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別廢話了,二哥和管觀明天還要上班。」羅善仁阻止他們哈拉了。
「喔。」羅善時點頭,「三哥,二哥的房子雖然很大,但只怕他今晚不方便,我剛好可以去你家,明天吃三娘做的菜。」
羅善仁先瞪小弟一眼。「二哥,你要不要送管觀回家?知道她家地址嗎?」
「不知道。」羅善淵終于再度開口。
「嗯。」羅善時又點頭,「所以宋晨,又要請你送我們了。」
「你們羅家人很低級,把我當免費司機?」
「我的車在英國,二哥平常有司機接送,三哥一半時間都在山上又不需要車子,當然要搭你的便車啊。」
「是,你真會打算盤。但羅善時啊,就算你在台灣有車,只怕你左右不分……善淵,你不搭便車?」
「我搭出租車。」羅善淵抱著人就走了。
「嘖!第二級。」宋晨好笑道。
「什麼第二級?」羅善時問。
宋晨瞪了萬人迷一眼。「我才不要浪費口水,跟一個連由申甲都分不清的外國人解釋我的愛情大道理。」
「是喔。」羅善時仍是笑得迷人,「我還以為你想找我當布景呢。」
「除非你把眼罩拿下來。」宋晨瞪著混血兒,「我的戲又不是跟海盜有關的。」
羅善仁笑得嘴巴咧開了。
「我想到了!」羅善時還是笑嘻嘻,「我覺得二哥很奸詐耶,說不知道管觀的地址,可是那不是可以查嗎?搞不好她皮包里就有證件啊。」
三人又笑了一陣。
最先收起笑的是羅善仁,他睨了宋晨一眼,又瞥向麼弟,「你們很笨。」
另外二人瞪向他。
「你們不知道二哥為什麼一直不開口?」羅善仁笑了。
宋晨眨眼,又與羅善時對望。
「宋,你不是說管觀很狡猾嗎?」羅善仁笑意加深。
「意思是……」宋晨開始懷疑了。
「管觀根本沒醉,她一直在偷听我們講話,你們還廢話半天。」羅善仁好笑道。
另外二人面面相覷。
「三哥,你怎麼知道?」羅善時疑惑,「我調酒給管觀,濃度還特別增加一倍呢。」
「嘖。」羅善仁揚起嘴角,「管觀頭晃得那麼不自然,二哥早發現了。」
「原來二哥一直在看你,就是要你阻止我們廢話!」羅善時狂笑了。
「沒錯。」羅善仁翻白眼,「幸好你們沒講不該講的。」
「哈哈!」羅善時笑得更大聲,「那不知道他們兩個,會是誰撲倒誰了!」
「撲倒……」宋晨瞪著羅善時笑,「原來你都只更新這種中文字匯……」
「是啊,哈哈哈!咦!等一下。」羅善時收起笑,神色認真了起來,「什麼是由申甲?」
結果當然是沒有人理他。
啊啊啊啊啊。
到底是誰撲倒誰,管觀已經不確定了。模糊的印象是走出酒吧後機器人放下她然後兩人很有默契地牽起手她記得自己心跳很快然後一個轉角她被壁咚了就在大街的提款機旁啊跟著一切就都超現實得好像都不是靠著自己的理智在運作了。
管觀腦袋一氣呵成地回想著,就連現在泡在浴缸里,還是有點呆愣。
對了,這洗澡水還是機器人準備的。
因為有些清醒了也開始害羞了,想必是酒精效力退了。唉呀,善時好像請她不止一杯酒啊,她記得至少有三杯……
敲門聲喚回她的注意力,她抬眼,就看到她的機器人拎著一杯開水走進,害她瞬間面皮爆紅也無處可躲。
還有,他好討厭喔,隨便一件白T搭配亞麻長褲來PK她的,很不公平好不好!
管觀嘟著嘴接過開水喝,突然領悟到,人生的某些時候某些歷程,保有主場優勢無敵重要!
但好在機器人很體貼,接過她喝光水的玻璃杯隨手放置,而後幫她撥順她額前的劉海。
「有沒有打電話回家報平安?」機器人這樣問著。
她點頭。「有。吃飯前和在酒吧時都有傳訊息了。」
「嗯。」他似乎很滿意她的答案,嘴角開始帶笑。
「你這樣問好像把我當小孩子。」
「不是……」他的手捧著她的臉。「我這樣問是代表不想急著送你回家。」
看進他的眼,管觀想到機器人不管做什麼事都很專注認真,而現在他正專注地凝視著她……
啊啊啊啊啊。
傻傻的管觀,這次很確定她是被撲倒的一方。
再然後,在筋疲力盡的狀況下伴著蟲聲唧唧,管觀進入了夢鄉。
這世界上有兩種男人。
一種是在一個女人身上找尋所有女人的影子,一種是在所有的女人身上找尋一個女人的影子……
對于自己的父親,羅善淵在還沒有特別想法時,就因為母親的一席話而有了不同的觀察角度。
印象中他和母親交心的次數不多,但那一次的確形塑了他的人格特質。
記得是小學時期,就算身處權貴圈,還是有血統純正等級的差異,這點在頂級私校來說很常見。
或許是他對父親的態度起了變化而讓母親察覺異常,母親帶他坐在前廊,很慎重地跟他說話。
「小淵,媽媽跟你說,如果你遇到任何形式的、對你的出身不友善的言詞和態度,媽媽希望你能不要去理會。因為這一點你完全沒有責任。」
那時他有點明白但又不是十分理解,只是點點頭。
「要承受這些的是媽媽。這也是媽媽自己做的選擇,因為媽媽太貪心了。」
長大之後,他才明了那次母親是用一種方式在跟他道歉,但其實母親大可不必如此,因為這社會對她的論斷是嚴酷的,對他則幾乎沒有太多的負面議論,畢竟真如母親所說,他並沒有選擇權利。
但他的母親卻深深影響了他。
母親的貪心,並非物質享受,而是人生苦短但世界很大的探索欲。她亟欲走訪世界每一個角落,體驗每一處風土民情文化習俗,所以她當空服員。後來,她發現比當空服員更有效率的方式,就是答應她老板的追求。
母親的世界探索欲曾因為有了孩子而中斷,所以那時她選擇不用出遠門的嗜好︰園藝、烹飪、氣功、瑜伽……他印象中甚至還有木工。而寒暑假,她會選一個地點,帶他飛去住一、兩個月,然後像是紀錄片觀察員般,了解該地的人事物、感受自然景觀。
他後來明白,母親喜歡自然而純粹的東西,人類加工太多的物事除非經過歷史淬煉而呈現豐富層次,否則她絕對興趣缺缺。
他父母之間差異之大,讓他曾疑惑他倆的關系根本是贊助商和探險家的利益交換。但之後他改變想法,因為每月一聚的家庭時間,父親總痴迷地听母親說著她上個月在地球某一個角落所發生的點點滴滴;而平常根本野外求生風格的母親,那幾天會特別打扮並巧手做羹湯,而且他們倆總是有話聊,共鳴點也很高。
他之後判定,母親是父親夢想的延伸,她替他完成他所不及的夢。
他想,若是哪天有月球之旅、火星之行,父親一定也會傾全力支持母親的。
雖然和父母相處的時間不多,但他性格里卻存有雙親的特質,來自母親那對自然的熱愛與對過分庸碌的不耐,來自父親的以工作定義成就還有算計。
那是寫在基因里的。
所以,對于未來的發展,在調整時差而少眠的夜里,他一面看著管觀一面考慮各種狀況,直到天色漸亮。
準備好早餐之後,他上樓看著管觀那極度放松的睡姿,她這種不認床的個性真的滿符合山社女孩應有的。這讓他不禁微笑。
瘦長的骨架但有肌肉線條,小麥膚色讓她更顯健美,搭配那利落的短發,他的管觀不是公主、不是女王,而是女戰士。
就著晨光打量她卸去彩妝的臉,看到她鼻子附近淡淡的雀斑,感覺有點可愛。
覆上吻,管觀咕噥幾聲然後睜開眼,彷佛有點迷惑,就這樣看著他。
「管觀,早。」
「……羅先生,早。」
管觀並非真的那麼像戰士般無所懼,偶爾還是會這樣傻愣愣地害羞著。
「來吃早飯。」他說,于是牽起她下樓,在偌大的庭院間讓她坐下,取了一個貝果切半後涂上鮭魚抹醬遞給她。
管觀傻傻地笑著接過,一邊望向四周。「羅先生,我是知道你住山上,原來是有這麼大庭院的山上啊。」
「嗯。」他微笑應著,昨晚路程一片漆黑,她沒印象也是應該。
「你一個人住啊?」
「嗯。」他點頭,並告訴她平常日會有一個管家每天上午十點到晚上八點做居家打掃、日用采買及晚餐準備。
「嗯……」管觀點頭,「原來羅先生休閑喜好之一是園藝啊……」
他有點驚訝地看著她,想著她這樣結論的原因,「怎麼說?」
「少了匠氣多了很多隨性啊,還有鳥喂食器……」管觀將院子打量一圈,「羅先生喜歡苦楝和阿勃勒啊,這兩種我也喜歡,之前辦活動時就選這兩種和桃花心木給主辦單位選……啊……」
他以吻封住她的言語,覺得這種事根本會上癮。
「……」管觀傻愣幾秒,突然想到什麼似地表情很豐富,「羅先生,為什麼你的是焦糖核桃的啊?」
他笑出聲。原來宋晨說戀愛會讓人幼稚化是真的,眼前就有一個例子證明。
不過他想,或許是因為她害羞,畢竟他的步調有點太快了。
將另外半個焦糖核桃口味的貝果遞給她,她接過放一旁,如法炮制他的動作步驟,遞給他鮭魚口味的。
他微笑,幫彼此倒一杯牛女乃後,伴著清晨的蟲鳴鳥叫,兩人一起享用早餐。
很難得的,愛講話的管觀安靜地享受這一刻,一下子看著不知名的鳥飛過、一下子閉上眼,在咀嚼空檔,還會深呼吸一下。
「欸,羅先生,現在是不是還很早啊?你都那麼早起床啊?」
「現在六點半左右。我的確都差不多這時間起床……」好像有點習慣她隨時會迸出怪問題了,但其實那麼早挖她起床是有原因的。
管觀從放松的姿態回神,整個人感覺清醒很多。
「管觀……」喊了她的名,卻又覺得需要想一下措辭。
「……羅先生?」似有所感,管觀也在探查他的神情。
他沉默幾秒。「如果你毫無經濟壓力,你會想做些什麼?」
「……」管觀看來在思索他的問題。「我想一般人都想環游世界啊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之類的。不過老實說,我沒有思考過類似的問題,所以一時之間答不出來耶。」
「嗯。」他微笑,「可以慢慢想。」
雖然他釋出安撫的訊息,但管觀似乎發現他問題的意涵,就這樣打量他好一陣子。
然後她問︰「羅先生,其實你希望我辭職……對不對?」
看著管觀好強的臉,他沉默片刻,跟著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