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新家的第一個周未，林慧如一整天都在洗洗刷刷的勞務中度過。
等到環境大致收拾干淨整潔之後，她才偷閑坐下來泡了壺茶，翻出到超商買來的慶祝用甜點與餅干，靜靜地凝視著自己的新住處。
這個地方不再有和那個男人相處時的甜蜜回憶，可是她卻沒辦法將腦海里他的身影完完全全地鏟除掉……
趁著搬家時她汰換掉一些舊的家俱用品，在采買新的餐墊、杯盤與餐具時，她下意識地拿了雙人份，直到要去結帳的時候，才驚覺以後她再也不需要這些多出來的份數了。
恢復到過去自己一個人生活的緩慢步調，林慧如真的覺得很不適應。
不用再擔心他到底吃飯了沒，也不用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生怕一不小心就會踩進他的地雷區，更不用委屈自己努力去討好他，只為了看見他開心時嘴角露出的一抹微笑……
分開之後，林慧如才發現自己對苗仲華的感情陷得太深，就算換了一個新的環境也沒辦法克制不去想他，那段與他在一起度過的快樂時光，已經變成她的心魔，他的身影三五不時就會出現在她腦海里，影響著她的日常生活。
工作換了，住處也換了都還不夠，難不成要她換個腦袋瓜嗎？
生平第一次陷進戀愛的漩渦，竟然就是這樣的深不進底，林慧如嚇到了，原本以為時間會慢慢沖淡這些感覺，可心里卻一直有個聲音在吶喊︰選擇靜悄悄的離開真的是對的嗎？
她是不是該乖乖听苗仲華的話，相信他能處理好他與高晴瑀之間的問題，繼續待在他身邊？
可她真的害怕，害怕高晴瑀會用更加激烈的方式來爭寵，對上有錢有勢的高大小姐，她根本一點勝算都沒有……
其實她擔心的並不是自己會被怎樣，最讓她感到恐懼的，是苗仲華在公司里的地位會受到影響。
他努力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爬上主管的位置，如果因為她的關系被高晴瑀封殺，被董事長討厭，被其他同事孤立，導致將來升遷無望，叫她拿什麼補償他？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小職員，給不起高晴瑀能帶給他的財富與社經地位，雖然感情不能用金錢來衡量，但她跟高晴瑀之間的落差真的是太大了，她一點自信也沒有，總覺得苗仲華會選擇她大概是一時腦袋秀逗了，才會跟她混在一起。
或者，就只是想跟她玩玩……
她到現在一直都在難過這一點。
苗仲華既不曾開口說愛，也沒有給過她任何承諾，他們之間只能算是一段纏夾不清的曖昧關系而已——
林慧如猛地搖了搖頭，阻止自己繼續想下去。
她平靜的新生活已經開始了，離開那個男人之後，時間會漸漸沖淡掉這些記憶，就算療傷期會拉得很長也無所謂，她終究會變回原來的那個自己。
一個普通的、沒什麼男人緣的平凡女人。
美好的戀情短暫如同曇花一現，她只能將那種感覺深深地藏在心底，慢慢地回味一輩子。
林慧如昨天下午接到新工作的錄取電話，同樣還是收銀員，只是換到一間位在繁華地段的大型百貨公司，她算是收銀熟手了，在面試的時候就已經確定會被錄取。
新住處和工作都確定後，感覺離那個男人又更遠了些，林慧如只要一閑下來就會不自覺地想起和他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她深吸一口氣，然後沉沉使勁地吐出來，搖搖頭阻止自己繼續想他。
振作一點，你這個傻瓜！她在心底訓斥著自己，再怎麼想他也沒有用，那個人不可能會屬于她的，就算鼓起勇氣留在他身邊又如何？
他們之間的落差太大了，終究會有走到盡頭的一天。
與其將來更加深陷其中、更加難分難舍，不如盡早分開……突然響起的電鈴聲，讓呆坐著沉思的林慧如嚇了一大跳。
目光轉向大門的方向，不知怎地，她沒有去開門的勇氣。
電鈴響了一聲又一聲，像是在跟她賭氣似的，她愈是不肯回應，對方就按得愈急，不只這樣，不一會兒後，就連她擱在桌子上的手機也開始響了起來。
看了一眼手機的來電顯示，果然是那個男人打來的，林慧如就更加心慌意亂了起來。
這怎麼可能？
他怎麼可能又來找她了？
為了避免造成鄰居的困擾，林慧如去打開房門的時候，感覺自己的手在顫抖，他到底還來找她做什麼？
明明就決定各奔東西了，不是嗎？
「你在搞什麼鬼？慢吞吞的，開個門竟然要這麼久……」
門外的男人一如既往的霸道，把她的住處當自個兒家似的，林慧如傻乎乎地望著他那張泛著怒氣的俊臉，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不能再繼續泥足深陷下去了，他們兩個已經分手了啊！
「你……」
「有什麼可以吃的？我快要餓死了。」
苗仲華近來在公司里飽受同事的冷落，因為他和高晴瑀徹底鬧翻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職員們為了討好董事長的千金，紛紛自發地選邊站，同仇敵愾地把箭頭朝向他這里。
冷嘲熱諷就算了，幾位不滿他之前榮獲駙馬爺待遇的主管趁機打壓他，想
把他狠狠踩進地獄里去，再也沒有往上爬的機會，那些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全都往他身上推，稍微出現一個小miss就被罵得狗血淋頭。
從天堂掉進地獄的感覺讓苗仲華很不爽，不過最難受的並不是在公司里踫到的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而是回到家之後，他再也找不到那個總是逆來順受的可愛小女人。
沖動地將分手說出口，他很快就後悔了。
雖然一開始他的確是因為覺得林慧如很好糊弄才故意接近她，但時間一長，他就漸漸習慣她在身邊的感覺了，尤其和高晴瑀相比起來，林慧如的溫柔婉約與听話順從，這些特質都是高晴瑀身上沒有的，他頓時明白自己要的並不是那些外在的名與利，而是身邊那人對自己的崇拜與仰慕。
他最喜歡看林慧如露出那種拿他沒辦法的眼神，不管他想對她做什麼，她都不會拒絕，就算是勉強自己，她都寧願讓他開心，這樣的女人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了。
只可惜她卻淡淡地說了一句要分手，而且毫不留戀地換了工作、搬了家，
一開始他真的非常生氣，她明明就那麼听話又順從，為什麼突然間就變了個樣？
半個月過去了，他開始感到寂寞，少了她在自己身邊，苗仲華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提不起勁來，加上工作踫到的那些煩心事，他真的覺得自己需要一個情緒的發泄管道。
所以，他又厚著臉皮來找她了。
林慧如的新住處是他跟蹤她請的搬家公司的車子時查到的，他大剌剌地前來按著門鈴、打著電話，一副非要她理自己不可的惡霸模樣，就是為了要掩飾他的不好意思和尷尬。
是啊，他也是會尷尬和不好意思的，可是他平常霸道慣了，覺得厚著臉皮撐過這段時間就萬事ok了，可林慧如的反應卻讓他傻眼。
「請你離開。」
林慧如明明很想念他，可是見到他卻開心不起來，因為他們已經分手了，再繼續糾纏下去有什麼意義？
「你說什麼？！」苗仲華不敢置信地瞪著她，那個總是任他胡作非為的小可愛到哪去了？
為什麼她竟然敢冷著臉對他說出這樣的話？
「我說，請你離開。」
林慧如再次重申，她不能再胡涂下去了。
就算苗仲華已經跟高晴瑀鬧翻了，自己和他之間的差異還是存在著的，她缺乏待在他身邊的自信，過去那段時間和他的相處情況，讓她感覺這樣的戀愛太累心了，她一點都不想繼續當他的專屬出氣桶……她或許不擅長sayno，但是一直一直委屈自己下去，也是會有無法忍耐的一天。
既然注定不會有結果，那麼現在這些糾纏不清的過程就沒有必要發生，應該要斷然一點拒絕才是。
苗仲華發現她一點都沒有因為他的出現而開心，他卻像是個一頭熱的傻子般充滿了期待，就很不甘心。
「見到我，你一點都不高興嗎？」
林慧如低下頭，其實她是很開心，卻沒辦法表現出來，關于他的事情……她有太多別的考慮。
她沒辦法否認自己就是因為太過愛他了，所以才會那麼在乎，她不想看到他在工作上被主管欺壓到底的慘劇，他一向都很驕傲的，如果真的演變成那樣的局面，他一定會受不了的。
苗仲華猛地抱住她，就算她表面裝作平靜無波，她望著他的眼神里還是滿滿的感情，所以她才不敢看著他。
「小騙子，你可以騙我，但是你沒辦法騙你自己。」
林慧如掙扎了一會兒，卻在他的堅持下被迫待在他的懷里，或許真如他所說的，她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
于是她慢慢安靜了下來。
她想念他。
非常、非常的想念他。
他的體溫、他身上的味道，還有他的親吻，他用力攬緊她身子的力道……這些都是她做夢都想再重新溫習一遍的。
苗仲華見她不再反抗後，強制抱住她的力道也慢慢松懈了下來，這一刻，好像說什麼話都是多余的，他輕輕吻著她耳際的秀發，確定她真的不再反抗後，輕吻緩慢地挪移到她臉龐上。
林慧如閉上雙眼，身子輕輕顫抖著，她渴望他的親吻、他的愛|撫，想要被他緊緊抱在懷里。
「……我好想你。」
苗仲華很擅長說甜言蜜語，可是這一刻他說的卻是自己最真實的心情，妄想用輕輕甜甜的這幾個字再度迷惑住懷里的小女人。
只可惜這一次似乎不像以前那樣順利。
說毫無感覺是騙人的，就算表面能裝作無動于衷的樣子，狂跳不已的心髒還是泄漏了她的悸動，那句想你的話像漣漪般輕輕緩緩地蕩漾開來，搖晃著她努力控制著的鐵石心腸，她自以為堅強的冷淡防線竟是這樣的脆弱，輕易就被他給左右了。
「你呢？想不想我……」
苗仲華的唇慢慢地滑到她唇邊，並沒有強硬地吻上去，而是在她唇邊輕輕地觸踫著，像是在慢慢引出她的回應似的。
林慧如哪里抵擋得住他刻意的調情，不一會兒就開始不受控制地追逐著他的唇瓣、他的呼吸，想要和他更親近一些。
「……可以吻你嗎？」
苗仲華想索求的不只是她的身體，還有她的服從，一直以來他最喜歡她的地方就是這一點。
他想要她像從前那樣心甘情願地跟他在一起。
分開的這些日子里，他也是有仔細考慮過這段關系，他一開始姿勢擺得太隨意了，小美女會缺乏安全感全都是他的錯。
他現在就是來找她糾正這個錯誤的。
他會給她她想要的安全感，讓她對這段感情不再有任何疑慮。
「嗯？」苗仲華又開始若有似無地蹭著她軟女敕的唇瓣，擺明了要勾得她春心蕩漾的主動回親過來為止。
堅持沒多久林慧如就徹底淪陷，被沖昏了頭主動吻上他的唇，那些自卑退卻的想法在這一刻全都拋諸腦後。
苗仲華低笑一聲，將人抱得更緊，邊吻著她邊將人帶往屋內，她的新住處比之前大了些,同樣是一房一廳的格局，裝飾和布置都跟以前差不多，是一個讓人感覺很溫馨的空間。
不過此時並不是適合研究她屋里擺設的時機，他已經因為這個纏綿的親吻而欲火焚身了——
懷里這個可愛的小美女也被他點燃了，在被他壓躺到床鋪上後，小手緊緊地環在他肩頭，熱情地回吻著。
「小美女……」她的回應是前所未有的熱烈，苗仲華有種小別勝新婚的感覺，所以就算她嘴上不肯承認也沒關系，只要肯給他回應就行了。「之前說的分手，取消好不好？」
他好懷念那段半同居的日子，他在林慧如那里過得就像個大爺般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感覺真是好逍遙啊！
……
果然是那樣嗎？
苗仲華只是想要她的身體。
他只是把她當作是發泄的對象而已，那些她曾經以為的柔情密意，都是她自個兒幻想出來安慰自己的。
真是可悲啊！她人生初次的戀愛。
等到他達到愉悅的頂點後，林慧如立刻將身上的人推開，起身坐在床沿，淡淡的聲音毫無感情地道︰「你走吧，以後別再來找我了。」
明明是正爽的時刻，苗仲華一臉恍惚地望著她，為什麼她一開口就是這樣冷酷決絕的語氣？
不是願意被他抱嗎？不是願意跟他在一起嗎？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麼剛剛兩人間的纏綿算什麼？
「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了。」
說完後，林慧如便赤果著身體離開。
繼續待在他身邊真的太痛苦了，她會受不了的，並不是因為他對她不好，
反而是因為他對她太過溫柔了，所以她才會這麼難過——
不適合在一起的人，還是早點分開比較好，這樣才不會浪費彼此的時間。「到底怎麼了？你……」苗仲華煩躁地抓了抓頭，明明是這麼美好的溫存時光，她偏偏要冷著臉對他，是他剛剛表現得不夠好嗎？
方才她明明一副很享受的神情，並且非常主動熱情地擁抱他，他真的不懂為什麼一做完後她就立刻跟他翻臉？「你真的討厭我了？真的不願意跟我在一起？我不信，是不是高晴瑀又威脅你什麼了？
瞪著她又開始故作沉默的背影，苗仲華愈想就愈生氣。「我不是說過了嗎？用不著怕她的，之前你還是公司員工就沒必要怕她了，更何況你現在根本就不在那里工作。」
林慧如一整個心煩意亂的，一方面氣自己竟然這麼輕易就屈服于之下，一方面也在怨苗仲華為什麼不放過她，憑他的條件還怕找不到比她更好、
更听話的暖床對象嗎？
苗仲華見她還是沒反應，心思一轉，故意一副沒什麼大不了地說︰「干脆我也辭職吧。」
林慧如一听，立刻轉身大叫︰「不行！」
「為什麼不行？如果我也離開，這樣我們就更用不著怕高晴瑀了。」
他猜出她突然變得這麼冷淡一定是有原因的，沒想到還真被他給蒙對了，她是在擔心他在商場里的處境。
這個小美女真的是太可愛了，竟然是因為擔心他的前途才裝作冷漠，想要逼他離開。
「你喔，不要那麼善良好不好？」
他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人，就算真的斗不過高晴瑀，大不了離職走人，他才不會傻傻地待在那里繼續任人欺負。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他又不是靠著吃女人軟飯上位的，他對自己的工作能力很有信心，就算換個職場也無所謂。
「不行不行，你努力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的位置，千萬不能因為我而化為烏有……」
「你這個傻瓜。」苗仲華上前一把抱住她。「我的事情用不著你來操心，你只要乖乖待在我身邊就行了。」
林慧如掙扎著想要推開他，無奈從以前到現在她從來都沒有成功抗拒過這個男人的擁抱，拉拉扯扯地鬧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被他緊緊地箍在懷中。
「你不要隨隨便便就決定離職，好不好？」
親眼見證過他為了達成上級主管分派下來的嚴苛業績數字犧牲掉多少假期，三餐不定時地每天努力工作，好不容易才爬到了課長的位置，如果因為她的關系而放棄掉的話，教她如何自處？
「你不也是隨隨便便就決定離職了？」
說到這一點苗仲華就來氣，她要換工作，甚至是搬家，竟然都偷偷模模地做，跟他商量一下會死嗎？
之前他就是被她的態度給氣到了，才會賭氣說要分手的。
跟她在一起的感覺是這麼的合拍，從來沒有哪個女人能讓他這麼想念，所以他才會厚著臉皮重新再來糾纏她的，他覺得自己真的離不開她了。
「下次你再這樣，我就不饒你了……」
她終于有反應、願意理他了，苗仲華不得不再次慶幸自己的好運。
這一次，他會努力不搞砸的。
戀愛是需要費心經營的，工作雖然重要，但若身邊少了知心人，生活未免太過無趣了。
他寧願放棄現在的成績，也不願意放棄她。
苗仲華和過去一樣用那種高高在上、施舍般的眼神凝視著眼前的小女人，自以為是地認為她能被自己喜歡是她修了好幾輩子的福氣，沒想到接下來的日子里，他卻狠狠地在她面前持續栽著跟頭，真是大大地出乎他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