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迪……」
「宸羽?」田昀潔因警鈴聲而跑出來,摀著耳朵大喊︰「什麼聲音啊?」
「我……」意識到周遭人皆帶著不善、猜疑的目光看著她們倆,楊宸羽連忙將田昀潔推進店里。
「那聲音是那個底迪弄出來的?」田昀潔問。
「對……」楊宸羽有些沮喪的垂頭。
「那是防身警鈴的聲音吧?妳是對他做了什麼?」
「沒有啊,我只是好心想請他吃蛋糕而已。」楊宸羽覺得有些委屈的嘟起嘴。
「妳是不是說了什麼讓人家以為妳是壞人?」
「我真的只是想請他吃蛋糕嘛!」楊宸羽冤枉地喊。
「下次直接拿蛋糕給他,說不定他就不會以為妳是壞人了。」田昀潔的想法永遠是那麼樂觀。
「再說吧。」受到這次教訓,她也不知道下次她是否還有這股熱忱主動請小弟弟吃蛋糕了。
搞不好那個底迪以為她是壞蛋,不敢再來了呢。
唉,她怎麼好像什麼事都做不好呢?
楊宸羽心情郁悶到了極點。
「我進去做新蛋糕。」
「可是冷藏櫃沒位置了。」田昀潔提點她。
「那……我做點小餅干一起吃吧。」想到蛋糕都沒賣出去,楊宸羽更沮喪了。
「好!」田昀潔笑著比了個OK的手勢。
「俊燁,你爸來接你了。」安親班老師對著教室里頭,正默默翻閱書籍的小男生喊道。
游俊燁抬頭,面上雖然沒什麼表情變化,雙眸卻是明顯湛亮。
他以極快的速度將童書放回書架原位,背起早已整理好的書包,走出教室,經過安親班的辦公室,他的父親就站在大門口等著他──正確來說,應該是站在大門口的廊柱外,抽著一管煙,等他出來。
游俊燁的父親名叫游欽,今年三十三歲,是一家營造公司的老板,他還有名合伙人叫舒志橋,小他兩歲。
游俊燁出生時,適逢創業之初,游欽常是每天早上八點忙到凌晨三點,甚至好幾天不回家睡覺,當時懷著游俊燁,等孩子生下來後才要舉辦婚禮的女朋友唐千雯,無法忍受空閨寂寞,多次吵架未果,干脆孩子生了便跑了。
游欽工作忙,家中長輩又是年事已高,一個個都七八十歲了,沒什麼體力幫忙帶一名新生幼兒,只好想方設法找來外佣,幫忙帶大這個孩子。
或許是血濃于水,雖然這孩子與他相處時間並不長,但孩子依然深愛這個常不見人影的老爸,很愛模仿他的動作,讓他被外佣調養出來的嚴肅沉默性格,多了點人氣。
七歲之前,游俊燁是外佣所帶,上小學時,外佣在台居留時間已到,回印度尼西亞去了,游欽因此安排他上安親班,常常到晚上八九點才把孩子接回來,買了點心兩父子吃一吃,看到兒子躺上床後,便又回公司工作。
游俊燁是個獨立自主的孩子,原本安親班都會派人到學校去接學生,但是他認為安親班離學校不過五分鐘的路程,他可以自己去無須接送,這也是為什麼楊宸羽常在店外看到他駐足的原因。
「爸比。」游俊燁音量不大不小,適巧游欽可听得清楚。
知道兒子出來,游欽便捻熄了手上的煙。
他不是個稱職的父親,至少,不讓兒子吸二手煙是應該遵守的原則。
「喲,阿燁!」游欽笑看著臉容與他有七分像的兒子,雙腿雙手張開,如相撲對戰的姿勢,朝向兒子。
他意思是要兒子像個一般小學生一樣,歡欣鼓舞的朝他飛奔而來,但游俊燁見狀,卻是學著他的姿勢,半蹲在原地不動。
一秒鐘過去了,兩秒鐘過去了,三秒鐘過去了,安親班老師探頭出來。
「你們還不回去啊?」老師納悶的看著兩個狀似要「打架」的父子。
「要回去了。」游欽嘿嘿一笑,站起身,對面的游俊燁也跟著站起身。
游欽走近兒子,直接一把拽上他的頸子,拉進懷里。
「我是要你投奔進老爸的懷里,懂是不懂?你跟我玩什麼相撲?」真是沒有默契!
被勒得有點疼,游俊燁五官猙獰。
「游先生,」一旁安親班老師見狀連忙阻止,「你勒疼俊燁了。」
「怎麼可能!」游欽不僅不松手,反而勒得更緊,「男人沒這點承受力怎麼行!細皮女敕肉的只能去當小白臉!」
「游先生!」安親班老師不得不板臉大喝,「請放開俊燁。」
「好啦。」游欽模模鼻子,覺得這個老師還真是沒事找事做,這是父子間的游戲啊,增進感情用的,老師一定是單身沒生孩子,所以不懂得「父子相處之道」!
嗯……單身……
游欽連忙張大眼,好將日光燈下的老師看得更清楚一點。
清白秀氣,戴著眼鏡,氣質看起來十分溫婉,可惜不是他的菜。
游欽雙眸恢復正常尺寸。
「阿燁今天怎樣?」游欽低頭問兒子。
「他今天拔掉了警報器,」一旁的老師插話,「他說有人拉他的手不放,所以他只好拉掉了警報器,才有辦法逃跑。」
下午被楊宸羽拉住手的游俊燁好不容易借著警報器刺耳的聲音,月兌離魔爪,一路狂奔至安親班,將整間安親班都驚動了。
但他只是說明拉掉警報器的原因,至于拉他的人是誰,長什麼樣子,則是閉口不談。
「啊?」游欽聞言爆氣,「誰想綁架我兒子?」
游俊燁抓著他的手,搖搖頭。
「快說!你老爸我現在就立刻去把他抓來,大卸八塊。」
游俊燁抿唇思考著該不該向父親坦承。
其實他後來想想,那個姊姊似乎又不太像是壞人,不過以前外佣也常說人不可貌相,所以他很是猶豫不決。
兒子一向跟悶葫蘆沒兩樣,游欽也習慣了,故也不逼問。
「你現在就帶我到案發現場,一起去抓凶手!」游欽霸氣十足的指著前方。
「游先生,我看要不要通報一下警察?」老師詢問游欽的意見。
「不用!」游欽帥氣揮手,「我來處理就好!」他豪邁的仰天扠腰,「林杯比警察還有用。」
老師以狐疑的目光看著他,「游先生,你可別以暴制暴。」
「什麼以暴制暴?我是這種人嗎?」
老師點了點頭。
「嘖!妳眼鏡度數該換了,還是我贊助妳五萬塊去處理老花雷射?我看起來像流氓嗎?」
就是像啊……
老師再次點頭。
游欽的五官端正,但是濃眉大眼,還是單眼皮,眸色嚴厲,加上體格魁梧壯碩,言行舉止又帶著流氓氣,說他是黑道大哥,十個有九個半認同,剩下的半個是瞎子。
不過他雖然外表凶惡,但其實是個愛說笑的好人,豪邁大氣,所以老師也沒在客氣的,有什麼就說什麼。
「妳明天來我公司領錢,我直接送妳去開刀!」真是沒眼光!什麼流氓?他這麼斯文有禮的一個人耶耶耶!
「不然你去看一下,若有需要報警的時候再跟我說。」
「要報警我也會自己報,又不是沒有手機打一一○。」游欽嗤之以鼻。
「好啦,你高興就好。」游俊燁也上了一年多的安親班,老師焉不知這位總是七晚八晚才來接小孩的家長,啥不行,唬爛第一名。
「走,阿燁,帶我去找犯人!」游欽拉起兒子的手,朝烘焙咖啡屋的方向行去。
楊宸羽的「晨光烘焙咖啡屋」,一向營業至晚上八點,不過從上星期開始,因為生意不佳,她已經延長時間到晚上十點,賭著或許有人晚上突然想吃個蛋糕、喝個晚茶之類的,而這樣的方式,還真讓她捕捉到一兩組客人,讓她十分開心。
她看著玻璃門上的營業時間,縴指摳了摳,將原本請廣告公司貼的卡典西德撕掉,改貼上她使用黑色膠帶剪裁而成的時間數字。
雖然有色差,不過非常時期就先湊合著用,等資金許可,再請廣告公司重做吧。
仔仔細細的將膠帶外圍以指尖滑過一遍,確定貼妥,不會掀開,她人才轉身走向櫃台,就听到有人推開了玻璃門。
門上掛吊的鈴鐺,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有客人!
她欣喜轉身,「歡迎光臨。」
來者是一大一小,小的她認識,是中午時,「誤認」她是壞人的底迪,大的她就沒見過了,該不會是這個底迪的爸比吧……
莫非是要來興師問罪?
楊宸羽心頭一驚,迅速打量對方,希望別是個難纏的家伙。
可是她失望了。
對方高頭大馬,身高目測應該超過一八五,難怪生養得出底迪那樣,才二年級就有一四○的身高出來。
他的肩膀寬闊且厚實,最大號的T恤也無法輕松包覆賁起的肌肉,胸肌明顯,牛仔褲下包裹的大腿壯碩結實,活像巨石強森那種打摔角的可怕身材。
他下巴處蓄了點胡子,臉算方正,頭發濃密,眉毛像兩條粗黑的毛毛蟲,幾乎壓著一雙大眼,看起來氣勢十足,讓個子低于平均身高的楊宸羽,心頭驚驚。
他的拳頭恐怕都要比她的頭還要大啊!
看到轉過身來的楊宸羽,游欽右邊單眉微微往上挑。
看背影還以為是個國中生,轉過身來的臉蛋也像個學生,不過晉級為大學生了。
這樣一個貌似毫無殺傷力的女孩,想對他的孩子干嘛?
俗話說,人不可貌相,就算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生,也是有作奸犯科的可能的。
他隨意拉來旁邊的椅子,一坐下,雙手環胸,威脅性十足。
楊宸羽有些擔憂的看著她開店時才買的白色塑料椅,總覺得那細細的椅腳似乎因為承受不了他的體重,而簌簌發著抖。
「你……你要點什麼?」楊宸羽小手在身前暗暗緊握,克制想奪門而出的沖動。
眼角余光偷覷一旁的小男孩,他沉默著,面無表情,楊宸羽不曉得他找來「幫手」的意思為何,心上更擔憂。
「我像客人嗎?」低沉的嗓音,跟他的姿勢一樣,充滿威脅性。
「不不不是客人干嘛坐在我店里的椅子上?」實在太緊張害怕,楊宸羽一開口就結巴了。
「我只是想看看這個高度的人的世界長什麼樣。」游欽手在額前比了比。
他坐下來的高度還真的跟她差不多?!
楊宸羽既泄氣又惱怒。
他說那句話是在欺負她是吧?
哼,做生意和氣生財,听而不聞,听而不聞。
「我們……我店里是賣蛋糕跟咖啡的,不是動物園。」
「小妹妹,」游欽上身往前傾,兩條手臂撐放在大張的大腿上,「哥哥我像是會去動物園看猴子的善良公民嗎?」
他嘴角微微上揚,明明看起來是笑著的,卻是比橫眉豎目還要讓人心頭發毛。
原來底迪的爸比是角頭大哥啊!
楊宸羽這會兒抖得跟冬天樹上最後一片落葉沒兩樣。
等那片落葉掉下來,她的生命就要跟著一起凋零──被這位黑道大哥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