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兒守婦道 第六章 作者 ︰ 田芝蔓

「楚凡,這案子很令你煩心吧?」

杜楚凡由案卷抬起頭,揉了揉眉心,卻意外看見她體貼的來到他身後,為他推拿著肩頸。

畢竟出自醫家,秦如意多少懂些經絡醫理,推拿起來的確頗有效果。

最近建元王朝最轟動的大事便是——金慶縣又死了一個縣令!

金慶縣治安得如何敗壞,才能在五年內死了三個縣令?

皇上在早朝听聞此事後勃然大怒,又是暴斃力皇上實在不相信有這等巧合,早在死了第二個縣令時就命應安府尹好好調查自己轄內縣令的死因,可應安府尹還沒查出個結果,就又死了這第三個縣令。

再派一個縣令不難,但皇上不想過沒幾個月再度接到金慶縣令的死訊,他銳利的眼神巡視過殿下的朝臣一輪,發現了一個他能信任的官員。

最後,皇上下了旨,要刑部侍郎領著新縣令周智超上任,並詳加調查金慶縣短命縣令們的死因。

于是,杜楚凡便領著皇命來到金慶,他白日幾乎都在外明查暗訪,夜里也就睡在衙門里,這個案子皇上十分重視,他只想盡快結案。

「金慶縣連死了三個縣令,每每尸檢官驗尸,都以暴斃結案。」杜楚凡知道所謂暴斃,便是查不出死因的意思。

「難不成還是這縣令的椅子犯沖,坐了便會死人嗎?」秦如意雖然只在金慶住了三個月,短命縣令的事既然全國皆知,她當然也有所耳聞。

他沒好氣的斜睨了她一眼,說︰「這背後定牽涉著一個大案子,只是現在還不明朗罷了。」

「一個縣令死于查不出死因的暴斃或許還說得過去,但一連三個也太巧合了,沒有任何線索可循嗎?」

杜楚凡搖頭,他不是沒下過功夫,但卻處處踫壁。「三名縣令並無久病,亦無急患,更非死于意外或自戕,若要說是謀殺……既非毒殺,又無外傷……」

听著听著,她不禁想起了柳書陽,他有小神醫的封號,對尸檢學也頗有涉獵,她還記得爺爺曾經阻止他學習這方面的技術,但他卻對爺爺說,草率驗尸只會讓受害者沉冤難雪,他覺得朝廷該重視這方面的技術,培養這方面的人才才是,而他,願為有口難言的受害者,代言他們的冤屈。

她陪在大師兄的身邊久了,多少也听過一些他對于棘手刑案的見解,于是她道︰「我大師兄對這方面頗有鑽研,他曾經說過,查驗不出死因時,無良的尸檢官便宜行事,便會以暴斃草草結案。因此,若遇死因為暴斃者,再加以深入追查,常遇到將案件導向謀殺的情況。」

杜楚凡知道死了三個縣令絕非巧合,也循著謀殺的走向查案,但他這幾日來問過了無數證人,都說這三任縣令皆新到任不久即死亡,並無得罪什麼人。「謀殺也需有動機,查不出動機,至少也需知道死因才能進一步追查,在這兩點,我都遇到了瓶頸。」

「大師兄曾說,若遇驗不出死因的情況,第一個著手的地方,便是腦部創傷。」

「腦部創傷?」杜楚凡不只是呆傻復述而已,思緒也飛快開始運轉。

「頭骨是全身最堅硬的地方,用以保護脆弱無比的腦袋,所以針對腦部的傷害,常常會是重傷或致命又不容易察覺的,你或許可以由這個方向去查探。」

他細想了下,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算是讓他得到了一個很好的突破點,他又問道︰「是否能商請你的大師兄前來幫忙查案?」

秦如意一怔,猶豫再三,最後才淡淡的回道︰「大師兄出外尋找一味神草,如今不在京里。」

她知道柳書陽直到太後懿旨下達之前,都還抱著最後一絲可與她相守的希望,但郎有情,妹卻無意,她終究還是辜負了他的深情,之後他以尋找神草愁棠為由遠走他鄉,她卻無法肯定的告訴自己,他之所以離開,真的只是為了尋藥而已……

杜楚凡看得出來她的神色一下子變得黯淡,很明顯不想多提她的那位大師兄,雖然他們是夫妻,但他並不打算深究,畢竟他們的感情還沒有深到那般地步,于是他將心思又全都放回查案上頭。

第三名縣令傳出暴斃後,皇上便下令將尸身防腐,暫不入殮安葬,他可以再尋其他人相驗縣令的尸身,因此他話題一轉道︰「縣令每日都必須填寫手札,我發現三名縣令的手札,竟都有一至兩個月不等的空白。」

聞言,秦如意也拉回了心神,她雖然不懂官場上的事,但多少也知道這手札的用處,就算一個縣令便宜行事沒按時寫,也不會每個縣令都如此吧。「莫非……是縣令們遇害後,手札被動了手腳?」

「極有可能。」

「剩下的手札記載的有可疑之處嗎?」

他看著那些手札,每日審案的簡記對比方才讓人由庫房調來的案卷,雖都沒有什麼疑點,但他倒是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每個縣令的手札里,都記載過有不知名的人送來賄款。

送賄,一定是有所求,誰會送來賄款卻不具名?而這些賄款以往的縣令也追查過,但最後線索都斷在縣里一家錢莊上,錢莊的主人老實經營,每日的流量也大,雖然看得出銀票是出自這家錢莊,卻不知是誰提領的。

現任的金慶縣令周智超並沒有上報收到賄款的事,是他來的時日還不夠久,還是他默默收下了賄款?這一點,杜楚凡對他沒有太大的信任感。

「看來……我得把線索引到自己身上,才能親自去調查。」

秦如意不認同地皺起眉頭,他如今用的可是她的身子,行事可不比他過去健康的模樣,如果遇到危險,他無法全身而退。「你是忘了你如今已不是杜楚凡了?還是你打算拿我這個杜楚凡當餌?你這身子骨還行吧,我能跑得夠快吧?」

杜楚凡見她先是一臉不認同,後又苦著一張臉自嘲,忍俊不住的笑了,爽朗的笑聲頓時充塞了整間書房。「放心,我自認體格鍛鏈得不錯。」

「幸好你這堂堂刑部侍郎是奉旨查案而不是降級當縣令,否則我現在還要擔心自己小命不保。」

雖然他曾埋怨過交換人生吃虧的是他,但如今細想,若縣令之死真是有如隱藏在平靜湖面之下的漩渦般的大案,那如今身處風頭浪尖的,的確是秦如意。

「你若不願背負這個風險,我不會將你牽涉其中。」

她知道他要在這個年紀成為官拜三品的刑部侍郎,他的行事作風絕對不是明哲保身,她身帶痼疾,自小便是在眾人的呵護之下長大,如今還是初次嘗到何謂風險,不過她也不是個只會害怕的女人。「現在我才是杜楚凡,你覺得杜楚凡是一個畏縮之人嗎?」

那他們夫妻倆這下真要攜手共赴險阻了!杜楚凡好似直到此時,才真切的感受到夫妻倆這個詞的實質意涵。

過去三個月,他沒急著接回秦如意,夫妻之情于他來說,至多就是相敬如賓,沒想到一個「人生販賣店」的奇遇,竟會將兩人親密連結至此……

夫妻?是啊!杜楚凡有了點子。就因為他們是夫妻,他找到了一個與錢莊攀上線的方法。

「如意,鑫茂錢莊可有人認得你?」

「我沒有與鑫茂錢莊的人接觸過,怎麼了嗎?」

「沒什麼,擔心遇到熟人露了餡而已,如意,你記著,日後如果有人問起擁有我的身分的你在錢莊開戶的事,你得要裝傻說你不曾開戶。」

她不解的直覺反問︰「所以你打算去鑫茂錢莊幫自己開一個戶?那為什麼還要偷偷模模的?」

現在就把計劃告訴她好嗎?杜楚凡想了想,覺得她知道得越少便能演得越真,所以並不打算告訴她完整的計劃,但瞧她眨著雙眼,一副懵懂的模樣……雖然她用的是他的臉發傻,這一點讓他很是不快,但他還是對她起了逗弄之心。

「我要去鑫茂錢莊開一個收賄款的戶頭,你說,能不偷偷模模嗎?」

秦如意倏地瞠大了雙眼,怎麼,她嫁了一個貪贓枉法的夫君嗎?

看著她如此震驚的模樣,他又有些不滿了,雖然一開始是他故意想要逗弄她,但她還真不給他面子,他看起來就這麼像貪官嗎?

「現在我無法對你解釋太多,你也無須多想,只要信任我便是。」

她凝視著他許久,似是在認真思考什麼,最後,她漾出一抹微笑,雖然用的是他的臉,但還是讓他呼吸一窒。

他知道自己的臉很少表現出這種發自內心的笑意,但她卻老是用他的臉,露出這般迷人眩目的笑,讓他不得不提醒道︰「如意,千萬別用這笑容對著其他男人笑……不!—對女人也不行。」

「為什麼?」

還有這一臉發傻、眨著大眼的模樣,也像箭矢射穿了他的心一般,造成了他也說不上來的改變,只覺得心悸,為了掩飾這突如其來的古怪感覺,他有一點點不悅的道︰「你可以對我多點信任、多點服從,別老是問為什麼嗎?」

「是是是,我信任你,我听話,我相信你是個好人、好官,絕對不會做壞事。」

她突然釋放的善意讓杜楚凡一怔,他甚至驚異的發現,自己的笑顏上,好似交疊了她原本那張清秀的臉龐露出的嫣然笑意,看著看著,他不禁紅了臉。

秦如意完全沒多想為什麼在這種大冷天他會突然臉紅,只以為他是想案子想得太出神,有點燥熱,她連忙隨意拿起一本書冊為他掮涼,諄諄告誡道︰「我的身子骨不好,你不能讓自己熱著、冷著,否則會不舒服。」

杜楚凡壓下她的手,今天他不知道听過幾次她的嘮叨了。「我知道,我不會虐待你的身體,別擔心。」

听他似是誤會她的意思,她不滿地斂起臉色。「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無須你來虐待就夠差了,我是擔心你適應不了我這樣的身體,會難受。」

這句話撩撥了杜楚凡向來平穩的心湖,讓他對她的感覺越來越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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