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果真,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嗎?
「溯」雜志專挖名人秘辛及見不得光的隱秘,他的能耐,她早就知道了,卻以為自己平凡得根本不會吸引他的注意。
「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剛進雜志社沒多久。」
左語恩看著他,突然覺得胸口好悶。在她自以為偽裝得很好,還偽裝了三年之後,這男人卻跟她說他早就知道了?是想氣死她?
她打開啤酒仰頭喝了一大口,看著黑木悅司沒好氣地笑了起來。「知道我有目的還敢用我這麼久?黑少果然是個不怕死的。」
「你的目的于我而言並不會造成什麼損失,我只是納悶你為何會留在『溯』雜志這麼久?要說資源、人脈和經營模式,半年不到的時間你也該模透了,要說新聞主題的敏感度,這是你的天賦根本不必學,那你一直留在這里是為什麼?」
「為什麼現在才問我這個問題?」
「因為你突然說要辭職,所以我不得不問。」
「你是因為這個才瘋了似地跑來我家?」她辭不辭職,對他有這麼重要嗎?
「我沒瘋。」黑木悅司也拿起酒仰頭灌了幾口。「我只是剛好心情不好,所以順便帶酒來找你喝。說吧,原因?」
她沒答他,反問道︰「為什麼心情不好?不是要結婚了嗎?你因為要和席舞結婚了所以心情不好?還是因為她不愛你而心情不好?」
黑木悅司一頓,眯眼看著她。「你見過席舞了?是她告訴你要和我結婚的事?在哪里見到她的?人呢?」
左語恩一笑。「嗯,我們約在你住的那間飯店的酒吧,喝了一點酒,還遇見了齊藤英樹和藍琳小姐,我听席舞說她今晚會住在那間飯店……你回飯店後沒見到席舞嗎?」
聞言,黑木悅司的掌心輕輕使力,瞬間讓啤酒罐變了形,丟在一旁,又開了一罐啤酒咕嚕咕嚕灌下去。才灌完一瓶,抬眸,看見一瓶橙黃色的威士忌就放在他面前,旁邊還擱著兩個晶瑩剔透的威士忌專用杯。
「喝這個嗎?還是你想要喝清酒?高粱也行,米酒也有,紅白葡萄酒還是汽泡酒——」
「原來你是個酒鬼。」家里會擺這麼多種酒的,不是酒鬼才怪。
雖這麼說,黑木悅司還是替兩人各倒了一杯,左語恩還自動從冰箱拿出冰塊奉上,拿起杯子爽快地踫了一下他的酒杯。
「先恭喜你要大婚了,祝你們新婚愉快!先干為敬!」說著,左語恩很豪氣地以杯就口。
先干為敬?她是打算一口氣干掉她杯中的威士忌?
黑木悅司眯起眼,以為她是隨口說說罷了,沒想到這女人真的一口氣把半杯威士忌給咕嚕咕嚕喝下肚。
「有女人像你這麼喝酒的嗎?」他擔心地看了她一眼。威士忌是烈酒,這樣喝一下子便掛了。
「因為我開心啊,為你開心啊!你不是要結婚了?還是跟一個你喜歡了很久的女人結婚,你不開心?」左語恩邊說邊抓起酒瓶又給自己倒一杯。「是你說要我陪你喝酒的,還帶菜來了,今晚我就奉陪到底,來,再喝!」
眼看她又要干一杯下肚,黑木悅司伸出手按住了她的杯子——
「你這樣喝一下就醉了,你醉了,誰陪我喝?慢點喝,酒是用品的,不是拿來折騰的。」
「你剛剛不是也在拿啤酒來折騰?」
「那是啤酒,你喝的是烈酒。」根本不一樣好嗎?
左語恩笑笑,點頭。「好啊,我慢點喝,那你喝兩杯、我喝一杯可以吧?我剛剛喝一杯了,現在換你喝兩杯,OK?」
黑木悅司不置可否,倒是慢慢地喝下兩杯酒,胃燒灼著,喉間也燒灼著,唇齒之間都是威士忌的獨特酒香,身熱,心也熱,還帶點微微的暈眩感。
想起剛剛在飯店房間久等不到席舞,打她手機也不通,才會打手機給左語恩,沒想到這女人竟然開口就跟他說要辭職?他幾乎想也沒想地便開車沖過來找她。
直覺地,關于左語恩要離職這件事似乎比席舞沒照約定前來飯店重要多了,這些年,她一直是他的臂膀,好像只要她在的一天,他就不必太費心「溯」雜志的未來。就算他一直在等著她哪一天說要走,等著等著都忘了她可能會走,這件事卻仍是出其不意的……
總之,席舞突然鬧失蹤,左語恩突然說要辭職,都是讓他今晚心情異常郁悶的凶手。不過,現在他不擔心席舞了,如果她已經去了飯店卻沒進房,用膝蓋想也知道是被齊藤英樹那家伙給騙走或帶走。
那女人真的很不當他的話是一回事啊,和那男人過夜是上了癮不成?人的緣分說起來真是可笑又可敬,兜兜轉轉了九年,這兩人遇上了還是像磁石般被吸引在一塊兒。
「喝完了,換我嘍。」左語恩真的像個小酒鬼,先前的威士忌下肚,再加上更早之前的威士忌可樂,一張粉女敕小臉紅通通的,此刻拿起酒杯,還不由自主地舌忝了舌忝唇,像貓似的笑咪咪。
黑木悅司的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這女人,感覺今晚才第一次認識她。
那個戴著黑框眼鏡遮住臉,一頭亂發,總是埋首工作,穿著拘謹端莊,看起來很是無趣的小女人;那個總是閃躲著他的存在,每次找吃飯總是借口遁逃,听說交往過的男友比他女友還多的小女人,現在卻隨興地穿著連身寬大長T,盤著腿,端著一張清麗的粉紅小臉,半趴在桌子上笑咪咪地喝著酒,有點慵懶,很是隨意,像變了個人似的,讓人目光不由自主地定在她臉上。
可愛?性感?美麗?這些形容詞都無法精準地描繪出此刻他感受到的她。
迷人得很可愛?或許是。
此刻,她又咕嚕咕嚕把酒當水一口氣喝下去,整張臉都皺成一團了,喝完又沖著他笑得開心,暈乎乎、臉紅紅的模樣,讓人真的很想伸出手去捏一捏她的臉。
黑木悅司眯起眼。「你會醉的。」
性格比男人還豪氣,長得卻是嬌小溫柔。
「換你了,兩杯喔。讓小女子替你倒酒。」左語恩拿起酒瓶,手顫著,一只大手移過來握住了她,也替她握住了酒瓶。
「我來,你看你連酒瓶都拿不穩了,歇歇。」他邊說邊起身替她倒了一杯溫水遞到她唇邊。「喝下去,潤潤嘴。」
她看了他一眼,乖乖就口喝下,一喝完又去催他喝酒。「你可不許賴!我一杯你兩杯……」
「我堂堂大丈夫不會賴你一個小女子的。」黑木悅司好笑地睇她一眼,在她很可愛的目光「監視」下,慢慢地把兩杯酒給喝光。
她笑到眯了眼。「黑少,你喝酒很不爽快,像娘兒們似的。」
被說像娘兒們,黑木悅司瞪她一眼。「這叫優雅品味,懂嗎?像熊那樣喝酒有什麼好的?」
「你說我是熊?」
他笑了,點頭。「嗯。看起來像貓,實際上是熊。」
「嘖,天底下有那麼嬌小可愛又柔弱的熊嗎?」左語恩眯眼瞪他。
「有啊,不就在我面前。」他淡淡地扯唇一笑,慵懶的眼神睇著她,竟帶著一股莫名的誘惑。
她瞪著瞪著,頓覺口干舌燥,身子也不知是因為酒精還是發春的關系,燒得她全身不自在,再這樣被這男人瞧著,她的人會融化吧?可能連灰都不剩。
想著,左語恩盤著的腿從椅子上滑下打算走人。「好熱,我要去院子里吹風。」
她邊說邊拍著臉,才起身卻一個暈眩踉蹌跌回座位,像是沒辦法很準確地控制自己的手跟腳,再者,她發現自己腳麻到沒知覺了,不由微微蹙眉。
見狀,黑木悅司移動了他高大的身軀來到她面前,蹲,很自動自發地執起她的腳——
「你干什麼?」她下意識要縮回,可腳麻無力,對方又沒打算放開她,只見黑少用他那雙好看的手,一手抓住她的腳丫子,一手溫柔地替她按著小腿肚。
就算現在的她,腳麻得感受不到他掌心踫觸她的感覺,可他的眼神、他的動作,卻再一次讓她動容不已。
就像三年前的那一夜,他守在她病床邊的模樣。
明明是個風流花心大蘿卜,卻是那麼的溫柔又誘惑人心,明明不該去愛這樣的男人,卻根本無法不對他動心。
他根本就是個禍害!
左語恩幽幽地盯著他瞧,醉意讓她徹底松懈了對這男人的戒備,也沒力氣掩飾眼底對他的依戀,想到他即將成為別人的新郎,想到以後的日子她連暗戀的資格都沒有,想到未來連這個男人的只字片語也收不到,听不見他好听的嗓音,看不見他高傲尊貴的身影還有他那一頭長發,她的眼眶不由得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