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于樂柏口氣難得溫和的說服著,「死的人不是我,是亦嵐。若情況再失控,只怕好好的一個姑娘家就要活不了,縱使留了一條命,也只剩出家當尼姑一條路。」
「那也是她與安侯府的事,跟你我半點無關。好,你若真想娶妻,就去娶風霄山莊的二小姐。」雖說那個二小姐的脾氣是驕傲了點,但至少是商賈出身,還算門當戶對,誰也沒有高過誰,「二小姐長得可比那顆球好看多了。」
「若論外貌,那二小姐或許勝過亦嵐,但我如果想看美貌,看我自己或舅舅便成了,外貌之于我根本不重要,我要的人只有顏亦嵐。」
葉初雲瞪著他。難道他忘了當初害死他娘的那句「門不當、戶不對」?!
縱使安侯府再失勢,好歹有個世襲爵位,悅客來財力再雄厚,也不過是個讓人瞧不起的商賈之家,他要如何去幫他提這個親?更別提現在朝廷紛亂,安侯府想要置身事外是難上加難,他可不想看著外甥因攀了這門親事而蹚進渾水里。
「舅父,若你不派人去提親,我便自己去。不過去之前……」他黑白分明的雙眸閃閃發亮,「你先跟我說說,咱們悅客來現下有多少資產?」
提到錢,葉初雲立刻一臉的警戒,「你想做什麼?」
「我知道除了各地的悅客來分店之外,咱們在城西和城南共有五間鋪子,城外還有三間莊子,莊里的酒窖各有珍藏上千壇的老酒,還有名家字畫、千畝良田,以及數片山林果樹……」
「你到底想怎麼樣?」他吼道。
「要提親,我總得知道自己拿得出手的聘金有多少是吧?」他近乎惡意的盯著葉初雲,「如天一般的舅父?」
葉初雲瞪大眼,于樂柏的意思是他若不出面,他就要把全部家當拿去求安侯爺把女兒嫁給他?!冤家,真是冤家!那顆球到底有什麼好的?
「好,我去提親,」葉初雲認了,心在滴血的點頭同意,「今日就去。」
「舅舅,少安勿躁。」
葉初雲瞪著他,這個死小子真的是出生來討債的,「你耍我?要我提親,我點頭了,又要我少安勿躁,你到底是娶還是不娶?」
「娶自然一定得娶,但得晚幾日才行。」
葉初雲面露狐疑。
他淺淺一笑,「雖說委屈了亦嵐,但是再等幾天,讓安侯府看清自己的劣勢,我們再去提親。」
他很清楚自己沒有功名在身,縱使再腰纏萬貫也入不了安侯爺的眼,所以只能逼得安侯府明白現下除了他以外,顏亦嵐已經無法再嫁更好的人選,他們之間的親事才能成。
「死小子,不過是成個親罷了,還耍心機手段。」
「舅舅,這不是耍心機手段,」他一臉正經的喝著尤金送上來的紅茶,「只是想讓結果更貼近自己所願罷了。」
葉初雲冷哼,說的好听,說穿了還不就是奸詐,讀書人的陰險果然不是常人可以比擬的。
說起來從小到大于樂柏都沒如此執著過一件事,現在竟然為個女人能做到如此,可見這女人他是真心想要的,若娶不到他心中肯定難過,只是安侯府這高門……成或不成都為難……
「舅舅,這次從風霄山莊可有帶回什麼好茶?」
葉初雲的心又提了起來,「你又想做什麼?」
「侯爺愛茶,自然送茶最好,還要那紫砂壺,正好打破的那兩只並非我未來的岳父、岳母和大舅子的生肖,所以你就挑三個與他們生肖相配的送過去就好。」
「就好?!」葉初雲瞪大眼,「你這個敗家子,打破我兩只壺不夠,還打我其它紫砂壺的主意,還一次送三只?!」
「議親總得有些誠意,舅舅大江南北見多識廣,這點道理自然了解得比我這個小輩透徹明白。對了,紅茶,我喝的紅茶,我答應要送給亦嵐,但未來得及給她,記得給她一起送去。」
葉初雲翻著白眼,「你當真以為只要送上茶和壺,人家就會點頭允了這門親事?」
「是。」
葉初雲冷哼一聲,真不知這是哪來的自信,看外甥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就是不順眼,他惡意的說道︰「可要通知你爹?你該知道,若是你爹出面,指不定這門親事就好談多了。」
果然,提到他爹,于樂柏的臉就沉了下來。
「不用,在我心中已無父無母。」于樂柏的食欲盡失,手一揮,起身大步的離開。
葉初雲聳了聳肩,外甥說不通知就不通知,他那個姊夫若真有什麼不平,叫他找自己的兒子算帳去。
天不得時,日月無光,地不得時,草木不長,人不得時,利運不通。這些日子,安侯爺可真是徹底的品味了這幾句話。
侯府千金的丑事弄得人盡皆知,越王出面,聖上下旨給李儒新和楊冬晴指婚,最難堪的是婚期竟然定在當初于千佛寺時,兩家談定原本李儒新要迎娶顏亦嵐的那一日。
從聖上下旨的那一日起,安侯爺顏千松便以身體不適為由,關了侯府的大門,謝絕一切拜會。不過以侯府現在的局面,也沒什麼人會來求見。
安侯府的朱紅大門深鎖多日,但門關得住有可能想拜見的人,卻怎麼也關不住門外那些沸沸揚揚的傳言。
顏千松看著窗外,秋意蕭然,想安侯府世襲到了他手中,難道真是大勢已去?!
一大清早,先前被自己的父親罰關在閨房里已經個把月的顏亦嵐被放了出來,她不是沒听到外頭的傳言,也知道爹生氣,但她還是硬著頭皮找到在書房論事的父親和兄長。
「你來做什麼?」顏千松向來好面子,現在還在氣頭上,對顏亦嵐自然不會有好臉色。
「爹,不如送女兒去法經寺吧。」
法經寺是專門看管皇親國戚或權貴之家犯了罪的女子,進了寺里茹素思過,形同軟禁,身邊沒人伺候,日子清苦,一生已無指望,但縱使如此,顏亦嵐倒覺得不失為一個好歸宿,至少落得清淨。
「過些時候吧!」就算對女兒有氣,但終是舍不得自己的閨女吃苦,顏千松嘆氣,「傅家那孩子尚在京城,事情或許有所轉園吧。」
在悅客來,傅青竹由頭至尾都把事情看得清清楚楚的,他當時就已經出聲了,她現在還能端坐在安侯府,沒被送去法經寺,傅青竹也算是盡力了,畢竟那一日在悅客來的事,就像是設好的局般,一步一步的逼安侯府走入絕境……
「爹還盼著什麼轉園?」顏亦嵐的聲音很冷,「就算良國公相助,頂多是讓李儒新娶了楊冬晴之後再迎我進門,好一點的話我還能當個平妻,要不就是個姨娘,但無論是平妻或是姨娘,我都不要,死也不要。」
「你還嫌自己不夠丟人?」顏千松眉頭一皺,「你以為現在除了李家,你還有什麼出路?真不知你娘是這麼教你的。」
顏亦嵐受夠了這一切,把她逼進今日這個進退不得的泥濘的人是李儒新,只不過為了權勢和榮華就可以毀了她清譽也不見絲毫心虛,這樣的男人,她不屑也不願嫁他。
「我娘怎麼教我的?」她激動的站起身,「她教我將來是個狀元夫人,要有大家閨秀的風範,溫婉听從,事事依禮行事,但我討厭那樣的規矩,狀元夫人有多了不起,狀元郎不過是個懂幾句之乎則也,良心卻被狗啃了的渾帳。
「要不是聖上迷戀長生不老、算命之術,他跟著楊家人連成一氣,投其所好進了不少丹藥討聖上歡心,憑他能有什麼作為?偏偏爹到了這個局面還一心信著當年那個相士所言,非要女兒嫁個狀元郎,爹跟死去的爺爺都一樣,全都腦子胡涂,認奴作郎。」
顏千松一時沒忍住氣,用力的打了顏亦嵐一巴掌,「大膽!」
顏亦嵐捂著痛辣的臉頰,沒料到向來疼愛她的爹會打她,但她不後悔說了這些話,她沒有說錯。
一旁的顏希肅連忙護著自己的妹妹,「爹,別生氣,與李儒新的這門親事,退了就退了,不足言惜。」
「不足言惜?你們兄妹倆在悅客來連手傷了李儒新,現在竟還說不足言惜?你們真不知丟人?!」
顏希肅低著頭,忍住到嘴邊的不敬話語,若再回嘴,只怕爹會氣得暈了過去。
顏亦嵐雙膝一跪,「求爹成全女兒,由著女兒去了法經寺吧。」
「我就是太由著你了,才會讓你如此胡涂,」顏千松氣得手直抖,「你在悅客來的事,弄得人盡皆知,丟盡了我安侯府的臉。」
其實顏千松也知悅來一事有蹊蹺,但一雙兒女行事不夠小心、太過沖動也是事實,再加上為女兒的未來煩心,難免遷怒。
顏亦嵐滿心的不服,明明她沒做錯任何事,但丟人的卻是她。
「我的親事從來就非我作主,丟人也好、失節也罷,總之我不嫁了,此生都不嫁。」她有些賭氣的說。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