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想到真正的原因竟是這樣,只能多說好話,「我不清楚主任和你父親究竟怎麼回事,但主任有跟我說過,你父親在你來的第一天就有打給她,但她拒絕繼續收捐款。」
「有這件事?」他詫異。既然父親知道怎麼沒有質問他?
「對,雖然我不是主任,可以向你解釋,但我可以肯定她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我和她共事這麼多年,我可以保證。」她打包票,「不管前總裁對主任有什麼心思,但我相信主任一直謹守著界線,當他是朋友。」
他思考了一會兒後說︰「我相信你說的。」實際上他也沒听到有人在傳言父親外遇的事情,沒意外的話……是精神上的出軌吧。
他的那句相信,讓她總算放下心來,「主任她對我很好,如果可以,希望你不要討厭她。」
「我盡量。」
他的這句「盡量」,她听得出來,他會認真地做到。
「對了……你,今天下班陪我去一個地方,好嗎?」
「可以,去哪里?」
「我想跟育幼院的院長道謝,她有打電話提醒我要提防生父。」
「那你怎麼還跟你生父走?」他眉頭緊鎖。
「他拿我母親為餌釣我,我以為他知道母親的事情,是我太天真。」她的語氣不禁透露一絲苦澀。「其實就算知道又怎樣呢?我母親她離開了我,她不會希望我再出現在她面前吧,不過我還是希望她在某個地方過得很好。」
「如果很勉強,你不必選擇諒解她,你不是聖人。」
「是啊,我不是聖人。」她嘆氣,「但我忘不了她曾義無反顧保護我,如果離開我,她能有比較好的生活……我祝福她。」當社工後,她能夠理解貧窮的單親媽媽撫養小孩的辛苦,她不想怪她。
「小琦……」他心疼不已。
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輕快一點,「所以你會帶我去育幼院嗎?」
「我會,你在家等我,下班後我會帶你去。」
陳鈺琦在家等待,許承瀚依約準時下班,回家接她。
晚上六點,他開車載她到育幼院,和院門口的警衛打過招呼後,她進入久違的院區。
因為臉上的傷還沒好,她還是帶著帽子和太陽眼鏡,有一些認識她的孩子和她打招呼,不乏有調皮搗蛋,想把太陽眼鏡拿下來的男孩子,不過都被許承瀚的冷瞪給嚇跑了。
她第一次覺得他的棺材臉很好用。
「陳姐姐,你好久沒回來了。」有一位少女邊澆花,邊朝她揮手。「你身邊的人是誰啊,沒見過呢。」
「小芝,這是我男朋友啦。」陳鈺琦不好意思地介紹。
「不知道是誰說過不會交男朋友的。」小芝調侃她。
「沒辦法,誰叫我遇上他了。」
「叫你男朋友表情再和藹可親一點啦,他看起來好凶喔,會疼你嗎?」
「承瀚,說你呢。」她伸手輕捏他的臉,她有私下叫他面對育幼院的人們要多微笑,對她來說這里像家一樣,偏偏他還是那張臉。
「別鬧了。」他無奈地說。不知是誰說他勉強笑的話更可怕。
看他們打情罵俏,小芝用祝福的口氣說︰「呵呵,院長知道你有對象,一定會很高興的。」
「對了,院長在哪里?剛剛經過院長室沒看到她。」
「喔,她正在和來當志工的趙先生聊天。」小芝指向另一邊,「趙先生正在幫忙修整菜圃的圍牆呢。」
「趙先生?有這個志工嗎,我怎麼沒印象。」
「是陳姐姐你離開後才來的志工,姐姐你一陣子沒回來了,所以沒遇到啦,趙先生每個禮拜都會來一次喔。」
「是喔。」她點頭,「待會再來找你聊天,我先去找院長了。」
「掰。」
當她和許承瀚走進了菜圃,就看到院長在和一名他們很眼熟的人聊天。
「咦,趙叔,你怎麼會在這?」陳鈺琦先驚訝地出聲。小芝口中的趙先生居然就是趙叔?
先前就對趙叔有很多疑惑,一直想等適當的時機去公園找他問個清楚,沒想到居然就在這里撞見了!
直覺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巧合。
趙志偉露出尷尬的表情,一臉想閃人但是已經來不及的臉。
年歲已六十的女院長範江秋玉,面容慈祥地說︰「趙先生,該是時候對小琦說了吧?她都這麼大了,事情也已經經過這麼多年了。」
「什麼?」陳鈺琦听不懂範江秋玉的意思。
趙志偉表情有些掙扎,「院長……這個,還是不太好。」
「沒什麼不好的,有誰不希望知道事情的真相呢?」院長說。
「現在這樣就夠了,這是……這是她的希望。」趙志偉閉了閉眼。
「趙叔你說的『她』是誰?」陳鈺琦睜大眼看著趙志偉,她的心口緊縮著,許承瀚從背後按著她的肩膀,支撐著她。
範江秋玉再次以堅定的目光看著趙志偉,「告訴她吧。」
趙志偉一臉為難地看著陳鈺琦,最後,沉重地吐了一口氣,右手掌按著自己的頸子,困窘地說︰「小琦,我……我是你母親的男朋友。」
她愣愣地看著他。
趙志偉苦笑,「我為什麼會認識你……是因為你母親常常拿著你的照片,跟我說你的事情,你是她的寶貝。」
陳鈺琦喉嚨發澀,眼眶驀地蓄積了水氣,「她……她還愛著我嗎?」
「永遠都愛。」趙志偉用溫和的語氣,堅定的告訴她。
她手指握成拳發抖,「但她……她沒有回來看我啊,直到上大學前我都還在這啊……我一直都在等她啊。」
趙志偉垂眸,嘴唇微顫,「抱歉,小琦,我懇請你原諒她,她是不得已的……」
在她以為母親拋棄了她這麼多年,應該已經忘了她也不愛她了,才告訴她事情不是這樣的,反而讓她不能接受。她顫聲問︰「是什麼理由,你說啊?」
真相不容易說出來,趙志偉得深吸好幾口氣,才能開口,「……她得了乳癌,她寧願你當她拋棄了你,也不希望你去看她,怕你為她傷心,她不希望讓你看到她病弱的模樣,也由衷希望你從此和她再也沒有關系,你生父一直跟蹤你母親,也威脅她吐錢給他花,她不想要你被發現啊,怕你會被利用,她唯一能給你的……就是月兌離原生家庭。」
她听著,眼淚就潰堤了,不斷地滑下臉龐。
這就是……母親再也沒有回來看她的真相嗎?沉重得,她幾乎無法接受。
「她……還在嗎?」她知道這個問題很傻,但她無法不問。
趙志偉抿緊唇,咬著牙才能說︰「在你十二歲的時候,就過世了。」
陳鈺琦掩面狂哭,許承瀚將她扳過身,抱在懷瑞安撫,然後問趙志偉,「我想,你會住在她生父的隔壁,也不是湊巧吧。」
趙志偉苦笑,「是的,那是她過世前向我許的願望,她希望我能保護她女兒,她前夫已經染上毒癮,竊盜和向地下錢莊借錢樣樣來,她非常不放心,怕有天會牽連到小琦,所以,我一方面搬到她前夫的隔壁住,一方面我經由院長知道小琦的租屋處,每天早上在公園偷偷注意她是否安好。」
範江秋玉在旁說︰「趙先生做的不只如此,小琦,我會知道你父親的現狀,也是趙先生告訴我的,他要我提醒你注意安全。」
「趙叔,謝謝你……」她哽咽地說。原來她是被母親愛著的,而自己其實一直都不孤單,趙叔一直代替母親守護她。
許承瀚也開口道謝,「趙先生,謝謝你,若不是有你在,小琦被綁架那天,我也無法跟著你及時救人,也謝謝你守了和她母親的承諾這麼多年,小琦母女能夠遇上你,很幸運。」在他看來,只有深情才能做到這個地步。
趙志偉搖頭,「不……我,出現得太晚了,在她病了才遇到她,就算我愛她,也什麼都來不及挽回,最後,我想和她登記結婚,她說不想拖累我,終究還是沒有成。」
「你為她已經做得夠多了,她一定很高興最後的那段日子有你陪在身邊。」許承瀚沒有想到自己會說出這樣感性的話,不過,在值得敬重的人面前,這種話自然而然的就月兌口而出,毫不扭捏。
趙志偉忍不住落淚,笑著說︰「謝謝你說這句話。」
許承瀚向趙志偉要了聯絡電話,約下次一起去掃墓,就帶著哭個不停的陳鈺琦離開。
在車上,陳鈺琦紅著眼說︰「媽媽最後遇到了一個真正懂得愛她的人,真是太好了。」
「是啊。」他嘴角微勾,他可以從她的表情感覺到,真相雖然令她很痛,但是,心里的結也松開了。
她拿出口袋里的徽章,對著徽章上的浣熊英雄微笑,「還好,我沒把徽章丟掉。」母親一直都有默默守護著她啊。
看她終于露出了笑容,他欣慰地說︰「以後,你可以約趙先生出來,跟他聊你母親的事情。」
「嗯,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