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她笑得很開心,「你住院會住多久?」
「你問這個干麼?」他眯眸。
洪仁峰插話,「大致六個禮拜,總裁打完石膏後本想出院,但我堅持他要住院,避免有什麼閃失。」
陳鈺琦聞言,對許承瀚說︰「那好,之後我會常常來看你的,直到你康復出院為止。」
「什麼?」他不敢相信地瞪著她。「不好嗎?」她無辜地眨眨眼。
他原本想月兌口說出不好兩個字,但是一想到他已經把她的提案退回去第二次了,若連探視都拒絕,可能今後就見不到她了,不禁把話止住,改口說︰「只是覺得你很無聊而已。」
「不會啊,來探望朋友,應該的。」
「朋友?我什麼時候跟你變成朋友了?」他皺眉。
「就在剛剛啊。」她笑笑的說。
「我可沒有同意。」她真是讓人模不透,又很莫名其妙。「朋友這種事情怎麼需要同意呢?總裁,喔不,應該叫承瀚;承瀚,朋友可不是談生意,需要雙方同意,就算你不同意,只要我把你當朋友,對你好、重視你,這樣就夠啦。」
「這樣叫做你一廂情願,這才不叫做朋友。」他看起來有這麼好騙嗎?
「我說算就算。」她做個鬼臉給他看。
「喂,你這女人——」
她把食指放在他唇上,止住他接下來的話,「我叫鈺琦,你頭腦這麼好,應該沒忘記我的名字吧,尊重點,叫名字,不然我也有小名的,叫我小琦也可以。」小琦……他有些失神,但隨即鎮定下來。
小琦這個小名太常見了,這麼多年來,他遇過好幾個,但經過查證後都不是她,他已經習慣了失望,也後悔當年沒有問她的名字,關于她的線索太少,即使拜托征信社也難以找到人。
他不會叫她小琦的,小琦這兩個字是特別的,屬于他的救命恩人,一旦喊了別人小琦,他怕心底那個小女孩的身影會漸漸消失,被別人給取代。
他不想忘記她曾在他最脆弱的時候給他擁抱,也給了他不要繼續害怕的勇氣。
「我不會叫你名字的。」他哼聲。
「總有一天會的。」她笑得燦爛,有如溫暖的陽光,明亮的照進許承瀚的心里。
在他被她的笑容短暫迷惑時,她將水果禮盒放在櫃子上,看了一眼手表,表示因為假日加班,今天早上休假,所以才會過來探視,晚一點要回協會工作,至于手帕她先帶回去洗,下次再還他。
在她離開後,洪仁峰打開水果禮盒,「真巧呢,是你喜歡的水梨。」
許承瀚睨了他一眼,「是你告訴她我出車禍吧?」
「有什麼關系。」
「你在打什麼主意?」剛才還擅自把住院時間告訴她,當他不會生氣嗎?
洪仁峰不怕他的黑臉,聳聳肩,「也沒什麼,陳小姐是好人,多一個人關心是好事啊。」
「下次別再隨意把我的事情告訴不相干的人。」他語氣帶著警告。
「知道了。」洪仁峰嘴上雖然這麼說,不過心里當然不打算遵從。
光看承瀚抵擋不住陳鈺琦的眼淚,他就知道自己押對人了,她肯定能夠改變承滿的。
陳鈺琦確實實踐了她曾說過的話。
她三天兩頭來看望許承瀚,次數多到那層樓的護士都認識她,因為幾乎都是下班才過來,有時候也會順便帶一些食物給大家吃。
雖然他不愛回話,不想和她太親昵,但她還是能夠自顧自講很多話,心情也不被他的冷淡所影響。看著不屈不撓的她,他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微妙,甚至會習慣性看著門口,等她的身影出現。
而他也見識到她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本事,明明長相普通,卻因為笑容甜美頗得人緣,加上熱心助人的個性,總有一串人跟在她背後來串門子兼搶人,其中不乏想要陳鈺琦當媳婦的婆婆媽媽們,還有寂寞沒人陪伴的老伯伯、想要和她一起玩的病童,以及想和她多聊一會兒的病患家屬。
他氣得命令守在門邊的保鑣把那些人全部趕出去,再叫特助把門關上,不準其他人再進來。
「你怎麼常常發火啊?」她全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讓他生氣的事情,用無辜的臉對著他。
這下他的火氣更大了,背景仿佛有黑色的氣息纏繞,「閉、嘴!」
洪仁峰在旁邊偷笑。這種戲碼不管上演幾次,都很有趣啊!
「醫生不是說你復原情形不錯,今天可以拆石膏?我是特地請假來陪你的,開心一點嘛!」她還從包包里拿出一盒特產,「你看,這是我們辦公室網購的知名屏
東特產,听說很好吃,我特地拿來要跟你分享的,等你拆完石膏我們一起吃吧。」他不爽的哼了聲,閉上眼小憩,決定不跟她講話了。
看他不理她,她默默走到洪仁峰旁邊,小聲問︰「他鬧什麼別扭啊?」
洪仁峰忍笑,體貼的找了個好理由,「總裁不喜歡吵。」一個少根筋,一個不坦率,依他看還有一段時間要磨啊。
「喔,是這樣啊。」她恍然大悟的點頭。
他再偷偷以只有他們兩個才听得見的聲量說︰「總裁他很寂寞的,多虧有你常常來看他,不然依他的孤僻性子,沒人願意跟他講話。」
「特助和秘書長不會陪他聊天嗎?」感覺他和秘書長都還滿關心許承瀚的啊,怎麼會沒人願意跟他講話?
洪仁峰故意擺出無奈的表情,「做下屬的就算有心關心他,他也不怎麼放在心上,只會認為我們太閑,命令我們做更多的工作,實在是……唉,只能拜托陳小姐了。」
「不過出院後,你們公司又不是隨便我進出的地方,日後就算我想陪他回診,他會願意嗎?」
「又不一定要見面,你……」
「洪仁峰,你背著我跟她聊什麼?」陰惻惻的聲音響起。
洪仁峰轉頭看到許承瀚黑壓壓的臉色,加上他很少叫他全名,肯定氣得不輕,干笑說︰「沒說什麼,沒說什麼。」
他改問陳鈺琦,「喂,女人,他剛才跟你說什麼?」
她也不生氣,微笑說︰「名字。」語氣大有一種你不尊重我,我也不會告訴你答案的意味。
「……」
「喊不喊名字隨你便,我就知道你討厭我……」她只是隨口說說,雖然是有點自暴自棄沒錯,但她早就知道這男人不容易認同別人,因此也沒怎麼放在心上,沒想到下一秒——
「鈺琦。」
她微愣,他的嗓音低低的,帶了點清冷,卻很好听。
本來打算如果他不回話,或是又嘲諷她,她會自己找台階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這麼對待,但他居然真的叫了,害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鈺琦,你們在聊什麼?」許承瀚又問了一次,他也很不自在,眼神沒看著她,嗓音有些緊。
為什麼每次看著她被一堆陌生人圍繞,就覺得自己的東西被別人侵佔而發怒?為什麼看見她和自己的特助說悄悄話,會無法忍受他們之間的親昵?
當她說自己討厭她,他就有一種強烈想否認的沖動,躁動的心情已經到了無法繼續忽視的地步。
他實在不想去承認這種特別的感覺,卻又無法克制住自己不正常的情緒反應。
「呃……在聊我以後要怎麼繼續糾纏你,改善你的孤僻。」陳鈺琦回過神,傻笑著說。
在一旁的洪仁峰實在被她打敗了。天啊,這個女人居然還真的乖乖說了!听到這個答案,許承瀚心情輕松多了。原來他們不是在聊私事,是在聊他的事,而且听她的意思,她還會繼續接近他呢……
他的嘴角微乎其微地往上勾。
照了X光,讓醫生拆完石膏後,許承瀚正式出院。
在醫院門口,陳鈺琦替他攔了計程車,微笑對他說︰「以後復健要加油喔,祝你早日康復。」
撐著拐杖,他忍不住開口問出這段時間一直積在心里的疑問,「你都沒有再提捐款的事情了,主任解決經費問題了嗎?」
「沒有。」她很老實地說。
「那你怎麼一點也不緊張?」
「我很緊張啊,最近上班都到處去募款呢。」她還是那張笑臉。
「怎麼沒再跟我提?」他暗自訝異。她竟然是那種會隱瞞情緒的人嗎?她這陣子來找他,都是一張無憂無慮的臉啊……難道他把她看得太淺了?
「你在休養啊。」她很理所當然地說著,用一句話解釋了全部。
許承瀚瞪大眼。因為他在休養,所以她沒拿這件事情吵他;因為他在休養,所以她自己另外找方法解決;因為他在休養,所以她總是笑咪咪地陪他,沒讓他看出工作上的不如意。
很簡單的理由,卻是用多麼大的溫柔和替人著想的心去做到的。
思及此,他抓著拐杖的手緊了幾分。「你還打算再次跟我提案嗎?」
「看募款狀況吧,其實我也不想勉強你捐款,這種事情本來就要自願的,我們協會還曾發生過有人捐款後過一陣子又討回去的呢,你這不是例外啦。」她笑笑地說,「和你提案失敗了兩次,我也知道你不太能認同我們協會的一些理念和作法,我有自知之明,再提一次,成功率也很低啦,畢竟每個行業和行業之間,就像相隔著一個世界一樣,沒辦法完全理解對方的。」
許承瀚緊盯著她的笑臉,他和她相隔一個世界嗎?
明明不是很愉快的話題,她卻能輕松的說出口,好像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的確無法完全理解她,各方面而言都是如此。
這個女人會為別人哭、為別人笑,連生氣都很率真,卻會隱瞞自己的真實情緒,只展露開心的一面。
真的,像他這種自私自利的人,最不能夠理解她這種人了!
「你的手機。」他說。
「啊?」
「不要讓我把話說第二遍,手機拿來。」他有些不爽了。
「你手機沒電喔?」她邊問,邊把手機拿出來放到他手上,看著他困難的在手機上輸入一組號碼撥出去,接著一陣手機鈴聲響起,她看到正在跟計程車司機講話的洪仁峰回頭,把寄放在身上的手機交給許承瀚,「總裁,有你的電話。」
「欸?!」陳飪琦慢半拍的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事,瞪大眼。
洪仁峰一頭霧水的看著他們兩個。
許承瀚把手機還給陳鈺琦,接過自己的手機,淡淡地瞟了她一眼,「等我復健得差不多,我會再次去你們協會拜訪。」
「咦?!」她已經驚訝到只能用驚嘆句。
接著,他坐進計程車,洪仁峰匆忙跟她道別後也坐上車,在一旁待命的保鑣們則坐上另一台車離開。
目送他們的車子消失在街道,陳鈺琦依然腦袋打結。他要她的手機號碼到底是為什麼啊?他已經有協會的電話了啊……
還是說,這是他已經把她當朋友的暗示?
陳鈺埼百思不得其解,作為測試,隔天傳了關懷的簡訊給他,結果得到他冷淡的回復,簡訊里只有一個「嗯」。
她忍不住對著簡訊傻笑了半天。
不管他是否當她是朋友,這算是好的發展吧!