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偲月十幾年沒見了吧,你還記得她的樣子啊?」紀應明若無其事的問。
「在那之前幾個月,我就在桃園機場遇到過她。」
紀應明先是一臉訝異,然後笑嘆道︰「你這孩子什麼都不說,是自閉孤僻還是在搞神秘?」
「又不是什麼太重要的事。」紀航平的語氣還是淡淡的。
紀應明看著他,若有所思,旁敲側擊的又問︰「航平,你有女朋友了嗎?」
「沒有。」他想也不想就回道︰「我診所很忙。」
「是因為你心里有個人吧?!」紀應明的笑意更深了。
迎上爺爺幽深睿智的眸子,紀航平愣了一下。
紀應明搖搖頭道︰「爺爺老了,眼花了,但心還透徹得很,你啊,從小就一直注意著偲月的一舉一動,人人都以為你是在找機會欺負她,但我知道,你其實是在保護她。」
紀航平感到難以置信,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紀應明和藹的笑道︰「怎麼,我沒說錯吧?就是因為心里有她,你才會到現在還是單身吧!」
「爺爺……」
「或許你並不是因為她才刻意單身,但我想,當心里有個人時,是很難容下另一個人的。」紀應明像是想起什麼,眼底閃過一抹哀傷。「就像我還想著你女乃女乃,所以再也無法打開心房。」
紀應明的妻子已辭世四十年,當時他還是壯年,很多人都勸他再找新的對象,可他忘不了妻子的美好,從此不再讓任何人進入他的心及生命。
「偲月出生時你很開心,你一直很喜歡這個小妹妹。」紀應明說︰「稍微大了一點,你卻開始鬧別扭,見不得別人喜歡她,也不準誰欺負她,可是你自己老愛鬧她……
「我跟你女乃女乃也是青梅竹馬長大的,我明白那種感覺……你從來沒讓她知道你喜歡她,我當初以為你是因為覺得她還小,後來你北上念書,之後鮮少回來,跟她也不再見面,我想,你可能是因為到了新環境,接觸了不同的人事物而不再對她執著,沒想到……」他望著不發一語的孫子,過了一會兒才又道︰「航平,你還是沒放下她啊。」
紀航平沉默了好一會兒,思索著該不該對爺爺吐實,他以為除了他自己,沒人發現他對田偲月的感情,卻沒想到他縱然如此沉默壓抑及隱忍,還是逃不過爺爺的眼楮。
也好,關于田偲月,他正需要一點建議。
「爺爺,我該怎麼對她?」他眉心一擰。「她有夠遲鈍的。」
紀應明忍不住笑道︰「她或許遲鈍,但你也太悶騷。」
「咦?」他一怔。
「你一直表現得像是壞人,她哪知道你對她好?」紀應明直白的說︰「你不能戴上面具當她的超人,你得讓她看見你真實的樣子。」說完他拍拍孫子的肩膀。
「爺爺,我到底該怎麼做?」紀航平苦惱的用手爬梳頭發。
紀應明哈哈大笑。「我這孫子腦袋瓜聰明,功課一流,戀愛學分卻不及格。」
「爺爺……」他尷尬又懊惱。「別再取笑我了。」
「女孩子都要人疼、要人寵、要人關心,你想想那個姓蔡的是怎麼虜獲她的心的,就知道該怎麼做了。」他突然神情一斂,目光銳利的瞅著孫子。「我紀應明的孫子可不能輸給那種不學無術、只會哄騙女人的混蛋,爺爺很期待你們能開花結果。」
「開花結果?這我不敢說……」紀航平蹙眉苦笑。「我不確定她會喜歡我。」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結果。」紀應明眼底迸出對他深具信心的銳芒。
田偲月找到新工作了,是一間專做西班牙料理的餐廳。
第一天上班,她非常興奮,腦海里有各種積極又樂觀的想法,她告訴自己,這一次她要大展身手,努力朝女主廚的夢想前進。
自我鼓勵完後,她拿起包包出門,準備去坐車,怎知一來到一樓,就看見紀航平的車停在那兒。
見她下來,紀航平降下車窗。「上車。」
「嗄?」她一臉疑惑的看著他。「我今天第一天上班,你可不要又想帶我去買菜,叫我做你的瑪麗亞。」
「我只是要送你去上班。」他無奈的道,這小妮子究竟是怎麼看他的?
哇,這麼好,居然當她的柴可夫司機?不過保險起見,她還是要再次確定才可以。「真的嗎?」
「廢話。」紀航平白了她一眼。「快上車,這里是單行道,不能停太久。」說完,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口氣不太溫柔,並想起爺爺說的話——
女孩子都要人疼、要人寵、要人關心,你想想那個姓蔡的是怎麼虜獲她的心的,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如果是蔡一嘉,他應該會下車等她,然後幫她開車門吧?
見鬼,這真不是他紀航平會做的事。
但為了感動芳心,再怎麼別扭,他也得硬著頭皮干。
于是,他開門下車,走向她,然後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
田偲月看著他,像是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生物。「干……干麼?」
「你說話可以不要停頓嗎?我以為你在罵髒話。」紀航平睨了她一眼。
「我才不會罵髒話呢。」
是啊,她是不會,但她再不乖乖上車,他就不保證自己不會急到罵髒話了。
「上車吧,我送你一程,順便聊聊天。」他說。
「要聊麼?」
「上車再說。」性急的他輕推了她一下。「快上車,我怕擋道。」
田偲月這下子可不敢再多話了,她連忙鑽進車子里,不過他的車又高又大,嬌小的她無法一氣呵成的上車,只能一手抓著門邊,一手抓著椅背,才剛爬上去坐好,手還沒來得及抽回,等著關門的紀航平見有一輛載著家電的小貨車進來,急忙甩上車門。
「啊——」
悲劇發生了。
醫院里,田偲月一邊用充滿怨念的眼神瞪著紀航平,一邊打電話跟餐廳經理請假。「對不起,我……我的手指頭骨折了,所以……」
「是嗎?」電話那頭的經理沉默了幾秒鐘,才道︰「你好好養傷,然後再慢慢找工作吧。」
「欸?」她一驚。「經理我……」
「我們正缺人手,沒辦法一直等你,很抱歉。」
「……喔,我明白了,對不起。」
「再見。」電話那頭的經理先掛了電話。
「再……見。」田偲月頹然的對著已經無聲的那端說再見。
紀航平拿過她的手機,替她放進包包里。「請好假了嗎?」
「經理叫我好好養傷。」她懊惱的瞪著他。「我的工作泡湯了。」
他一臉歉疚的瞅著她。「你在生氣嗎?」
「你說呢?」田偲月沒好氣的回道。
「我不是故意弄傷你的。」紀航平發誓,如果可以,他真心希望骨折的是自己。
「關門都不看,你分明是謀殺!」她說話太激動,手指頭竟一抽一抽的,痛死她了。
「害你受傷,你以為我好過嗎?」他的懊惱自責全寫在臉上。「我寧可自己手斷掉,也不想你骨折。」
聞言,她的胸口一緊,不管這句話是真是假,真是听起來窩心又揪心。
「你放心,醫生是我學長,他醫術高明,你很快就會好,而且不會有什麼後遺癥。」紀航平安慰道。
「多快?」田假月問。
「大概一個月吧。」他說。
她陡然瞪大眼楮。「一個月?!」
「那已經是最快最好的狀況了。」
田偲月不依的低吼,「我會坐吃山空啦!」
紀航平想都不想就道︰「我養你。」
迎上他過于熾熱的眼眸,她的心跳忽然激昂起來,隨即臉一熱,羞惱地道︰「養什麼養,你以為我是小貓還是小狗?」
「我說真的。」他神情認真,完全不像在開玩笑。「我養你,讓我照顧你。」
田偲月呆呆的望著他,驚覺自己的心跳得好快,胸口好脹,臉頰好熱……她緊張得想立刻從他眼前消失。
這種心兒怦怦跳的感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何他會給她這種感覺?蔡一嘉曾說過很多讓她心動的話語,但從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見鬼了,她的心髒像是要從嘴巴跳出來了。
為了掩飾心慌,她故作懊惱,生氣的瞪著他。「你是因為弄傷我,所以想贖罪吧?我只是骨折,又沒殘廢,干麼要你養?」說罷,她站了起來。「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自己坐車就行。」說完,她急著想逃。
「偲月……」見她要走,他本能的伸出手拉住她。
而同一秒,田偲月發出淒厲的慘叫聲,「啊——我的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