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封張嘴想說什麼,喉腔卻干澀得說不出話來,這些年來他沒盡到一天做父親的責任,甚至也沒盡到做丈夫的責任,令她們母女倆受了委屈,他在心中發誓,往後他會好好補償她們母女,盡到做丈夫和人父的責任。
默默看著她們母女倆,他胸口處漫開一抹暖意,他目光從女兒身上移到胡蘭悅臉上,隔著自個兒的那張臉,他仿佛看見了胡蘭悅那清美秀麗的面容,她嘴角漾著開懷的淺笑,那模樣美得令他心動。
他突然很想擁抱她,身子情不自禁的站起來,緩緩走向她,正當他舒開雙臂時,房門猛然被人打開,傳來青眉的聲音!
「夫人,表少爺來了。」
他回過神,很快的縮回手,轉過身暗暗打量進來的江柏松,這就是對他妻子余情未了的人?!
他想起以前也見過這人幾次,這幾年來,他常替胡家送東西來給胡蘭悅,因他先前對與胡家的這門親事心有不滿,故而也不願與胡家的人走得過近,因此即使遇見他,也只是打個照面,並沒有多談什麼。
他接著想起每次江柏松遇見他,都橫眉豎目的瞪他,他那時以為這人的臉就是長得那般凶相,倒也不以為意,此刻回想才恍然明白,他定是為蘭悅在盛家的遭遇感到不平。
江柏松見到變成胡蘭悅的盛明封,十分熱絡的大步走過來,來到他面前,他咧嘴笑道︰「兩個月不見了,蘭悅一切可好?」
面對他那關切的眼神,盛明封眼里掠過一抹寒光,冷著嗓回了個字,「好。」她現下佔了他的身子,可是好得不能再好。
江柏松察覺她似是有些異樣,卻又一時說不上來哪里不對,便不再多想,從懷里取出一封信遞給她,「這是姨母讓我帶給你的信,這趟她原是要隨我一塊來探望你,誰知你小佷兒忽然病了,她走不開,說下回再來。」
說完,他瞥見杵在一旁的胡蘭悅和她懷里抱著的瑩瑩,他對變成盛明封的胡蘭悅視若無睹,走過去直接從她手上抱過瑩瑩,在她粉女敕的小臉上用力親了一口。
「瑩瑩有沒有想表舅?」
「有,瑩瑩很想表舅,表舅上回教瑩瑩打壞人的招式,瑩瑩都練熟了哦。」她小手親昵的摟著他的頸子,臉上笑得燦爛,顯然很喜歡這位性情颯爽的表舅。
「好,那這回表舅再多教你兩招。」他托著瑩瑩的小,睨了胡蘭悅一眼,仿佛這時才發現她似的,意有所指的道︰「喲,瞧我這是看見誰了,盛大人沒在京里摟著愛妾恣意風流,竟出現在這里,莫不是我眼花看錯了?」說完,他邇騰出一手裝腔作勢的揉揉眼。
胡蘭悅有些疑惑的看著自家表兄,雖然他平素也對盛明封冷待她的事不滿,可他一向不是那種會說話帶刺之人,這回怎麼一見面就冷嘲熱諷?
盛明封已明白原委,也存了看戲的心,想看胡蘭悅要怎麼應付她這表兄,可听他一開口就是諷刺,仍忍不住沉下臉,即使早知道這是青眉事先與江柏松串通好,想拿話激他,卻仍是有些惱怒。
胡蘭悅臉上擺出盛明封素日里的冷峻表情,淡淡的朝他頷首,沒理會他那諷刺的話,只道︰「表兄難得來一趟,一路辛苦了。」
江柏松將瑩瑩抱給盛明封,轉過身望向她時,毫不客氣的酸道︰「我若不辛苦點,咱們蘭悅這日子怕是都要過不下去了!你們盛家縱容小妾陷害她,把她逼得不得不躲來家廟,這幾個月來不僅對她不聞不問,甚至連該她的分例也不給她,倒是時常借著各種理由向胡家討要銀錢,盛家這般貪圖胡家的銀錢,卻絲毫不顧惜胡家的女兒,你說你們還要不要臉面?堂堂順安侯府這般作為,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嗎?」
表兄這是怎麼了,為何一再出言挑釁?胡蘭悅有些納悶的心忖,他這是在心疼不舍,替她抱不平嗎?
胡蘭悅接著瞄見盛明封一臉好整以暇的看著她,似是早就知曉表兄刁難一事,她再覷向青眉,青眉卻別開臉,回避她的眼神,她略一思量,大約明白是怎麼回事,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她瞥了眼盛明封,他想看好戲,她便演一出戲給他看。
她看向江柏松,一臉虛心受教的表情,「表兄罵的是,此事確實是我盛家做的不對,我是個不孝不仁不義之人。自我娶了蘭悅以來,不僅沒有好好待她,還不時擺冷臉給她看,沒有一點夫妻情義,這是不義;在我母親刻意刁難她時,我冷眼旁觀,沒有制止,使我母親成為一個不慈的婆婆,這是不孝;當母親為我納小妾時,我沒有拒絕,還放任那小妾欺辱她,並冷落女兒多年,這是不仁,我做了這些不孝不仁不義之事,也莫怪表兄見了要生氣。」
這番自責的話,令房里的幾人都听得傻眼了。
盛明封愕然的瞪著她,她竟把他眨損得如此不堪,當著他的面說他是不孝不仁不義之人!
而江柏松和青眉則是滿臉意外和驚訝,他們本意是要激怒盛明封,好讓他盛怒的拂袖離去,怎知他不僅不怒,還自責成這般。
江柏松看向青眉,事情不如他們先前的計劃,這接下來要怎麼做,還要繼續罵下去嗎?
在三人錯愕之時,胡蘭悅神色自若的再道︰「表兄遠道而來,想必是累了,青眉,你帶表兄先去歇會兒,再吩咐廚房中午擺宴,宴請表兄。」
青眉聞言,不得不應了聲,「是。」事情沒有成功,她有些不甘願的領著江柏松往外走。
江柏松順便帶走了瑩瑩,房里只剩下胡蘭悅與盛明封。
盛明封沒好臉色的橫眉瞪她,「我是不仁不孝不義之人?!」
胡蘭悅慢條斯理的回道︰「我若不這麼說,怎麼平息表兄的怒氣,你總不希望我順表兄的意被氣走吧。」
「你知道了?」盛明封沒想到她這麼快就看出江柏松的意圖。
「表兄平素不是會說刻薄話的人,今天忽然當著我的面冷嘲熱諷,實在不尋常。」她看向盛明封,問道︰「這事八成是青眉的主意吧,但她不會沒征得我的同意便這麼做,在做這事前,她定請示過你,對不對?」
盛明封見她說得絲毫沒錯,不知該夸她還是責備她,教出了青眉這麼膽大妄為的侍婢;還有方才她所說的那番話,與其說是為了應付她表兄,也許更多的是在向他表示她這些年來的怨忿。
屋里氣氛有些凝窒,須臾後,胡蘭悅忽然靠近他嗅了嗅,然後皺起眉嫌棄的道︰「你這兩日是不是都沒清理我的身子,都有些味兒了!」
他一愣,臉色羞赧的辯解,「這是你的身子,我不便清理。」雖然她是他的妻,可清洗她的身子他總覺得別扭,如廁時得蹲著已教他夠難為情了。
剛開始他甚至一時忘了,是站著的,結果尿濕了鞋子,怕被青眉發現,他騙青眉說那鞋子壞了,讓人拿去扔了,其實他是偷偷把那鞋給藏起來。
見他說這話時耳根都紅了,胡蘭悅心中暗笑,她能理解他的感覺,互換了身子,一開始她也一樣不習慣,小解時仍習慣蹲著。
洞房花燭夜那時她一來緊張,二來吹滅了熄火,房里一片漆黑,她與盛明封模黑圓房,怕是不只她,就連他也沒瞧清她的身子吧。
她望向盛明封,心忖依他那冷峻又嚴肅的性子,要清理她的身子,他恐怕會有所顧忌,想了想提議,「要不這樣吧,今晚咱們倆互相清洗自個兒的身子。」她想得很簡單,自個兒的身子自己洗,這就沒什麼好顧忌了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一時沒會意過來。
「就是你洗自己的身子,我洗自己的身子。」
「這……」
「在找到那件聖誕禮物,換回咱們的身子前,二爺也不想頂著發臭的身子過日子吧?」
最後盛明封不得不點頭答應。
在宴請江柏松前,盛明封特地叫來青眉囑咐她,「先前二爺說的話你也听見了,趕他走的事就此作罷,別再提了,這事你跟表兄說一聲。」
「夫人,您這樣就原諒二爺了嗎?」青眉有些不平。
盛明封對她說了句心里話,「我看出二爺是真心後悔了。」他確實是後悔了以前沒好好待蘭悅母女的事。
「這麼輕易就原諒二爺,那您以前和小姐受的那些罪怎麼辦?」
盛明封想起這四年來的事靜默了片刻,他沒有資格代替蘭悅和女兒原諒自己,這種事要她們母女說了才算,他甚至不知她願不願意原諒他。
見他這般神情,青眉誤以為自家主子心中對二爺仍是有怨的,略一忖思,登時又有了主意,「要不咱們來試探二爺,看他是不是真的真心悔過了。」
這丫頭怎麼沒個消停,先是想趕他走,現在又想試探他,他心中雖不贊成,可仍不免好奇的一問︰「你想怎麼試?」
青眉想了想說道︰「不如咱們同表少爺商量商量。」
听見她又提起江柏松,他忍不住皺眉,「表兄難得來一趟,你別老拿這些事去煩他。」
「表少爺與夫人一塊長大,他一向關心夫人,有什麼只消開口說一聲,他定會幫忙。二爺先前話是說得好听,可誰知道他心里是不是真這麼想,不試他一試,奴婢總不放心。今日表少爺在,剛好可以替咱們拿個主意。」青眉說完,便急著走了,「我這就去找他。」
盛明封扶額,蘭悅究竟是怎麼慣著這丫頭的,餿主意層出不窮。他心一橫,既然是她自個兒養出來的丫頭,那這些餿主意她就自個兒承受吧。
接著他想起她先前說今晚兩人要互相清理身子的事,臉孔不禁燒紅起來,他下意識探手撫向自個兒的胸脯,模到那兩團高聳時,胸口一悸,心跳忽然失序,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趕緊縮回手,大口吸吐著氣,這身子真是要命,單單只是模了胸脯一把就受不了,倘若晚上與她果程相見,豈不又要犯病了。
成親四年來,他們兩人只行房了一次,就是洞房花燭夜那次,瑩瑩也是她在那時懷上的。
後來因她有意無意的回避,兩人不曾再行過房,以前他以為她是不想同他行房,現下他明白了,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的身子承受不住。
盛明封喃喃道︰「待換回去後,得找人治好她的心疾。」
沒多久,午宴準備好,去找江柏松的青眉也回來了,她帶著一臉歡快的笑意說道︰「夫人,成了,事情我已同表少爺安排好,他會看著辦的。」
盛明封以為她又讓江柏松找碴,心里也沒在意,經過這兩天,他已發現自家妻子異常聰慧,擺平江柏松應是綽綽有余,他絲毫沒有想到,青眉這回不是要找胡蘭悅的碴,而是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