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映潔不能自已的著迷其中,怔怔然地,看著他從抽屜里取出一支復古煙槍。
那樣式就好似曾經在課本中出現的鴉片煙槍,卻又有些不同……她不禁迷惘起來,同時,體內的血液瞬間奔竄起來。
一股寒意陡然爬上後背,她雙手必須緊緊扣住桌沿,才能阻止自己起身逃走。
「那是什麼?」她不禁問出聲,眼神染上一絲不知從而何起的懼意。
畢竟曾是芸姥姥的貼身徒兒,即便已歷經轉世,遺失過往記憶,她的魂識依然認得這柄權杖。
是的,這支玉嘴煙槍,正是芸姥姥的權杖。
當初懷沙王殺了芸姥姥,便將煙槍藏起,以至于後來花姥姥出面插手西杞內政時,翻遍了西杞皇宮也找不著。
在遙遠的另一時空,澤蘭、北燕、西杞,三國鼎立,互不干涉。
三國各有其開國祭司,這三位祭司師出同門,不老不死,地位超然如神。
這三人受子民敬仰崇拜,即便是各國君王,亦不得拂逆她們。
沒人知道她們的過去,更無法窺知她們的法力究竟有多高深,只知她們手中各自持有一柄權杖。
而那權杖,恰恰是最不起眼的煙斗與煙槍。
曾經有人說,她們的原身是燭龍。
燭龍,人面蛇身,張眼即為白晝,一閉眼,世界便淪為黑夜,不吃、不睡,只是吞咽風雨。
確實,她們終日吞雲吐霧,手中不離煙斗或煙槍,那模樣確實像極了化作人身的燭龍。
可沒人能斷定,她們的原身究竟是什麼,只曉得自三國存在以來,這三人便以開國祭司身分,輔佐君王治國。
作為芸姥姥的徒兒,想必前一世的莞莞亦習得了不少玄術,只是轉世來到這個不屬于她的時空,終究只能淪為凡人。
眼下見著這柄權杖,她的魂識怕是也被喚醒了什麼吧。
「這便是我替人卜卦的工具。」杜若淡笑回復。
「用這個東西嗎?」周映潔一顆心莫名擰成團,總覺得有些暈眩惡心。
「來吧,把手給我。」
修長的大手探向她,兀自翻過她的手心,她一悸,猛地抬眼怔望他。
只見他用另一手持起煙槍,將玉嘴湊到薄潤雙唇之間,輕輕吸了一口,徐徐吐出濃白煙霧。
他玄黑灼亮的眸,宛若兩面明鏡,隔著煙霧,就這麼直勾勾地監映著她。
煙霧縈繞中,一幕忽閃忽滅的畫面于焉浮現。
他看見,周映潔淚眼婆娑,躺在一方角落里,身下是一片逐漸漫開的鮮紅……
杜若倏然大震,隨即拿開嘴邊的煙槍。
下一瞬,煙霧似有自主意識般,眨眼便消匿無蹤。
周映潔一臉茫然,根本來不及看清那陣霧,便又眼睜睜看著它消失。
「這樣……就算出來了嗎?」她不解地問。
大手有絲不穩的放下了煙槍,杜若面上淺笑不變,心中卻是翻濤卷浪。
死劫。
方才他看見的,分明是死劫。
是誰,誰要殺她?莫非是轉世後的芸姥姥,為了當年莞莞的背叛,這一世起了報復之心?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任何人傷她一絲一毫。
杜若眸光一凜,可笑容依然溫柔,在她迷惘的目光中,輕握住她的手,說︰「再過不久,你的生活即將有所轉變。」
「是好的轉變嗎?」周映潔好奇地問。
過去她從不相信什麼星座塔羅,紫微斗數這些算命的玩意兒,可這一刻親眼看見杜若神奇的算命法,她竟然動搖了。
假使他真的幫某些人逃過死劫,那麼,或許他真能預見一個人的未來。
她雖然平凡,可也想知道自己的未來,是否會有什麼不平凡的改變。
「嗯,是好的。」杜若眸光堅定的言道。
他絕對不允許她出事。既然他已算出了她的死劫,那麼他就有足夠的時間扭轉一切。
芸姥姥的權杖能夠窺知未來之事,再加上听令于他的形天,以及他從巫書中習得的術陣,他就不信有他守著,有人能傷得了她。
「真的嗎?那太好了!」兩道燦爛的光芒在周映潔瞳眸中亮起,將那張秀美的小臉綴得更加水靈。
杜若見著,心神漸起蕩漾。她單純的反應,總教他輕易松懈了戒備。
察覺那雙美陣緊緊凝睇著自己,周映潔兩頰生暈,心虛地垂下眼睫,突生的沉默瞬間,似有什麼正在發酵。
是曖昧嗎?她跟杜若?有可能嗎?像他這樣的男人,有可能對她……
驀地,門外傳來年輕男子平緩的嗓音︰「杜先生,有位關小姐要見你。」
這一聲,敲破房里那層醺然的微妙氛圍。
她抬起眼,看見杜若的表情微變,她尚來不及仔細端詳,已听見他含笑的暖嗓響起︰「請她進來吧。」
周映潔怔了下,一時說不清心頭是什麼滋味,只是當她看見那扇門開啟,一身華服美鞋,妝扮高雅絕艷的關女皇款款挪步進房。
她下意識望向對座的杜若,發現他的目光早已轉移,凝定在那抹嬌媚自信的身影上,眼底燃起異常濃烈的火光。
她的心似被狠狠擰了一下。
並不是沒見過男人為關女皇著迷的畫面,可她原本以為……對方是杜若的話,或許情況會不同。
可顯然她低估了關女皇對男人的影響力。無論身在何處,她永遠是萬眾矚目的焦點,她身上自有一股魔力,能收服異性的神奇魔力。
交握的小手慢慢收緊,望著陣光交纏的那兩人,她總算明白,假使沒有關女皇,或許杜若的眼中還看得見她。
可眼下關女皇現身了,她佔據了他的視線,他哪里還看得見她這個小人物。
只要往關女皇身邊一站,她不過是配角,只是不重要的陪襯。
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是這樣,她只是跑龍套,關女皇才是重頭戲,她早就習慣了,不是嗎?
但,這一次,不一樣。
因為是杜若,這樣一個溫柔且溫暖的男人,被眾多名流奉承巴結的大神級人物,不只一次對她好,從不對她擺譜,甚至言明想與她交朋友
只是一種友好的表現吧?
望著正在交談的那兩人,關女皇嬌艷的笑靨、杜若深邃的凝視,周映潔只覺得自己像是被晾在一旁的家具,多余得可笑。
眼睫垂落下來,她咬緊下唇,望著握得不能再緊的雙手。
這是她在關女皇手下工作這麼長時間以來,第一次產生了忌妒之心。
倘若沒有關女皇,杜若的眼中只看得見她,那該有多好。
果然不出所料,自那天過後,關女皇開始頻繁出入杜若的神秘豪宅。
一如過去關女皇風光的「征戰紀錄」,不論是當紅男星、男模、高富帥,再驕傲自戀的花美男,到了關女皇面前,最終只有俯首稱臣的份。
「天啊,你知道多可怕嗎?昨天杜若替我算命,他說再過不久,我將會面臨一個劫數。」
這天傍晚,接近下班時段,消失了一個午休外加下午的關苡樂,帶著一身周映潔再熟悉不過的香氣返回辦公室,一進門便興奮地聒噪不休。
「原來Boss蹺班去約會?」周映潔壓下胸中那份沮喪,面上擠出笑容。
「約會嗎?」堪稱情場老手的關苡樂,臉上竟然浮現嬌羞的懵懂。
周映潔的心直直往下沉。
「要說約會,又好像不算。杜若對我來說就好像是心靈導師……天啊,他超神的!總能說出好有智慧的話,就好像他已經活了好幾百年,無所不知。」
忍住噎住喉間的苦澀,周映潔微笑地說︰「我就說吧,他真的很神。除了算命以外,他沒對你說什麼嗎?」
關苡樂眼中浮現一抹驕傲光彩,「當然有,他說的可多了!他說,我天生就是不凡的命格,注定異于常人,某一世還是女皇。
欸,說得超準的。我出生的時候,我爺爺很迷命格跟紫微,也找了有名的命理老師幫我算過,杜若的說法就跟命理老師差不多。」
「既然已經有人說過相同的話,那杜若也沒想象中那麼厲害嘛。」周映潔故意吐杜若的槽。
怎料,隨即招來關苡樂一記斜睨,外加強烈反駁︰「你不是也給杜若算過,他的算法可特別了,不需要出生年月日,不需要生辰八字,既能算未來,又能算劫難,他比那些兩光的命理師厲害多了!」
周映潔故作玩笑地說︰「你是去找杜若算命,還是去談戀愛的?」
過去也不是沒見過關女皇主動追求,自小在國外求學的她,作風本就熱情開放,崇尚女性性自主的新時代思維,因此只要是她相中的戀愛對象,往往逃不過她的手掌
關苡樂綻露極甜的媚笑,「原本我還以為,這個杜若就算聲音性感,長得美麗,但是思想可能守舊老土,恐怕我很難適應。不過這陣子相處下來,我發現他真的是我踫過最有內涵,又最有意思的男人,這一次,我要慢慢來。」
總是走快餐路線,擅長溝通,一旦新鮮感不再,熱度退燒,便果斷抽身說Bye-bye的關女皇,竟然決定慢慢來?
是杜若的吸引力當真太大,還是關女皇這回真遇見對的人?
周映潔不知該替杜若感到高興,抑或替自己感到難過……
慢著,她有什麼立場與資格難過?她與杜若,就只是朋友。
這個想法,令她呼吸一窒。
「天啊,真的很難想象,杜若居然這麼年輕,又這麼有學識,難怪一堆人搶破頭要見他。如果他肯曝光,一定會成為紅人。」
那頭關苡樂猶在贊嘆杜若的特殊,周映潔只能坐回位子,默不吭聲的處理手邊工作。
「映潔,我覺得這一次,真的很不一樣。」關苡樂單手輕撐尖下巴,媚眸眨了眨,一臉認真地說道。
周映潔心中一抽,強迫自己抬起臉,用著玩鬧的口吻說道︰「拜托,老板你每次談戀愛都嘛這樣說……」
食指輕點著下唇,關苡樂露出似撒了糖的甜蜜笑容,仿佛生平首次墜入情網的懷春少女,甜嗓嬌喃︰「不,這次我是很認真的覺得不一樣,說不定,杜若就是那個人。」
拜托……千萬不要……假使關女皇對杜若,一如過去那些男友,不過一時情迷,或許之後……她這個小助理還有一丁點希望。
當然,前提是杜若已熬過療傷期,能夠對關女皇忘情的狀態下。
她見過太多男人為關女皇心碎,甚至是窮追不舍;過去這兩年,她擋下的花束、禮物,恐怕可以堆成兩座山。
「那杜若對老板也有那種意思嗎?」盡管心中早有底,可周映潔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關苡樂揚起紅唇,嬌媚笑容宛若繁花盛放,正欲啟嗓回答,驀地,周映潔桌上的手機大響。
「你忙吧,晚一點再聊。」興致突被打斷,關苡樂聳了聳香肩,轉身返回她專屬的獨立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