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里短暫的沉默,讓汪弘致不由得注意起身旁的女人。
她看起來有些冷漠。金邊眼鏡讓她看起來有些嚴肅,也增添不少專業感,
不過就是有些疏遠的感覺。
她少了一些業務的油條,多了幾分I絲不苟,跟他時常接觸的業務人員不太一樣。
加上她此時臉上的表情,與隱隱心情的起伏,更散發出一種……讓人弄不懂的情緒。
她像是在沉思一件很重要的事——會是正打算跟他談的合作案嗎?
感覺有些不像。
她隱隱流露出淺淺低低的負面情緒,似是憂傷,似是難受,也有些不舍……
「你談案子的時候不太專心喔。」汪弘致開玩笑的打斷她的沉思。
曾靜一愣,沒想到自己竟然在這麼重要的時候出神。
「對不起……還不就是煩惱著該怎麼向您做簡報嗎。」她隨意的找了理由,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已經是第二次在他面前出糗了。
電梯門正巧打開,汪弘致讓曾靜先行走出,自己隨後跟上。
「做簡報簡單,別讓我睡著就好。」汪弘致開玩笑地道。「我請秘書先帶你到會議室,我去拿資料。」
「好。」曾靜點頭,隨著秘書走向另一個方向。
動作間,她看著汪弘致的背影,衡量著自己的「作戰策略」。
在公事上,她一向不賣弄風情,把所有最美的一面留給韋顥一個人。
這有個好處,她可以省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但是今天,權衡著所有狀況與未來的發展,她想,或許是到了該改變的時候。
不只是她對韋顥的感情該改,對于自己,也到該改的時候。
會議室到了,而她的決定也下了。
「請你在這里稍候一下,總經理馬上過來。」秘書得體的應對。
「好的,謝謝。」曾靜帶笑點頭。
接著,她拿下眼鏡——改變,從這一秒開始。
她梳整長發,整理儀容,希望能給汪弘致最好的印象。
她在公事上很能干,有把握拿到這個案子,但如果擅用女人天生的武器能讓事情更簡單,她又何必拒絕呢?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汪弘致在走進門的那一刻,有幾秒鐘的怔愣。
會議室里,有一位似曾相識、笑吟吟的女人。
雖是同樣的女人、同樣的衣著,但不同的妝扮與笑容,卻給人完全不同的感覺,讓人眼前一亮。
那是個很有侵略性的笑容,讓人無法忽略,彰顯著某種意圖。
有意思。
很有意思。
他倒想瞧瞧,眼前的佳人有備而來的是她的妝容,還是她的企劃案。
烈日炎炎。
從長浩離開,曾靜的臉上有著淺淺的笑容。
相談甚歡,是她與汪弘致談完之後的感覺。
之前做過一段時間的業務,她能看出大部分人臉上的情緒、眼中的真誠有幾分,自然也能評估成交的機率有多少。
很明顯的,她與汪弘致都對這個合作案抱持相當大的意願,希望能在這個案子上達成雙贏。
縱使如此,在合約簽妥之前,任何事都有變數。
不過再怎麼說,這都是一件好事。首戰捷讓她的臉上滿是笑容,沒想到離開業務也有一段日子,做起來還是如此駕輕就熟,感覺真是愉快。
踩著輕快的腳步,她回到公司,一路上笑吟吟,一頭長發在解開束縛之後,隨著她走動輕揚,別有一番味道。
沒有金邊眼鏡的遮掩,沒有冷漠表情的偽裝,她唇邊甜甜的笑,讓人格外驚艷。
有幾個人甚至還停下腳步,花了幾秒鐘確認剛才走過面前的女人,就是記憶中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曾秘書。
曾靜對于這些「騷動」並不是毫無所覺,但她選擇無視。
開放心胸接納其他人也是她的計劃之一,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是她融入人群的其中一個方法。
她的生活里,只有韋顥。
一直只有韋顥。
就連她的工作,也月兌離不了韋顥。
在她下定決心要遠離這個男人時,她才發現真是困難重重,需要做的事多如牛毛,都在阻止她離開。
但是,從現在開始,她要努力嘗試。
「今天心情很好喔。」業務組的小珍在遠遠觀察了幾分鐘之後靠了過來,試探性的聊了一句。
「是啊。」曾靜沒有多說,只是回了一個微笑。
「你的眼鏡……不用戴了嗎?」小珍好奇的比了比太陽穴的位置,狐疑著她的眼鏡到哪里去了。
女人嘛,第一個注意觀察的總是外表。
看著曾靜從冷漠隔離的表相,搖身一變成為笑吟吟的美女,號稱業務之花的小珍當下感覺到威脅。
「對啊。」習慣當省話一姊的曾靜還是簡單的回答。
不過小珍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
「你今天看起來很不一樣,整個人容光煥發。」她一坐上曾靜的辦公桌,不熟裝熟的態勢明顯。
曾靜大眼微眯,瞅著辦公桌上的^異物。
小珍這一招對男同事應該很好用,男同事們也應該很買帳,只不過……她用錯地方了。
「小珍,你事情忙完了嗎?」曾靜堆起虛偽的笑容。要比「虛偽」,她可是不遑多讓。
「還沒,還有些事。」小珍搖搖頭。
「我事情也還沒做完。我剛從客戶那里回來,有些報告要打,所以……」曾靜攤了攤手,意思極為明顯。
「喔喔……」小珍尷尬的清了清喉嚨,知道有人打算送客了。「那你先忙,我們待會兒再聊。」
曾靜只是點點頭,沒有多說,專心于手邊的工作。
只是這美麗的「驚鴻一瞥」,已經讓不少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冷若冰霜的曾秘書,已經完全不同了。
大家口耳相傳著,臉書上、訊息里,都悄悄的討論著。
時間很快來到下班的時刻——
而這個改變,也映入了正邁出辦公室的韋顥眼中。
他腳步一頓,沒有預期會在辦公室看到她如此風情萬種的模樣。
隔著幾步的距離,曾靜正和業務部的同事們聊著天。
一貫束起的長發柔順的披散在身後,她將長發勾在耳後,露出小巧的耳垂,偏著頭,柔媚的散發著她無法掩蓋的女人氣息。
以往她的位置旁很少同事會逗留,大家總是簡單明確的交代事項後就會離開,只因為她的臉上總是清楚的掛著「拒絕往來戶」的無形招牌。
而他,很喜歡這樣。
做為他的第一線下屬,他需要她獨斷冷淡、清楚明了的態度。把事情做好就好,不需要任何攀親帶故的行為。
但是,今天的情況卻完全不同。
她的位置旁有同事。
三位同事。
而且,是三位「男」同事。
雖然幾個人的手中都拿著資料夾,但是看他們幾個笑得如此開心,韋顥相信,他們口中聊的,跟公事沒有任何關系。
更別說他們幾個人眼中綻放出的「笑意」,在審視著她時,格外、格外的滿意。
有種莫名的酸突地滾上胸口,發酵成一股讓人惱怒的情緒。
很好!
她下班之後玩得不夠,還玩到公司里來了?!
她的「欲擒故縱」已經演到一個讓他反胃的地步。
好。
隨她想怎麼玩,他韋顥不打算奉陪!
硬是吞下涌到喉嚨口的酸澀,韋顥帶上辦公室的門,縱使沒有刻意大聲,還是引起眾人的注意。
「總經理要下班了?」其中一人率先發言,雖然臉上帶著笑容,但明顯的全身緊繃。
「嗯。」韋顥下巴微揚,視線與曾靜的陣光相觸。
交纏的目光中,有幾秒鐘的沉默,空氣中回蕩著詭異的氣息。
大家尷尬的無言以對,心想是不是犯了錯。
當這時候,韋顥發聲了。
「玩得開心點。」他移開目光,神色自然的跟其他同事打過招呼,邁步離開。
主管離開,眾人松了一口氣。
「驚險一場。我剛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了。」其中一個男人開口說道。「沒事。」曾靜搖搖頭。
她自然知道那個目光代表什麼。
那是一種暗示。
在這麼多天的沉默之後,他第一次用帶著情緒的眼神看著她。
她不怕,甚至覺得有些開心。
至少,他不是視若無睹;至少,他在那一秒里,沒把她當成一般的同事。
縱使他掩飾得很好,她還是看出來了。
在決定離開的日子里,她卻隱隱因為他的在乎而竊喜……想來,要真的邁出離開的那一步,比想象中更難。
所以,她需要更大的動力。
韋顥不是說了——玩得開心點。
那麼,她就遵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