知道衛如月在盤算什麼了。
夫妻倆又說了會話,商量了一下初九那日的事,這才熄燭躺下。
雖然是一同躺下,杜確卻是一直等到崔鶯鶯發出綿長的呼吸聲才撐起雙臂凝視著她,並且苦笑一記。
她以為他不知道她是閑不下來的性子嗎?都快做母親的人了還這麼來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只顧著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渾然忘了肚子里的寶寶。
他知道她想冒險,可他不想讓他的妻兒冒險,不過如果她真的那麼想要以身試險,在做好萬全準備的情況下,他會允許她冒險一次,但事後他會與她說清楚,這是最後一次。
初九那日,早飯過後,崔鶯鶯梳妝打扮了一番,便由紅娘扶著上了宣親王府世子妃專用的馬車。
馬車很大,她和紅娘兩個在里面還能躺著睡覺,她另外帶了春蘭、秋菊和四個二等丫鬟、四個婆子、四個僕婦,衛如月的排場也跟她差不多,另外還有十來個王府護衛隨行。
她們話不投機,直接省去惺惺作態的同坐馬車,免得彼此都不舒坦。
一上車,崔鶯鶯便從懷里取出一盒王妃送她的香粉來把玩,那香粉是紫色的,王妃說是宮里的貢品,是太後賞給她的。
紅娘見她︰直在擺弄那香粉,自覺無聊,撥了簾子看馬車外,隨口問道︰「小姐不是很討厭听戲?」
崔鶯鶯繼續玩著那香粉盒子,口中說著,「是很討厭,但妯娌合睦相處才能家和萬事興,郡主釋出善意,第一次約我出門,又是去她娘家,我怎好拒絕?」
紅娘眼楮還是望著馬車外,嘴里欣慰道︰「小姐如今總算比較懂人情世故了。」
馬車走了兩刻鐘,主僕兩個就這樣一個玩香粉盒子,一個看馬車外,有問有答的,卻也都心不在焉。
半個時辰之後,紅娘覺得不對勁了,「奇怪,寧王府不是在皇城附近嗎?怎麼走了這麼久還沒到?都快出城了。」
崔鶯鶯心里一動,「你說快出城了?」
來了,車夫一定是被調包了,不然就是被收買了。
「是啊!咱們不是一塊兒從王府出來的嗎?其他馬車怎麼都不見了?」紅娘心里的疑問越發大了,「小姐,不會是咱們的車夫是新手,迷路了吧?」
崔鶯鶯不以為意地道︰「不會,他沒迷路。」
「可若沒迷路,咱們這是要去哪兒?難不成寧王府搬地方了……」紅娘還未說完,馬車忽然飛馳起來,嚇得她驚聲尖叫,「小姐!馬瘋了!」
「抓穩了!」崔鶯鶯喊道,她手里仍然緊緊握著香粉盒子。
馬車瘋狂奔馳有一刻鐘之久,最後竟然還翻車了,紅娘一路尖叫,馬車翻倒的那一刻,她的頭撞到車廂壁而昏了過去。
崔鶯鶯也撞到了車廂壁,但她沒昏過去,只是有些發暈,而馬車雖然翻覆了,不過結構沒壞,她和紅娘都沒被壓著。
有人把她從車廂里拉出去,她以為她會看到衛如月,結果她竟看到了諸葛燁,她有些意外,卻沒有顯露驚訝之色。
他沒戴面具也沒易容,以真容出現在她面前,顯然是豁出去了,不在乎被她知道是他干的,也可能是認定她一定會被他殺掉,所以讓她看真面目也無妨?一個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听說你懷了孩子。」諸葛燁滿眼的狠戾之氣,「沒想到妖孽也能懷上孩子?在你還沒生下小妖孽之前將你除掉,我這也算替天行道了。」
崔鶯鶯听了冷冷說道︰「你好好想想,你是因為認為我是妖而要殺我,還是因為我比你足智多謀,搶了你的風采而要殺我?明明是小雞肚腸不容人,嘴上偏說的正義凜然,你想騙誰?騙你自己嗎?還是你以為,世人都不會知道你是小雞肚腸?」
諸葛燁面色一變,「你、你說什麼?」
崔鶯鶯鳳眸微揚,嘲弄道︰「心志如此薄弱,連衛如月那種人都能輕易收買你,虧你還曾是杜家軍引以為傲的軍師。」
「住口,你住口!」諸葛燁臉色陰晴不定,她提到杜家軍和軍師,令他心里如尖錐在刺。
當日宣親王派人追查諸葛世家的獨門劇毒,本已快追查到他身上,後來不了了之,他知道是杜確中斷了調查,但越是如此,他越不能釋懷,為何因為一個崔鶯鶯,令他歸不得杜家軍?他不服氣,他絕對不服氣!
崔鶯鶯知道自己踩中諸葛燁的痛腳了,這種時候,就要在他的傷口上灑鹽,還要大把大把的灑。
她唇角輕揚,興致頗高地說道︰「我來猜猜衛如月要借刀殺人都對你說了些什麼……等除掉我,你就可以回杜家軍了,沒有我,就沒有人跟你爭長短,不是你的計謀不好,是我根本就不應該存在,女人怎麼可以對軍事指手劃腳,一定是我對杜確下了蠱,他才會听我的,不是杜確的錯,也不是你的錯,都是我的錯,只要我消失就沒事了,只要我消失就會太平,只要我消失,杜確就會恢復正常,他會很感激你除掉了我。如何?我說的對不對?衛如月是不是對你說了這些?」
諸葛燁面色一變再變。
她為何知道衛如月跟他說了什麼?為何說的一字不差?衛如月恨她入骨,不可能告訴她,而世上知道衛如月說什麼的只有他和衛如月兩個人才對,那麼崔鶯鶯是如何得知的?
她是妖,她一定是妖。
崔鶯鶯看諸葛燁不斷變幻的神色也知道自己推斷得八九不離十,她繼續說道︰「我再來猜猜離開將軍府的這些日子你都去了哪里吧!你哪也沒去,而是暗中跟我們來到了長安,你越想越不甘心,為何你在杜家軍的日子比我長,離開的人卻是你,你根本什麼錯都沒有,所以你不分日夜的在王府周圍徘徊,你自己也不確定究竟想做什麼,是想潛入王府除掉我,還是想見杜確一面,就在這時你遇到了衛如月,你們一拍即合,都認為是我奪走了你們的一切……」
諸葛燁的呼吸逐漸沉重了起來,他面上一陣紅一陣青,他不想再听下去了,她就是個妖女沒錯。
「妖女!」諸葛燁怒不可遏的截斷她的話,他咬著牙,幾乎是將話擠出來,「崔鶯鶯,你不必拖延時辰了,左右我今天就是要除掉你,我要燒你,等你灰飛煙滅,杜確就會知道我才是對的。」
「那麼你何不燒一燒我?」
一個冷凝的聲音自諸葛燁身後傳來,他渾身一震,猛地回過身去,杜確正立于他身前,後面還有百人軍隊,孫忍風和穆芷都在。
杜確黑眸冷清如冰,他瞬也不瞬的直視著諸葛燁,沉聲道︰「妖也可能是我,我也可能是仙,不是嗎?」
「君實……」諸葛燁顯得有些驚慌,「你為何在此?」
「你不必知道。」崔鶯鶯由穆芷扶了過來,她飛快搶在杜確之前開口,「因為你愚笨,說了你也不懂,只會認定我用妖術讓君實知道我的行蹤。」
杜確最後同意讓她赴約的條件便是她必須沿途灑落香粉,她認為此計極妥,若是衛如月當真膽大包天,敢在京里對她如何,他也能找到她,若是衛如月真的只是單純約她听戲,而香粉又被發現一路從宣親王府到寧王府,那麼她只須說不小心沒蓋緊即可。
「你可以少說點。」穆芷翻了翻白眼,低聲說道。
崔鶯鶯這個女人就愛挑釁諸葛燁,都什麼時候了,還要激怒他,虧她肚子里還懷著孩子,太大膽了。
「你說我愚笨?」諸葛燁顯然受不住這個打擊,他兩歲能認字,三歲能做詩,自小被稱神童,人人都夸他天資聰穎,崔鶯鶯竟然說他愚笨?
「失禮了諸葛先生,你必須跟我去府衙一趟,交代你和郡主的罪行。」孫忍風帶著幾名將士把諸葛燁押走了。
諸葛燁臉色幾近死白,他不斷掙扎,「我不去,我不去,我死也不去——」
他是諸葛燁,諸葛世家的代表人物,他怎麼可以去府衙那種地方,他沒有罪,他沒有!
「由不得你不去,也由不得你死。」孫忍風不耐煩的往諸葛燁嘴里塞了布防止他咬舌自盡。
穆芷看得蹙眉,「京師這地方當真是烏煙瘴氣,老大,咱們何時回蒲關?」
說也奇怪,當她信服于崔鶯鶯,真心把她當朋友看待之後,她對杜確那曾有的愛慕也煙消雲散了,反而慶幸自己未曾得到杜確,世子妃要遵守的規範多如牛毛,她可當不起,王府那種地方的水太深了,她可游不動。
「等這小家伙出來之後。」答穆芷的是崔鶯鶯,她指著自己的肚皮笑道。
杜確的聲音隨即不輕不重的在她頭頂響起,「在小家伙出來之前,你被禁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