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紜花了幾天的時間將杜姨娘送到她屋里的賬本全看了一遍,還有讓以前冷輕嫣習慣用的幾個心月復將庫房全清點了一遍。
只要是上頭帳目不對的、金額少了的,還有庫房短缺提不出證明去了哪里的,全部讓陳管事去找杜姨娘追討。
以前的冷輕嫣性子較軟弱,也許會就這麼掩過去了,可她唐紜是誰,前世就是做總務會計項目的,最討厭的就是帳目不清,就算是一角兩分她都要追回。
這一追討,杜姨娘根本生不出那些銀子跟東西,只好跪到冷鈞焱面認錯。
冷鈞焱一看到女兒列出一大串丟失的物品還有短缺的銀兩,氣得對杜姨娘又是一陣怒斥。
讓她把能補的都補上,補不上的便扣杜姨娘跟冷清玉的月銀,給她們母女一個教訓,這事才暫時告一段落。
冷均焱都這麼發話了,想利用這事將這對暗中陷害冷輕嫣的母女送官的念頭也只能暫時打消,雖然結果不如她意,但既已斷了杜姨娘母女銀源,這處置還是可以接受的。
這一追討把杜姨娘跟冷清玉的體己私房錢差不多掏空了,身上沒銀兩,看她們母女還敢作怪嗎?
不過此舉倒是讓杜姨娘跟冷清玉把她死死的恨上了,可被這一對白眼狼母女恨上,她根本一點也不在乎。
她要是再像以前軟弱的冷輕嫣這樣,很快她又會再被設計陷害死上一回,這一回她恐怕就沒這麼好運穿越,而是直接下地府報到。
趁著今日空檔,唐紜換上一件翠玉色窄袖夾衫,下著一件曳地的湖水綠長裙,外搭橘色短褐,梳著簡單的發髻,在上頭隨意插了兩支鎏金鏤梅花瓖紅玉石簪子,收拾妥當便領著桐葉跟知秋兩人和一名小廝冬日搭馬車出門。
上街巡視趙氏留給冷輕嫣的那些店鋪,還有鎮北侯府在城外的幾個農莊。
主僕四人一大早出門,連跑了幾處,從其中一個農莊出來時己近中午,四人肚子有些餓了,可也不好意思在佃農家里用膳。
唐紜讓冬日在官道兩旁的客或是茶肆先隨意解決午膳,就在冬日駕著馬車繞出農莊時,兩輛馬車尾隨著他們悄悄的跟上。
到了稍微寬闊一點的路面,其中一輛馬車便加快速度超越他們的車擋在前頭,忽然間又放慢速度,整輛馬車冷不防的停下來。
自車上下來幾個手持木棍、凶神惡煞的壯漢,各個表情猙獰的朝他們馬車走來。
冬日見狀不對,手中韁繩一扯,馬車火速調轉方向,往一旁的荒地急駛而後再轉回官道上。
坐在馬車里的三人根本不知外面發生了什狀況,只知道馬車忽然間飛快的跑了起來,她們三人在馬車里被顛得東倒西歪!
唐紜听著外頭負責駕駛馬車的冬日不斷的甩動韁繩,直覺不對,抓著一旁的車壁撐起身子,撩開前頭的布簾問道︰「冬日,發生什麼事情了?」
冬日表情慌張的對她喊著,手中韁繩沒命似的甩動,催促前面的馬兒再跑快些。「小姐,坐好,我們遇上盜匪了。」
「盜匪!」唐紜先是一驚,隨即冷靜了下來,不對,這是京畿附近,防守一向甚嚴,盜匪怎麼敢在這里隨機行搶?
「小姐,你坐好,抓穩了。」冬日沒命的甩動韁繩。
突地,一匹馬從另一個方向橫沖出來擋了他們的去路,他們的馬匹受到劇烈驚嚇,揚蹄嘶鳴。
冬日也瞬間被人從馬車上拽了下去,往一旁的荒地丟,馬車眨眼間被兩名惡人給控制住,但馬兒卻還是不停的往前跑。
唐紜撩開馬車的簾子怒斥,「你們是什麼人,誰派你們來的?」
只見那兩名惡棍二話不說,長臂便往車廂里伸,直接拽住桐葉跟知秋兩名丫鬟。
「啊……你們干什麼?」桐葉跟知秋嚇得直尖叫,聲音還未落下,她們兩人便已經被拋出車外,在地上滾了幾圈。
唐紜抽出發髻上的簪子往其中一人的手掌上刺下,被刺的惡人發出一聲痛苦哀號,一手握住受傷血流如注的手背,整個人重心不穩的往後倒,不慎摔下馬車。「啊!」
另一名惡人見狀,伸手要將唐紜也一並拽出車外,唐紜操起馬車上的靠枕往那人猛砸過去,卻還是無法讓那人從急駛中馬車上甩下。
只要是馬車上構得到的東西,唐紜就不停的往那名惡人身上砸去,最後被她抓到一支雨傘,絲毫不留情的就往那惡人身上狂打。
那名掉下車的惡人還未來得及站起來,便被忍著疼痛追上來的冬日、桐葉跟知秋,操起路旁掉落的樹枝樹干一陣猛打。
跟那幾名盜匪一伙的人見狀也跳下馬車,拽住桐葉跟冬日又是一陣猛踹,冬日也有學過一些拳腳功夫,跟幾名惡人瞬間打成一團。
這時官道上距離他們不遠處的後方傳來一陣疾亂的馬蹄聲,很快的,那隊人馬就奔到近前。
狹長的官道被冷輕嫣他們的馬車跟盜匪各自駕的馬車給佔據,讓後面這一隊人馬根本無法通過,只能猛然拉住韁繩,看著前面突發的狀況。
剛從軍營回來的韓澈眯著眼看著,那三名像是某戶人家家丁跟丫鬟圍著一群盜匪狂打,而後那名家丁掠下一名盜匪後,便趕緊追著前面那輛還在奔馳的馬車。
韓澈身旁的第一護衛無影,眼尖的認出了知秋跟桐葉,「主子,是冷大小姐的丫鬟。」
無影這麼一提醒,韓澈才眯起銳利眼眸看了知秋她們一眼。
似乎也察覺到那一抹銳光,知秋回頭一看,發現韓澈就在距離她們不遠的地方看熱鬧。
連忙不顧形象的撩起裙擺跑向韓澈求救,一口氣顧不得喘上,便直指著那搖搖晃晃不斷急駛的馬車。「威赫大將軍,請你快救我們家大小姐,我們遇上匪徒,他們要綁架大小姐。」
韓澈話不多說,只是抬手做了個手勢。
他身後的幾名隨身護衛立即沖了上去,兩三下功夫便輕輕松松將那幾名盜匪給拿下,全部捆綁成一串粽子。
這麼輕而易舉便將盜匪拿下,讓韓澈以及無影不由得心生懷疑。
無影忍不住遲疑地開口,「這……該不會又是冷小姐的手段吧?」
韓澈厭惡的掃了冷輕嫣的馬車一眼,「有可能。」
直到飽受驚嚇的馬兒被韓澈的護衛制止安撫下來,驚魂未定的唐紜才松了口氣,顧不得梳整服裝儀容,拽著馬車壁全身顫抖著。
桐葉跟知秋也顧不得後怕,連忙沖到馬車邊激動的喊著主子,同時小心的將她扶下馬車,查看她身上有無傷痕。
「小姐,小姐,你要不要緊,有沒有受傷?」
「小姐,是大將軍救了我們的……」冬日跑過來,一邊撫著額頭上不斷滲出血的傷口,一邊吃疼的說著。
大將軍?
見唐紜一臉莫名,知秋連忙小聲的在她耳邊說著,「小姐是你的前任未婚夫。」
唷,原來是前任啊!
雖然她不太願意跟這個無情的男人有什麼交集,不過人家畢竟叫手下出手救了他們,必要的禮數還是得做一下。
「輕嫣謝過威赫大將軍,感激大將軍出手相救。」她迎向前福身行禮,低眉斂目,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下這個隱隱透著冷漠的韓澈。
不仔細看還好,一看差點被他驚為天人的外貌給驚艷了一下把,難怪,難怪冷輕嫣會對他如此執著。
這是人嗎?根本是男神吧!實在很難相信他會是武將,怎會有武將生得如此清朗俊挺,還帶著一抹讓人無法忽視的貴氣。
說他是仙人下凡也不為過,飽滿的天庭與一雙如深海般讓人看不出深淺的眼眸,鼻梁挺直,嘴唇薄而紅潤,微揚的嘴角透著幾分戲誠。
她不得不承認韓澈這男人長得讓女人也嫉妒,只是在她小小的驚艷後便對他鄙夷唾棄到一個不行,甚至連聲罵了冷輕嫣幾句,這種無情的爛男人也只有冷輕嫣把他當寶。
瞧馬背上的他神情透著幾分看戲的味道,自己的前未婚妻差點落到盜匪手中,他竟然還能夠冷眼旁觀看戲,這種男人不要也罷!
「這又是你的手段嗎?」韓澈冷眼盯著她,冷冷質問。
「什麼手段?威赫大將軍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唐紜一頭霧水。
「遇上匪徒綁架又是你的手段?」韓澈鄙夷的將話挑明。
總算听清楚他話里的嘲諷,唐紜猛烈的倒抽口氣,剛剛差點成了肉票的那口氣都還沒緩過來,現在又被這渣男誤會,真是氣暈了她!
不過這也怨不了韓澈,依渣男對她的誤解,相信冷輕嫣以前做過不少這種蠢事。
唐紜壓下滿腔的怒火,冷冷對他盈盈一拜,「輕嫣有一事相求,還望威赫大將軍答應。」
韓澈嘴角逸出一抹鄙夷,「說吧,本將軍能力範圍內會盡量相助。」
皇上已經解除他們兩人婚約,這女人竟然還如此不顧鎮北侯爺的臉面,大費周章上演這一出戲,目的是什麼,昭然若揭。
「這件事情對大將軍來說很簡單,輕嫣想請求大將軍,如若日後輕嫣與大將軍不小心在路上踫見了,還請大將軍裝做不認識輕嫣,連招呼都不必打,而輕嫣亦是如此,這就是輕嫣的請求。」唐紜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完這段話。「還望大將軍成全。」
她的請求讓韓澈感到萬分詫異,怎麼也沒料到她會提出這種要求——讓他徹底將她當成陌生人。
韓澈還處在驚詫之中時,唐紜又開口了,「還有,請大將軍日後在路上撞見輕嫣遇險遭綁或是追殺,千萬不要出手相救,拜托,輕嫣寧願慘死盜賊刀下,也不願意再與大將軍有所瓜葛!」
韓澈這無情的渣男,她真不知道冷輕嫣看中他什麼,為了這渣男最後還魂斷異鄉,真是太不值了!
只是……為什麼對這個渣男她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好像曾經看過他似的?那感覺隱隱跟福九有些相識……
呸,她才不會那麼倒霉認識這一種渣男,還拿他跟福九比,這種渣男連福九一根腳毛都比不上。
說完,唐紜對他連多看一眼也不屑,便轉身離去,絲毫沒有一絲留戀,倒是讓韓澈更加錯愕不已。
以往冷輕嫣見到他總是會借機纏著他,找盡各種理由與他說上兩句話,或是打听他在哪里出入,耍手段遇險讓他搭救,今日竟然朝他丟下這一句話後就轉身離去,這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莫不成,今日之事是他誤會了?
才剛經歷了盜匪綁架的她,那張清麗淡雅的臉蛋和如秋水眸上全無驚惶之色,淡定的好像是他人被綁架而不是她。
她這冷然的態度也讓一旁的無影誤以為是認錯人,認識了冷大小姐好幾年,從沒有一次見到她看主子是這樣淡漠的,眼底看不到任何迷戀,這人真是冷大小姐嗎?
唐紜在經過那一群被制伏的盜匪身邊時,忍不住怒瞪這些惡人,撩起裙擺像暴走一樣氣憤的提腳,猛力的往幾名惡人身上踹去。
方才她不知道哪里來的氣力竟能跟這幾名惡人拼命,但她知道絕對不能讓自己被抓,否則她永遠就別想再回到冷家。
「叫你綁我,叫你綁我,我叫你吃牢飯去,你們三個別愣在那邊,給我狠狠的踹這幾名綁匪,讓他們知道本小姐不是好惹的!」嘴里憤怒的罵著,還不忘轉頭指使冬日、桐葉還有知秋一同踹人。
她一點都不在乎她後面還有一群人在看,反正她跟韓澈這個渣男己無任何關系,根本不需在他面前保持好形象。
冷家主僕四人的粗暴行徑讓身後一群人瞬間傻眼,尤其以韓澈為最,這是他們所認識的冷輕嫣?!
大周京城有四條主街,分為東大街、南大街、西街、北街,和東西南北四大區域,東大街和南大街是京城最熱鬧繁華、富商聚集的地方,故東區南區便是達官貴人、富商巨賈所居住之地。
北街賣的東西就相對較為便宜而實惠,因此北區這地方也是平民百姓群居的地方。
而西區這一塊,則是一些外來者、貧民跟乞丐游民居多,出入分子十分復雜,也是京城最為龍蛇雜處之處。
趙氏留給冷輕嫣的鋪子大部分都集中在東大街跟南大街,鎮北侯府的產業也有不少是集中在這兩條熱鬧大街上,但有一小部分是在北街。
那天他們就是從北街出城到農莊,許是早被盯上了,這才會遇上那些混混綁匪,因此現在一出門唐紜便繞道,不再從西北邊經過。
熱鬧的東大街擠滿了人潮,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在家休養四天覺得所有元氣都恢復了,唐紜又閑不住的領著知秋跟桐葉出門逛街。
那天她差點被人綁架,一身是傷的回到鎮北侯府,加上冷鈞焱日前從她口中得知她馬車會失控墜入山谷,是有人在馬車上動了手腳要她的命,還好她命大只受了傷、稍微喪失一點記憶而己。
如今才到城外又遭到綁架,冷鈞焱更是大怒,得知韓澈手下已經將那群匪徒全部送交官府,不僅親自上官府要官老爺嚴厲徹查此事外,更不知從哪里調了四名武功高強的侍衛,分別為天狐、天馬、天吳、天岣,這天字輩的四大「神獸」來保護她。
所以她現在出門陣仗不小,總感覺走路有風,身後跟著四大門神又加上桐葉跟知秋兩人,組成了一支陣容龐大的神獸團,只要一有陌生人靠近她,馬上就會被他們六人給趕走。
她一早巡視了幾家商鋪後,覺得肚子有些餓了,抹了抹肚皮轉身對他們六人交代,「找家客棧用午膳吧,走了一早上的路,餓了。」
左右巡視了一下最靠近街角的一家酒樓,「就那間吧。」說完便直接往祥風酒樓走去。
酒樓的店小二一見到他們一群人往這兒來,連忙親切熱絡的向上前招呼,「小姐好,用餐嗎?本店有最新鮮的海鮮,還有剛到貨的新鮮山產,搭配上我們廚子的獨門手藝,保證新鮮好吃,回味無窮一吃上癮。」
「小姐,這間祥風酒樓的招牌名菜便是山產。」天狐小聲的告知她。
一听到山產兩字就好懷念啊,以前在山上總有吃不完的野味,福九也總會變換著花樣弄些山產讓她嘗鮮,想著想著,她嘴都饞了,「好吧,店小二給我們大間無人打擾的包廂吧。」
「欸,是的,小姐請跟小的進來。」店小二熱絡的將他們迎進酒樓。
就在他們一群人要進入酒樓時,隱約听見有人在喊她的聲音,唐紜停下腳步問了下一旁的知秋,「我怎麼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
知秋跟桐葉也趕緊伸長了頸子在過往的人群中梭巡。
一旁的天吳冷冷開口,指著上頭的其中一間小包廂,「小姐,上面。」
唐紜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上去,一名十分英氣的姑娘正朝著她揮手。「她是……」
桐葉馬上提醒她,「是涼綠姑娘,齊國公府的大小姐,跟你是閨中密友也是金蘭姊妹,她娘親齊夫人跟咱們過世的夫人還有太後三人是金蘭姊妹。
「你跟涼綠小姐年紀相當,小時候也拜過神明寫過金蘭契,涼綠小姐前天還來家里探望過你,不過當時我們出去了,就是出事那一天。」
「是啊,小姐,涼綠小姐跟你可是比我們府里的二小姐還要親,你們兩個才像是真正的親姊妹。」知秋也趕緊提醒她。
唐紜愣愣的點頭,心下一陣懊惱,閨中密友,金蘭契……她根本不記得這位齊府大小姐,怎麼辦啊?
可都踫上了,現在也不能轉頭走人,只能硬著頭皮尾隨著店小二進入酒樓,她都還沒有跟著店小二上樓,穿著一襲翠綠色襦裙,一身清爽簡約打扮的齊涼綠就興匆匆的跑了下來。
一看見她便興奮的抓著她的手,「輕嫣,太好了,我終于見到你,我第一天听見你平安歸來的消息就去了侯府,下人說你出府去了,沒見到你讓我好一陣失望。」
唐紜愣愣的看著對她熱情到不行的齊涼綠,一時之間真不知道要說什麼。
齊涼綠馬上發現她的不同,手捂著她的額頭,「輕嫣,你怎麼了?」
「涼綠小姐,我們小姐……」知秋馬上在齊涼綠耳邊,將冷輕嫣的狀況同她說了一下。
只見齊涼綠心疼的哇哇大喊,向前一把抱住唐紜,「輕嫣啊,你怎麼這麼可憐遇上這種事情,還把我們的姊妹情誼給忘了。」
唐紜有些尷尬的看著不管眾人目光,圈抱著她的齊涼綠,扯了扯嘴角拍拍她的背,不知說什麼好,只好說了這兩個字。「抱歉……」
齊涼綠松開她,一掃陰霾開心的說著,「這有什麼好抱歉的,忘記我們的姊妹情誼又不是你的錯,你忘了也沒關系,我們重來,重新開始還是好姊妹。」
來到古代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熱情的姑娘,笑咪咪沒有心機的陽光臉龐讓她瞬間對齊涼綠很有好感,唐紜開心的點頭。
「你來得正好,我哥昨天打了頭鹿,拿過來這里讓店家料理,今天在上頭宴請招待幾個好友,你也一起來。」齊涼綠拉著她便往他們的包廂走去。
來到包廂,齊涼綠指著四大神獸,「你們四人先到那間包廂去,所有的護衛都在那里。」
接到唐紜示意的眼神,他們四人才轉向另一間包廂,跟其它受邀聚餐的公子們所帶來的護衛一起用餐。
就在齊涼綠開心的拉著冷輕嫣往他們的包廂走去,經過其中一間房門沒有全部掩上,一扇窗子也半開著的雅間,里頭的客人正好走出來,差點與冷輕嫣撞上。
差點相撞的兩人異口同聲。「抱歉!」
唐紜抬頭看了不小心與她相撞的公子一眼,不看還好,一看嘴角頓時劇烈抽搐,怎麼會是他?!
韓澈沒料到會在這邊再度踫上冷輕嫣,眼楮綻出一道詫異眸光看了她一眼。
「你怎麼會在這里?」韓澈銳眸微斂瞅著她。
什麼叫做她怎麼也會在這里?
「這位公子我認識你嗎?」
她冷眼掃了身著水玉色金絲祥雲錦袍,面容俊挺,淡漠眉目間有幾分倨傲貴氣的韓澈,這位威赫大將軍不會自以為是,往自己臉上貼金,認為她又發花痴四處打探他的行蹤,想來個巧遇吧?
大人物果然是「貴人」多忘事,似乎忘了當初她「不小心在路上踫見也要裝做不認識,連招呼都不必打」的請求。
一旁的齊涼綠錯愕的看著突然偶遇的兩人,這輕嫣也把威赫大將軍韓澈忘得太徹底了吧!
當初她是怎麼愛慕韓澈的,所有人都知道,怎麼忘了以前的事情會連自己愛慕的人都忘了呀?
不過忘了也是好事,皇上已經解除他們兩人的婚約,忘了,輕嫣才不會難過。
忘了,她哥哥才有希望。
「韓大將軍,我哥昨天獵了頭鹿,讓酒樓里的廚子烹煮,今天請幾位好友一起聚餐吃鹿肉,我正巧遇到輕嫣就拉著她一起來了。」齊涼綠稍微替冷輕嫣解釋。
冷輕嫣拉著齊涼綠便往他們的包廂走去,邊走還邊用不大不小的音量提醒齊涼綠。「涼綠,不要跟不認識的陌生人說那麼多,小心被騙,尤其是長得好看的男人。」
這是在指桑罵槐吧!意指他是騙子,與冷輕嫣訂親多年耽誤她大好年華,最後卻解除婚約的騙子。
「嗯、嗯,你說的沒錯,好看的男人都是花心的大騙子,男人還是要找普通點的。」齊涼綠很認同這一點的點頭。
就像她哥哥一樣,長得雖然沒有威赫大將軍好看,但也是英姿颯爽,迷煞不少少女心,可是卻十年如一日的默默喜歡輕嫣,眼下有這麼好機會,她一定要好好湊合哥哥跟輕嫣。
韓澈愕然的看著她們消失在一間包廂門後,站在他身後的無影忍不住開口道出他的疑惑,「這……冷大小姐怎麼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她失蹤這幾個月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失蹤過?」
「是的,失蹤了好幾個月,據傳當時主子身亡噩耗傳回,她不相信主子死了,瞞著冷侯爺獨自前往主子失事的地點尋找主子,豈料不久後也傳回她墜落山谷身亡的消息,但冷侯爺卻不相信,一直不肯舉行喪禮,約莫半個月前,她才突然回到鎮北侯府,把所有人嚇了一大跳。」
對于這消息,韓澈感到震驚萬分,冷輕嫣竟然為了尋找他,一個從未出遠門的閨閣千金,這樣翻山越嶺、跋山涉水的前往那窮鄉僻壤之地尋他,還墜落了山谷……
「這事為什麼都沒人跟我說過?」說實話,心里對冷輕嫣這一份情不感動是騙人的,他無法無動于衷。
「因為主子你一向不喜听到冷大小姐的消息,因此才沒有人同主子你提起,更何況皇上也做主解除了你與冷大小姐的婚約,因此更是不會有人向主子提及這件事。」無影發覺自己多嘴說了不該說的話,有些心虛的回答主子的問話。
頓時之間,韓澈對冷輕嫣有種濃濃說不出的愧疚。
包廂里,唐紜跟齊涼綠站在門邊,好奇的看著里頭的男男女女。
大周的風氣並不像唐紜記憶中的古代那般保守,對于男女婚前走動來往管束也並不嚴格,雖然不像現代風氣那般開放,但同年男女之間偶爾一起同桌聚餐談話都是被允許的,因此也常有男女幾人共同聚餐,或是相約野外踏青,並不會招來異樣眼光。
因此,她一進入包廂便見到受邀者有男有女,男的一桌女的一桌,中間用屏風區隔。
齊涼綠開心的拉著冷輕嫣,繞過她哥哥齊涼偃與幾名同儕好友所坐的那幾桌,跟她一起坐到另外用屏風隔開的小隔間,卻被齊涼偃給喚住。
「涼綠,怎麼拉著輕嫣就往你們那里走,也不跟我們打聲招呼,我們大伙兒可是好一陣子沒有見到輕嫣了。」
唐紜擰著眉頭看著面前這名身著一襲藍色錦繡袍子,上頭繡著銀色雲紋的男子,他墨發被青色發帶緊緊束著,插著一根白玉簪,整個人散發出清朗的氣質,陽光般的笑容給人感覺非常舒服。
「輕嫣,你忘了吧,這是我哥,以往你都是稱呼他偃大哥的。」齊涼綠趕緊捂著唇小聲的在好友耳邊提醒她。
「偃大哥好。」唐紜朝他行禮問好,又對其他人道︰「各位好。」
從小就熟識冷輕嫣的齊涼偃對她這陌生舉動感到十分困惑,擰著濃眉不解的看著自家妹子。
「好了,哥,輕嫣都跟你問好過了,別打擾我們享用野味美食,有什麼事情回家再說。」齊涼綠自然是知道自己哥哥的困惑,朝他擠眉弄眼暗示一番後,拉著冷輕嫣就要往一旁的隔間走去。
齊涼偃卻拉過她,挑眉小聲質問︰「涼綠,輕嫣怎麼不太對勁?」
只見齊涼綠給她哥一個神秘噯昧的微笑,賊兮兮的說︰「哥,你的機會來了。」
「說清楚。」
齊涼綠將冷輕嫣失憶的事情大略說了下,听完,只見齊涼偃眼底瞬間綻放一抹光芒。
唐紜在一旁看著這對兄妹,反正冷輕嫣失去記憶的事情愈多人知道對她愈有利,因此她也不打算阻止齊涼綠大嘴巴的告知齊涼偃她喪失記憶的消息。
包廂內,因中間區隔的屏風讓兩邊人要談話,得來來回回的走動很不方便,故聚餐到一半時便讓店小二將屏風給撤了,沒了隔閡,整個包廂里的氣氛也更為熱鬧。
豈料,受邀的其中一名叫藍天慕的公子離席前往茅廁,解手回來後,竟然帶了一個讓唐紜嘴角直抽的人進入包廂。
對于韓澈竟出現在他們這些官家子弟聚會的包廂,所有人簡直不敢相信,異口同聲的驚呼,「威赫大將軍?!」
藍天慕開心邀功似的像所有人宣布,「我剛剛在走廊上踫到威赫大將軍,便邀請他與我們一同吃野味,沒想到大將軍一口就答應跟我們一起同「希望本將軍沒有打擾到你們的興致。」韓澈冷然開口。
「不打擾、不打擾,威赫大將軍能跟我們同桌是我等的榮幸,何來打擾之說,大將軍快點這邊請坐。」齊涼偃趕緊起身招待。
韓澈一落坐,另一桌的小姐們頓時睜大眼不停朝著韓澈瞄去。
韓澈與冷輕嫣解除婚約,這是眾所皆知的,此時名草無主,便有幾名作風比較大膽的小姐,不停的朝韓澈拋媚眼,希望能夠得到他的青睞。
本來食欲還不錯,開心吃山產一解肚里饑蟲的唐紜,在韓澈加入後整個人都不好了,一點食欲也無,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碗里的食物。
要不是擔心對齊氏兄妹感到抱歉,她真想在韓澈坐下的當下就起身離去,不過她要是當場就身離去,恐怕會被人誤認為對韓澈舊情難忘,基于這兩點原因她忍了,繼續留下來。
幾名沒有功名的官家子弟,本就對軍中生活很是向往,因此韓澈一落坐便迫不及待的問他有關軍旅生活的種種。
韓澈一面回答他們的問題,一面留著一分心思注意唐紜,發現她從來沒有一次將眸光放在他身上,表情淡然甚至不時還會閃過些許的不耐煩,難道真如無影所說,她變了?
「輕嫣妹妹,這塊是鹿腿肉,肉質十分有彈性很好吃,你嘗嘗。」齊涼偃夾了塊剛端上桌的紅燒鹿肉放到冷輕嫣面前的碟子,同時跟她介紹。
「謝謝偃大哥。」看著碟子里的鹿肉,她對齊涼偃報以微微一笑。
那笑容甜美真誠,讓齊涼偃臉頰上浮現一抹薄薄紅暈,憨笑著,「輕嫣妹妹你別客氣,這鹿肉滋補,你身體剛復原多食些,對身子有幫助。」
她微笑的點頭,夾起齊涼偃放到她碟子里的鹿肉吃著。
齊涼偃臉上那抹紅暈雖然不細看是看不出來,卻逃不過一直分神盯著他們的韓澈眼楮。
看到她的笑臉,他有一種莫名熟悉與溫暖的感覺,本想與她攀談兩句,可看見她與齊涼偃有說有笑卻對他置之不理,真的做到她所說「不小心在路上踫見也裝做不認識,連招呼都不必打」的陌生人,徹底的漠視他。
這份漠視讓他不知怎地竟然感到莫名生氣。
始終將韓澈當成陌生人,埋頭猛吃的唐紜,隱約感覺一直有人在盯著她看,可是當她抬頭看時那視線又消失,待這次又發覺有目光朝她投射而來,她嘴角一撇,憤怒地抬頭。
不料竟是與韓澈的眼神對上,一接觸到他的視線,唐紜倏地在心底啐了聲,又火速低下頭吃東西,或者時不時的與齊涼偃說上兩句話,就是不想與韓澈有任何交流。
韓澈冷眼看唐紜靜靜吃著東西時,心情沒有多大的起伏,只是當兩人眼神交會,總讓他有種無法解釋的熟悉感。
當看著她與齊涼偃有說有笑的談話,他就感到十分不開心,並不是因為她曾經是他未婚妻,如今卻當著他的面與別的男人說話而不開心,而是一種打從心底生氣,不喜她與對她有興趣的男人談話而生氣,好像他曾經珍藏的寶物快被人奪走,他卻無能為力。
韓澈不禁陷入迷惑之中,不解自己心緒為何如此變化。
天蒙蒙亮,沁涼空氣中依舊彌漫著薄薄霧氣,只有幾道晨光在天邊探出頭,眾人還在一片沉睡之中。
人煙罕至的官道上,一匹快馬揚起塵煙,朝京城方向奔馳而去。
沒多久炊煙緩緩升起,沉睡的京城開始熱絡了起來,依舊籠罩著迷霧的街道上響起了細碎的交談聲。
巍峨且氣派的威赫大將軍府,門前有著一對石獅的厚重大門緩緩的朝兩旁推開,下人們開始灑掃著。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當薄霧漸漸退去、陽光露臉的當下,一匹駿馬緊急停在將軍府門前。
未等馬兒完全停下,馬背上傳來響亮的報喝聲,隨即劃破寧靜。「通報威赫大將軍,冷影求見。」話落的同時,馬背上的人已翻身下馬,筆直的朝後院而去。
這個時間韓澈通常還在後院,在專門用來自我訓練的院子里打拳或是練劍,當冷影來到後院時,韓澈已經打完一套拳法。
「冷影見過主子。」
韓澈拿過無影遞上來的布巾擦拭著額頭與身上的汗漬,一邊穿著中衣一邊問道︰「事情調查得如何?」
「回主子的話,已經調查清楚。」
「說吧。」韓澈接過無影遞來的溫茶喝了口,同時扯過垂掛在一旁兵器架上的外袍套上。
「回主子,您受傷墜崖後是被一名老獵戶給救的,他給您取了個名字叫福九……還有,您喪失記憶這段時間有個未過門的未婚妻……其實她也可以算是您的妻子了。」冷影將自己所打探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知韓澈。
「我有妻子?!」韓澈不相信的驚詫低呼,「什麼叫做有個未婚妻也算是妻子,把話說清楚。」
近來,他總在夢中模糊見到一位女性身影,因此想到要調查失憶那九個月發生了什麼事,然而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
「是的,主子您這位夫人是用一窩狐狸跟十兩銀子換回來的,據山上人說,雖然你們兩人未拜堂,但是所有人都說她是福九的媳婦兒,兩人也都吃住在一起。」
「狐狸、十兩銀子!」這讓韓澈更為震驚,「這是怎麼回事,我竟然有一個用狐狸跟十兩銀子換回來的妻子?」
「據說您空閑時會跟著夫人在官道賣燒烤跟涼茶點心,您後來恢復記憶回到京城這段時間,大家都說福九死了,夫人因為不想觸景傷情,不久便下山離開,現在下落不明。」冷影將所有打探到事巨細靡遺交代得一清二楚。
「觸景傷情?」
「是的,據山上的那對父子跟那位大嬸說,主子您喪失記憶期間與夫人的感情十分要好,兩人總是出雙入對,一搭一唱,雖然未拜堂卻跟一般夫妻沒兩樣的甜蜜生活著,主子跟夫人在一起時嘴角總是上揚的……」
其實他根本不相信一向冷酷的主子會成天將笑容掛在臉上,如若不是山上那些救過主子的人說得信誓旦旦,他是打死也不信。
冷影說的好像是另一個人,韓澈一點也不相信,可當他想否定時,腦海中倏地閃過一張影影綽綽模糊的臉。
一想起夢中那張始終讓他看不清楚臉龐和身影的女人,他心里就有說不出的滿足,甚至有時會在無意間發出一抹微笑,這讓他不由得相信冷影打探到的情報都是真的……
「有誰知道夫人的行蹤?」這一瞬間,他急著想知道他夢中那女人的去處。
「沒有人清楚,只知道夫人說她想起過去了,要回去她該回去的地方。」冷影搖了搖頭,「那位照顧過夫人的大嬸說,夫人她也是失去記憶的人,主子離開後她就想起了過去,所以打算要回去看看。」
「也是失去記憶之人?」最近失去記憶的人還頗多的。
「是的,不過那位大嬸說,夫人並沒有因此感到自怨自艾,反而非常積極樂觀,連帶影響到主子,讓主子的笑容愈來愈多。」
「有讓人畫下夫人的畫像了嗎?」韓澈自衣襟里取出一條紅色喜帕。當初醒來時這條喜帕就在身上,不知為何他總想隨身帶著,如今想來,這應是那名將要跟他完婚的女子的吧……
听完冷影所說,韓澈支著下顎沉思,如若真如冷影所說,這個用狐狸換來的妻子,應該就是常在他夢境中出現的模糊影子了。
那個常常讓他連作夢都會笑醒的女人,若真是他的妻子,那他定要找到她才成。
「那窮山惡水的要找到一名好畫師不容易,因此屬下擅自做主,請了那兩位曾經照顧過主子跟夫人的那對父子和大嬸到京城來一趟。」冷影抱拳稟告。
韓澈點頭,「嗯,這事處理得不錯,待對方來,本將軍再親自詢問清楚,同時請皇宮里的御用畫師過來,讓畫師按著他們所描述的,繪出夫人的畫像。」
在一旁听著的無影覺得不妥,連忙提醒韓澈。「主子,如若真如冷影所打听到的,您已娶妻,這事就不好辦了……皇上上個月才下旨說要在今年的才藝大賽中,為您跟奪魁的小姐賜婚啊。」
無影這麼一提醒,韓澈才赫然想起他那位愛當喬太守的義兄,這事情得在才藝大賽前稟明皇上,免得屆時因自己一時疏忽而落得欺君之罪,讓那些大臣逮到機會參他一本。
韓澈仰頸看了下天色,「備馬,我要進宮向皇帝稟明此事。」
「是。」
約莫半個時辰後,韓澈騎著快馬進宮。
過了大半天,韓澈才冷著臉自皇宮出來,等在外頭的無影牽著馬迎了上去,「主子,皇上答應您的請求,撤旨了嗎?」
其實看著主子的臭臉,大概也猜到結果,但身為屬下還是要適時的關心主人。
韓澈拉過自己的馬,翻身坐上坐騎,冷著臉回答無影的問題,「皇上不答應,堅持為我跟在才藝大賽奪魁的千金賜婚。」
無影瞠目結舌,「主子沒有告知皇上,您已經娶妻了嗎?」
「說了,他只說屆時會賜給奪魁的小姐一個平妻身分。」一提及此事,他也是一肚子惱火。
無影怔愣片刻,「也就是說,屆時這些閨閣千金不管是哪一個奪魁,都會成為妾,這樣她們的父兄能接受嗎?」
「本將軍的婚姻大事,只是皇上用來攏絡朝臣的手段,要他撤旨是不可能的,恐怕優勝人選皇上早已經選妥,就等當日宣布。」韓澈甩動韁繩,一夾馬月復,胯下馬兒旋即奔馳而去。
看著憤怒長揚而去的主子,無影嘴角猛地一抽,皇帝自己就一堆皇子公主難道還不夠攏絡朝臣?還得把手伸到主子身上。
驚覺主子已經跑遠,無影也不敢耽擱的翻身上馬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