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情狀太過令人尷尬,丫頭們早就知趣地退下,房內只留他們三人,以及默默燃燒的喜燭。
鄭恬雙手抵在男人的胸膛上,強忍著推開他的沖動,他彷佛感覺到她的僵硬,驀地伸手抬起她的臉蛋。
她既不閃躲,也不故作嬌嗔,臉上甚至毫無羞怯的嫣色,目光澄澈如水,靜靜地迎視他。
蕭雋似是愣了愣,轉身將呆立一旁的鄭瑜拉上床,她卻是立即染紅一張俏臉,羞得縮手縮腳。
「爺,你輕點兒。」嬌聲軟語,宛若鶯啼。
「爺哪里重了?嗯?妳說啊!爺這樣對妳還不夠溫柔嗎?」大手搓揉著鄭瑜胸前椒乳。「這衣裳真礙事,還不快給爺月兌了!」
說著,蕭雋粗魯地剝開鄭瑜身上的喜衣,眼看著玉白的胴體只剩一件肚兜裹著,鄭瑜慌了,生怕男人下一刻便要硬上,連忙推了推他,裝作嬌羞地驚呼。
「爺,帳子還未放下呢!」
「放下做什麼?這屋里又沒別人。」
「誰說沒別人?還有恬姊姊呢!」
「對喔,還有妳這個美人。」蕭雋轉身又去拉鄭恬,趁著這空檔,鄭瑜連忙跪坐著退開幾步,拉下喜帳。
帳內頓時暗下,隱隱透進的燭光卻更添了幾分旖旎,鄭恬被迫靠在男人懷里,心韻急促如擂鼓,臉上卻是毫無表情。
從作為陪媵嫁入侯府的那一刻起,她便沒想過能保住自己的完璧之身,只是在這般荒唐的情境下作為正妻的替代品,她不得不感到悲哀。
她的初夜就這樣失去了嗎?
男人從身後攬住她的頸脖,細細密密地沿著那弧度優美的肌膚啄吻,熱呼呼的鼻息吹在汗毛上,教她全身起雞皮疙瘩。
她很想躲,卻只能強迫自己順服地承受。
「……不甘心嗎?」低啞的嗓音忽地拂過她耳畔。
鄭恬一震,以為自己听錯了,回眸一望,燭光昏朦,她瞧不清男人的臉,卻覺得他混濁的眼眸似乎瞬間閃過凜冽的光芒。
她眨眨眼,正欲確認時,他又恢復了那醉醺醺的渾樣,打了個響亮的酒嗝。
「妳們姊妹倆一起……爺會好好地疼……」
話語未落,他已身子一歪,昏睡過去,不一會兒,粗沈的鼾聲在帳內呼呼作響。
「他睡著了嗎?」鄭瑜繃著嗓子問。
鄭恬半晌無語,良久,才輕輕揚嗓。「應該是。」
鄭瑜松了口氣,可想起這男人什麼也沒做就昏睡了,又是一陣懊惱,難不成這令人心驚膽顫的洞房花燭夜還要再來一回?
鄭恬看出她的思緒,卻是默不作聲。
見鄭恬動也不動,鄭瑜恨恨地瞪她一眼。「妳還呆著做什麼?快去把夏竹給我叫進來!」
鄭恬默默下床,拉攏了外裳衣襟,這才開門叫喚夏竹,夏竹一直在外頭候著,急急進來,鄭瑜在她耳邊吩咐幾句,她點點頭,拿了干干淨淨的喜帕出去。
再回來時,那潔白的喜帕上已染了幾點嫣紅。
「用的是雞血嗎?」鄭瑜低聲問。
「是,夫人莫擔心,一般人看不出來的。」
鄭瑜滿意地頷首,隨手將染血的喜帕揉了揉,丟在床鋪,接著一雙美眸凌厲地盯向鄭恬。
鄭恬會意,嫣然一笑。「妹妹放心,侯爺若問起,我會說妹妹今夜已經和侯爺圓房了。」
「這話不必妳說,明早侯爺醒來自會知曉。」鄭瑜冷笑地撇撇嘴。「妳回去吧!要妳的丫頭別多嘴。」
「知道了,妹妹且安歇,姊姊先走了。」
離去前,鄭恬悄悄往屋內看了一眼,只見鄭瑜穿著肚兜便溜上床,睡在男人身側,想必等男人醒來時,她會楚楚可憐地撒嬌賣痴訴委屈,表示自己已經是他的人了吧!
只是那男人……會上當嗎?
想起方才隱隱約約听見的那句話,鄭恬心下一沈,有種不祥的預感。
出乎鄭恬意料,武穆侯似是接受了鄭瑜的說詞,認定自己確是趁著酒意佔有了新婚妻子的貞潔,在領著妻子拜見婆母的途中,還溫聲安慰了她幾句。
鄭恬跟在相偕而行的兩人後頭,看著這對夫妻看似琴瑟和鳴的背影,心頭不由感到些微奇異。
由于蕭雋的親生父母都已去世,新婚隔日,原是該先帶著新婦去祭宗祠,但他說了今日起得太晚,家里親戚都到了,不好讓他們久等,便先來到正廳行認親禮。
不知怎地,鄭恬總覺得這是他的借口,彷佛他其實並不怎麼情願帶新婦去見親生父母似的,或許是他對這樁婚事並不滿意?
正尋思著,一行人在蕭雋的帶領下,魚貫踏入正廳,廳內已擠滿了人,高堂上端坐著一位中年美婦,正是這間侯府的老夫人,武穆侯的繼母林氏。
說起這武穆侯,祖上跟蘭陵蕭氏有些關系,因輔佐大齊開國皇帝有功,是本朝寥寥可數獲賜丹書鐵券的勛貴,可惜子嗣異常單薄,長房一支傳到蕭雋這代更只有他這個獨子,繼母生了兩個妹妹,都已出嫁。
也因此,鄭瑜無須面對一串叔伯小姑,只需侍奉好林氏這個婆母即可,比起其他嫁入勛貴之家的新娘,算是輕松不少。
不過自家雖只有一個繼母婆婆,旁系幾房的叔叔嬸嬸、哥嫂弟妹卻是來了不少,鄭瑜一一見禮。眾人看她生得漂亮,說話又輕聲細語,一派溫婉知禮的風度,都著實夸了她一番,讓她不禁暗自得意。
認過親後,林氏本欲招待親友們到隔壁的小花廳入席,蕭雋卻輕描淡寫地開了口。
「母親等等,瑜兒還有個姊姊尚未見禮呢!」說著朝鄭恬招了招手。「恬兒過來。」
恬兒!
鄭恬暗自抖了抖,昨夜至今他倆不過才見過兩次面,根本沒說過幾句話,要不要叫得這般親密啊?
眾人早就看見躲在後頭的鄭恬了,見她姿容出眾,心里都暗暗贊了幾句,不少年紀較輕的男子更是看呆了眼。可即便生得再美,看她站的位置,眾人也只當她是這府里的姨娘之類的人物,不料蕭雋竟會親自點她出來。
「這便是陪你媳婦嫁過來的媵妾?」林氏看了看繼子,有些疑慮。「可她只是個姨娘……」
妾非正妻,哪有資格在這種場合行見面禮?
「什麼姨娘?」蕭雋朗聲笑道。「母親有所不知,瑜兒跟她這個族姊感情最好了……」說著又湊近母親耳畔低低補充了句。「昨晚還是姊妹倆一同服侍兒子的呢!」
什麼?!
听見這話,林氏整個人都呆了,雖然繼子最後那句沒有其他人听到,但她這個做長輩的,想起那三人同床的情景實在也臊得慌。
「我看也不必分什麼正室或偏房,都叫夫人吧!」蕭雋提高了音量。
這句話廳內眾人一概都听得清清楚楚,盡皆駭然變色,鄭瑜面容蒼白,鄭恬也神情一滯。
「當然,外頭自是以瑜兒為侯夫人,不過恬兒也有資格出外交際,就讓府里稱她一聲恬夫人吧!」
這意思是抬高她這個媵妾的地位了,相當于民間所謂的平妻,當著眾人面前宣布此事,等于是給鄭瑜這個正妻沒臉啊!她能服氣嗎?
鄭恬蹙攏秀眉,悄悄窺探鄭瑜一眼,果然見她氣得咬緊下唇,雙手雖是藏在衣袖里,但那長長的指甲想必正掐進掌心肉里。若不是當著這諸多親戚面前,恐怕她會當場發飆了吧?
偏偏蕭雋端著一副理所當然的臉孔,望著妻子笑咪咪地問︰「瑜兒,我這安排妳可同意?」
鄭瑜咬了咬牙。「夫君體恤我們姊妹情深,妾身自是感激,可這似乎不合規矩……」
「管他什麼規矩?在這侯府里,我說的話就是規矩!」
朝陽自廳外射入,蕭雋挺拔的身軀正好背著光,俊臉半隱在陰影下,身上綴著銀色暗紋的錦袍偏是顯得更加流光輝耀,配上他狂妄的言語,凜凜然有股凌厲如霜的氣勢,一時間刮得廳內諸人透不過氣。
誰都不敢開口反駁他,就連他的繼母林氏也只是囁嚅著偏過頭去,一副撂手不管的窘態。
鄭恬垂落羽睫,掩去眼中神色。
廳內的氣氛冷凝異常,一干人等面面相覷,任誰都不好插手管這家務事,過了好片刻,鄭瑜方才捏著嗓子細聲細氣地開了口。
「姊姊還不謝過侯爺恩典?這是我們爺憐惜妳呢!」
鄭恬听得出她語中的嘲諷,可也只能裝作不懂,抬起頭來甜甜一笑,翩然彎身行禮。
「謝謝侯爺,謝謝夫人。」
蕭雋意味深長的眸光掠過她,嘴角隱隱噙著一絲冷笑。
鄭恬心頭一緊,若說她昨夜還疑心自己听錯了,此刻已然毫無疑慮,這個男人是故意的,他是藉此挑撥她和鄭瑜。
他為何要如此做?莫不是已經猜到鄭家要她陪媵嫁入侯府的用意?
不等她凝神細想,蕭雋已陪同幾個年長的叔輩施施然步出氣派莊嚴的正廳,臉上的笑容看似溫煦,卻令人感受不到絲毫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