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擺了桌椅,角落里的高腳桌上還有一只大肚梅瓶,如今沒有梅花可插,就換了兩枝剛剛發芽的柳枝,雖然簡陋也別有一番雅致味道。
胡婆拉著葉蘭坐到她身邊,抬眼望望自家老伴和山子兩人,這才低聲說道︰「方才,老奴已是說過,大小姐怕是不識得我們了,這也不奇怪,我是夫人的陪嫁丫鬟,我家老頭子也是胡家跟到葉家的陪房。小姐出生前,夫人作主讓我們成了親,之後我依舊伺候在小姐身旁,我家老頭子就在外院當差。
「後來小姐才三歲,夫人就病故了,老爺娶了新妻,我們原本想替夫人守著小姐長大,不想那個新主母卻不容我們多留,隨便找了個錯處就攆我們出門。我找老爺求情,想要留下,但老爺不願損了新夫人的顏面,只給了我們一些銀兩就算了。
「我們夫妻別無辦法,只好搬來這個偏僻之地,靠著一點手藝謀生。這些年,但凡听說有人從藏鯤城來,我們都要趕去探問小姐的消息。可惜,小鎮貧瘠,少有商隊出入,偶爾得些消息,也不知真假。」
「前些時日,還是山子出門回來,我們才听說大小姐被那個新夫人的女兒搶了婚事,我們生怕大小姐吃虧,就托付山子走一趟,若是大小姐過得好,我們也放心了,但如今山子把大小姐接了回來,想必您定然是受了委屈吧?」
葉蘭想想那些睡夢里接收的記憶,心里忍不住有些酸澀。沒娘的孩子,怎麼會有幸福可言?就是老爹再疼愛,也架不住後母表里不一、妹妹心如蛇蠍啊,過日子沒有時刻提防的道理,被算計也是不出所料。但這些事如今說出來,除了讓外人听個新鮮,讓親近之人懊悔,也沒有別的用處了,所以,她僅含糊應道︰「沒受什麼委屈,吃穿不愁,性命暫時無憂。」
胡婆和胡伯聞言對視一眼,都是心疼至極,雖然葉蘭說得輕描淡寫,但他們又怎麼會听不出其中的諸多含義。
「大小姐,這會兒想必還有些信不過我們吧,您先等等。」
胡婆說這話就出了屋子,拐去西廂房取了一個盒子回來,打開後露出里面的一只雕工精美的玉佩來。
葉蘭瞧著那玉佩眼熟,想了想就從領口里扯出一根紅繩,繩子中間系著的玉佩居然同盒子里的一模一樣,只不過形狀略小了一些。
胡婆不知想起了什麼,伸手模著那玉佩居然落了眼淚。
「當年夫人病重之時,同我說起小姐將來的親事,特意尋了美玉,親手畫了圖案,送去銀樓雕刻,最後得了這對玉佩,小點的給小姐戴在身上,大的就準備做為信物將來送給小姐的夫君,不想小姐貪玩,打翻了盒子摔破了一角,我家老頭兒重新送去銀樓修補,還沒等取回來,夫人就去了,這玉佩最後也就留在我們手里。
「如今拿出來,就是讓大小姐放心,今後住在這里,我們必定像伺候夫人那般照料大小姐,絕對不會讓人傷了您半根頭發。」
葉蘭原本就覺得這兩位老人不是壞人,如今又確實見到了信物,自然疑心盡去。她想了想就拉著胡婆說道︰「大娘,老伯,我如今確實沒有地方可去,但若要我留下,你們也需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大小姐盡管說。」胡婆夫妻幾乎是異口同聲問出來,他們兩人當年都受過夫人大恩,對這夫人留下的唯一骨血,但凡她有什麼要求,兩人就是肝腦涂地也要完成。
「大娘,老伯,」葉蘭神色很是誠懇,「我能看得出你們是真心待我好,待我母親也很敬重,但我既然離開藏鯤城,就不準備再以葉家大小姐的身分過活了,所以以後還請你們把我當成自家晚輩,不要以奴婢自居,否則我就另尋落腳之地。」
「這怎麼成呢?」胡伯第一個開口反對,但胡婆卻是抬手攔了他的話頭兒。
她仔細打量葉蘭好半晌,臉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若是夫人知道小姐出落得如此善良懂事,她在九泉之下定然也放心了。」
葉蘭汗顏,心里忍不住發虛,若是讓老太太知道原主本來的模樣,怕是要立刻攆她出門了。她趕緊干笑著岔開話題,「那大娘和老伯是同意了?太好了,那以後我就叨擾了,大娘和老伯也不要總喊我大小姐,叫我蘭兒栽好。」
「好,好。」胡婆應道︰「我們對外的托詞也說你是我們老家的佷女,以後大小姐也叫我們姑父姑母吧。」
胡伯年輕時候被馬踢傷過,一輩子沒有孩子如今突然升格成姑父,喜得眉開眼笑。他搓著雙手問道︰「老太婆,您看大……不,蘭兒和山子趕了遠路回來,咱們晚上是不是做點好菜啊?」
胡婆嗔怪的剜了老頭兒一眼,笑罵道︰「你又打著旗號,想要買酒是不是?」
胡伯嘿嘿笑著,顯見被說中了心事。
胡婆把腰側的荷包解下來遞過去,說道︰「去吧、去吧,今日咱們一家團聚,讓你也高興一把。」
「好咧!」胡伯歡喜至極,摘下牆上的酒葫蘆就出門去了。
山子也不等老太太吩咐就尋了斧頭開始劈柴,預備燒火,胡婆喊著讓他歇歇,眼見他不听也就罷了,轉而帶著葉蘭玄看她的房間。
小院子里只有三間正房,按照葉蘭的猜想,她是要住在西廂房里,不想,胡婆卻是徑自帶她走去正房東間,指著屋里的新床、新被褥、新桌椅、新妝台,笑道︰「這些都是新置辦的,有什麼不合用的,以後讓老頭子再去家鋪子買回來。」讓山子跑這一趟時他們夫妻倆就想著有備無患,沒想到還真的用上了。
她接著帶著葉蘭去了西間,這間屋子靠窗之處搭了大炕,北面立著書櫃,還有一座大大的繡架。「冬日里天寒,你就挪到這屋里來住,平日或者看書寫字,或者繡花都使得。」
方才相認之時,葉蘭也只是心里發熱,並沒有如何激動,但這會兒眼見胡家日子過得不甚富裕,居然還為自己置辦全套新的用物,甚至寧願擠去廂房,也把正房讓給自己,只為了讓自己住得寬敞舒坦,她再也忍不住,眼淚滴滴答答地落了下來。
「姑母,你們待我這麼好,我會被嬌慣懷的。」
胡婆慌得趕緊扯了帕子給她擦眼淚,一迭聲的勸著,「你本是大家小姐,自小錦衣玉食長大,不嫌棄我們寒酸就成了,怎麼會嬌慣壞了呢?」
葉蘭抱著老太太的胳膊,堅持道︰「姑母不是說我們以後是一家人嗎?哪有佷女住正房,長輩住廂房的道理,還是我搬去廂房住,姑父姑母趕緊換回來。」
「那怎麼成?山子還住隔壁呢,傳出去不好听。」胡婆腦袋搖得跟波浪鼓一般,死活不同意。
葉蘭想了想,折衷道︰「我喜歡這個屋子,不如就只住這一間好了,姑母和姑父住東間,這樣總成了吧?」
胡婆猶豫片刻,也沒再堅持,應了下來,畢竟平日鄰居間也常有往來,真讓人看出破綻也不好遮掩。
一老一小說定了住處,就歡歡喜喜去灶間準備做飯。
先前老頭兒烤糊的餅已是徹底黑成了包公臉,老太太免不得又罵了幾句,正巧胡伯拎了一條肉和一塊豆腐進來,眼見情形不妙,放下東西就跑掉了。
葉蘭被這老倆口逗得咯咯笑個不停,胡婆有些臉紅,末了也是笑起來。
葉蘭一路上同山子朝行夜宿,吃不好睡不香,別的不說,肚子里的饞蟲早就抗議良久了,這會兒見得鮮肉,眼楮亮得晃人,也不等老太太開口就抄起菜刀洗洗切切忙個不停,嘴里歡快的征詢著胡婆的意見——
「姑母,咱們做碗紅燒肉吃,好不好?那豆腐炖湯,再蒸一鍋白米飯,保管吃得飽。」
「好,好。」胡婆原本還要攔著,生怕葉蘭切了手,可是葉蘭卻出乎她意料的能干,手下的菜刀翻飛,顯見是常做這些雜活兒的,她心疼得眼淚差點兒又掉了下來,心里把陳氏的祖宗八代都罵了里外三圈,堂堂相府大小姐本該十指不沾陽春水,到底吃了多少苦,居然連下廚都如此熟練?
遠在丞相府的陳氏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冤枉了,若是知道,必定氣得暴跳如雷,她又不是無知的蠢笨夫人,用這樣的下作手段整治繼女,既留了把柄又容易壞了名聲,哪里有「捧殺」這樣的手段高明啊?
葉蘭完全沉醉在烹制美食的快樂中,前世她自己獨自在外工作,練就了一手好廚藝,養得嘴巴有些刁。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大小姐的富貴半點兒也沒享受到,反倒是一直跟著原主吃掛落兒,如今終于安定下來,可以好好地做頓熱飯菜吃,怎麼能不歡喜?
小小的院落里很快就飄滿了飯菜的香氣,山子月兌了夾襖,只穿了中衣,挽起的袖口露出粗壯的手臂,一下一下慢悠悠地劈著木姅子。
胡伯躲在木堆後面同山子閑話,偶爾偷偷打開葫蘆抿上一口酒,舒坦的眯起了眼楮。
「山子,你過些日子還要走啊?」
山子下意識扭頭望向冒著熱氣的灶間,良久才應了一句,「走,外面還有一些事等我處置。」
胡伯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小聲抱怨道︰「若是不著急,你就多住幾日再走吧。你不在家里,大小姐又剛來,老太婆再發火,都沒個人幫我打圓場。」
「好。」山子點點頭,手起斧落,碗口粗的木頭應聲變成了兩半。
日升日落,轉眼就是兩日過去了。
西間窗下的火炕,不知是找了那個匠人盤的,真是相當的成功,每日太陽落山時候燒上幾塊木絆子,整個晚上大炕都熱呼呼的,待得鋪上厚厚的棉被褥,美美的睡上一覺,不管白日里攢了多少疲憊都會統統散去。
胡婆先前給葉蘭備了兩套衣裙,難得的是居然很合身,唯一讓葉蘭不滿的是兩套裙子都是綢緞的,干起活兒來很不方便。
昨晚,老太太禁不住葉蘭的纏磨,找了自己年輕時候穿過的舊補衣裙,稍稍改了改,今早葉蘭就迫不及待的穿了出來,做飯洗衣,不必小心翼翼怕髒怕勾破,果然舒坦許多。
山子劈柴禾,挑水,生火,掃院子,手下也沒有閑著。
待得老倆口起身的時候,院子里外皆是拾掇得干干淨淨,堂屋的桌子上也擺了熱騰騰的苞谷粥,切得細細的咸芥菜,金黃的炒雞蛋,還有一小籮筐干餅。
夫妻倆對視一眼,都是有些心酸又歡喜。兩人沒有子女,不想臨到土埋半截,居然還嘗到了這樣被孝順的溫暖滋味。
山子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哪怕猜到兩老的心事也不肯開口,倒是葉蘭笑嘻嘻上前抱了老太太的胳膊,撒嬌道︰「姑母,我在家里悶死了,一會兒讓我跟你出去賣餅,好不好?」
她這般小女兒鬧著娘親一般地撒嬌,老太太心里暖得恨不得摘了星星給她當燈籠掛屋里,自然連連開口應道︰「好、好,只要你不嫌累,我就帶你在城里到處走走。」
「不累、不累。」葉蘭討好的趕緊給胡婆盛粥夾菜,笑咪咪地埋怨道︰「我都來了幾日了,還不知道咱們家住在什麼地方呢,萬一被人拐了去,怕是都找不到路回來。」
「我看誰敢?」胡婆瞪了眼楮,「以後在街上,誰若是欺負你,你就報山子的名字。這小子話少,但是一身的好本事,先前還打死過一頭老虎,縣太爺都給了賞賜,這城里城外沒有不服他的。」
「真的?」葉蘭一邊喝粥一邊望向沉默吃著干餅的山子,眼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山子哥,你大名是不是姓武名松啊,老家住在景陽崗?」
山子皺了眉頭,淡淡哼了一句,任憑葉蘭再怎麼問詢也不肯開口說上一個字。
胡婆眼見葉蘭踫壁,趕緊安撫道︰「這小子就是個鋸嘴葫蘆,三年前我家老頭出門去辦事,他不知道怎麼了昏倒在路旁,結果撿回來養幾日就好了,原本還以為家里能多個幫忙頂門立戶的,哪想到這小子也不安分,隔三差五往外跑,留下我們老倆口跟著懸心惦記。」
老太太嘴里抱怨著,手里筷子卻是給山子夾了大大一塊雞蛋,惹得葉蘭好笑不已。
「姑母,以後家里有我了,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留下孝順你們二老。」
「好,好。」二老被哄得眉開眼笑,那盤炒雞蛋自然又分了一大半進葉蘭的碗里。
葉蘭示威一般沖著山子抬抬下巴,結果得了他一個白眼。
吃過早飯,胡伯麻利的把灶間烤爐里的干餅揀了出來,放到了兩只墊了白色棉布的籮筐里,胡婆在肩上墊了塊厚布就扛起扁擔出門了。
葉蘭隨在老太太身後,仔細打量這座小小的碎石城。老太太是個健談的,又疼愛葉蘭,一邊叫賣一邊給她講解些風土民情。
這碎石城地處靖海帝國之北,離邊疆還有三、四百里,百姓日子過得安寧,不必時刻擔心有外敵進犯。
但這里的資源又很貧瘠,因為氣候寒涼,一年只能種一茬糧食,收成一般,附近高山除了野獸多些,也沒有什麼礦產。帝國連同南北的交通要道並不經過這里,所以有時候這小小的縣城倒像是被帝國拋棄的孩子一般孤獨沉默。
歷任縣官都是年長之人,來此為官三年,沒有功績,也惹不下什麼禍患,平平安安度過到卸任之期就可以上奏折乞骸骨,回家養老了。
縣城里只有三條正街,一條上頭建了衙門,還住了一些富戶;第二條聚集了酒樓銀樓錢莊藥鋪等等鋪子的商街,最後那條街算是個小小的集市,很多百姓會湊在這里,賣些自家養的雞鴨、河里抓的魚、各種山珍野味,或者陶器沐具,倒成了整個縣城最熱鬧的地方。
縣城里人口不多,幾乎都彼此相識,見面互相打個招呼,笑哈哈說兩句家常話。
老太太不覺得如何,葉蘭卻是越來越喜歡這里。前世在鋼筋水泥堆砌的城市里活了二、三十年,就是住對門的鄰居都從沒說過話,人際間冷漠得讓人從骨子里往外覺得冰涼,如今身處這樣的「世外桃源」,滿眼滿耳都是濃濃的鄉音,淳樸又熱情,她怎麼會不歡喜?
胡婆原本還擔心葉蘭這樣的金枝玉葉會嫌棄這里偏僻貧困,但偷偷觀察半晌,見到葉蘭臉上的笑就沒斷過,于是又開始懷疑山子是不是接錯了人。
一老一少走了半個縣城,擔子里的干餅才賣出去二十幾個,葉蘭生怕老太太累到,就嚷著口渴,于是兩人找了個茶攤,要了一壺茶水。
茶攤主人是個四十多歲的胖婆子,平日同胡婆也熟悉,見到她身旁的葉蘭就問道︰「胡婆子,這就是你那佷女啊?長得可真是好相貌,同你一點兒也不像,別是接錯人了吧?」
「你這老貨胡咧咧什麼,也不怕打嘴。這是我親佷女,我還能認錯?當我跟你一樣蠢啊!」胡婆也不示弱,開口就同胖婆子笑罵開了。
葉蘭插不上話,就裝賢淑坐在一旁喝水,反倒惹得那胖婆子又夸了幾句。
待得起身離開時,胡婆從擔子里拿了兩個干餅送給胖婆子,不想胖婆子卻擺手道︰「哎呀,你就別跟我客套了,不過是兩碗茶水,我還請得起,再說我最近牙疼得厲害,你家這干餅太硬了,我可不敢吃。」
胡婆听到這話也就歇了手,笑罵道︰「讓你嘴巴不饒人,牙都掉光了才好。」
告了辭,她就帶葉蘭離開茶攤,繼續沿街叫賣。
葉蘭初來胡家這幾日,雖然三餐都有肉,用物也是新的,但她還是發現胡家日子過得有些拮據,怕是因為她的到來更填進去許多積蓄,今日再看看干餅賣得不好,甚至還遭到胖婆子的嫌棄,于是忍不住問道︰「姑母,這干餅賣得不多,你和姑父沒想過換個營生嗎?」
胡婆顛了顛肩頭的擔子笑道︰「我和你姑父也沒什麼別的手藝,這干餅賣了十幾年,雖然味道一般,但耐放,輕易不發霉,出門背著當干糧還是不錯的,平日也有很多老主顧,賺的銀錢足夠家里吃用,不過,到底比不得丞相府里吃用的好,以後要委屈你跟著吃苦了。」
「姑母,咱們不是說好,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嗎?你怎麼還這麼客套,拿我當外人看,我可生氣了!」葉蘭听不得老太太總是這般說話,趕緊撒嬌抗議。
胡婆果然笑開了臉,「好、好,姑母錯了,再賣一會兒咱們就回家去,順路去王家鋪子切塊醬牛肉,中午蒸鍋米飯吃。」
「好啊。」葉蘭沒有掃老太太的興,在她看來,省錢永遠不可能富裕,只有想辦法開源才是正道。
胡婆許是擔心葉蘭不慣走遠路,日頭還沒升到頭頂就帶她回家。
胡伯剛剛揉好面,還沒 餅送進烤爐,見到她們回來就有些發慌,趕緊嚷道︰「老婆子,我可沒偷懶,是你們回來早了。」又拉了在屋檐下正在拉弓弦的山子為他作證,「山子一直在家,不信你問他!」
胡婆狠狠瞪了老頭兒一眼,罵道︰「我還沒開口呢,你就說了這麼一通,也不怕孩子們笑話,趕緊幫我卸擔子,我買了醬牛肉,中午準你喝二兩酒。」
「真的?可是太好了。」胡伯喜得趕緊上前幫忙,又感慨道︰「早知道接了大小姐回來,老太婆會變得這般大方,我就……」
「你就怎樣?」胡婆剛好喝完水從屋里出來,听到這話又瞪了眼楮。
胡伯趕緊嘿嘿笑著鑽進了灶間。
葉蘭想起方才在路上的盤算,也跟了進去。
「姑父,我先前跟著家里的廚子學做過一種餅,比這干餅酥軟,味道也好,不如這爐餅就讓我試試,好不好?」
胡伯正在挽袖子,聞言就停了手,有些猶豫道︰「大小姐,我不是心疼這盆面,你要喜歡拿去當泥巴玩都好,但這又要動火又要動刀的,萬一傷到你,老太婆不得殺了我啊。」
葉蘭趕緊道︰「姑父放心,我只做面案上的活計,但凡動刀動火就勞煩姑父幫忙,好不好?」
「那……好吧。」胡伯不好拒絕,又覺葉蘭不是那莽撞脾氣,便讓出了面案。
葉蘭揪起面團在案板上熟練的揉了起來,心里滿是興奮和懷念。記得大學畢業的時候,有一陣子為了給家里還外債,她過得特別窮,一天甚至只吃兩個燒餅果月復。
那賣燒餅的也是個老太娘,心直口快又善良,許是看出她的艱難,就說店里忙不過來,要請人凌晨來幫忙,工錢一般,但可以隨意吃燒餅。
葉蘭當時並不知道人家是在幫她,很高興的來打工,既能賺點零花錢又填飽肚子。
這做燒餅的手藝就是那時學會的,後來在社會上歷練久了,自然就想明白當初得了人家的照顧,她也曾回去探望過那老大娘,可惜老人家回老家養身體去了,倒讓她心里遺憾了很久,沒想到今時今日,她也許又要憑借這份手藝在這個異世安身立命,怎麼會不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