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銀色月光流泄,灑落在夜深人靜的林子里,樹影倒映在寂靜得有些駭人的黑森林里,樹梢更是不停傳來夜梟陰沉且讓人頭皮發麻的低鳴聲除了恐怖的夜梟叫聲外,樹林里一間散發出昏黃幽暗燭光的小屋里,也頻頻傳出驚駭恐懼的聲音。
「不要,不要走!」
「等我,我來找你了……」
坐在外邊大廳板凳上的福九從這驚恐的聲音竄出時便已經清醒,睜大兩眼直盯著那扇掩起的門扉。
這呼喊聲持續了片刻,讓他覺得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掀開身上的薄被起身,敲了敲門扇。
「紜兒,紜兒!」他在門外喊了幾聲。
可是響應他的依舊只有驚恐的叫聲,讓他無法再平心靜氣的站在門外听,顧不得世俗規範和其它顧慮,立即氣運丹田,用力震開上閂的門扇。
坐到床邊焦急的搖著依舊陷在夢魘中,不時發出痛苦囈語的唐紜,「紜兒,紜兒,醒醒,醒醒。」
「不要走,不要走……」她突然間兩眼睜開,驚坐起身,圈抱住福九哭喊著。
看著她淚眼朦、眼神毫無焦距的眸子,福九知道她還未完全清醒,只能拍著她的後背柔聲安撫。「好,我不走,不走。」
「不走?」在夢中的她像是得到響應一樣,驚恐的情緒慢慢的穩定了下來。
「對,不走。」福九繼續拍著她的後背,在她耳邊說著。
「不走……」這句話像是有魔力似的,令唐紜整個人慢慢清醒過來,可仍處于渾沌的腦袋根本無法運轉,只能愣愣地看著抱著她的福九。「福九」
「醒了嗎?」
她怔愣地看著他,不解他話中含意。
「你作惡夢了,又哭又喊的,怎麼叫你也叫不醒,我只好進來把你叫醒。」福九趕緊解釋,避免她誤會自己。
「謝謝你福九,不然我現在一定還繼續作惡夢。」
「你方才是夢到什麼了?為什麼還哭?」見她沒有責怪或誤會自己的意思,福九也安心許多,曲起手指心疼的拭去她眼角上閃耀的淚光。
「夢到……」
她愣愣看著他片刻,回憶著自己方才的夢境,全是這身體原主冷輕嫣所經歷過的事情,還有冷輕嫣的家人,以及她是如何遇害的。
她甚至還看到一個男人,雖然看不太清楚他的臉,不過她很清楚地知道那人是冷輕嫣的未婚夫,冷輕嫣是為了找她未婚夫才會離家,最後遭遇不幸她迷惘的歪著頭看著福九,她能將這些事情甚至是她穿越的事告知他嗎?也許說了,福九就會將她當成了妖魔鬼怪……
只是,她已經很久未再夢見有關于冷輕嫣的任何事了,為何今天會無緣無故夢到這些事?
她隱隱約約感覺像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似的,是多心了嗎……
片刻,她搖了搖頭,「不記得了,只是覺得很恐怖……」
福九望著她的臉,扶著她便要她躺下。「不記得就別想了,繼續睡吧。」
她抓住福九的手臂搖頭,「我不想睡了,覺得睡了會又夢見不好的事情,你陪我聊天說說話吧。」
「嗯。走,我抱你出去看星空,保證你看了後會忘卻所有不愉快。」福九不假思索地抱起她往屋外走去。「今晚的夜空很漂亮,偶爾會出現變換羽衣顏色的仙女。」
「真的?」仙女羽衣還會變換顏色,感覺起來像是在說北極光啊。
福九點頭,「嗯,听老家伙說,這季節約莫在這時辰總會出現一兩次仙女羽衣,如果運氣好也許看得到。」
「那你看過嗎?」
「上個月看過一次,當下震撼不已。」福九點頭,將她抱出院子放在一張竹編躺椅上。
經過一陣子調養,及猞猁骨酒的加持,其實她的腳傷己好多了,可他就是喜歡親力親為的抱她移動。
安置好唐紜,他則躺到一旁鋪著竹席的地上,雙手撐著後腦陪著她一起仰望星空。
唐紜睜著大眼看了又看,始終未看見福九說的仙女羽衣,只有看到一輪明月高掛。忽地想起一事,翻過身望著福九那張豪邁粗獷的臉,「欸,福九,你喪失記憶是怎麼回事?」
福九好笑的側過臉看著她那雙充滿疑惑的翦水明眸,「你不也是喪失記憶,怎麼會問我這種問題。」
「我就是想知道……你跟我的情況可能不太一樣。」
「我不記得,只知那時自己渾身是刀傷,像個活死人一樣的躺在床上,約莫一個月後才真正清醒,醒來後己忘了以前的記憶。」
「你有沒有想過你渾身刀傷,是不是遭到仇人追殺還是打劫什麼的?」她好奇地問著,福九的手腳十分利落,打架更是以一擋十都不成問題,未喪失記憶前的他說不定是個武功高手。
「想過,不過一想頭便疼,索性就不想了。」他很豁達的說著。
「那有夢到過嗎?」
福九看她一眼搖頭,「沒有。」
「我倒是夢到過一些事,只是……我不知道這是夢還是現實……」
「不管是夢還是現實,你都說說看。」這恐怕就是唐紜作惡夢的原因,福九關心地問道。
「我夢到……我是被人在馬車上動了手腳……才會墜落山谷的……」唐紜看著福九片刻,幽幽的將自己方才夢到的事情稍微向福九透露。
「只是我在夢中沒有看到害我的人,那幾個人只是模糊的影像,可是我對他們卻覺得很熟悉,其中一個女人好像是我的親人。」
听她這麼一說,福九陷入沉默,須臾才開口問道︰「紜兒,你想找回過去,找出暗中設計害你的人嗎?」
唐紜陷入沉默,她怎麼找啊,她根本連冷輕嫣住哪里都不知道,就在她正想這麼回答福九時,腦海閃過幾個字——鎮北侯府。
「福九,你知道鎮北侯府嗎?」
「鎮北侯府,京城的鎮北侯,冷鈞焱侯爺!」福九不假思索地說出。
對于自己突然間說出鎮北侯府四個字,他心下也是一陣暗驚。
「京城!」看來冷輕嫣是京城人士。
「是的,你夢見害你的人跟鎮北侯府有關系?」福九收拾起心頭的震撼,眯起犀利的銳眸看著一臉迷惘的唐紜。
奇怪,為何當自己一說出鎮北侯府時,竟異常覺得不陌生,和當初听到紜兒說自己叫冷輕嫣時一樣的詫異中帶著熟悉感,這是怎麼回事?
「說跟鎮北侯府有關系太牽強,可是……應該多少有關系,否則不會一再的出現。」依夢中的感覺看來,這鎮北侯府應該就是冷輕嫣的家。
「等狩獵季節結束,我把手中毛皮全部處理好,帶你上京城一趟,也許你便能想起來了。」
唐紜眼楮瞬間一亮,「你要帶我去?!」
福九點頭。「也許這樣你便可以找回失去的記憶,或者是你的家人。」自從知道她與他一樣失憶了,想要憐憫呵護她的感覺又加深了些。
「上京城要花不少錢啊,你不是想要在山下買座院子,這樣你買屋的銀兩就不夠了。」
「院子可以晚一年買,屋子在那里又跑不掉,但是你尋親這事不能等,誰知道多等待的時間會發生什麼意外。」
「你不擔心我找回家人後把你給甩了?你就還得下山去買一個媳婦兒。」鎮北侯府那種高門恐怕不會允許冷輕嫣嫁給一個獵戶。
福九淺笑了下,抬手撫模了下她粉女敕臉頰,好笑反問,「你會同意讓我再去買個媳婦兒?」
之前那些地痞流氓到涼水亭鬧事,將那群混混送官府後,他便回到涼水亭幫忙整理收拾善後。
期間也不知道跟玉桂嬸還有唐紜聊到了什麼,玉桂嬸一個玩笑道︰「福九啊,玉桂嬸看你們兩個感情這麼好了,趕緊把喜酒辦一辦,玉桂嬸等著喝你們兩人的喜酒。」
他隨口一句,「我一窮二白,紜兒怎麼會看得上我,願意當我媳婦兒。」
豈料唐紜馬上回答︰「你又沒有問,怎麼會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又怎麼知道我不想當你媳婦兒?」
玉桂嬸一听馬上拍手叫好,「看來你們兩人彼此都看對方合眼,那好,趕緊把婚禮辦了,玉桂嬸就當你們的媒人,你們這婚事就這麼定了。」
他跟唐紜當時也沒人反對,彼此默認了對方。
「當然不同意。」唐紜拍了下他的胸口佯怒。
開什麼玩笑,像福九這樣對她這麼好的男人,可以稱得上是古代的保育類動物,很難找得到的,她才不會放手。
況且她也不是真的冷輕嫣,她只是想知道冷輕嫣的過去,到時就算上京城找到冷輕嫣的家人,不管冷輕嫣的家人會不會反對,最後她也是會跟著福九回到山上來。
「你既然不同意,我有什麼好擔心你不跟我回來。」
「回去是有風險的。」
「既然你心里有我,屆時,就算有意外有風險,用綁的我也要將你綁在自己身邊帶回山上,不讓任何人拆散我們。」
听到他的回答,唐紜心里一喜,有了他的承諾,這樣她就放心多了。
「福九,你就真不擔心?」
「你是我媳婦兒,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我怎麼會是你媳婦兒,我們兩個又沒拜堂,我警告你唷,我可不想沒名沒分地跟著你。」他連求婚都沒有就大言不慚說她是他的媳婦兒,她嚴正抗議。
「紜兒。」他撫模著她的臉頰,鄭重的對她道︰「找一天把我們這事辦了吧!」
唐紜怔了下,用力眨著眼,有些不敢相信的問著,「你在跟我求婚?」
福九的臉龐浮現一抹紅暈,有些尷尬的點頭,「算是吧。」
「什麼叫做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她翻身從竹椅下來,靠在福九身上,用力拽著他的衣襟怒聲質問。
「你這樣讓我不說是都不成。」
「說你要娶我,請嫁給我。」她教著他說。
「好,我答應!」
唐紜一怔,「喂,福九,你很賊耶,現在這樣等于是我在向你求婚耶!」
「你一個姑娘家都可以不顧顏面跟我求婚了,我怎麼能夠不同意。」福九忍俊不住的笑說。
她眼角抽了下,這家伙這時候可真是一點也不老實木訥,竟然誆她向他求婚,不過同時也有許多的甜從心底蔓延開來,過程雖然有些本末倒置,但好歹他也是同意娶她了。
像他這麼優的暖男,在古代可是提著燈籠也找不著的,不好好把握,萬一被搶走了怎麼辦?
「好,那我就當成你同意了,不過有一句至理名言你一定要謹記,還要每天在心頭默念三遍。」她嘴角勾了勾。
「哪一句至理名言?」
「就是,妻子永遠都是對的,知道嗎?」她點點他的胸膛說道。
「妻子永遠都是對的?」
「是的,妻子是用來疼的,所以妻子永遠不會錯,如果有錯也一定是丈夫先犯錯。」
他怎麼覺得這一條至理名言很坑人,不過他同意妻子是用來疼的這一點,遂點頭,「我會對你好上加好的。」
「還有你也必須要對我三從四德才成。」
「三從四德?這不是女人……」
「男人的三從四德不是你想的那些,是妻子出門要跟‘從’,妻子命令要服‘從’,妻子講錯要盲‘從’。」她一口氣將「三從」說出。
「這就是三從?」跟她方才說的妻子永遠都是對的這句話沒什麼差別,于是他又點頭。
「那四德呢?」
「四德就是,妻子化妝要等‘得’,妻子花錢要舍‘得’,妻子生氣要忍‘得’,妻子生日要記‘得’。」她捧著他長滿胡碴的臉龐,望著他明亮的眼楮一條一條說得清楚。
「這些都沒問題……只是……紜兒,你的生日你自己都不記得了,為夫又怎麼有辦法為你記得。」福九有些傷腦筋的看著她。
「欸,是唷。」唐紜低呼。「那……就等我想起來,這一點先讓你欠著。」
「放心,當你想起來時,為夫一定幫你大肆慶祝。」福九揚著淡淡淺笑,眷戀寵溺地看著她犯迷糊的神情。
瞧她專注在她忘了自己生日一事,卻始終沒有發現到他已經改變了稱呼,自稱為夫,真不知她什麼時候才會發覺?
他炯亮有神的黑眸里閃耀著不明的眸光像火焰一樣熾熱直鎖著她,叫她看得臉紅心跳。
他喜歡看她咬著下唇臉紅,溢滿水光的眼波光盈盈,一臉嬌羞的模樣,他情不自禁伸手撫上了她的臉,月光下兩人四目相對,彼此眼里凝滿著對對方滿滿的情意。
唐紜畢竟是姑娘家臉皮較薄,有些尷尬的咬著下唇,吶吶的小聲問著,「福九,你怎麼這樣一直看著我?」
他拇指月復撫著她的紅唇,低頭,一翻身將她欺壓在自己身下,不想再壓抑自己。「因為我想吻你。」話落的同時,灼唇已覆在她的紅唇上淺淺纏卷吸吮。
她驚駭的眼一瞠,難以置信看著眼前這張豪邁粗r的臉龐,他竟然吻了她!
在她還在驚愕時,福九已經結束這個吻,繼續與她對視,觀察著她的反應,唐紜愣愣看著他好半晌,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呃……你,竟然會使壞!」一直以來她都認為他是老實木訥能任她欺負的,看來並不是如此。
「你已經答應嫁給為夫,雖然還未拜堂,偶爾使使壞總是行的吧。」他的眸子里充滿著柔光,定定地看著她的眉眼。
「有人像你這麼犯規嗎?」而且犯規速度神速。
她耳根處縈繞著淡淡的紅暈,嬌羞的斥責,但那軟軟的語調讓人只覺得她是欲拒還迎,調情撒嬌。
「你現在不是看到了?」她聲音甜膩柔軟得讓他一陣神往,忍不住低頭再度掠奪她的紅唇,溫柔的舌忝纏吸吮,將她帶入另一種情|欲感官的世界,徹底顛覆她對他的既定印象……
福九打算趁著還未入冬前先帶唐紜回京找尋親人,因著兩人要一起上路,為避免麻煩,因此兩人決定先舉行婚禮,把生米煮成熟飯,日後回到京城,不管遇上什麼事情,他們都不會被迫分開。
听到他們兩人要舉行婚禮,最開心的莫過于老沈跟玉桂嬸,每天都上他們屋子來幫忙籌備一應事宜。
這一日,玉桂嬸下山去釆買些物事,老沈也被叫去幫忙農活,兩人今天都沒有過來。
福九跟阿旺從山上狩獵下來,阿旺向唐紜打聲招呼後便先回自己家里去,留福九一個人在院子里處理今天的獵物。
只見福九一臉心事重重,表情明顯十分不悅。
端著金桔茶出來讓他解渴的唐紜,一看便知道他心里有事,關心問道︰「福九,你遇上什麼麻煩了?」
「怎麼這麼問?」他疑惑的瞧她一眼。
「因為你看起來不太開心,往曰你狩獵回來都會一進門就喊‘媳婦兒我回來了’,今天卻沒有喊。」
福九將金桔茶一仰而盡,用手背擦著嘴角邊的茶漬,重重放下茶碗,有些泄氣的同唐紜說︰「紜兒,現在是農忙時節,山上的這些獵戶雖未種田,但也得忙著存糧迎接冬天……我們兩人的婚禮……」
「要延期?」
「不,是婚禮……恐怕只有你跟我兩人拜堂,老沈跟玉桂嬸一家會來,我們的婚禮無法很熱鬧,甚至冷清……」福九有些難以開口。
這不是他想要給紜兒的婚禮,他想給他一個熱鬧難忘的婚禮……
唐紜捧著他的臉,定定地看著他,「福九,我不在乎有沒有熱鬧的婚禮,只要你不叫我自己一人唱獨腳戲,一個人拜堂,熱不熱鬧有沒有人會出席我們的婚禮,我都不在乎,真的。」
「紜兒,你真的願意嫁給我,跟我待在這山上當個獵戶的妻子,即使沒有新嫁娘喜服,沒有賓客,只有你跟我,這樣你也願意?」
「你是因為那些人無法來,婚禮不夠熱鬧,覺得愧對我才不開心的嗎?」她真沒有想到福九這麼在意她的感受,想盡一切力量把一切最好的給她。
福九點頭。
她輕笑了聲,食指戳了下他的額頭。「呆子,不過是個婚禮,他們不來就算了,我們自己舉行就好,好歹我們還有玉桂嬸跟老沈啊,還有阿旺和小玉呢,這樣也不算孤單。」
福九覺得有些不真實的問著,「紜兒,女人不是都愛有一個體面熱鬧的婚禮嗎?」
「福九,我的人生並不會因為擁有一個熱鬧豪華的婚禮,或是穿上大紅喜服坐上花轎而有所改變。」她雙臂勾上他的頸項,坐到他大腿上,「但我的人生卻會因為有你而變得更加圓滿。」
這閃亮又感動的話讓福九心頭激動不已,用力的將她圈在懷中,低頭在她水女敕紅唇上輕輕落下一吻,許下諾言,「紜兒,我願意傾盡所有給你最大的幸福,我這一生絕不辜負你。」
「記住你對我的承諾。」她笑咪咪的將他的下巴抬起,左瞧右瞧了一番,「要不然我就把你這把大胡子給剃了。」
福九沉笑了下,模著自己的下顎,「紜兒對為夫這一把胡子意見很多啊!」
「我嚴重警告你唷,我們婚禮那天,你可得把胡子給我剎了,我可不想到結婚那天還不知道我老公的廬山真面目。」她輕輕的扯了扯他的耳垂警告。
「這……」他很猶豫,他這把胡子是男人的象征,為了一個婚禮把它剃了,他有些不舍……
加上他曾經答應過老沈絕不剃胡子,因此他真的是很為難。
「福九,你不希望我日後認錯老公吧?」
「有這麼夸張?」
「就是有這麼夸張,要是來幾個跟你身形差不多的,又都留著大胡子讓我認,你覺得我認得出來嗎?」她眯細眼楮警告他,「我告訴你,我只會認得胡子,你也不希望我認錯老公吧?」
「不希望。」他一把將她圈進自己懷中,如羽毛掃過般的在她額頭上落下一記溫柔輕吻。
「別用男色引誘我,告訴你這一招不管用。」她才不給他糊弄帶過話題的機會,兩手扳著他的臉,眯起眸子危險的問道︰「剃不剃胡子?」
「真的一定得剃嗎?」
「除非你不想洞房。」她使出殺手 。
福九嘴角劇烈一抽,沒轍,只能舉白旗投降。
「剃,我剃!」為了期待己久的洞房花燭夜,他只能忍痛先將胡子剃掉,日後再留了,至于老沈那邊,應該是能諒解的。
福九停下腳步仰起頭,望著碧空如洗的天際,那只在空中盤旋的蒼鷹片刻,決定繼續趕路,卻又在邁開腳步的當下,又提高手上物品看了眼,看著手中這袋物品,他有說不出的歡喜。
這里頭裝的是對喜燭、彩球還有一些瓜果,最重要的是有一條新娘喜帕,是紜兒再三交代他一定要記得幫她帶回的紅色喜帕。
他們兩人決定辦一個簡單的小婚禮,就在今晚拜堂成親,沒有宴客只邀了老沈他們幾個作客。
時間不早,他不能再拖遲,紜兒還在家等他,回去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起碼要沐浴一番才是。這麼想著,他加快步伐急促地往山上走。
心下不斷催促著自己加快步伐,同時抹了把已經剃得一干二淨的光滑下巴,心忖︰他這模樣,紜兒看到不知道會不會嚇一大跳?
順著蜿蜒的山路往上走,來到一旁是山谷一旁是陡峭山林的小徑,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莫名感覺小徑旁的這片林子里一片死寂。
平日會有許多鳥兒在樹林里發出不同的鳥叫聲,即使他今早要下山時,樹林里的鳥兒也正嘰嘰喳喳的叫。
可現在整個林子除了風聲外沒有一丁點聲音,這只有一個原因,樹林里沒有鳥。又走了兩步,眼尾不經意的掃到了兩抹無聲飛快移動的身影,一種危機感霎時浮現。
福九下意識地提高警覺放慢腳下步伐,將喜帕塞進衣襟里,仔細凝听著兩旁樹林里的動靜,忽然間前方的轉彎處沖出兩個手持閃著冷戾寒光利刃的蒙面黑衣男。
福九驚疑退後半步的同時,身後一旁的樹林里跳出兩名一樣持著利刃的黑衣人,四人擋住他的退路,風吹過,卷起了漫天殘葉,整個小徑上間充滿了肅殺之氣。
「你們是姜忠義派來的!」福九也不知自己為何會這麼說,只是下意識月兌口而出。
黑衣人並未回答他的問題,互使眼神後不說分由地提刀便往他砍去,福九身體向後一傾躲過狠絕砍來的利刃,將手中物品朝其中一人丟去。
趁著黑衣人閃神之際,一個反手奪過對方手中利刃,再一個旋身,利刃掃過另一名黑衣人,敵人的月復部瞬間噴出血柱。
其中一名黑衣人凌厲眼楮閃過一抹詫異,驚駭地說︰「他不是喪失記憶跟武功了嗎?」
「不管他是真的喪失記憶還是假的,都不能再讓他活著,主上等著我們拿他的首級回去交差!」另一名蒙面黑衣人說完,提刀便冷戾的朝福九砍凌厲的劍氣襲人,福九被迫將手中利刃迎風揮出,一道烏黑的寒光直劈向迎面而來的黑衣人肩膀,森寒劍氣直接將那人整個震碎,尸塊四濺。
黑衣人才剛出手便馬上死了兩人,其余兩人見狀不對,火速發出信號,長嘯一聲。
眨眼間整個樹林里出現密密麻麻的黑衣人沖天飛起,狠絕無情的提刀朝福九砍殺而去。
瞬間樹林里血花四濺,逼人的劍氣讓福九應接不暇也沒有地方躲避,身上更是多處掛彩,鮮血直流。
福九被這群密密麻麻的黑衣人逼至小徑另一面的崖邊,黑衣人見機不可失,群體攻上,福九無路可退,只得一個縱身便往山谷躍下。
黑衣人見狀,紛紛拉下臉上的黑布巾,其中一名黑衣人望著深不見底的深淵,有些擔心的問道︰「老大,這韓澈……我們要跳下山谷取他首級」
為首的黑衣男子露出一臉陰沉冷笑,「哼,山谷這麼深,我就不相信他還有辦法活命,沒必要為一個死人跟著冒險。」
身後其他黑衣人不約而同地點頭認同。
「撤!」為首黑衣男子手一揮,一群黑衣人沒多久便消失在山林里。
約莫片刻後,各類鳥類再度飛回樹林,林中再度恢復往日生氣,這時,幾支勾爪從半空中飛出勾住崖壁上的大樹干,一隊穿著藍衣,行動敏捷利落的人馬,拉著繩索縱身躍下山谷。
一個半時辰後,夕陽西下,倦鳥也漸漸歸巢……
獨自一人在家里等待的唐紜,在屋里不停地來回踱步,不時地頻頻往外望去,夕陽西沉,天色也由亮粉慢慢轉為暗紫,大門外燈籠也己點燃。
下山釆購拜堂所需物品的福九至今未回,他從未這麼晚還未歸,不知怎地這讓她內心感到十分焦躁不安。
「紜兒,福九還沒回來嗎?」提著燈籠前來的玉桂嬸,人未到聲先到的問著。
「還沒。」唐紜停下腳步皺眉,又朝外頭看了眼搖頭。
「還沒!怎麼回事?福九可是從來沒有這麼晚未回的,即使以前只有他一人時,只要太陽一下山他就回家的。」玉桂嬸擔憂的說著。
「玉桂嬸,我心慌慌的一直感到很不安,眼皮也直跳,你說福九他會不會出了什麼事情?」心頭從下午開始便沒來由的感到一陣恐慌。
「不會的,福九他可能有事情耽擱了,不會有事的。」玉桂嬸握著她發冷的小手,拍拍她的手背安撫。
「臭丫頭,臭丫頭,你有沒有听到,今天在山崖那邊發生了凶殺案,整個山壁跟樹上都是血。」老沈提著燈籠,腳步急匆匆的進屋。
「老沈,你說什麼,凶殺案?!」一听到凶殺案,唐紜心跳幾乎要停掉。
「山下那個老喬,說他傍晚去撿柴火時,看到那附近都是血,很多樹都被砍斷。」老沈用袖口擦拭掉滿頭大汗,自衣襟里取出一個香囊,焦急說道︰「他說還在現場看到這個香囊……老喬曾經跟福九一起上山打獵過,他說看過福九身上戴著這個香囊……這……這……」
「這是我送給福九的香囊!」唐紜瞪大眼楮扯過香囊仔細翻看,一看到上頭還有血漬,她都要暈倒了,福九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確定這是福九的香囊?」老沈緊張的問。
唐紜心慌的猛點頭,「這上面用紅線縫得歪七扭八的九字就是我縫的。」
當時她把這個縫得一點看不出是什麼圖樣的香囊給福九時,福九笑得好開心,一點也不嫌棄她的蹩腳手工。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召集山里的人,馬上到附近搜索。」老沈提起燈籠轉身就往屋外走去,正好遇見阿旺和小玉,連忙要一頭霧水的兒子跟他走,又不忘交代,「臭丫頭,你在家里等,要是福九回來了,你再來通知我們。」
「好。」
黑暗散盡,泛白的天際被一抹紅霞布滿,清晨的陽光斜射進屋里,穿透了半掩的床幔,光線中有小小的灰塵顆粒浮動,床上昏迷不醒的人這時有了動靜。
旁邊傳來激動興奮的嗓音,「醒了!主子,您醒了嗎?」
韓澈吃力的眨著沉重的眼皮,看著眼前模糊的人影,「這……」
「主子,您終于醒了,您昏迷了大半個月了,彭御醫好不容易才將你救活。」無影驚喜道。
「無影……我怎麼了……」韓澈疑惑地看著眼前的手下。「我記得……當時在經過秋風崖時……」他努力回想著他昏迷之前的事情。
「主子,您失蹤了快九個月了,日前屬下們才打探到您還活著的消息,沒想到姜太師的走狗率先找到您,幸好屬下們及時趕到才能在山崖下將您救回。」無影大略說了下。
「我失蹤九個月?!」韓澈詫異地看著自己最忠心的手下,努力回想,只是當他一用腦,頭便疼痛不已,讓他痛得皺緊眉頭。
「主子,您怎麼了?」
「頭疼……」
「來人,快請彭御醫過來!」
片刻過後,彭御醫被人風風火火地請了過來,仔仔細細的為韓澈檢查一番,直到彭御醫開始收拾看診工具,無影這才不放心的詢問。
「彭御醫,將軍現在情況如何?要緊嗎?」
彭御醫將看診的工具放進藥箱後,吁了口長氣。「韓將軍現在除了身上的刀傷外,其它並無大礙,請不用太過擔心。」
「可將軍一醒來便頭疼不已,這做何解釋?」
「這是韓將軍腦子遭受到撞擊的後遺癥,日後會慢慢復原,請勿太過擔心。」
「不過……彭御醫,將軍他忘了這九個月來的事情,這難道對將軍沒有任何影響嗎?」
听到彭御醫這麼說,無影怎麼听都覺得不靠譜,趕緊又追問。
「這九個月的記憶,有可能會無法恢復,也可能很快恢復,目前這情況老夫是無能為力,總不能讓老夫再推著韓將軍落崖一次,讓他恢復記憶吧!」彭御醫有些無奈的對著韓澈的第一貼身侍衛無影說著,「況且這也不是萬無一失的方法,只能等著將軍自己慢慢憶起了。」
「沒了那九個月記憶,對將軍沒有什麼問題吧?」
「生活上不會造成影響,這點是可以放心的,至于那九個月的記憶……如若是不重要的,只是一些瑣碎的事情倒也是無礙。」彭御醫思索了下,解釋道。
「要是這樣我就放心多了,有勞彭御醫。」無影抱拳謝過。
唐紜跪在一座新墳前,一邊燒著紙錢,一邊強忍著淚水,眼淚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轉,她怎麼也不相信福九就這麼離開她了,卻連一個尸身也沒有。
半個月前,就在他們決定拜堂的那一天,山上附近所有鄰居全放下活計漏夜尋找福九,但都搜索未果。
到了第三天,山上的人循著只有他們才知道的小路,花了一天的時間下到崖谷搜索。
搜尋了三天後,在山谷一處較為隱密的山坳發現福九的衣物碎片和一大片血漬,卻沒有尸身。
依山里老人的經驗判斷,福九的尸體是被住在山崖底下的猛獸啃食得一干二淨,即使她不相信福九遇害身亡,卻也不得不接受他已經從此離她遠去的事實。
她只能強忍著悲痛,以未亡人身分為他做衣冠冢,即使他們兩人未拜堂成親,可在她的心里,福九已經是她的丈夫。
直到整個儀式結束,紙錢也已經燒光,所有出席喪禮的鄰居都紛紛離去,玉桂嬸見唐紜還跪在福九的衣冠冢前哭得不能自己,只好動手幫她將墓前擺放的祭品收拾起來。
手扣在她的肩上捏了捏,勸著,「紜兒,回去了……」
「我……我真的不敢相信……福九就這樣離開我……一句話都沒有留給我……他要下山釆買拜堂的物品,臉上那興奮靦腆的表情,到現在我還記得一清二楚,怎麼會轉眼間他跟我就天人永隔了……」一想到那天,唐紜就又淚如泉涌。
「唉……別想了……你是活人,要為未來日子做打算,不可以再這樣傷心,我們先回去吧。」玉桂嬸扶起唐紜,往她跟福九住的小屋回去。
經過這一段路的發泄與沉澱,唐紜回到她跟福九共同生活的小屋時,心緒上已經平穩許多,加上玉桂嬸的開導,也稍稍能夠接受福九已經永遠離開她的事實。
回到小屋後,玉桂嬸扶著她坐到長凳上,為她倒來一杯開水讓她平復激動悲傷的心緒,又拍拍她依舊抽搐的肩背,安慰道︰「紜兒,你要節哀,人死不能復生,知道嗎?」
玉桂姊這話才剛落,屋外便傳來一記驚天動地的悲戚哭號聲音——
「啊……嗚……福九啊……」
「福九哥……啊……」
唐紜與玉桂嬸互看一眼,朝窗外望去,是坐在屋檐下的老沈和阿旺在哭,這哭聲讓她們兩人更是難過心酸。
玉桂嬸吸吸發酸的鼻子,無奈地搖搖頭。「唉……這老沈……又一次經歷這種痛,難怪他……」
唐紜澀然的喝口水,悲痛咬著下唇點頭,深吸口氣,看著坐在屋檐下哭得不能自己的老沈,哽咽的說著,「玉桂嬸,你多勸勸老家伙吧……他哭得比我還悲傷」
老沈無疑是第二次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會兒才會哭得老淚縱橫、悲傷得不能自抑,阿旺邊哭邊勸他,他哭得卻更凶了。
玉桂嬸搖了搖頭,「唉……這老沈是將福九當成自己死去的大兒子在疼愛,眼下等于又死了個兒子,悲傷難過是自然的,讓他哭一哭發泄一下也好,要不然他會壓抑壞的。」
唐紜抹去眼角上的淚珠,用力吸著鼻子,認同玉桂嬸的話,點了點頭。
玉桂嬸深吸口氣,「紜兒,這時候問你這個問題是不太恰當,但玉桂嬸還是想問問你,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玉桂嬸這麼一問,讓她頓時感覺到前途一陣茫然。
「接下來你還要繼續做涼水亭的生意嗎?」
「一時之間,我還真是沒個主意……可是,我想結束掉涼水亭的生意。」
「你要結束,那不是很可惜?」玉桂靖惋惜的說著。
「要是涼水亭的客人是來喝愛玉凍的,倒也還好,可大部分都是沖著野味山產烤肉去的,現在福九不在了,這野味山產的貨源也等于是斷頭了,向別人批貨可不劃算……」
「說的也是,只不過,你把涼水亭生意結束,日後要怎麼生活?」玉桂嬸關心問著。
「玉桂嬸,你之前不是提過,你兒子和媳婦想回山上來投靠你嗎?要不,這涼水亭就讓你兒子和媳婦去做吧。」唐紜擰著眉頭沉思片刻,提議道。
「什麼?這怎麼成!」
「沒什麼不成的。」她搖頭,「你們這山里的漢子都會打獵不說,加上你也養了不少雞,這樣眼前還可以應付得上,要是真的沒有獵物,就用烤雞肉、烤豬肉,你認為呢?」
「可是……那你怎麼辦?日後怎麼生活?」
自從福九出意外離開她後,她開始每天夢見一些有關這身體原主的事情,夢中場景全部都在京城,似乎是催促著她趕緊回到京城似的。
「你的親人?你想起來了?」玉桂嬸驚呼。
「玉桂嬸不瞞你說,我最近常常夢到我出事前發生的事情,還有家人。這里已經沒有福九了,因此我想回去看看我的親人,然後再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